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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幸运之手
文钺三下五除二卸了手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靠到“岚”身后：“多谢美女出手相救，未请教尊姓大名？下一步有什么安排？”
“凑巧搭把手，不必客气，我还有别的事，不如就此分道扬镳吧。”她峨眉微蹙，语气颇不耐烦。
好一招以退为进，文钺心下赞许不已，她不肯承认今夜是为自己而来，也否认了她还有下一步计划，既掩饰了她的真实目的和此刻的意外状况，还顺手卖了自己这份人情，不但使自己失去黏住她的理由，还要担心日后她会将今日所施之恩加倍索还。
“我也不是知恩不报的小人，”文钺站直了身子，义正言辞的劝说道：“他们不消半刻就能找到晕倒的警官，过不多久一定会出动大批警力设卡埋伏、前来围剿。不如先跟我走，我有朋友在不远处接应。从现在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脱险之后，我会加倍偿还你这份恩情的。”
“不必了，你……”
“嘘……”文钺食指竖于口前，做了噤声的警示：“听……”
岚依言闭了嘴，仔细聆听了片刻，除了风声只有雨声，岚脱口而出：“听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话一出口，岚突然明白了文钺的意思，没有声音才是最大的问题，静谧的深夜、空旷的公园，四下回荡的找寻声，方才还隐隐约约、此起彼伏，此刻却突然销声匿迹了，那就意味着……他们找到了！两人极有默契的对视着，文钺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你不想告诉我你是谁，我可以不问，但你必须跟我走，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那……”岚依然有些犹豫，凭自己的身手要脱险并不难，只是失去了禹筱的接应，行程上确实有些麻烦。
“躲过了外面那些警察，你要去哪儿随你的便，我绝不干涉！”文钺横下心不再任她胡闹，强行拉起她的手，夺门而出。
欧阳，你丫的，别在关键时刻再掉链子了，行不行？！文钺心中暗暗祈祷，这可是整出闹剧里最关键的一环，断掉了，就很难继续下去，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池了！
禹筱，这次你给我记清楚了，咱们回头算账！文钺暗骂欧阳的同时，岚也默默在心里埋怨着禹筱，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的全盘计划从暴露的那一刻开始有了全新的演绎版本，而这次脚本不再任由自己撰写。她了解文钺，他是一个控制欲太强的人，无论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也无论他现在是否变得迟钝萎靡，他总有办法让你觉得他处在为你考虑的角度，最后却总是按照他的意志安排处理所有事项，除了沉默不说话，没有什么能忤逆他的想法。
咒骂应该是全天下最灵敏的交互语言，你在骂人，通常那人也会骂你，万试万灵。
禹筱何尝不想跟岚算账，她千思万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欧阳此刻为何会在自己面前出现。那时她正听从岚的安排，从街心公园花墙掩映中的停车场转弯出来，停在第一个亮着红灯的路口，完全没有想到后方此时冲来了一辆黑色桑塔纳，它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丝毫不顾忌眼前的红灯，“唰”得一下从禹筱车侧擦身而过，激起的水花“砰”的一声打在车侧玻璃上。这大半夜的，路上本就没什么人烟，突然出现这样狂躁的幽灵飞车，速度如此之快、水花如此之剧烈，生生吓了禹筱一跳。这人也太没公德心了！禹筱一时气急，还管他什么红灯绿灯，猛踩了一脚油门，紧跟着桑塔纳飞驰了出去。
一时激愤而已，冲出路口没多远，禹筱就意识到自己有要务在身，绝计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她抬手按下了读碟按钮，悠扬的音乐声片刻响起，禹筱左手抚着心口，开始慢慢调整自己急躁而惊惧的呼吸。
情绪渐渐放松、缓和下来的禹筱完全没有发现前方即将面临的巨大威胁，刚才冲过去的黑色桑塔纳已经熄了火、灭了灯，静悄悄的横亘在道路中央，仿佛一张蛛网，默默铺开了，等待着猎物心甘情愿的投入怀抱。
禹筱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急打方向、刹车都已经来不及躲开，只能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将那辆黑色桑塔纳硬生生撞推出三四十米距离方才停住了……
不等禹筱回过神来，欧阳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这是她清醒时看到的最后一幕，之后就只剩一片黑暗……
欧阳恐怕是今夜唯一不需要抱怨骂人的一位，所有人遇到的意外皆是不幸，唯有欧阳，似乎被幸运之手抚摸着，在寻找文钺的路途中竟然意外捡到了案件的关键人物——“禹筱”。
他本是行色匆匆只管埋头赶路，前往第三现场的，却在路上偶遇了那台别克君越。这个时间、这种天气，停在路口等红灯本来就很惹人注目，何况欧阳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在临江跟丢了禹筱之时，曾见到前方路口有辆琉璃金的君越右转绝尘而去，虽然没有看清车牌号码，也无法断定车辆归属，多看一眼注意一下是少不了的。
这一看更觉稀奇，驾驶座上明显是个女人，而且正加足了油门要追自己，欧阳控制好车速，定睛仔细分辨那人的轮廓，车头灯太耀目，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所见，越看越觉得这女人面貌跟禹筱有几分相像。
反正已经被逼到绝境，欧阳也算虱子多了不怕咬的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她拿下再说。
事实证明，欧阳这次赌对了，他顺利的抓到了禹筱！
不仅如此，君越车后备箱对欧阳来说简直是个百宝箱，此刻甚至以后需要的应有尽有，麻绳、手套、毛巾、麻醉剂、空皮箱……
禹筱这是要赶去抓谁？！管她的，欧阳带上手套，掏出麻绳将禹筱五花大绑起来，之后将她塞到空皮箱里，又用毛巾将禹筱额头的血迹擦拭干净，才把毛巾上沁了麻醉剂塞在禹筱鼻侧。
第三十二章 齐聚一堂
两车相撞之时，禹筱已算临危不乱、处置得当：她系着安全带，方向盘左向打满，刹车踩死，手刹紧拉……因此君越车头右侧先顶上了桑塔纳中腹部位，受到的冲击最大，车头明显凹进了一大块儿，前保险杠受力不均瞬间崩裂开来；车头左侧紧随其后顶入桑塔纳，有裂开嘴的保险杠做缓冲，抵消了部分冲击，虽也有车体内凹，却幸运的未伤及禹筱腿脚。
她头部的伤势应该也不算太重，只是撞击瞬间摔在方向盘上，额头和鼻梁处有明显外伤，欧阳已经给她擦干了血迹，心里暗暗祈祷着禹筱千万别撞傻了才好，乔妆能不能洗脱嫌疑就全指望她了。
欧阳犹豫着看了一眼君越后备箱，除了自己刚才拿出来用的，还有千斤顶、灭火器、钢丝盘线、传动轴、小滑轮、撞针、全套修理工具包等等，大部分都可转化为逃逸工具或致命武器……
他默默叹了口气，随即抬手看了一眼手表，11点20分，离文钺暗示的三天时间只剩最后40分钟。
欧阳不想也不能长时间把禹筱封闭在后备箱里，麻醉剂毒副作用、密闭空间缺氧都有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如果带着她，行驶过程中无意的颠簸都有可能将后备箱这些“武器”招呼到禹筱身上，她还不能死也不能有其他闪失；
欧阳快步走到两车之间逡巡了一圈，君越车头虽有大面积凹陷，但是禹筱当时车速并不太快，所以卖相相对好些，走近观察了一下，似乎发动机也没有损毁；桑塔纳虽然变形厉害，但是重要机能部位皆完好无损，驾驶座一侧受影响不大，只是副驾驶一边几乎压缩殆尽。
关键是还要接应文钺，三个人要挤到空间压缩到只剩一半的桑塔纳里很难。欧阳返回车尾部将塞着禹筱的皮箱拖到一旁，进了驾驶座。今晚可是欧阳三十年来第一次人品大爆发，运气好的一塌糊涂，只试了一下他就打着了火，看来电路、油路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欧阳放下心来，转身下车，将皮箱拉链拉上，用力将其塞进后备箱里。
万事具备，就看什么时候能找到文钺了，欧阳习惯性的伸手去掏万宝路，却发现自己还穿着桑塔纳车主的衣服，身上根本没有口袋，浑身湿黏的难受不说，连抽根烟解解乏的想法都无从实现……欧阳悻悻的瘪了瘪嘴，这些小事儿不满足我也就罢了。老天爷，您既然能送美女香车给我，不如好人做到底，发发慈悲，让我今夜顺利找到文钺吧！
档位挂入“R”挡，不知两车哪个部位挂住了，君越竟拖着桑塔纳移动起来，欧阳狠踩了一脚油门，硬靠地面摩擦力将两车分开了，这才慢打方向，缓缓朝第三现场驶去。
前行不多远，就看到路上有两个人牵着手一路向自己方向跑来，女的身材不错、凹凸有致，男的身影跟文钺颇有些相似，这样的时间、地点、环境，不是文钺还能有谁？欧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老天爷人真不错，给自己送了美女还不尽兴，也同样没有亏待文钺，幸好没选那辆破桑塔纳开来，要不还真坐不开了。
欧阳将车调头停至路边，从观后镜里看着文钺两人慢慢靠近，才将窗户玻璃缓缓降下，左手伸出窗外，朝前摆着，做了个赶快过来的动作，眼睛却时刻不放松的盯着那位装束奇异的陌生女子：她脸型瘦削，柳叶眉，丹凤眼，大半面庞隐藏在黑色面罩之下，平增了几分神秘感，尤其是她那高挑的身姿、曼妙的步伐、行云流水般侵袭过来，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舒畅，就像这恹恹雨夜里的一束虹彩，惊扰了莫名的天气，束缚了欧阳的眼睛。
文钺这厮不是也人品大爆发了吧，好好的一个逃命之旅，怎么就能捡到这么大的一个宝贝儿？
欧阳羡慕嫉妒恨的时候，文钺已经拉开了后车门，他先将美女送进车后座，关好了车门，才转回半圈儿到了后座另一侧，开门上车。
“绅士，去哪儿？”欧阳揶揄到。
“滚远点！”文钺骂道，“你就不能停近点儿？！”
“哟呵，”欧阳笑笑：“今天火气很大嘛。”
“丫的，你说你什么时候能不掉链子吧？！”
“美女贵姓？”欧阳把话题岔开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文钺没有吱声，他很想听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谁知岚也没有吱声，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这辆车，是禹筱的，岚心中不安起来。
欧阳怎么会在这儿？他怎么会开着禹筱的车？禹筱在那儿？她暴露了还是仅仅丢了车？想起刚才自己看到车号的一瞬，心中迸发的那股兴奋、震撼与恐惧五味杂陈的情绪，手心禁不住冒出汗来……
他们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自己完全被文钺耍了？！
一切皆有可能，此刻自己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观察，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了。
三人各怀鬼胎，一路无话，欧阳想着自己和文钺都已无家可归，又实在惦念乔妆，加上不放心陌生女子的混编入队，万般无奈之下竟然鬼使神差的原路返回了穆晗家。
穆晗前脚把医生送走，后脚就接到了管家打进卧房的电话，说是乔小姐的朋友欧阳又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另外两个陌生人，请示穆晗要怎么处理。
穆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不如刚才就留了欧阳住下，这下可好，把我这儿当成免费旅馆了，还带了狐朋狗友前来扫荡……
也罢，谁让他是乔妆的朋友，不说齐沁与乔妆那份情谊，好歹她现在也还是自己面上的老板，不帮她招呼这么几个朋友，到底还是说不过去的。
“让他们进来吧，瞧好了有没有尾巴，该处理的处理干净。”穆晗语气一顿：“跟他们说我早就睡了，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吧。”
迎宾花道尽头的铁艺大门顺着滑轨嘎啦嘎啦的打开了，除了老天爷谁还能知道，两方人马最终竟然在这里欢聚一堂，拉开了下一场好戏的帷幕。
第三十三章 夜半来客
一群陌生人深夜前来投宿，穆晗再心宽，也难免会睡不着，更何况穆晗从小娇生惯养，虽然穿越了大半个靖川市将自己睡惯的布艺床带来了，却因为头脚方向与原来卧房的方向不一致，又不愿将头芯朝着落地窗入眠而倍感不爽；一时睡不着，难免又想起了被欧阳弄脏的布艺沙发和那条自己最喜欢的织带靠背……因为路途远、时间紧，总共只送来了这两样自己最心爱的家具，结果还是样样都不遂意！
还有心底一直犹豫的：要不要把刚才管家回报的突发状况及时告知乔妈妈，请她定夺？万一自己放进来这些人，尤其是另外两个陌生人，来“暮色”的动机不纯，涉及到“法拉之吻”或者乔妆，任何一项出了问题，自己都很难撇清关系。
穆晗并不想多事，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权限跟人事无关，只需竭尽所能打通关节保证公司良性运营，将集团经济利益最大化即可。
齐眉离开时不是也三番五次叮嘱过自己：“‘暮色’暂时交给你，乔妆的事你不必管太多，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不要自作主张。其他琐事可以交给管家安排，他在‘暮色’二十多年，情况比你熟悉，现在开始你是主人，尽管吩咐他就好。”
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管家可以安排的琐事呢？还是属于必须及时汇报，不能自作主张的大事件？穆晗不好拿捏分寸，她坐起身，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镂空透雕金色花纹的玻璃杯，仰头灌了小半杯柠檬水，直到此时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平静而舒适的生活从这一夜起一去不复返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欧阳所赐，从他用乔妆复制的齐沁的手机卡打来求救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陷入了马不停蹄的忙乱之中：穿越了大半个靖川市跑到乔妈妈临时落脚的海滨“暮色”别墅，商议决定将乔妆暂时安排在这里休养生息，被乔妈妈额外安排了监控汇报乔妆情况的任务，手忙脚乱的安排下属调整自己未来一周的工作计划，找搬家公司着急忙活的送来床和沙发，心急火燎的送走乔妈妈和齐眉，还得临时熟悉三层别墅的房间架构和现有设置安排，再给乔妆预约好家庭医生……
“暮色”并不是自己的安乐窝，所以直到此刻为止，自己对这座三层小楼的空间安排还不甚明了，虽然手里有管家送来的最详尽的建筑设计图，但是……本来所有细碎事情自己从未亲力亲为过，从小身边就没缺过人手，只消穆晗一句话自然有人去做……
穆晗叹了口气，偌大的“暮色”，只有一个管家、两个菲佣，自己不熟悉不说，贸然用着也不顺手，何况两个菲佣还要轮换着照顾乔妆……
乔妈妈这么大的产业，想必并不缺钱，大抵是老辈人骨子里的勤俭节约作祟，穆晗用脚摸索到床边的拖鞋，自己何尝不是好奇心作祟，竟然想知道欧阳又带了什么奇形怪状的人来。
穆晗站在落地窗窗帘边缘，眼见着一辆损毁严重的君越缓缓沿着迎宾花道驶进“暮色”，停至门廊玄关外的花岗岩阶梯前。
穆晗瞬间明白了乔妈妈为何要坚持让乔妆他们藏身在“暮色”，而不许他们去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小窝，只有在这偏僻的海岸边，才能更好地隐匿他们的踪迹，至少方圆5公里内，交警方面的监控摄像头少得可怜。
只是这辆车？穆晗依稀记得，欧阳方才来时开的并不是这辆车，虽然穆晗对车型鲜有研究，甚至从未分清劳斯莱斯车头的小天使标和宾利车头的翅膀B标，但是她至少能看出车体颜色不对。从车辆破损情况看来，他刚刚一定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交通事故。离开“暮色”只有一个多小时时间，算上往返，应该不会去到太远的地方。如果现在通知乔妈妈出动人手前去周边勘察，极有可能寻到事件的蛛丝马迹，只是外面这场大雨…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欧阳从驾驶座下来，直奔向后备箱；另有一名男子从后座下了车，绕行过车尾打开了另一侧车门，搀扶出一个神秘女子，她戴着黑色面罩，身穿黑色紧身衣裤，颇有些古代侠女着夜行衣出门行侠仗义的风范……他们是欧阳的朋友？！穆晗真是大开眼界，她从未留意过他们这种人……平日里与穆晗打交道的不是商界骄子就是政界奇才，他们往往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人前皆是一幅义正言辞、精明强干的模样，极少见到这种装扮怪异、举止随意却满不在乎、自得其乐的另类人。
三个人早就淋透了，所以似乎也没有人在意头顶上瓢泼着的大雨，管家穿着雨衣水鞋一路沿着花道小跑到他们跟前，欧阳那时正从后备箱抬出一只皮箱，之所以说“抬”而不是惯常的“提”，是因为穆晗看到欧阳的动作很是吃力，似乎有什么重物逼得他几乎要钻进后备箱用肩扛上才行，管家欲上前帮手，却被他拒绝了。
穆晗的眼波流转在欧阳身上，丝毫没有顾及到那个黑衣女子在看到皮箱的瞬间娇躯一颤……
外面应该很冷吧，穆晗回过神来，嘴边呼出的热气在落地窗玻璃上留下了一道弯月形白雾……
紧了紧真丝睡袍的前襟，穆晗返坐回床沿，乍暖还寒时候，不吝昼夜的暴雨，无边无际的潮汐，当真是阴冷潮湿了些。穆晗将腿脚塞进薄被里，郊区的夜晚似乎比城市里降临得早得多，夜色也分外深，泼墨一般，伸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