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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进了门站在玻璃门后面仔细一看,吓了一跳。
新义安倒台那几天,铺天盖地的八卦周刊都在报导,其中就贴有许多新义安十三个堂口的揸fit人的照片。依依一眼望去,隐隐绰绰的,好几张面孔分明就是倒台的新义安揸fit人的样子,其中一个依依分明认识,就是那天被向五打破头送到公司来向宁倩华请罪倒茶的肥强!易青和杨仲设计端掉了他们整个社团,但是天剑的原则是只论首恶。对底下这些小渣数并不追究;而且依法香港警方也定不了他们的罪,自然是关几天就要把他们都放出来。反正当初关他们地目的也是为了把他们跟新义安的马仔们隔开,现在目地达到。他们出来之后新义安已经垮了,成了光杆司令,也不怕他们翻上天去。
易青这些人,倒是一点不担心他们出来后重招旧部,因为根本不用他们和天剑伤脑筋。那些吞掉新义安地盘的各路人马自然会把他们赶尽杀绝——要是再让新义安起来,这些人恐怕睡觉也睡不安稳,尤其是当初是新义安的马仔现在却投靠了新主子跟了新大佬的这些古惑仔。更是求神拜佛这十三位旧日大哥赶紧横死街头。
这些昔日风光的黑道大亨们,现在可以说是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失去了爪牙地老虎不如猫,各路人马都象要他们的命,又没有人肯保他们。依依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想办法跑路、不躲起来避开仇家追砍,居然还敢集体上公司来闹事。
虽然公司保安人数比他们多,不过这些老江湖发起狠来。谁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事,想来易青把他们害成这样,他们来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这群疯子。
依依忐忑不安地扫了几眼,赶紧进去找人商量。里面的大写字间了,杨娴儿、孙茹的行政助理、公司聘用的几个行政主管都围拢在一起,面带焦急的商量要不要报警。
依依走进去,拉出杨娴儿来低声问道:“通知你二哥了没有?”
杨娴儿有点生气的道:“哼,指望他?不靠谱!刚才我打电话给他了,这个人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那边哈哈大笑,说什么不用他出马,他要是来了反而坏了易青的事。我问他坏了什么事,他就是不说,还交代我们不要报警!”
依依担忧的道:“这样子不报警行吗?万一出了事谁负责呀?我们这里的同事可都是中环白领,哪见过这种黑道寻仇地场面?”
杨娴儿沉吟道:“不过今天倒有些奇怪,这几个人来了也不叫不嚷,只是阴沉沉的坐在门口不走。我们已经通知易青和小茹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反正左右也就是这么几个人,真要打起来,有我一个人在,就把他们全放倒了,姑奶奶从小的工夫难道是白练的吗?不怕,依依,不怕他们翻开天去!”
依依急道:“说不准他们就是在门口堵易青的,怎么还叫他们回来!真是的,宝叔偏偏又去了北京,要是他在我还安心点。”说着她瞥见小意抱着小念青正在咿咿呀呀的学说话,心里烦躁,赶紧叫小意把孩子抱进去,一会儿要出什么混乱场面再把孩子吓着了。
正在乱的时候,外面几个大胆的一直在张望着的公司同事喊了起来:“易头儿他们回来了!”
依依和杨娴儿赶紧跑出去。杨娴儿做了妈妈以后,大概有一两年没跟人动手了,那股子军营里带出来的好斗性子今天突然又被激了起来,当年她还是学生的时候,在北影厂替依依出气,就一个打十个。把欺负依依的宫大胡子等流氓打的落花流水;其实今天她还巴不得打起来,有架可打,不亦乐乎?
两人一出去,就看见易青、孙茹、宁倩华三个人站在走道上。一群保安也不拦着肥强等人了,全站一边懒洋洋地看易青跟他们说话。
怎么回事?依依和杨娴儿连忙跑过去,杨娴儿警惕的站在易青身前。
谁上知道易青好象还很不满意她挡着自己的视线,拉了她一下站到前面去,拍起肥强的肩膀来。
“呵呵,强哥,不好意思,没跟公司里地其他人交代清楚。”易青笑着对公司的保安和前台接待人员道:“应该请几位老大进去坐坐嘛,你们这些人太不会做事了。”
肥强回头看了看其他十二个同门,大家一起站起来。冲易青正经八百的鞠了一躬。肥强道:“青哥,我肥强不会说话。你害得我们社团散了,还害得五哥、九哥坐牢。我们本来应该跟你不死不休的。不过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身不由己,恩恩怨怨的也很难说了,各为其主,我们出来混的心里也明白。总之你言而有信。我们两位义嫂现在已经到了加拿大了,五哥和九哥的细路仔也都好,我们领你这个情了。多谢番你,以前的仇就算抹掉了。”
易青笑道:“强哥何必这么客气。我易青虽然不是道上的,但是罪不及妇孺这个江湖规矩我还是懂的。份内事而已。”
说着易素交代前台小姐和公司地茶水小妹道:“把小会客室整理一下,出去买两打啤酒回来。请各位老大进去坐坐。”
那十三个以前新义安的揸fit人一听,纷纷干笑了几声。靓昆听易青这么说了,摸着肚皮笑道:“还是青哥会做人,不过最好弄点两件一套来,免得说我们跟青哥见外。”
香港人好上茶楼喝茶,两件一套就是指虾饺、烧卖、普洱茶——这是一套,也泛指包括叉烧包、粉蒸排骨、凤爪这些茶点。
易青看了他们一眼。肚里好笑,这些人出来到现在,估计天天东躲西藏,没正经吃过什么象样东西。
他连忙交代公司的人去中环最好地茶楼订一席来,送到会客室。
易青在这厢安排,那边把杨娴儿和孙茹、依依、宁倩华弄得一头雾水。
孙茹悄悄拉了拉易青的袖子,低声道:“死大木头,你搞什么玄虚,鬼头鬼脑的?”
易青笑着向她勾了勾手指,孙茹好奇的贴耳过去,易青轻声道:“想知道吧?好奇了吧?你把昨天依依和你们商量的事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切!”孙茹没好气地缩回头来,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死了,那就是做梦美死的!”
易青哈哈一笑,让着肥强等人,一起进了公司。天剑的两个便衣大概这时候也收到了杨仲地吩咐,早就进去休息了。
杨娴儿糊里糊涂的,问孙茹道:“怎么回事?”
孙茹摇头道:“我哪知道?”
依依想了想,笑道:“这还不好猜吗?娴儿,那天易青在你哥哥家里,一个人上楼跟肥强谈判,把念青救了出来那件事,你们不是一直猜不到他是怎么办到的吗?现在还不明白?”
这么一点,杨娴儿和孙茹都明白了,齐声“哦”了一下。外面都传闻向五、向九的老婆孩子已经全被仇家砍死了,也有人说他们已经跑路去台湾了。谁知道是叫易青给送到加拿大去了,听刚才他们的对话,显然是在肥强和向家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易素帮了他们一把,送走了随时有危险的向家妇孺,大概也是用这个做交换条件,易青上次才平安把念青换了回来。
杨娴儿一琢磨,就不禁对易青的急智有点心下佩服,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他还能想起化敌为友这一招,真是不容易。正所谓世态炎凉,墙倒众人推,肥强当时的情况,就算想跑路,也没有任何一条道上地人敢给他们开路搭桥,谁敢得罪外面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帮派跟他们讲义气?就算有路子,肥强当时也没有钱送那么多个人走了。
这时候只有易青才有这个本事,能罩住他们这些人,有天剑的保护,易青的公司现在是全香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的帮派,看见了新义安的下场,哪还敢捋虎须去动天剑的人?那时候也只有易素能一口气送这么多人偷渡走。
不过这事十有**是瞒不了杨仲,易青必须跟他通过气才能办成这事。杨娴儿一想到这一层,就不禁气道:“好啊!原来这个死杨仲连我也瞒着,跟易青勾勾搭搭的!”
依依笑道:“不怪杨大哥。虽然他们天剑的原则是只抓首恶,不殃及底下的人。但是送人偷渡毕竟是违法的……呃,是法律之外的手段,你哥身有公职,怎么好告诉你这样的事。我看,光是这样肥强那天恐怕还不肯把小念青给他,估计易素还答应了他们什么别的条件……”
会客室里。
除了肥强性子比较直之外,是真的释怀了之外,其他的新义安的那些揸Fit人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说也是,他们一个月前还是风光无限,跺跺脚真个湾仔都要震三震的老大,就因为易青这一条毒计,一夜之间,他们就成了光棍一条。社团没了,老大没了,场子底盘没了,小弟全跑光了,就连自己的银行帐户也被警方冻结了,说是要查清楚财产来源,谁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现在想跑路都跑不了了——这份仇哪能说算就算了?
要不是有求于易素,他们现在恐怕恨不得上去活撕了这小子。
易素上次就答应了肥强,先送向家人去国外,然后等新义安的其他人放出来,他一是安排这些人跑路,二是替他们向杨仲他们疏通,尽快解冻他们的财产——天剑对这些底下的人其实是有明确的方针要放一马的,毕竟六七百万香港人有十分之一都有黑社会背景,对付不是首恶的这些人,断不能为难他们,不然就要触及香港社会的根本稳定了。
第二十九章 武行八技
那天也亏得易青那三寸不烂之舌,象他这种才子忽悠肥强那简单头脑还有不得手的?肥强那天本来是去拼命的,结果听易素一说,不但自己和那些同门有活路,连向家人也有路子能走,自然拿易青当作了救命稻草。
当下易青在会客室里跟他们商量,让他们在公司躲一两天。公司的这幢大厦,最定上几层还没有业主,都是商务公寓出租,可以住人,虽然外面各路人马现在都欲得他们而后快,但是大厦每天都有天剑的人进出,又在中环闹市,料来安全没有问题。两天后,易青安排他们上船——在大陆有投资的跑路去大陆,在台湾有帮派背景的跑路去台湾。
易青跟他们约了时间,一一交代明白。这些黑道枭雄自知虎落平阳,虽然心有怨愤,但是有求于易青,只好忍气吞声,个个也不多说其他,完事就告辞离去。不一会儿工夫,除了肥强,其他十二个堂口的揸fit人走得干干净净。,易青见肥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还在狼吞虎咽的吃那些茶点,也不提自己要跑路去哪里,心里暗笑,其实易青早已有了计较。
他看肥强吃的差不多了,微笑道:“强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肥强摇了摇头,道:“我是五哥一手提拔出来的,不象他们,当初是其他叔公辈传下来的人。所以他们都有自己的私产。要么就在台湾或者泰国什么地有自己的地盘。我的人马和地盘原本就都是跟五哥的,现在都跟着五哥散了,也没在大陆搞点什么投资,所以我现在是光棍一条。连这身衣服在内,全部家当不到五百块。你说我能去干什么?”
说着,肥强拍了拍自己地胖手,象弥勒佛一样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肚皮站起来道:“行了,青哥。我今天本来就是为了兄弟们带个路,现在既然搞掂了,我祝你大富大贵。咱们的恩怨消了,以后就别过了,走了!”
说着倒也潇洒。却透着股英雄末路的悲戚,肥强挪动着胖大的身躯,走出去的样子竟有些佝偻。
易青连忙叫住他道:“强哥。再聊几句。”说着,对着茶几上的内线吩咐助理再泡壶茶进来。
肥强在门口斜斜的挨着一张单人沙发坐了,神情淡淡的,好象什么也不在乎了。
易青对肥强道:“强哥,大家都是豪放人。我也跟你不绕弯子,我想请你来我公司做事,你看怎么样?”
“啊?”肥强一听之下张大了嘴。惊讶之余有点缓不过来,喃喃的脱口而出,问道:“真地?”
易青很诚恳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知道当年你在中国星是做武行出身地,那时候你可比现在苗条多了,也不叫肥强,叫拼命强。五哥的叔爷他们那辈,你就在给新义安下面的电影公司排戏了,后来才被五哥在片场一眼看中,做了金牌打手。我说的不错吧?”
肥强苦笑道:“青哥消息真灵通。不过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现在我身上除了懒肉就是肥油,还提什么金牌打手。青哥地心意我领了,可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给你当武行吗?”
易青笑道:“强哥现在也不老嘛。而且你自己现在虽然不能打不能摔了,但是你在香港武行这行当里人脉和经验不是都还在吗?说起来,你跟程龙、袁华他们七小福还是同一辈的武行前辈,这几年中国星和英皇的武戏用地人很多都是你找来的,不是吗?”
肥强狐疑的看了看易素,问道:“这么说,你还真想请我做事?你不怕我在你地盘搞事,给五哥报仇?”
易青笑道:“出来混的哪个不是一脚踩在牢门里,一脚踏在鬼门关。强哥,你混了半生人时间,好不容易有个漂白的机会,还是跟着我干吧!难道这把年纪还去想打打杀杀的事吗?我相信你不是不分是非的人,现在这个时代,五哥和你们社团那一套行不通了,就是没有我,国家上头也不会容你们再存在多久。”
说着,易青站起来倒了杯茶,走到肥强面前道:“以前对强哥你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小弟给强哥斟杯茶算抹掉了。我们公司刚来香港没几年,最弱的就是武戏,用武行都是临时到外面招,没有自己地班底,所以正要依靠强哥的江湖地位和经验,强哥要是看得起兄弟,喝了这杯茶,以后大家一起捞世界!”
肥强看着易素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接过茶杯来一饮而尽,竖起大拇指道:“好!青哥,你是个人物!我看就这份肚量和豪气,也不差于五哥。我肥强本来今天晚上就要去睡天桥、运摇头丸讨生活了,青哥你肯给我机会,肥强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易青哈哈大笑,拍着肥强的肩膀道:“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我一年包给你五百万,招什么人,招多少人,都由强哥决定!”
肥强点头道:“用不了五百万。香港所有这些公司,也没见有一年拿五百万出来包武行的,有三百万就够多了。我想是不是这么干,我……”
当下肥强立刻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一通描绘,向易青详细说了说自己组建公司武行班底的一些想法。真不愧是本港地头蛇,行业里的老江湖,说的头头是道。易青听的入了神,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职业武行有分:技、器、拳、车、替、威、火、杂八门。
一个成熟的武行班底,至少要这八种完整的建制,分别由八位领头的师傅带底下若干个学徒。负责电影中地一切武打、特技等工作。也有些武班根据自己的特长或者公司的电影需要,缺少某一类武行,或者某一类武行师傅有好几个。比如程龙大哥的程家班,“技”字门地领头师傅就有三四位。
所谓“技”。就是特技,惊险动作那些;“器”,就是器械,指得是中国传统的刀剑棍棒那些动作的设计;“拳”,就是功夫设计,电影里徒手打斗拆招的那些,这一门在香港和国际上最是吃香;“车”,顾名思义就是车技,飞车特技;明“替”就是替身,代替演员完成所有动作、器械、烟火等等惊险高难的动作,“威”指得是威亚。就是吊钢丝,这个行当是香港人自己的发明创造,可别小看吊根绳子在天上飞来飞去。负责拉绳子的武行师傅必须经过非常专业的训练才行,不然分分钟出人命,“火”,就是烟火,这里包括枪械、炸弹等等,演员表演被乱枪打死的时候。身上炸开的一个个小洞,有血浆喷出来却不会伤到演员地皮肤的那些,就是这行师傅的工作,“杂”。顾名思义就是打杂地,说白了就是前七门不包的活儿,这门全包。
当下肥强连说带比画,越说越熟口,毕竟是从小到素年时期安生立命的讨生活技巧,虽然好多年不碰了,但是一捡起来立刻如数家珍。
一壶茶喝到见了底,肥强才把要说的说了个大概。易青听得连连点头,大感收获不小。其实武行八门跟大陆的电影行当里一些类似道具、烟火之类地行当有点类似。但是显然香港的分法更为细致专业。
无怪乎香港功夫电影能够在竞争激烈的世界影坛名垂近三十年巍巍不倒,而且影响远涉欧美,确实有非常独到之处。这也是炎黄子孙地一笔文化遗产、智慧所集,中国电影将来要腾飞,断不能少了这精彩的一笔。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的时间,肥强也说的累了。易青让人在公司保安值班的地方腾出个空房间,打电话叫人送来床铺和生活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