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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于设置于各省府与各小村落的医院数目并不满意,因此我建议比照孟斐斯医院的模式,增设十几间医疗院所。”她首先针对医疗设施不足的议题发言。
“我反对。”美锋马上反驳,“这笔支出太庞大了。”
“医院将由省长拨款兴建,医护人员则由卫生处负责调派支援,因此并不需要双院的协助。”
“但还是会影响税收。”
“根据法老的谕令,各省省长有权自行选择,是依据双院政策行事,还是改善卫生医疗设施。而省长们也都听从了我的建议,决定先改善医疗设施,这一切并无违规之处。但愿,明年还能继续下去。”
美锋只得让步了,他没有想到奈菲莉手腕如此灵活、行事如此迅速。她无声无息地,却早已和地方首长达成了共识。
“根据早期祖先所著作的‘保护之书’,埃及人民应该特别注重孩童,而我们身为医生,自然更应该为那些病痛缠身的孩子尽一份心力。拉美西斯就任之初,曾经承诺要让下一代的埃及人生活得无忧无虑,而要想实现这个美梦,第一步便是要确保全民的健康。因此我决定培训更多的医生与护士,以便使全国各地的每一个人都能享受最好的医疗照顾。”
“我希望能改变医疗阶级体制。”美锋接着说,“我们应该提高专科医生的地位,同时降低普通科医生的重要性。埃及很快就要开启通往世界的大门,专科医生将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也会为国家赚取更多的利润。”
“只要我还是御医长一天,我们就得依循传统。”奈菲莉语气坚定地说,“如果专科医师得势,就等于推翻了医学的基本论点:必须把人当成一个完整的个体,只有身心均衡才是真正的健康。”
“你若不接受我的看法,白色双院将会与你对立。”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美锋站了起来,以一种蛮横的态度对在场人士说:
“埃及的医学向来极负盛名,有不少外国专家特地到我们国家来学习医学基本理论。可是,我们必须懂得变通,扩展这条生财之道。请相信我,医学是门高深的学问,价值绝对不止于此!我们只有制造更多的药剂、多加利用祖传的麻醉药与毒药、让医药大幅量化,这样我们才有未来!”
“我们不愿意这么做。”奈菲莉断然拒绝。
“你会后悔的,奈菲莉,我是善意来警告你和你的同仁们。你拒绝我的帮助,将会造成无可弥补的灾难。”
“我若接受了,却等于毁了整个医学界的前途。”
“你和首相一样,都是那么执迷不悟,维护传统,只有死路一条。”
“你已经病入膏盲了,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
前首相巴吉由于肾脏剧烈疼痛加上尿血,因此前来向奈菲莉求诊。她详细地检查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断定是寄生虫所引起的血尿,不过只要按照她开的处方,每晚睡前按时服用便可痊愈。药方成分包括:五针松子、油莎草、天仙子、蜂蜜与努比亚士(其中还含有两种未注明的成分:一种是名为“莎姆斯”的植物,一种是名为“莎莎”的果类)。她安慰病人不用担心,这帖药很有效的。
“是我的身子不中用了。”巴吉黯然地说。
“其实你的健康状况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
“不过抵抗力确实越来越差了。”
“你是因为受到感染才会暂时比较虚弱。不过我保证你一定可以迅速恢复,而且福寿绵长。”
“帕札尔最近怎么样了?”
“他很希望能见见你。”
※※※
帕札尔和巴吉一块儿走在花园的林荫道上。意外得到这次散步的机会,勇士真是乐不可支,沿途不断地嗅着花圃的花香。
“美锋虽然是四面夹攻,但我还是抑制住了他的攻势。”
“你是否获得了中央各主要负责人的信任?”
“有些人确实支持我,也不认同美锋的作法。幸好他太强势,野心太大,反而引起一些人的反感。毕竟有很多书记官对于古代创国先祖的智慧还是奉行不移的。”
“我觉得你稳重多了,也比以前更有信心。”
“这恐怕只是假象吧!我每一天都要兢兢业业地准备作战,更可怕的是我完全无法预知敌人会从哪里出现。我太缺乏经验了。”
“千万不要这么想,我已经没有你这股冲劲了,法老选择你是正确的决定。美锋也知道这一点,他绝对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的韧性。”
“他怎么能这样背叛自己的国家呢?”
“人性吗,还有什么龌龊事做不出来的?”
“有时候,我觉得好沮丧,虽然获得一次又一次的小胜利,却仍挡不住时间的流逝。春天来了,大伙儿也已经开始讨论下一次泛滥的事情了。”
“拉美西斯的态度如何?”
“他鼓励我继续努力。有时候当我守住防线,让美锋无法越雷池一步时,我会有一种错觉,好像期限也跟着延后了。”
“你甚至还攻陷了他的地盘呢。”
“这也是我还抱着希望的惟一原因。削减了他的势力之后,也许便能让众人对他起疑,而他一旦失去了一定的支持度,夺权自然也无望了。只不过只剩下这么短的时间,我能来得及推翻他所有的支柱吗?”
“帕札尔,人民都对你有很高的评价,他们虽然怕你,却也喜欢你。首相的工作你做得无懈可击,完全符合国王对你的期望。这些话出自我的口中,也就不是恭维谄媚了。”
“美锋也很想收买我替他卖命!每当我回想起他一切友善的表示时,我都不禁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过一刻的真诚,或者他从头到尾都在演戏,目的只是要把我纳入他的计谋之中呢?”
“虚伪一向都是没有界线的。”
“所以你不存有任何幻想。”
“我本来就很排斥过度的热络,因为这不但没有用,而且很危险。”
“我有几份有关地籍与土地测量的文件想交给你,你能不能替我查一下,其中的数据是否更改过?”
“当然可以,何况这还是我的老本行。你担心有什么问题吗?”
“我怕美锋和他的同党企图非法侵占土地。”
※※※
傍晚的孟斐斯又美又温和,帕札尔便趁机在戏水池旁稍作休息。奈菲莉也坐在池畔,双脚浸在水中,眼皮上涂上一层淡淡的绿色眼影,手里则弹着诗琴。清柔的音乐,配合着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的树叶声,让帕札尔的身心舒畅了不少。
此时的帕札尔想起了苏提,这样的音乐他一定很喜欢的。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危险?帕札尔以好友的英勇作赌注,希望能救他出狱,可是就算他活着回来,也还是逃不出塔佩妮的魔掌,据凯姆说,她现在在纺织厂的时间越来越少,成天往外跑。她到底想用什么方式毁了他呢?
想着想着,诗琴的乐声渐渐抚平了帕札尔的不安,他索性闭上双眼,让自己完全沉醉于音乐的魔力之中。暗影吞噬者也选择了此时采取行动。
首相宫邸附近只剩下一棵棕搁枣椰树,可供登高了望,这棵树就种在一间小屋外的庭园中央。暗影吞噬者事先侵入了小屋,将屋中一对退休的老夫妻击毙之后,带着武器便爬上了树梢,等待时机。
机会来了。如他所料,在这温和宜人的傍晚时分,提早回到家的帕札尔果然和妻子一同在空地上乘凉休息。
暗影吞噬者手里紧握着猎鸟专家经常使用的一种弯形飞棍。狒狒守在官邸的屋顶,是绝对来不及出手相救的。这种武器若是射得精准,帕札尔立刻就会没命。
暗影吞噬者找了个牢靠并且容易投射的位置,先行目测了一下,虽然距离有点远,不过绝对射得中,因为他从小就展现出了这方面的天赋,每回把鸟儿的头砸得稀烂|奇*。*书^网|,总会让他感到无比兴奋。
奈菲莉的绿猴小淘气的眼睛随时都很尖,所以每当熟果子一落地它都能马上拾起,就算手臂休息的时候,也能马上注意到枣椰树上第一只栖息的鸟,然后上前跟鸟儿玩耍。这时候,它忽然发出了惊声尖叫。
狒狒接下来的一连串反应简直快如闪电。听见小淘气的叫声、看见飞棍划空射出、辨识出投射的目标、自屋顶纵身跳下,几乎都在一瞬间完成。
它这么腾空一跳,伸手便将暗器截下,然后掉落在帕札尔身外几公尺之处。
奈菲莉吓了一跳,连诗琴都掉在地上,原本昏昏沉沉的勇士也一下子惊醒过来,跳进主人的怀里。
狒狒警察抬头挺胸地站在帕札尔面前,满是鲜血的双掌上牢牢地握着那根飞棍,脸上尽是骄傲的神色,它又再一次拯救了埃及首相的性命。
至于暗影吞噬者则已经慌慌张张逃入一条小巷内。他不懂,这只狒狒究竟有什么神明附身?多年的杀人生涯以来,暗影吞噬者头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怀疑。帕札尔跟其他人不一样,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保护着他。难道真的是首相的正义女神玛特让他刀枪不入吗?
第二十七章
狒狒就这样乖乖地让奈菲莉帮它洗指掌、消毒并包札伤口。虽然奈菲莉早就知道杀手的强健体魄异于常人,但见它在承受如此猛烈的冲击之后竟只是受了轻伤,心里仍是觉得不可思议。杀手的伤口结痂迅速,加上它向来很耐痛,因此这回顶多也只休息个一两天,不过它根本静不下来,还是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好精致!”凯姆检视飞棍后说,“说不定会是重要的线索。莫非暗影吞噬者大发慈悲想指点我们?可惜你没看到他。”
“我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呢。”帕礼尔坦承,“要不是小淘气叫了一声……”
他们俩说话的同时,小淘气竟大着胆子跑到狒狒面前,还摸了它的鼻子,但杀手并未动怒。于是小淘气胆子更大了,它把小手放到狒狒的大腿上,而杀手仍只是以温柔怜爱的眼光看着这只小猴子。
“我会扩大你住处的戒护范围,”凯姆说道,“我也会亲自讯问飞棍商人。我们终于有机会查出这个人的真正身份了。”
※※※
西莉克斯和丈夫大吵了一架,因为尽管美锋十分疼爱将来要继承他事业的儿子,可是他毕竟还是一家之主,不容妻儿违逆他的意思。偏偏西莉克斯又舍不得骂儿子,尤其对女儿的撒谎与辱骂更是百般容忍。
她觉得丈夫对他们的指责根本不公平,整个人气得像发了疯似的,又是撕布又是摔箱子,还把昂贵的衣服扔在地上踩。美锋拿她没办法,只狠狠骂了一句“疯子!”便出门往办公室去了。
疯子……西莉克斯被这样的形容词吓着了。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一个深爱丈夫并受制于丈夫的妻子、一个尽责的母亲吗?加入叛国的阴谋,在斯芬克斯卫士长面前赤身裸体让他分心,她哪件事不是听美锋的?她是那么相信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将共同治理埃及。
可是她心里开始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自从被暗影吞噬者强暴之后,她便有如跌入了黑暗的深渊不可自拔。当时的无助以及被强暴后一种莫名的快感,都一再反复地折磨着她,那种痛苦甚至比她所犯下的罪行更叫她难过。还有,跟奈菲莉的决裂……想继续和她维持友谊的关系,这究竟是疯狂、是谎言、还是变态呢?
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一个接着一个的不眠之夜。
现在只有一个人救得了她,那就是解梦师。虽然他开的价高得离谱,但至少他愿意听她说话,愿意指引她。
于是出门前她吩咐女仆去拿一块面纱给她,好遮住好憔悴的面容,不料却见女仆泪眼汪汪的,便问:“你怎么了?”
“天啊……竟然死了。”女仆没头没脑地回答。
“谁死了?”
“你来看。”
她前去一瞧,原来长满了橙、黄、红花,而且枝叶茂密的芦荟,竟然只剩下一根枯枝了。这株芦荟是美锋送的礼物,不但平时罕见,而且还是西莉克斯日常用药的来源。此外,将芦荟油涂抹在生殖器上,既可避免感染也能增进性交时的润滑舒适感。最主要的是美锋左腿上长的红疮,抹了以后便能止痒了。
西莉克斯顿时仿佛失去了倚靠的重心,头不禁又痛了起来。她很快就会像芦荟一样凋零了。
※※※
解梦师的诊疗室内全都漆成了黑色,一走进去便是一片漆黑。西莉克斯两眼紧闭躺在一张席子上,等着解梦师问问题。前来找这名叙利亚籍分析师的,全都是一些有钱有名望的贵妇人,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会放弃去当工人与商人,而决定研读魔法书与解梦书,以便安抚这些有钱的闲人的情绪,并换取丰厚的酬劳。在埃及这种安乐自由的国家,想要钓到大鱼并不简单,不过鱼儿一旦上钩就再也跑不掉了,因为只有持续不断的治疗,才能达成最大的疗效不是吗?既然如此,每次顾客上门,他只须帮她们分析一下梦的含义,再稍微吓吓她们就行了。贵妇们怀着满心的不安而来,又带着满心的不安走,要让她们继续停留在一种不太严重的彷徨当中,那么钱财便会滚滚而来。直到目前为止,惟一与他敌对的就是税务单位了,因此他总是缴纳很重的税金,以免税务官来找麻烦。不过,奈菲莉当上了御医长对他而言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她这个人非但不接受贿赂,而且对他这种混吃骗喝的江湖郎中更是深恶痛绝,绝不宽贷。
“你最近常常作梦吗?”解梦师问西莉克斯。
“嗯,而且好可怕。我老是梦见自己拿着一把匕首,刺进一只公牛的脖子。”
“那只牛有什么反应呢?”
“我的刀子断了,结果牛就掉头朝我冲来,踩得我全身是伤。”
“你跟你丈夫的关系……还好吗?”
“他工作好忙,每天回到家总是累得倒头就睡。偶尔有欲望的时候,也都是速战速决。”
“西莉克斯,对我不能有任何隐瞒,你懂吗?”
“是,是,我知道。”
“你最近是不是用过匕首?”
“没有。”
“那么类似的东西呢?”
“应该也没有。”
“针呢?”
“针,有。”
“贝壳针吗?”
“当然了!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裁缝工具。”
“你曾经用针攻击过别人吗?”
“没有,这点我可以发誓!”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背向着你,而你悄悄地走到他身后,然后用贝壳针刺进他的颈子……”
西莉克斯听到这里不禁尖叫起来,她咬着手指,全身在草席上抽搐扭动不已。解梦师大吃一惊,正打算找人帮忙,西莉克斯却已恢复了平静。奇Qīsūu。сom书她汗流狭背地坐起身来,用一种恍惚而喑哑的声音说: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那个勇气。不过,将来要是美锋要求我去杀人,为了留住他的人,我会照做的。”
“你已经痊愈了,西莉克斯夫人。”
“你……你说什么?”
“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治疗了。”
※※※
解梦师把行李都装上驴背,准备出发往码头去时,凯姆来了,他问道:“都收拾好了?”
“船在码头等我了。我要去希腊,在那边不会有人找我麻烦。”
“真是明智的抉择。”
“你向我保证过的:海关人员不会太过刁难。”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问过西莉克斯夫人。”
“我要你问的问题你也都问了?”
“虽然我一个字也不懂,但是我确实都问了。”
“结果呢?”
“她没有杀人。”
“你肯定?”
“绝对肯定。我是江湖郎中没错,不过这种女人我看多了。你要是看到当时的情况,你也会相信她说的话。”
“好了,你就忘了她也忘了埃及吧!”
※※※
塔佩妮眼看就要掉下泪来了,而美锋却坐在一张堆满纸轴的矮桌前,怒眼圆瞪地看着她。她急急辩解:“我整个孟斐斯都问遍了,我没骗你!”
“亲爱的塔佩妮,你这次无功而返未免太不可原谅了。”
“可是帕札尔既没有出轨,也不花天酒地,没有债务,更没有牵扯上任何非法交易。我实在不敢相信,他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啊!”
“我事先不就告诉过你了:他是首相。”
“我以为不管是不是首相都……”
“塔佩妮女士呀,你的贪婪已经完全扭曲了你的想法。埃及毕竟还是个特别的国家,那些大法官,尤其是全国首席的大法官,至今仍以刚正不阿为惟一的行事准则。我承认,他们的确是迂腐得可笑,不过这毕竟是事实啊。帕札尔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坚信自己执行的是一份神圣的工作,因此充满了抱负与热忱。”
塔佩妮现在只觉得紧张,根本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态度,只能吞吞吐吐地说:“是我看错他了。”
“我不喜欢做错事的人。凡是替我做事的人,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你放心,只要他有弱点,我就一定找得出来!”
“那要是没有呢?”
“那么……就得帮他制造一个。”
“很好的想法。你有什么计划了吗?”
“我会好好想想的,我……”
“不用了,我都想好了。这个计划很简单,以特殊物品的交易作饵。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