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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子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老八的阴谋得逞,她得赶紧动手!
“煮的肉熟了没有?”老八趴在床上,享受着哑吧的悉心侍候,嘴里含糊不清地问着。
桔子一下被老八这番话惊醒了,她这才想起来扭头去看兰子,哪知灶台旁边早就没了兰子的人影儿。
她急忙蹑手蹑脚地跑回窝棚找兰子:“叫你往锅里放的那个东西,你放了没有?”
“早放进去了,你不给我信号,我又怕一会儿放不成了,就自作了主张。”
“行,你还不算笨,兰子。”桔子拍了一下兰子的肩膀,强作了一下笑脸,然后眼光呆滞地看了看两个女人,吓得她们一个劲儿往后缩。
“你看见啥了?吓成这样儿?”兰子紧张万分地问她。
“我听见哑吧说话了!她不是真哑,是装的!”桔子的嘴唇苍白,哆哆嗦嗦地收拾着铺上的东西,把又干又硬的馒头和几根火柴往身上揣着。又翻出了一两件衣服,这些衣服都是她进山来之后哑吧送给她的换洗衣服,现在她已经知道这都是那些被杀了的女人们留下来的。
她把这些衣服一件件地套在身上。
天气越来越冷了,山里的秋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些。
她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对兰子和疯女人说:“快点儿,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一会儿咱们回家去!”
“真的?老八要放咱们回去了?”兰子天真地跳了起来,被桔子一把堵住了嘴,桔子凑到她的耳朵边上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出声,你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带好疯子,别让她胡闹。”
“谁说我是疯子?我叫玉环!”那个多日不讲一句话的女人突然凑上来,她的眼睛在黑暗的窝棚里闪闪发亮:“我没疯,我跟你们走,到哪都行。”
“天哪,你快要吓死我了!”桔子拍了拍胸脯,深深喘了一口气,这才一手一个拉起她们:“快走,玉环,你好好跟着兰子,你们俩先躲到林子里的小山后面去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没想到三个女人刚刚走出窝棚,就迎面撞在了哑吧女人的身上!桔子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看到哑吧女人阴阴的眼神,在暗淡的天色中正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们,一副不看穿她们的肚肠不罢休的架式。
第27章上天接纳我等罪人(2)
桔子等着哑吧主动讲话。可是那女人又像平时一样,比比划划装聋作哑地表演起来。她做了一个往嘴里送饭的动作,指了指炉灶,意思是该吃晚饭了。
桔子不敢揭穿她的把戏,她朝那两个女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朝林子里指了指:“俺们先上趟茅房,一会儿再吃,你先吃吧。”
哑吧女人眼珠一转,突然发现了桔子她们身上左一层又一层套着的衣服,她猛地一把抓住了兰子的胳膊,转身就往老八的窝棚拖去。
兰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声尖叫,她拼命想挣脱哑吧的手,可是徒劳,哑吧像一头老牛一样有劲儿,揪着兰子的衣襟往前拖着。
兰子屁股后坐、双脚蹬地,像一只即将被拉到屠宰场去的小羊一样,拼命挣扎着不肯走。她瘦削得没有缚鸡之力的双手撕扯着哑吧的大手,可是任她怎么掰,怎么扯,哑吧女人那双钳子一样的手都纹丝不动。
完了,桔子想,哑吧大概察觉了她们的企图。等一会儿老八的仪式一旦开始,她们就一个都逃不掉了……
桔子本想拉起玉环先逃到林子里去,可是她不甘心让兰子跟着老八去送死。就伸手拉住了兰子的衣襟,玉环一见桔子的动作,也跑上去帮忙。
三个女人紧紧地靠在一起,跟那个大个子哑吧对峙着,哑吧眼看坚持不住了。桔子看见哑吧的脸和眼睛突然间血红血红,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哑吧女人一急一怒,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八哥!你快来帮帮我呀,这几个疯女人要反了!”尽管已经知道了哑吧并不哑,可是当听到她终于当众说话了,几个女人还是被吓了一跳。
哑吧女人的话音刚落,老八立即出现在窝棚门口。
只见他穿着崭新的黑布夹袄,脖子里露出雪白的衬衣领子,他一步一摇、不紧不慢地朝几个女人走过来,不动声色地对气喘吁吁的哑吧女人说:“放开她们,让她们自个儿走。”
哑吧犹豫着,不肯松手,她看了看几个女人,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老八。
“你还怕她们逃走?这迷魂谷,没有我老八带路,谁也别想出去。”
说到这儿,他威严地扫视了几个女人一圈,低沉地喝道:“都给我跪下!你们这些罪人……”
玉环和兰子似乎一下就被老八的气焰压垮了,应声跪倒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桔子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肯屈就。
哑吧女人走上来,朝她的腿弯处猛地踢了一脚,桔子就结结实实地倒下去了。
“既然你们都等不及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老八的眼睛里放射出凶狠的蓝光来:“哑吧,你也跪下……好!今天是咱们进山修炼终成正果的日子,大家伙儿都应该高兴!我老八为了拯救你们这些罪人,也拯救自己的灵魂,宁愿风餐露宿,卧薪尝胆,陪着大家伙儿在这深山老林里熬过了两个七七四十九天,遭了九九八十一难。如今,可以向上苍交待了。你们每个人来世都会有好日子过,不用再像半坡村的愚民那样,祖祖辈辈浑浑噩噩,痴傻呆孽地混日子了……你们应该高兴!你们应该感谢上天对你们的另眼相看。”
说着,老八自己也跪倒在地,面向西方,口中念道:“祈求上天接纳我等罪孽深重的臣民吧……”
桔子听到有人激动地哭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叫着:“老天啊,老天啊,你要是有眼,来世让我遇上一个好人吧,我不要瘸子傻子,也不要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让我遇上一个好人吧……”她回过头去,只见是哑吧女人,正跪在草丛里,垂头阖目,唏唏嘘嘘,一派虔诚。
玉环吓得也跟着哭起来,她叫着自己死去的男人的名字,绝望地嘟哝着:“得胜得胜,我要跟你来了,你等等我呀!”
兰子浑身颤抖,像一只吓坏了的小狗儿,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桔子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躲过老八的残害。她努力猜测着老八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置她们于死地,是棍棒还是绳索?是利刃还是大烟?
“去,把锅里的肉端上来,分分吃了,大家伙儿一块儿上路吧。”老八对哑吧歪了一下脖子,哑吧女人闻声抹了两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就起身到锅灶那儿忙活去了。
是时候了。桔子想。
只要她们拖延一会儿,不去吃那下了毒的人肉,只要老八和哑吧先吃下去,她们就赢了。可是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先吃呢?
肉盛来了,用一只大铝盆装着。已经煮得稀烂的人腿肉,看上去松松懈懈,一点儿弹性都没有,装了满满的一盆,散发着一阵阵怪异的香味儿。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桔子急中生智,先上去撕下一块肉,强忍着恶心,举在手上,又回到原地跪下,眼睛望定老八,做出乖乖等候命令的样子。
那块肉被她小心地拿在手上,她明白那里面的剧毒的厉害。
桔子看见了老八的眼睛,他站在那里,努力掩饰着幸灾乐祸的神情,示意哑吧女人也一块儿吃。
哑吧上前撕下一大块肉来,递给了老八:“你也吃吧,今儿的肉煮得挺烂乎的。”
老八厌恶地斜眼扫了一下那块黑乎乎的肉,出其不意地对哑吧说“你先尝尝,我一会儿再吃。”
“你吃吧,这是块好肉,一点儿都没外味儿。”哑吧的手顽固地举到老八的鼻子前头,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八那骨碌碌躲躲闪闪着的黄眼珠。
“叫你先吃你就先吃!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弄?”老八忽然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他干巴巴的大手掌一挥,将那块已经凑到鼻子上的肉“啪”地一下远远地拂开,那块肉顿时飞得无影无踪。然后,双手合十,双膝弯曲,重又跪下,做出向上天祈祷的样子。
死一般的寂静。
这包藏着浓浓火药味儿的寂静只维持了一瞬间。桔子猛听到哑吧女人嘶声大叫:“老八!你这个混蛋!”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肉掉在了草丛里。
就在这时,她猛然看到哑吧女人顿时变了一个人,她那历来不动声色的白净脸,此刻扭曲得无比丑陋。
这女人整个儿就像一个疯狂的金钢,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跳起来,一脚踢翻了地上的肉盆,冲上去揪住了老八的脖领子,飞快地从怀里抽出一把菜刀,“嗖”地在头上抡成一个雪亮的半圆,就劈了下去……
小多她妈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出了村子往山外的方向去了……
渐渐地,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背影,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各自散了回家去。
小多妈只觉得心像被揪下来一样,说不清是个啥滋味儿,恨不能冲上去把那两个年轻人拉回来。
她眼花头晕、腿脚抖抖嗦嗦地往家里摸去,直到进了院子,还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一进家门,她就急急地跑到儿子的屋子里去,看着那块被撕掉了的糊墙纸,歪着头,瞪着眼,上下左右,端详了又端详,然后坐在炕沿上发呆。
儿子真要是把人家的孩子撕了票,那可就没活路了……小多走了这么多天不见人影儿,她哥又出了这档子事,一辈子辛辛苦苦,怎么养出了这么些个畜生呀?
女人明白,只要那两个年轻人一到了乡里,把半坡村的事报告了公安,她老韩家就非家破人亡不可!
她真希望小多和他哥哥都走得远远的,谁也别再回来!她谁也不想见到,他们永远不回来,她也不想……
小多在梦里不愿意进家门的情形,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都说人死了就不能再进家门了,看来小多十有八九变了鬼魂了……只剩一个儿子又惹上了这么一档子要命的官司,这日子还过个什么劲儿呢?
鬼差神使地,她突然伸出干巴巴的手指来,拼命往下撕扯墙壁上那带着花纹儿的糊墙纸,直到把手指甲都抠出了血。
撕完了这间房,突然又想起来另两间屋子也糊着一样的墙纸,就又到另一间屋里去撕。
小多的奶奶踮着两只棕子一样尖尖的小脚,磕磕绊绊地上去,紧拦慢拦没拦住,转眼间,几间屋子的墙壁就都面目皆非了。心疼得老太太一个劲儿唠叨:“好好的墙,弄成这样儿,多难看啊。离过年糊新纸还有好几个月呢!唉……这可咋整啊?这可咋整啊……”
小多她妈好像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也没有看到老太太的存在,她歪着头看了看撕得破破烂烂,东一条西一块的墙纸,觉得还是不行。
于是,她走到灶台前,从锅底抽出一根烧得红通通、带着火苗的木头,把墙上撕剩下的纸一下点着了。
先是有一股白烟从窗口飘出来。
紧接着,火苗就窜上了木板天棚,窜出了屋顶。
在山坡上种地的小多他爹,远远地看见村里升起了一缕黑烟,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扔下镰刀,连滚带爬地往家跑。
刚跑到村头,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步了:他看到自己家的房子已经变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巨型火把……
第28章老八的供词(1)
老八的一只肩膀被哑吧女人一刀劈下。
此刻,那条作恶多端的胳膊像折断了的乌鸦翅膀,黑乎乎、血拉拉,耷拉在他身子的一边,使老八看上去怪里怪气的,说不清是个什么动物。
原来,在兰子按桔子的安排到锅里投毒之前,老八早就背着哑吧在肉锅里下了毒,想让这些被他玩弄、遭他凌辱,给他卖命种毒品的女人稀里糊涂、心甘情愿地做他的牺牲品。
他那一番所谓“天堂”之类的装神弄鬼,其实只是一种障眼法。他要在离开之前杀人灭口,置几个女人于死地,其中当然包括哑吧女人。
多疑的哑吧女人早就对老八心怀戒备,她预感到老八不会跟她一道殉情,所以就防备了一手。
老八果然想让哑吧女人先吃那带毒的人肉,此一举,使哑吧对老八的所有幻想都当场破灭了……她终于不情愿地认识了老八的真面目:原来他在半坡村勾引她之后,对她许下的种种“宏愿”,只是为了把她骗进山来做帮凶的手段。
哑吧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她这些天渐渐对老八生出的怨气,就在这一瞬间,骤然暴发出刻骨仇恨。
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忠心耿耿、杀夫抛家、不顾一切地追随着的男人,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叛了她!
哑吧女人的眼睛顿时红得几乎滴出血来,这会儿,她那死盯着老八的眼神儿,活像一只要吃人的母兽。
此刻,那被突然如其来的剧痛剌激得哇哇乱吼的老八,由于刚刚吸食过鸦片烟,就像一个被注入了莫名活力的怪物,竟拖着一条残废了的膀子跟哑吧对峙起来。
他摇晃了一下,就上来抢夺哑吧手里的刀把子,哑吧一边跟他撕扯,一边大叫桔子:“快来帮我!快点儿……”
一场血淋淋的肉搏就在林间这块空地上展开了。
哑吧被老八的一只独臂揪得死死的,她手上的刀颤颤地举着,完全可以就此砍下,结果了老八,可是她却犹犹豫豫,一再躲闪,不让老八抢走菜刀。
“砍!砍!快砍死他呀!”玉环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她恨铁不成钢地对哑吧女人跺脚,对她的没用表示不满。
桔子早已冲上去拉老八的衣襟,她只听老八一声惨叫,那条尚连着一些皮肉的断臂一下子被扯掉,“噗”地一声掉在草丛里。
被这一切吓呆了的桔子只顾眼睁睁地盯着那条断臂发愣,不曾想,老八一个箭步冲上来,尖尖的五指一下掳住了她细细的脖子。
桔子只觉得两眼冒出了串串金星,顿时就腿酸脚软,支撑不住。
她听到兰子的哭叫声,“拿刀来!快点儿拿刀来呀,桔子要被他掐死啦!”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桔子醒来的时候,老八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那棵曾经吊死了大凤的松树上。哑吧女人和兰子、玉环正围成一个半圆,焦急地盯着老八那张惨白的脸,人人都面露一股强烈的、要从他那奄奄一息的鬼脸上找到什么无价之宝的急切。
老八此时已经离死不远了,他身上的血正从那只断臂处迅速地流失。
只见他眼神涣散,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几个突然之间由绵羊变为虎豹的女人,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们似的,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桔子忽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她现在的心情跟那几个女人一样,真害怕老八突然一命呜呼,把她们丢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森林里,沦为野兽的口中餐。
哑吧女人正在揪着老八的耳朵问他:“快说,回去的路到底怎么走?”
“当初他在林子里念了咒,施了魔法,得让他解了那魔法才行啊。”兰子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听他胡说八道,什么魔法,骗鬼吧!”哑吧“呸!”地往地下吐了一口,对兰子说,“你们这些没脑袋的,活该受骗上当!”
兰子便吓得一声不敢吭了。
桔子想起大凤和傻丢他妈,她们是被老八的妖术结结实实地骗惨了,一直相信这林子根本逃不出去,才一回回地失败。可她自己又为什么三次逃跑,都不知不觉地跑回了原地呢?
老八这时一声不吭,他心里似乎明白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闫王殿,说不说实话都是一个死。
在他看来,这些女人个个都是罪恶滔天,唯一合理的下场就是死在这原始森林里,为他殉葬。
他的黄眼珠涩滞地转动了一下,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只见他的一口黄牙露了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他原来青紫、这会儿已经渐渐发白的嘴唇里滑出来:“哑吧……你这个婊子,我早该把你跟二柱子……一块儿杀了……吃肉。”
“晚了!你现在说这个晚啦!你这个魔鬼!吃人肉喝人血,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怎么早没看透你!”
“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出去,都得喂了山后面那窝狼。”老八的声音刚落,就好像与他的鬼话相呼应似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阵狼嚎,声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天已经渐渐暗了,夜幕正悄悄从林子上空笼罩下来。
几个女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老八这个王八蛋真的要陷她们于绝境么?
哑吧女人这会儿早已没有耐心再跟老八磨牙,她歇斯底里地上去就割老八的耳朵。
只听“嚓!”的一声,老八的半边脸就立即扭曲得十二分恐怖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挪了位,老半天也无法恢复。
哑吧举着那只没有血色的耳朵,凑到老八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你不老老实实把回家的路线给我说清,我就把你零割了喂狼!”说着把那只耳朵往老八的脚前一扔,桔子眼看着那个小东西还在草丛里抽动了几下。
老八的脸扭歪着,死死咬着他的嘴唇,好像一只死猪在等着另一盆开水再烫下来一样,无动于衷。
哑吧女人急了,她用刀子在老八的脸上嗖地一下划了一刀:“不疼吧?再来一刀?”然后又划了一刀。
接着,那把被哑吧磨得飞快、一直用来切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