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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深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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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枯燥很专业的授课方式,要不是我曾经读过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恐怕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

“这种实验改变了我们对意识思维和潜意识思维两者关系的看法。后者牢牢掌握着控制权。如果将意识看成一盏聚光灯,潜意识对何时打开这盏灯并将光束投向何处起到控制作用。意识思维并非自由自在的,我们所认为的‘自由意志’实际上存在于潜意识当中。”

虽然不确定王进会不会在课堂上发飙,我还是举起了手,同时将头埋得很低。

“后排的那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我站起身,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王教授,如果通过人为引导,让本我取代自我,以潜意识的形式存在,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所问的问题,是王进在记事簿中的原话,也是张璇向他提出的问题。问完问题,我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进沉默了良久,下面的学生们开始骚动,并且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问题不单是个学术问题,更是个道德问题。”王进脸色凝重,“以目前所知,可以通过人为引导让潜意识浮现并控制人格的手法,只有一种,就是催眠。”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不少学生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但是,这种操作是不可逆的,”王进加重了语气,“而且对催眠对象有很大的伤害性,只能由催眠对象自主恢复,有些意志薄弱的人甚至可能恢复不了主人格。”

“恢复不了主人格的催眠对象,会怎么样?”我紧接着问。

又是沉默,王进表现出了难得的犹豫,却并没有发火。我在一瞬间,几乎怀疑眼前的王进跟那天在图书馆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穷追不舍。

不少学生都扭头向我看来,或质疑我的语气,或惊讶我的执拗,身边的那个男生甚至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

“会变成疯子。”王进的脸色阴郁得要滴下水来,“这位同学,等下你到我办公室,我们详细讨论。”

我点了点头,从容地坐下。

“我说,你不是学生吧?”身旁的男生低声问道。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王进办公室。

比起前两天,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看来他并不知道我曾经偷偷潜入过。我姿势端正地坐在他对面,等着他发飙。

在公共场合挑战他的权威,激化他的情绪,如果能让他失控暴怒,就更容易从他嘴里掏出些有用的东西。

“还给我。”王进的脸上写满疲惫。

“什么?”我呆了一下,这可不是我意料中的对白。

“我的记事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下意识地否认,我只是看看又放回原地了,怎么会不见?

“算了,”他无力地挥了一下手,“无所谓了。”

我沉吟一下,决定改变策略,“王教授,我是看过你的记事簿。”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果然,跟心理学专家打交道很难,就算是脑袋有点不正常的心理专家,他们在与对手交流之时,总是听的多,说的少,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得很深。无法掌握话语主导权让我多少有点郁闷,但我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顾新被杀的那晚,我私自潜入图书馆,翻看过你的记事簿,但是我并没有带走,而是在看完之后,又放回了原地。”

王进显然并不相信,我不等他开口,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跟张璇很熟。她怀疑我是连环碎尸案的凶手,所以你对我也有成见,对我的态度才会那么恶劣。”我语调轻快,“不过我真的不是凶手,起码高中生那件凶案发生之时,我有不在场证明。现在警方已经将我从嫌疑人中排除,所以我才能自由活动。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为了顾新的死。”

虽然我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但我的确不是凶手,谎言是一种手段,往往比真话更有效。我仔细观察着王进的表情,抛出我的第一枚炸弹。

“我怀疑,你就是凶手。”

王进先是怔了一下,然后露出嘲弄的笑容,双手下意识地摆弄着一支笔。

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松动了,我乘胜追击,“普通人都对心理学专家有种崇拜感,以为他们有着疯子般的冷静,并且无所不能。但是心理学专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犯错,当然也会杀人。

“比如‘十字弓食人魔’史蒂芬·格里菲思,曾获心理学学士学位,后又获得犯罪学硕士学位,被捕时正攻读谋杀心理学博士。2010年6月,他因谋杀三名从事色情服务的女性,被英国的利兹刑事法庭判处终身监禁。法庭上,格里菲思对自己的谋杀罪名供认不讳。‘凶手毫无悔过之意,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对死者说。’法官在法庭上说,‘谋杀情形如此恶劣、恐怖,令人发指。’据说当时的监控录像还显示,其中一名遇害者曾逃离格里菲思公寓,但追出来的格里菲思手持十字弓,射杀了这名女子,随后还举起弓向摄像头做出胜利的姿势。

“一般来说,有一定心理学范畴知识的人,有能力较好地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如果犯罪,就会更加冷静,更加从容,更加狂妄,在犯罪过程中,更加享受‘控制他人’而带来的快感。”

王进用笔毫无意义地敲打着桌面,终于开口,“荒谬!有凶手是心理学专家,那么心理学专家都是凶手?你这是愚蠢至极的反推!”

“起初我并没有怀疑你,是张璇的一个电话提醒了我。”我暗地里松了口气,既然他已经开口,我就可以伺机窥探他的破绽,一击得手。

“张璇?电话?”王进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心理惯性,顾新死在女厕的那个心理陷阱。张璇给我打电话,想将嫌疑转移到徐佳身上,却让我怀疑起了你。”

“怀疑我?我有杀顾新的理由吗?”

“你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吧?”

王进又露出那种鄙夷的笑容,“仅仅因为这样我就会杀了他?我也不喜欢你,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我并不是很了解。比如张璇。”

“张璇?”他又再次重复了这个名字,看来我确实找到了他的痛处。

“通过和顾新的交谈,我知道他对张璇抱有很强烈的好感。青春期的学生嘛,既对爱情充满憧憬,又满怀疑虑。你和张璇的关系看起来非常密切,到了能在办公室里畅谈一天的地步。而对顾新来说,他在张璇的心里,只不过是个连招呼都懒得回应的路人。两种待遇,巨大的反差,很可能深深挫伤了顾新的自尊心。或许在他的心里,你就是个借心理学方面的造诣,来骗取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爱情的无耻浑蛋。而你,对这个为了一个小姑娘整天出现在图书馆里的研究生,也有深深的反感。”

王进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我。

“凶案发生的当天,和我同行的徐佳在顾新面前提起了张璇,说她是一起碎尸案的嫌疑人。这让顾新产生了恐慌,涉世未深的他觉得,张璇一定是在你的蛊惑唆使下,卷入了可怕的碎尸案。而顾新自己有种莫名的责任感,觉得有义务将自己暗恋的爱人拉出泥潭。于是就在当晚,他潜进了图书馆,想到你的房间里搜寻证据,以洗脱张璇的嫌疑。很不幸,还未到达你的房间的时候,他遇到了你。他和你产生了争吵,并用想掌握的某种东西来对你进行要挟。而你在一怒之下,杀掉了他,并将他的舌头咬掉,以示惩罚。”

啪,啪,啪。

王进神色自若地鼓起了掌,我的心却迅速地沉了下去。

“很‘精彩’的推理。”他笑了笑,依旧是那种刻薄的表情,“不过,我又不是同性恋,既然带了刀子,为什么不将顾新的舌头割掉,而是咬掉呢?”

“或许……”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咬掉比起割掉来说,更能给人带来强烈的震撼。”

“那么,如果是我杀掉了顾新,而我又有钥匙,为什么不将尸体运出图书馆,丢到别处呢?就算我想出了女厕那个心理诡计,但是我还是容易受到怀疑的,不是吗?”

“……你怕在移尸过程中出现意外。”

“你的解释越来越牵强了。”王进道,“你还有个更大的错误。”

“请说。”

“你刚才说过,你不是连环碎尸案的凶手,是因为你有不在场证明对吧。”

“对。”嗓子发涩,我隐隐知道事情要坏了。

“要是我也有不在场证明呢?”

“不至于那么巧吧。”我强笑。

“顾新被杀的那天晚上,我应邀参加了一个小型心理学会的交流活动,七个人一起彻夜长谈,直到早上八点多才休息。你需要参会者的名单吗?我很乐意向你提供一份。”

“对不起,多有打扰。”我利落地站起身,准备告辞。

“等等。”王进叫住了我,“你真的……没有拿我的记事簿?”

“没有。恕我冒昧,那本记事簿上,好像也没有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我看着他满头的白发,疑惑地问道。

他无力地摇摇头,“你不明白的,你走吧。”

出了图书馆,我觉得王进今天的表现怪怪的。又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性格,并不像顾新说的那么暴躁无常。正是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同行,偶尔还有几对情侣高声喧闹着在雪地上追逐打闹。我面无表情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王进的不在场证明是真是假,我已经无心求证。像他那种人,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将不在场证明抛出来的。

退一步来讲,其实王进是凶手这个猜想,也有很大的漏洞。假使是他杀掉了女大学生和高中生,经常和他在一起的张璇,为什么会看不出一丝端倪?更何况,他为什么会选在图书馆这样一个敏感的地方杀掉顾新呢?

好吧,如果凶手不是王进,那会是谁?

尽管我向吴哥描述了大致的凶手特征,但是警方那边还是毫无收获。是我错了吗?还是警方根本没把我的意见当回事?

凶手,凶手,凶手,你到底在哪里?

唉,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陷案件之中,一会儿女朋友,一会儿嫌疑人,弄得我都快神经错乱了。想起来,去年和吴哥一起办的午夜拔头人那案子,虽然远比这个血腥恐怖,但我也没有这么纠结过≮我们备用网址:≯。看来只有置身事外,才能冷静并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梳理案情,找到凶手。

我从来没有测过自己的智商,不晓得是不是和那些名侦探一样,动辄高达180左右。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我的情商绝对不会很高。一旦案子涉及自己,我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恐慌的情绪,甚至犯起显而易见的错误。

这次的面谈,会不会就贸然了一点?

一个身材姣好的妹子从我身边走过,我盯着她修长的腿部,一直看到她转弯消失。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还只穿短裤丝袜,女人的抗寒能力可真是不容小觑。

雪绒花。

突然之间,这个词硬生生出现在脑海里,勾起了我一些并不太确定的回忆。

那件事,会不会刚好就是七年前?如果是的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冷风发出嘶嘶的叫声,扬起地上的雪沫恣意游走。透过堆满了冰雪的树枝向上望去,铅色的云层低低地悬挂在头顶,缓缓移动。

我很有必要找吴哥一趟。

“失踪人口?我还没查呢。”吴哥拨弄着桌子上厚厚的文件,打了个哈欠,“昨天局里开了会,成立了专案组,我也是成员之一。组长布置了很多任务,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查失踪人口呢?”

“那你们现在查什么?”

“老样子,现场勘察啊,走访周边群众啊,开会讨论啊……”

“这些东西,你们以前不是已经做过了?”

吴哥摇摇头,“没成立专案组前,几件案子是不同的科室查的。相关的情报很零碎,而且有些还相互冲突。组里觉得有必要统一安排布置一下,一方面对老情报进行归纳整理,一方面由经验丰富的人员去重新查证的话,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警察的规矩可真麻烦。”我做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我们可是正规军。”吴哥眯起眼道,“咱们专案组里,可都是精明强干的中坚力量,总得有一个计划章程吧。如果都像你们那些私人侦探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那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倒是实情,警方破案更注重证据的收集整理,不然以后抓到凶手却没法起诉,就等于白费工夫。

“那徐佳呢?”我问道,“以她的资历,总不会也分到专案组里吧。”

“那是自然,那小丫头还嫩得很呢,专案组是查案的,可不是培训新人的。”吴哥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她在做什么?我找她帮点小忙。”

“唔……你再等一会儿吧,外面雪太大,外卖不肯来,她被安排出去给我们买盒饭去了。”

“你们有没人性啊,这么大的雪,让一个小姑娘去买饭?”

“大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这小丫头片子却在走廊里闲逛,被陈处长抓到后训了一顿。”吴哥道,“是徐佳自己要将功补过出去买饭的呢。”

我摇了摇头,体制内的日子过着还真不舒服。

“那……等下,借用你们这个闲人帮我查下失踪人口如何?”

“成。”吴哥答应得很干脆。

抓起桌子上的座机,我开始拨徐佳的号码。

“怎么这么急?”吴哥笑道,“你要去接她吗?”

“不是,”我理直气壮地回答,“让她帮我也捎一份盒饭。”

在吴哥的办公室里枯坐了半个钟头以后,终于看到顶着一头雪花的徐佳推门而入。我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盒饭放到桌子上,帮她拍打身上的残雪。

“你干吗?”徐佳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疑惑地看着我,“不就帮你买了份盒饭吗,用得着这么感激?”

“哪有,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我讨好地笑着,顺便将泡好的茶端给她。

“小川说,等下要你帮他去查查失踪人口。”吴哥一语道破天机。

徐佳哼了一声,嘟囔道:“我就知道有事求我。”

我讪笑着退到一边,拆开盒饭包装,把红烧大肠递给吴哥,鱼香肉丝递给徐佳,自己拿了份大排饭吃了起来。

饭还有些温温的,不算很凉。

吴哥冷不丁地问道:“小川,查失踪人口很重要吗?你还是在意张璇说的那句话?”

我点点头,“是的,因为她说碎尸手法跟七年前一模一样,那就意味着七年前必定有同样的凶案发生。我以为,如果警方没有登记类似的案件,很可能就是当成失踪案件处理了。”

“失踪人口要怎么查?那些档案可是简单得要命,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徐佳说。

“如果查不到更好。”

雪绒花,是的。

“查不到更好?什么意思?”徐佳唇边沾了粒饭,看起来傻傻的样子。

“查不到的话,我带你去旅游。”我笑笑。

“真的?”徐佳丢下饭盒,满脸期待地向我问道,“要去哪里旅游呢?”

档案室里横着摆了几十个造型简单的钢条书架,每个书架上都充斥着大小不一的档案盒,有些看起来年龄比我还大。

“你给我找了个好活儿。”徐佳站在门口叹气。

“怎么会呢,你不是最喜欢读小说吗?”

“这和小说又有什么关系?”

我走到一个书架旁,随手抽出一个纸盒,拍去上面的灰尘,“每一个档案,其实都算是一本小说。小说这种东西,终究是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

“得了,得了。好端端的你发什么文艺腔啊。要从哪一年的失踪档案开始查?”

“七年前……嗯,我们查2004年和2005年的。”

“要注意哪类失踪人口?”

“年龄在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女性,容貌姣好,最好是独身或者独居。”

“为什么?”

“根据张璇的话和对凶手的心理画像,如果七年前有类似的碎尸案,受害人大致该符合上面的描述。”

“可是那个高中生和研究生……”

“凶手杀高中生和研究生,可不是为了让他们重生的。”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七年前犯下的凶案,也是为了让死者重生?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徐佳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如果真要说的话……是直觉。”我翻开一本档案,是个离家出走的八岁小男孩。将档案丢到一边,我又拿起另一本。

徐佳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拿起了一本档案。

档案室里有点冷,空调马力明显不够,大概以前也没人要彻夜在这里查什么档案吧。房间里只剩下徐佳和我,伴着略微有些昏黄的灯光,一本本地翻着档案。外面明亮的灯光从门缝下透过来,不时有嘈杂的人声或者电话铃响起。时间在一分一秒从容不迫地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灯已经熄了,而房间里面也只剩下哗啦哗啦翻动书页的声音。

七年前,我十九岁,像那时所有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叛逆、自大、固执却又茫然。

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叫做雪绒花的网友。她是一个高中女生,漂亮、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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