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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又是一呆,抓住我的手略微松了一下,我趁机一翻手腕,摆脱了他的掌握。但陆华一点反应都没有,手指还是摆着抓捏的动作,眼中满是迷茫,好像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好像想起了什么,声音缓慢地说:“那天晚上,我突然醒来。心里有一种马上要见到她的渴望,这种渴望强烈到令我一刻也不能等了。于是我坐起来,感到有一只眼睛在旁边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我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它的藏身之处,就在我电脑桌上摆着的一盆花里,在一朵开的很讨厌的玫瑰花瓣中。那眼睛真小,就好像一只蚊子,在第五层花瓣的中间。于是我走过去,用舌头一下子就将它捉了出来。我讨厌有人盯着我。”
我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半点表情,但是心里却是连连咋舌,我看了陆华所叙述的这段情节的录像,他说的是走,可是在我看来,那简直是在飞——用光速在飞。通过这段话表明,陆华不止速度快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而且他的视力也变得锐利无比,小到如同蚊子的摄像头藏身在花瓣中,别说离远了看,恐怕就是趴到上面,我也不一定能够找到。
“我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陆华继续说,“我脑子里全是她,我一定要找到她,带她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到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就和她,就我们两个!于是我挨个房间找,不停地找,飞快地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如果对照陆华以前说话的样子,你会发现这个陆华和那个精明强干,含蓄内敛的刑警大队长判若两人。他已经从一个理性的警长变成了一个感性的“孩子”。
“她当时在睡觉,睡得真香,样子真好看!”说到这里,陆华略微停了停,向白枫所在的地方深情地望了一眼,但是白枫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又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陆华转过脸,诡异的脸上漾起甜蜜,“我于是将她轻轻地抱起来,可是,她一下子就醒了,看到是我好像很害怕,不停地拍打我!”
我心里暗暗苦笑,你这“轻轻地”恐怕也和“走”差不多!别说是熟睡的白枫,恐怕就是被下了诅咒的睡美人也会给你这一下“轻轻地”抱醒了。
“我知道她打我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她不知道我要带她去哪里,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打我。可是我不想对她说明,我要给她一个惊喜,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去哪儿?她的吵闹终于惊动了警察。这帮混蛋居然敢对我大叫大嚷,叫我将人放下来!我偏不听,我于是跑起来,他们就追不上我了!”
我在心里摇摇头,不知道对他的“荒唐举动”该说什么。
“可是等我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两个警察,他们手里的枪口都颤抖地指着我,一个是老方,一个是小周。我有点害怕,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向我开枪,他们叫我放下她,我当然不能听他们的。我就快速地向门口冲,他们看到我跑过去,吓得脸色都变了!”
无论谁看到你跑动的速度恐怕都会脸色突变。
“小周看我不听,竟然向我开了枪,我知道他一向枪法不错,可是这次却没了准头,子弹没有打中我,我冲到他们面前,用手轻轻地托了一下他们两个的下巴,将他们打晕过去!然后就出了门,听到后面又响了一声枪,我心里害怕,跑地就更快了!”
我叹口气,又是轻轻地,就他这轻轻地一托,已经足以让两个满副武装的警察横死当地。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一直往东跑,那里我感觉是最安全的。刚开始白枫还大叫大嚷,喊你的名字,想让你来救她,到后来喊得没力气了,就不再反抗!”
也许正是白枫的喊叫为我惹来了杀身之祸,不过我并不觉得委屈,能够让一个女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自己,我感到很满足。
“我跑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来到这里……可是,我为什么来这里?”讲完这些,陆华又满脸迷茫地看着我,回到了这个问题。
通过陆华的叙述,我可以肯定这座山上一定有着某种和两人的变化息息相关的东西,正是这个东西的存在,才使得陆华长途跋涉地来到这里。
我不禁看向了那枚透明的石头,一字一句地说:“陆队长,你不觉得这个石头有点奇怪吗?”说着话我再一次伸出手,要去触摸这个温暖而奇怪石头。
陆华陡然暴怒起来,大声叫道:“别碰它!”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喊,我给他这声喊叫吓了一跳,手指凝在空中。而这时,陆华已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声吼叫着向我扑来了!
我没想到陆华的反应会这样强烈,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华已经将我伸出去的左臂攥在手中,我心里大惊,左臂急忙顺着他的手劲向内翻转,消了他这下重重的扭力,右手倏然伸出,扭在他手肘上,想借着这股扭力使他前臂瞬间麻痹,在这空挡里摆脱他的掌握。
虽然我出手很快,但还是晚了一步,右手还没有托在他肘关节上,就感到他手上传过来一股很大的力量,将我的整个身子拽了起来。几个踉跄,我向前蹬蹬蹬跑出四五步才算稳住了身子!
回头看时,陆华已经站在圆石前面,怒不可遏地看着我。
我暗自庆幸他出手的意图只是想将我拉开,并不是想伤害我,要不然,我这条手臂怕是已经断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陆队长,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解开你心里的疑团,没有别的意思!”
“那样最好!”陆华阴冷冷地说,“这里的东西你都不能碰,尤其是这块石头!”
“为什么?”
陆华脸上又闪过一丝茫然,道:“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碰!”
我苦笑了一声,道:“你不让我碰,让我怎么帮你解开这个谜团?”
“这有关系吗?”陆华冷冷地问。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你不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吗?现在我告诉你,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块古怪的石头!”我斩钉截铁地说。
其实,从一开始进入这个石洞里,我就感到这块石头很特殊,不光是因为它透明的几乎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材质,也不是因为那透明石蛋中隐藏的如同眼珠一样的绿色圆球,而是白枫对它的亲近——亲近到可以完全不关心身边任何事情!现在又加上了一条,陆华对这块石头的紧张。
这绝不是偶然,绝不是!
我知道陆华没有撒谎,只是他深陷其中,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却知道。
“因为这块石头可以发出一种特殊的能量,正是这种能量给了你安全感,你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你却绝对能够感知到它存在的这股能量!”我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在说的同时,也要将自己的思绪做一番整理,以便使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
陆华听了我说的话,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好像明白了似的点点头:“也许你说得对,我在这里确实感到很安全,很安心,我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在这里守着它,永远守着它!”
我继续道:“陆队长,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已经被它控制了,你已经没有了自我,你已经不再是陆华了!你还能记起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吗?你想想,你,陆华,S市的刑警大队长,缉凶查案,造福一方!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好警察。可是现在的你呢?为了自己的欲望,把你以前所看重的一切都踩在了脚底!”
陆华听着我的话,脸上阴晴不定,我知道他的心神也在慢慢变得模糊,过去和现在在他脑子里交织在了一起。
“你觉得这就是你吗?你不觉得事情正在发生着很可怕的变化吗?还记得方明吗?那个和你一起共事多年的警察!”
陆华愣了一下,好像在回忆这个名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他死了!”我一字一顿地道。
陆华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可能,怎么会?他……怎么死的?”
我一步步地向他逼近,以便给他更多的压力,此时,我心脏狂跳,紧张无比。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能用语言使他明白自己确实变了另外一个人,而这种结果是多么的恐怖,也许接下来我就会很快变成一具死尸——一具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死尸!
“是你杀了他!”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我?”陆华怪叫一声,开始咆哮起来,“怎么会是我?那不可能,不可能!我……我怎么会杀他?”
“你难道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有两个人拿枪指着你,那是谁?”我步步紧逼,一刻也不敢放松,一旦我有稍有松懈,前面的努力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那是……老方和小周!”陆华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瓮声瓮气,好像堵着嘴在说话。
“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我将脸凑近他的脸孔,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自己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手心里开始往外冒汗。
“然后……然后,我轻轻地……”陆华声音更低了,突然恶狠狠地看着我,大声道,“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我吃了一惊,刚想往后退,肩头就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身子往后直直地飞去。
是的,我确定,我不是在写武侠小说,更没有夸大其词着意渲染的意图。我确实是感觉自己的身子是往后“飞去”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刻,我的双脚确实离开了地面。
然后,蓬的一下,我整个身子都撞到了石壁上,头也轰鸣一声,眼冒金星。
而就在这时,陆华的身影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便没有了踪迹!
我感觉到脑子嗡嗡响,头疼欲裂,身子不由自主地慢慢瘫坐到地上——挨着石壁瘫坐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能够摆脱脑子里那个嗡嗡的声音,注意到身体外其他的东西。
四周很静,出奇的静,静得能够听到白枫微微的呢喃声,她好像在唱一首歌曲,对,是的,她确实在唱歌,那是一首儿歌: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
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拉肚里豁虎跳。
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哈哈笑……〗
那声音真好听,清脆悦耳,既像是梦呓,又像是低吟,更好像儿时妈妈唱的摇篮曲。
但是,我没有时间倾听这美妙的曲调,虽然陆华走了,被我用几句话逼走了。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像鬼魅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次,我成功了,利用他还未曾失去的记忆和良知,可是下一次我还会这么幸运吗?
想到这里我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我挣扎着站起来,喊了两声白枫,她好像睡熟了,一点回应都没有。我等不及了,必须马上带她离开这里!
我绕着圆滚滚的石头转了一圈,终于在石蛋的另一边找到了一个可以上去的石阶,用许多块石头靠着透明石球叠上去的。我一步窜了上去,就看到白枫正悠闲地躺在圆球上。
那圆球因为很大,而且上面也不像侧面那样圆滑,略呈平缓的椭圆,正是一个绝好的休息场所。白枫躺在上面,微微曲起膝盖,光光的脚丫在圆球上不停地摩挲着,脸色安详而甜蜜,瞪着美丽的眼睛看着洞顶。我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好像还没有听到,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咬咬牙,挥拳将她打晕过去,伸臂把她抱了下来。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贴身内衣,身体的曲线充满着诱人的魔力。但是,我无暇欣赏这美艳的图画,急忙扯下自己的外套,帮她穿好,幸好鞋子还在,于是帮她穿好鞋子,又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她两只手拢到袖子里,隔着衣服绑好。
我先跳进入口的洞穴里,幸好,入口到了这里开口已经比上面大了许多,我能够翻转身子,我轻轻地将她放在洞口,拉了进来!
于是,一前一后,我缓缓地将她拖进洞里。
我想,你能够想象出在一个狭窄的洞里拖动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前进是多么的困难,我一边要顾着自己向上爬,一边还要十分留心,生怕她娇嫩的脸颊搓在石壁上,而且还要时刻注意着前面,深怕陆华从前面冒出来,迎面和他撞在一起!
这番辛苦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我艰难地爬出石缝,爬上山顶时,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恐怕这石缝再长出一米,我就只能望洋兴叹,无计可施了。
我不敢多做停留,只是略微喘了几口气,便抱起白枫,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奔去。
还好,就在我抱着白枫下了山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救兵,刘正带着十几名警察正好赶到。
他向我问明了情况,命令两名警察护送我们回S市,就带着其他的人冲向了山顶。
接下来我们坐上了汽车,我像烂泥一样软软地瘫倒在后座上,看着还洋溢着甜甜微笑的白枫,心里想:如果她明天醒过来时,还能这样微笑——我当然是指出自内心的,而非外力的作用——那该有多好!
第十三章 全城蔓延
等回到中心医院,已经到了午夜,我安顿好白枫,便径直去实验室找李教授他们,因为我吃不准这座荒山到底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想让他们俩帮我分析一下。
等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实验室门口,却看到那里聚集了许多人,其中不乏几个身态雍容,气质不凡的人物,从他们的穿戴上可以断定这几个人应该都是S市政界的关键人物。他们一律在门口踱来踱去,神态焦急。
我走上去看时,才明白了这些人徘徊在这里的原因,因为门口挂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四个大字:“不许打扰!”口气中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威严,不用说这一定出自李教授的手笔,因为以蔡峰的地位和处事风格,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群人中有几个警察,其中一名正是和刘正一块“审问”我的年轻人,他见我走过去,急忙迎上来:“异先生!您回来了?”
我点点头,问他出了什么事。
那名警察说:“待会儿再说,我先给您介绍几位领导!”
通过他的介绍,我终于知道了面前这几位形貌不凡的中年人到底是谁!一位是本市的卫生局王局长,另外一名是防疫站风站长,他们都属于医疗卫生行业的头面人物,现在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后面的两位却着实令我吃了一惊:一位是S市市长任元生,另一位却是党政一把手市委书记林清!在他俩旁边的是分管各行各业的几位副市长。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惊动了市里的头面领导,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林清四十多岁,戴一副眼镜,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他笑着紧紧握住我的手,道:“异度侠!久仰大名啊!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真是高兴,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代表S市的市民感谢异先生的大力帮助!”
我向来不愿意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不是因为我讨厌谁,而是因为我这人说话很直,往往会得罪人,所以很快我便摆脱了他的热情握手,冷淡地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各位领导,这是我意料之外的!”
林清并未对我的冷淡表示不满,依然很诚挚地道:“我们在这件事上只是普通市民,一切都听异先生和李院长的安排!”
不等我说几句受宠若惊的感谢话(其实,我也并没有打算说),那位姓王的卫生局长却冲上来,大着嗓子问:“不知道异先生对这次瘟疫有什么具体的办法没有?”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刚想发问,那位年轻警察却悄声向这位王局长说了两句话,那位王局长轻蔑地打量了我一眼,嘟囔道:“活人的事还没有解决,还有工夫研究死人!”
我向来不会因为什么头衔而迁就任何人,这也是我只能在第一线拼杀而不可能退居幕后筹帷幄的原因。听到他这句满是讥讽的话,我立即针锋相对地冷冷回应道:“之所以要研究死人,那是因为有些死人比活人要讨人喜欢得多!”
王局长双眉一竖,看来是要发发官威,但偷偷瞧了一眼林清,还是将怒火压住了。任市长急忙过来打圆场说:“死人也罢,活人也罢!都是为人民服务,都很重要!异先生是高人,能够大驾光临咱们市,为咱们的事情费力劳神,咱们真是感谢不尽!”
正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呼的一声被推开了,李教授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门口这些人,怒气冲冲地道:“你们吵什么?不知道这里不能喧哗吗?请马上离开这里!”
那位王局长埋怨道:“老李,你的架子可真大啊,把林书记和任市长,还有几位市里的领导撂在门外不闻不问!全市也只有你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李教授却仍然含着怒气说:“我请你们来的?我是个医生,我需要安静!”
如果说第一次说话,他是没有看到市里领导的话,那第二次说话却表明了他并没有被这位顶头上司的话吓住。反过来说,无论是市里领导还是平头百姓,对于他来说是没有什么分别的!这一点又使我对这位执拗的老头佩服了几分,作为一个受制于各级领导的医院院长来说,能够不媚上已经难能可贵了,更别说一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