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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了我一眼,终于犹犹豫豫地答道:“这样吧,我带你回我们村里,就在压龙山的山坳里,到了那里你就不用害怕了。但是咱说好了,我不帮你联系挖参的事!”
“行!”我兴高采烈地满口应承着,“我就知道像大哥这样的好人,不会眼看着别人落难不管的,你放心,刚才咱们说好的价钱,我仍然一分不少地付给你!”
“我不要!”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又称赞道:“大哥真是好人,你住的村子叫什么?”
“阎浮村!”
“大哥,我叫胡乐,您怎么称呼?”
“蔡成!”男人闭着眼睛回答。
【二】
“阎浮村!”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问,“蔡大哥,这村子的名字怎么这么怪呢?”
蔡成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只啃得几乎没有半点肉的鸡腿,一边道:“怎么怪了?”
“阎浮,这个阎应该是阎王爷的阎吧?那这个浮呢?是不是一个带三点水的浮……就是飘着的这个浮!”我一边说着一边倒在桌面上一点啤酒,用食指蘸了蘸,写给他看。
蔡成一边“咯咯”地将骨头填进嘴里饶有兴致地咀嚼着,一边点点头。
“蔡大哥,别怪兄弟多嘴,这个名字可够晦气的。你看,阎浮,阎浮,不就是阎王飘浮着的意思吗?不知道你们老祖宗怎么想出这么一个吓人的名字来?”我故意说。
蔡成咧嘴笑了笑:“兄弟,你虽然是在大城市里混的人,见多识广,但对农村给村子取名的事就是外行了。其实,我们那里虽然只是一个山旮旯里的村子,但也是个大村庄。当年,这村子是阎姓和付姓两家最先定居的,所以取名字的时候,就取了两家的姓做了村名,就是说这村子居住的是阎付两大家族,我们蔡姓是后来才搬过去的。这名字在三十年前还是阎付村呢!只不过……后来才改过来的!”蔡成的眼睛里隐约飘过一抹淡淡的恐惧,说到这里就突然停住了。
我赶紧问:“那为什么要这样改呢?”
蔡成将嘴里的细碎骨头吐到面前的桌子上,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油渍道:“这都过去很多年了,我……那时候还是小孩,也记不住……再说,你是生意人,这事也不要再问了!你可记住了,就是跟我到了村里,也不要问起这件事!”
我笑着点点头,心想好好的阎付村不叫,偏偏要改成令人忌讳的阎浮村,这里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说不定就与蔡峰的离奇死亡有关系,我到了那里后,从这件事下手说不定倒是一个突破口。
我本来以为自己换了一种身份,又和蔡成整整聊了一上午,看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也已经将我当成了自己人,觉得有些和异度侠不能说的事情或许现在会和我这个“外人”透露一点儿。没想到蔡成每说到关键的时候就会支吾过去,心里对俞仙儿所说的那股神秘力量更加好奇起来。
其实,我从见到蔡成的第一眼,就感觉到蔡成肯定知道一些不愿意或者说不能跟别人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定和蔡峰的死亡有关系,这也就是我之所以乔装改扮跟着蔡成的原因!
当时在S市时不能问的问题,现在或许可以问了,虽然我猜想他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说,但我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蔡成是否真的知道弟弟的死亡原因?想到这里,我故意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地说:“说到阎浮村,我正好想起了昨天在S市听一位出租车司机讲的事情!”
“什么事情?”蔡成好奇地问。
“昨天,我刚到S市的时候,从机场坐车到旅馆,听司机说起了不久前发生在S市的一桩命案!”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蔡成,生怕自己稍不留意,就错过了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蔡成好像并没有将我说的事情和自己弟弟的死联系起来,脸上丝毫也没有变化,声音仍是十分平静地问:“什么命案?”
我故意使说话的速度缓慢一些,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清楚楚地送进蔡成的耳朵里:“听司机说,那是一个男人在新婚之夜离奇死亡的惨案。听说,那个男的死亡时的形状极为恐怖,四肢诡异地蜷缩在一起,就好像一只供奉死人的——祭品!”
我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将声音放大。果然,在我一开始说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已经有了变化,憨直的笑容凝住了,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沉,双眼痛苦地挤在一起。当我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蔡成的身子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
“而且据说,在录有那天夜里死者死亡全过程的录像带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屋子里漂浮,那不是人的影子……”我死死地盯着他继续说。
“那是什么?”蔡成阴沉着脸有气无力地问。
“幽灵!”
蔡成的反应更加强烈了,像是一个被半夜里惊天霹雳吓醒的小孩子一样,浑身猛地一颤,手里的筷子落到了桌子上。
我丝毫也没有停顿下来,继续说着:“人们都在传说,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凶杀案,而是幽灵的诅咒,正是这个诅咒导致了死者死亡的方式离奇诡异!而且……”
我故意停了下来,蔡成抬着装满恐慌痛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我,怔怔地问:“什么?”
“而且还传说,死者的妻子在那天晚上见到了一个孩子……”
蔡成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双手使劲地砸在桌子上,上面的碗碟“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有的被他厚大粗糙的手掌当场拍得裂成数块,有的更是跳了起来,跌在地上。他手掌顿时沾染了许多汤汁,但他好像一点也没有觉察一样,脸痛苦地扭动着,声嘶力竭地大声叫着:“你不要说了,这……这都是他的命!”说完,他转过脸,身子僵硬地向这节餐车的门口走廊走去。
看着他直挺挺的身影消失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我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蔡成不但知道一些秘密,他还知道自己兄弟死亡的真正原因,而且从他前面说话时的情形来看,这个原因就藏在那个听起来别别扭扭的村子里——阎浮村!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那个字——命!第一次他说的是:我知道他的命不好,这一次说的是:这都是他的命!这说明他不但知道弟弟的死因,而且是早就知道,至少在蔡成放弃学业,做工挣钱供养弟弟读书的时候就知道!
难道这真是命里注定的结局?难道蔡峰从一降生就已经有人告诉了他的家人,这个儿子要以这么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
虽然我相信一些在别人看来是无稽怪诞的事情,我甚至相信魂灵可以独立于躯壳之外而存在,但我绝对不相信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事先注定好的,更加不相信人的生命也会按照一种早就被安排好的模式陨落。要是那样,我们的拼搏奋斗,我们的不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蔡峰的死真是被安排好的事情,那么,这个安排者绝对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上帝,也不会是老天爷。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将它揪出来,无论它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蔡成的举动惹得餐车上的旅客纷纷扭头看我们,我也不能再在这里平静地坐下去。于是只好站起来,一边向服务人员道歉,一边掏钱赔偿人家的损失。
【三】
当我走回餐车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我回头扫了一眼,旅客们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牌,有的却在端着一本书或报纸胡乱地翻看着……整个车厢里声音嘈杂,人影晃动,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现一双盯视自己的眼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有随着眼睛所发出的“射线”追踪源头的特异功能,我当然没有这种奇异能力,所以我只好回过了头,继续向前走。
可是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在我转过身子的时候又重新产生了,我向来对自己的第六感十分自负,这一次也没有例外,一定有人在偷偷地监视着我!
我只好一边缓缓地向前迈着步,一边思索揪出这双眼睛的主人的办法。
就在我走到两节车厢相接的地方的时候,迎面突然走过来一名身穿斗篷的人,那宽大的斗篷在他身后不停地晃动,好像一面迎风招展的布墙。
这里先解释一下,现在是公元2009年,在中华大地上一辆从S市开往一座更加落后的小城市的一趟普通快列上,坐在车上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这里既不是十七世纪的欧洲,也不是封建社会的中国,那么这个身穿斗篷的人是谁呢?
那是一个脸上画着小丑脸谱的男人,如果以他的职业来说的话,他是一个魔术师!
大家都知道,列车上常年生活着一些靠做各种营生吃饭的“列车人”,这里面的职业很多,当然出现一个蹩脚的小魔术师也丝毫不奇怪。
当和他在两截车厢的交接口相遇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办法。其实很简单,当我侧身走过他身边后,我就突然猛地将他的斗篷从后面向上掀了起来,然后迅捷地将它下摆挂到了接口上面的一根突起的螺丝上——那是连接两节车厢,起到封闭作用的螺丝!然后身子快速地闪到洗手间里——门是半掩着的——重新掩上了门!
我趴在门板上,将眼睛贴在缝隙里向外面看。
魔术师在接口左右扭动了半天,也没有将斗篷拽下来,只好伸手去解斗篷在领口绾成的结扣。就在他刚解了一个扣的时候,身子突然猛地晃了晃,一个身影已经撩开斗篷钻了出来,这人身手敏捷,身子微微一斜就钻了出来,完全没有被横亘在狭窄过道里的胖大魔术师阻碍了速度。
我一看到那人的速度,就知道应该那双监视我的眼睛的主人。所以等这人刚刚经过洗手间门口的时候,我猛地推开了门,门板挟着一股冷风向那人撞了过去,那人轻“啊”了一声,声音清脆。然后门板又“咚”的一声停住了。
我能看到门板是被那人用手挡住的,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里,他反应还如此灵敏,这至少说明了一点,这人一定练过功夫!
我向外踏了一步,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一使劲将他拽进了洗手间。
不等看到他的面容,我已经把他使劲地推到了墙上,然后手肘抵在他脖子上,低声喝问:“你是谁?干什么跟着我?”
那人“哎吆”叫了一声,声音有点耳熟,我于是侧头看了看,想瞧清楚背对着我的那张脸长什么样子。但就在我一侧头的时候,鼻子里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洗手间里怎么会传来香气?纳闷只在心头一闪,我就醒悟了过来,这香气不是厕所里发出的,而是从这人身上发出来的,那是女人身上所特有的淡淡香气。原来,这个人是个女人!
我微微地将身体离她远一点时,她却猛地一个肘锤撞上了我的胸口,我向后退了一步,那女人已经转过了身,翻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我。
“怎么是你?”我吃惊地问。
“我早就知道你会跟着蔡成的!这两天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白枫一脸得意地笑着说。
这时的白枫已经换下了身上的警服,穿着一套中性十足的牛仔装,头上还戴了一顶太阳帽!本来就不长的头发都拢进了帽子里,如果不是离近了,能看到她嫩滑细腻的肌肤,一定会以为她只是一个略带秀气的英俊小伙子!
我摇摇头,道:“你知道我去干什么吗?那里很危险,俞仙儿的遭遇你也看到了,你为什么要来趟这蹚浑水?”
“那你为什么又来趟这蹚浑水?”白枫反问我。
我无言以对。
正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身边有什么动静,于是扭头去看。
但是眼前看到的情景立即吓得我向后退了一步,白枫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仅向后退了两步,而且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其实那只是一个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白衣白裙。
如果你要问,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可怕的,那你就错了。
这个小姑娘甚至比任何一种怪物都叫我心惊肉跳。
因为,她的眼睛里没有黑色的瞳仁,全是眼白。
她翻着白森森的眼珠子看着我们,脸上冷冰冰的,像是木雕石刻一样。如果说她只是翻着眼白伸着手四处触摸也没有什么叫人恐惧的。问题是,她很安静,她倒背着手静静地盯着我们,冷冷的一动不动,好像那两只没有瞳仁的眼睛真能够看到什么东西一样。
而且,她白得异乎寻常的脖子上有一道殷红的痕迹,那应该是一条小指粗的绳索勒出来的痕迹,因为那痕迹不但殷红还有一道很明显的旋转花纹!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幽灵,白小娟曾经看到的那个幽灵小女孩!
小女孩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这样僵持了足足有一两分钟,我和白枫怔在那里,呆呆地怔在那里。我想白枫此时想的应该是:这个小女孩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而我想到的却是:怎么对付这个幽灵?
但我必须老实地承认,当时我已经懵了,因为就这么呆呆地被她冷冷地盯了一两分钟以后,我想到的还是这几个字——我该怎么对付这个幽灵?
其实,我知道的克制幽灵的办法有很多,但现在却一个办法也没有想起来!直到这个小女孩身子轻飘飘地掠过我和白枫的身边,从门口“飘”了出去,我才想到自己应该运用的方法!
【四】
在那个幽灵似的小姑娘离开之后,我和白枫在洗手间里就这样怔怔地对视了几分钟,这才感觉到被她攥着的手掌传来隐隐的疼痛,白枫怔怔地问:“那……那是什么?”
我木然地摇摇头,急忙探头向外面看去,车厢里还是一片嘈杂,人影穿梭,但早就没有了那个小姑娘的半点影子。
请不要责怪我的反应是如此的迟钝,实际上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无声无息地出现,又轻飘飘地离开,这种遭遇远比僵尸更加令我心惊胆战,手足无措!
直到我带着白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蔡成不停地向我打听白枫的身份,我还是没有从刚才的惊骇中走出来,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是靠在椅子上默默发呆。
现在,我能理解白小娟在那天夜里所受到的是何等的惊吓了!在人声喧闹,灯光明亮的列车上,我一个自认胆量过人的大男人尚且会被吓得呆若木鸡,更别说在夜深人静灯光昏暗的屋子里,如果白小娟所见到的女孩就是她的话,她会精神失常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我们坐了整整三天的火车。这三天里,火车渐渐从一望无际的平原驶进了连绵不绝的大山,窗外所能看到的景物也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以分辨。往往我打瞌睡之前看到的景象,等我醒过来往窗外看时,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化,而我却已经在梦乡里徘徊了好几个小时。我知道目的地已经快到了!
在蔡成这种老实人面前,白枫很容易蒙混过关,我们只需向他小小地撒一个谎,他就丝毫也不会起疑。
而这三天里,我最大的精力都用在了寻找幽灵上面。尽管我已经断断续续地将整趟列车都找了一个遍,但那个小姑娘却再也没有在我眼前出现过。也许,她真是一个幽灵,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她之所以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是为了向我们发出警告,警告我这个试图揭开蔡峰死亡真相的狂妄者到此为止,赶紧回头。也许等她下一次再出现的时候,就不会只是吓唬我们一下这么简单了。随着列车的不停飞驰,死亡也许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
第九章 阎浮村的秘密
【一】
在木元县下了火车,我们跟随蔡成又搭上了前往阎浮村的汽车。汽车很破旧,引擎发出“轰轰”的鸣叫,震得人耳鼓生疼,我真担心像这样的老破车在像长蛇蜿蜒回旋的狭窄山路上行驶,万一刹不住车栽下悬崖怎么办?但蔡成显然不担心这一点,眯着眼睛在颠簸起伏的车厢里竟然睡着了,还打起了响亮的鼾声。这一路上我都没有见到蔡成这样安逸平静地睡过觉,也许这种要把人晃散架的颠簸已经成为了习惯,就好像婴儿睡在摇篮里要比在一动不动的床上更觉得舒服一样。
汽车并不能直达阎浮村的,而是停在了离阎浮村隔着一座山的地方。我们必须徒步翻过这一座并不很高但却异常陡峭的小山,才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我们下了车,跋涉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我心里想:蔡峰就是出生在这种与世隔绝的荒山野岭里,每天在山与山之间跋涉着,连上下学的路途也被大山阻挡(村里没有初级中学,必须到镇上去读书),今天能够走到这一步,真算是脱胎换骨了。可是脱胎换骨的蔡峰并没有永远逃脱大山束缚的命运,现在又回到了这里。大山没有变,草树茂盛,山石嶙峋,但蔡峰却不再是那个不服输的执拗青年,而变成了装在坛子里的一掊黄土!
登上小山,一股凉风迎面吹来,眼前出现了一个飘着袅袅炊烟的村庄。村庄坐落在四面高山环抱的山坳里,山坳很大,村庄在那里好像棋盘上孤零零的一个小棋子,剩下的就是一道道横平竖直的田地。
这里很美丽,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而且盘旋在“棋盘”周围的山峦一片苍翠,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