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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唐-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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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掉以轻心。在张宏看来,柳家之事其实也是张宏与楚氏在杭州府的另一场争斗之事,所以张宏这才一直奇怪着楚氏的手段似乎不够坚决,根本便是在给他更多的机会。

不过,张宏之所以奇怪着,倒完全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柳宗和地心思,也根本不知道几日前那场柳宗和与楚连城地谈判之事。

楚连城赶来杭州府意味着什么。张宏很清楚。所以自楚连城赶到杭州府地第一日起。张宏便开始与楚氏针对柳家一事上争抢着时间。这几日下来。张宏牢牢地占据着上风。

可在这等最后关头。也是最紧要地关头。楚连城前来探访张宏究竟是为何?他究竟是带着怎样地意图前来?这都不是张宏所能猜到地。故而在范慎说罢。张宏微一沉吟。转身便对卢从愿言道:“不管楚连城此次来意为何。还望刺史大人暂且回避。我暂时不想楚连城与刺史大人正面碰上。”

卢从愿面色有些不自然。其实他本来是楚家在江南道地官员。那如此一来应该是他不方面与楚连城见面。可这时偏偏是这少年首先请他回避。很难理解。难道这少年真地只是在为他考虑着。而不想他尴尬?卢从愿应下之后转身走向后院。这一路上却都是在想着若这少年真是如此体贴而为他考虑到这点地话。那这少年倒也真称得上心细如发。

正厅内只剩下张宏与范慎二人。青菊这几日仍须缠着那位柳家二少爷。所以当厅内回复寂静之后。张宏示意范慎坐在他左侧。尔后便就如此冷静地恭候着楚大公子地到来。猜不出楚连城地来意。那便索性不再费心多想。反正他来了之后总能知道地。

楚连城果然在一刻钟地时辰之后来到了刺史府。而当他站在厅外看见了张宏那少年之后。竟是轻笑了起来。然后这才步向内厅。只是刚一入厅。楚连城便一眼看见那少年左下地位置已经是被范慎所占。如此一来他只能坐在右下。

唐时崇尚左尊右卑。理论上来讲似楚连城这等传承了数百年之久地大族嫡出公子无论到哪家府上左上第一位始终只能属于楚连城。可偏偏他在这刺史内却受到如此不留颜面地冷漠对待。这倒是让楚连城对那少年更是生出了许多兴趣。他真地很想知道在江南道这少年仍敢如此狂妄地本钱究竟是什么。

毕竟是大族出身,也始终是自小便受着熏陶,面对张宏之时楚连城也依旧是有着他不可估量的涵养。因此楚连城只是随意一笑,便根本不待张宏开口径自而坐在了右侧。

由位置上来说。是张宏先给了楚连城一个下马威,取得先机;可从楚连城这一客人身份但却如此肆无忌惮的径自坐下上来说,倒是楚连城后来居上,无疑是表露着他心中对张宏赤裸裸地轻视。

与太平公主。皇帝陛下那等城府胸怀高深莫测的人打过地交道太多,张宏当然或多或少也从那些权势金字塔颠峰之人学习到了许多,所以见楚连城如此,张宏也是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一旁的范慎饶有兴趣的看着大人与这位楚氏下代俊杰,也便是江南道的新贵人物楚公子如此针锋相对着。可即便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大唐名门地公子,范慎心中也依然是不会以为大人会败退。

“唐突而来,张大人莫要见怪。”楚连城微笑开口,半依半坐于那处,从容优雅且也风度仪然,自有一派真正大族公子风范。

张宏坐在主位,居高临下,也是轻笑:“楚兄太过客气。这江南道还有何处乃是楚兄所去不得?况且楚兄更是身兼苏州府别驾一职。那这杭州刺史府岂不因楚兄而更为添色?何来唐突一言。”

全然乃是客气之言辞,实际上却是暗讽楚连城身为苏州府别驾却不在苏州府当差。跑来这杭州府为何?同时也直指他楚氏一族在江南道的跋扈嚣张。

这些,楚连城当然听得出来。但他根本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他楚氏与这少年的争斗中处处占着上风,那难道还不能容许这失败者有些牢骚?因此楚连城只是微笑着:“张大人实在客气,在下今日冒昧而来倒只是意游杭州府而欣闻有故人在此,所以这才前来叨扰,叙旧罢了。”

叨扰叙旧,在这等柳家之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人人,也包括张宏,柳传昌,甚至还有楚连城都在期待着柳宗和最后绝地反击之时,楚连城怎会有如此雅兴前来叙旧?况且,本来便交往不多,更一直处于对立面,楚连城与张宏有什么旧好叙?

因此张宏对楚连城这话倒是根本不信的。

可是,从下午时分楚连城来到这刺史府一直到日暮夜色之际,楚连城却果真是如他口中所言叙旧那般只是与张宏说些无关紧要之事,根本没有任何试探或是威胁等等张宏的言辞,而更是在后来地时候,楚连城根本是一副悲天悯民的姿态与张宏探讨着现如今大唐许多政务之上的弊端。

这很反常,张宏根本不能理解,他甚至一度以为楚连城这整个下午在拖着他仅仅是为了让柳宗和可以放心行事。可不管怎样,楚连城既然有如此谈兴,那张宏当然不能拒绝,所以对于楚连城那副悲天悯民的态度,张宏倒也是一副愿拯万民于水深火热之意敷衍着,应付着。

言辞针锋之上,楚连城当然占不得半点上风,他再如何的学富五车也始终不能与有着两世人生的张宏相比,而到天色越晚之际,因张宏的那一句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却是叫楚连城当场愕然的同时,不住打量着坐上那少年一副认真地神态。

便是范慎也因大人这一言一时呆滞,若非他追随张宏这么久,也从头到尾见证了张宏针对柳家那些卑劣地手段,恐怕他也会因张宏这一句话而以为大人果然是当仁不让的温玉君子。

或许是张宏剽窃来地这一句话为楚连城带来太多震撼,在张宏腹中冷笑,面上堆欢而看着楚连城之时,却见楚连城终于起身告辞,整整一个下午张宏都是与这楚连城说着许多没营养的话,很无奈但也不得不如此。

送了楚连城出去,一个下午深沉对话不曾让张宏有过任何疲态败退迹象地张宏却在楚连城离去地一瞬间瘫坐在了椅子之上。这样劳心费力的对话,还须要刻意去回忆记忆中的经典佳句,实在是让人不胜其烦。

范慎送楚连城回转,见大人果然不出意料的如此而坐。微笑了笑,他是了解这少年地。他知道这少年人前的天才与人后地平凡。

“快去查查看,柳宗和今日下午是否有过举动。”吩咐着范慎,张宏随意坐下,却是依旧在思考着这位楚大公子莫名其妙的整个下午。

范慎没有依张宏吩咐而出去。自他身后卢从愿却也走来,向着张宏微一恭身,卢从愿面无神情言道:“这个下午卢某都有派人在柳府四周打探,但似乎仍如往日一般平静,根本没有任何反常之处。”

很匪夷所思,张宏根本不能理解。难道那楚连城这个下午真的只是谈兴大发而前来寻访于他?

楚连城的心思毕竟不是张宏所能揣摩到地,他对楚连城也真的不是十分了解,因此在与范慎,卢从愿商议了片刻之后,张宏终究还是不能得知楚连城这一下午的意图。

于是后来,张宏只能与范慎,卢从愿交代了几句而转身回房歇息,天色甚晚。而经过了这么一个下午劳心费神的谈话。也确实是到了休息之时,至于外间一切的一切。不管是柳家之事,还是楚连城今日的举动。在明日都会有个分晓。

根本不必等到明日。

张宏还未躺下床上,却随即听到范慎在外急促地敲门声,而随后根本不待张宏前去开门,范慎却已经是走了进来。此刻的范慎一脸的惊慌,一脸的不敢相信:“大人,柳府内刚传来消息。”

张宏面色一沉,心知那下午时候楚连城肯定是为柳宗和做掩护来了。

“柳宗和,死了”便是一向镇定的范慎在说出此言时也是颤抖着声音,足见其内心惶恐。

“什么?死了?”张宏听罢范慎这一言,瞬间面色便微显泛白,尔后当他失魂而坐了下去之后,却依旧是满脸的不敢相信,震惊,苦涩,惊骇等等神色不足一一而道。

柳宗和确实是死了,这个荣耀了大半辈子创下江南道奇迹的老人确实是如范慎所言,死了。柳宗和死的很不甘,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地,因为在这最后几日内,理应是柳宗和进行绝地反击地时候,他实在不能死。

可柳宗和依旧是死了,张宏紧紧攥着拳头,面色泛白,声音中也带着颤意:“确定吗?”

范慎点头,与张宏一般都是很凝重,事实上他二人很轻易便可想到柳宗和这一死可能会为他们行进行之事带来的变数,不仅仅可能会因为柳宗和地死而导致江南道第三行会中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自此彻底站在柳宗和那一方,而更能够引起整个杭州府,甚至整个江南道商会地反弹。

毕竟是张宏公然以权势而欺压了柳宗和,毕竟是这始终对固执的柳宗和毫无办法的张宏嫌疑最大,因为谁都知道若是柳宗和一死,那柳三少年便可以毫无悬念的继承柳家,从而被这少年所利用,所以张宏始终是杀害这江南道第三商会执掌者的最大嫌疑人。

柳宗和死的太不应该,他这么一死不仅让张宏一时间处于江南道人人唾骂的地步,更可能会让柳传昌再无一分可能继承柳家。

在这可敏感的时刻,勾结张宏而毒杀家父的理由,足够让柳传昌万劫不复,这一点柳传昌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柳传昌也极有可能因此而背叛张宏,彻底站到反对张宏的第一线。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一瞬间而致柳宗和于死地?”张宏满嘴苦涩,双目溃散而喃喃言着,他当然知道柳宗和此时一死对他造成的影响会有多么恶劣。

楚连城,柳宗和这一死对谁最有好处?毫无疑问,自然是楚氏,那如此一来,似乎楚连城这整个下午都在拖着张宏也的确应该是在谋划此事。楚连城始终脱不开与此事的关系。

“怎么死地?”张宏有些恍惚,有些不舒服,他的胸中像是被人填了一块大石。柳宗和不管是谁杀的,怎么死的。都是他一手而造成地,若非他对柳宗和苦苦相逼。柳家也根本不可能卷入此事之中,柳宗和也根本不可能如此而死,退一万步来说,张宏始终是杀人凶手。这一点。张宏很清楚。

“刺客,心口处致命一剑。”范慎紧皱着眉,因为公孙兰现在还在张宏府上,因为公孙兰的身份始终是红鞋子中人,所以这更有足够地理由可以让人相信是张宏利用了红鞋子而刺杀了柳宗和。

究竟是谁能趁着这等时机,刚好是张宏与柳宗和最后角逐的阶段。偏偏又是公孙兰正在张宏身旁之际而布下此局,杀了柳宗和?究竟是谁能具备如此才智,滴水不露充分利用了一切形势陷张宏于此等境地?

这一个布局,这一场阴谋,绝对是天衣无缝。

张宏想来想去也始终是认为放眼整个江南道,只有楚大公子,只有楚氏才具备这个条件,这个动机。也只有楚氏能够如此完美的布下这一局。来陷害于他。

刺客可以是红鞋子中人,当然也可以是楚氏中人。甚至把持了江南道这么多年的楚氏本就极有可能与那刺客红鞋子有着密切地往来。

“大人。”范慎再次开口,明显是察觉到了张宏此时面上的颓废。以及愧疚,还有迷茫:“大人不必自责,柳宗和始终并非大人所杀,况且现下卢刺史已经赶去了柳府,他定会竭力封锁柳宗和身死这一事的。”

“封锁?”神情落魄,像是丢了魂魄般,张宏轻轻开口:“太晚了,既然你们能够得到这一消息,那布下此局之人怕早已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

张宏坐在那处,不过年方十五的少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瘦弱,无比可怜:“你先出去罢,我再仔细想想”随意摆手,张宏转身径自躺回床去,再也不去看向范慎一眼。

范慎理解这少年的,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少年面上看到犹豫,看到迷茫等等神色,要知道,在范慎心目中,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从来都是一副自信且也决然地天才。

瞥了眼根本不曾脱去鞋子便躺在床上的张宏,范慎不为人知的暗自叹息,随后转身退了出去,为张宏带上门,范慎站在门口思量着,他无论如何也得将柳宗和身死一事带来的影响减低到最低程度,他绝对不容许因为这事而陷这少年于绝境。

“这,只是为了我范氏一门。”坚决转过身去,范慎趁着夜色向外走去,但事实上连他也是动摇不已:“真的仅仅是为了范门吗?”

床上的纱帐乃是浅蓝色,张宏很喜欢蓝色,就好比如他前世最喜欢站在海的浪潮中放声呼喊,可这个时候为什么这浅蓝色如此刺眼,而又显得在压抑着他的同时有这许多阴沉,咄咄逼人地意思呢?

张宏躺在那处,眼睛睁地很大,这一世的他始终只是个年方十五地少年,他身上所抗下的责任,所承担地累赘已经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与那些种种的阴谋诡计,或是京城的皇帝陛下,或是太平公主相比,甚至是这时的江南楚氏比较起来,他那肩膀实在太瘦弱,瘦弱到快要不足以抗下这许多的责任。

紧抿的薄唇,毫无一分血色,深掐着的手指丝毫不觉已然溢出鲜血。张宏很愧疚,再如何来说他也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谋财害命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其实纵观自张宏回到唐朝这一年里,对于柳家这是他主动去谋害去阴谋一些人,在以往京城中那么多此的勾心斗角中,张宏始终是被动着为求自保而牺牲掉一些人,或者是陷害一些人。

可柳家实在不曾招惹他,虽然他完全可以拿一个为了抵抗楚氏如此堂皇的理由来说服他,告诉他针对柳家乃是他迫不得已之事,可难道这就足够了吗?难道这就足够他内心得以平静了?

杀人这种事情,张宏在这等阴暗的唐朝下不是没有想过,也知道这是他避免不了的事情。可最关键地是,在面对似柳宗和这等无辜,且也没有太多反抗能力之人时,他举起手中的屠刀。可曾心怀愧疚?

张宏不想否认,其实他一开始便考虑过要这顽固且也愚昧的老人死掉。甚至也曾经计划过若是柳传昌十日之内不能夺取柳家,便将以柳宗和的死,来陷害柳传昌于大不孝,十恶不赦这一境界。然后再推出如今对他言听计从地柳家大少爷来顶替柳传昌。

可这始终只是一个计划,而也因为柳传昌这些时日来的惊艳他也从内心彻底地放弃了这个连他也不能从容接受的计划。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张宏深深的叹息着,柳宗和毕竟是已经死了,他也不得不背负上这个心灵的枷锁,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将柳宗和逼死地。

到了这个时候,张宏性格上的缺陷终于暴露。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少年,本来便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枭雄式人物,在这等阴暗世间荣辱沉浮,要背负的始终太多,要放下的也定然不少。

身子愈发地重了起来,张宏浑身无力但偏偏觉得他快要压垮这张看起来很牢靠的木床,于是挣扎着,张宏起身。坐在床前看着这些充斥着古典意味的家具。心神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他始终是孤独着的。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也没有人能够真的触摸到他内心那块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他真的很孤独。

如同行尸走肉。在这深夜之际张宏下床,便就穿着一身单衣向着刺史府外走去,他很害怕这刺史里处处而有的浓郁政治色彩,他担心这连空气都存在着阴谋地刺史府会让他窒息。

刺史府中地下人一个不见,青菊也不在,范慎不在,卢从愿更不在,所以张宏便就如此而向着杭州城外走着,向着荒芜人烟的地方行着,他渴望能够拥有一块安静,且也空旷地地方让他休息一下。

这一年来,他真的太累太累,他真地很想很想可以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是我,杀的柳宗和。”每走一步,张宏内心便拷问着他自己一次,以至于他脚下越发踉跄,越发沉重。

深夏的夜晚有着徐徐微风,拂动着周围那些茂盛的杂草时不时有些萤火虫在飘荡,到处都是勃勃生机,可偏偏死了那么一个无辜的人,虽然是他顽固不螟,虽然有理由让他从这个世间消失,可这个人始终是张宏第一次出于他己身的利益而谋害。

那是一处破庙,张宏的走很累,下意识的便走进连门都不存在的破庙内,心灵的枷锁总须要心灵的崇尚来抚平,本想这破庙内可以有一尊破烂的雕像可以倾诉,可以忏悔,但偏偏这破庙也雕像也不存在,只有那么一个流浪儿以一张破席裹着,躺在那处。

睡着的乞儿罢。张宏面上绽放苦涩,然后便就席地而坐在了那人身旁,神情恍惚,似是自语但又在向着那人倾诉:“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变成这样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可以忽视他人的性命而满足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欲望,一开始我总是认为我是被迫,是无奈,也总在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好让我可以更肆无忌惮,更理直气壮。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确很理直气壮,可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觉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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