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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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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与意志”项目研究小组发现:每个人都有他万分恐惧的事物,但每一类人恐惧的事物又各不相同。这个道理似乎不需要去研究,但是,其中的原委却耐人寻味。

比如,很多人惧怕老虎、狮子等猛兽。原因很简单,人与这些猛兽相比,无疑是弱者。谁不幸与它们狭路相逢,必然死多活少。光是血盆大口的想象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再比如,还有一些人害怕很渺小的动物,如苍蝇、蚂蚁。当然不是一两只苍蝇、蚂蚁,而是成千上万只聚集在一起的苍蝇、蚂蚁;还有的人害怕一些丑陋的动物,如鳄鱼、蟾蜍;有的人害怕一些光滑的动物,如鳗鱼、鳝鱼;有的人害怕蠕动的动物,如蚂蟥、蛆虫;有的人害怕有斑纹的动物;有的人害怕有鳞片、鳞甲的动物……不一而足。

这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有些人情愿被狮虎咬死,也不愿意让蚂蟥、蛆虫爬在身上。研究发现,这类人有英雄主义和完美主义的倾向。他们不害怕死亡,但害怕“恐惧”!与此相反的是,害怕狮虎不惮蛆虫的这一类人往往是世俗主义和现实主义者。

于是普林斯顿大学的研究人员和中情局的特工将这一发现运用到审讯工作中去。中情局的特工欣喜地发现,这种方法既能撬开紧闭的嘴巴,又不伤及肌肤,不会留下任何刑讯逼供的痕迹,受讯者和人权组织抓不到一点点刑讯的把柄。

很快,中情局将这一具有“人道主义”色彩的审讯方法输出到“中美情报合作所”。事实证明,“卓有成效,收获颇丰”。于是,保密局也引进了这一方法。而杜林甫仓库中的这些“刑具”就是这个月初刚刚引进的,它们由专门的管理人员负责饲养。

张怀文亲自和追子将一只黑色的铁箱抬出仓库,放到“特别咨询室”的地上。

“让这些东西陪陈将军好好地休息休息。”杜林甫说。

陈言躺在玻璃箱里。他不知道他们要搞一些什么名堂。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张怀文和一个狱警走到箱子前,剥光了陈言的衣服。陈言气喘吁吁地大骂着。追子把玻璃箱的盖子盖上,又将盖子中央的一块挡板抽开,露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然后在陈言头部这一侧拉开一块闸板,露出了十来个黄豆大的孔眼——这是让受刑人呼吸用的通风眼,以防箱子里的人窒息死亡。

接着,追子一个人将那只黑色的铁箱举到玻璃箱盖子的洞口上,然后抽开铁箱底部的闸板……

“啪嚓”。一条胳膊粗细、花纹斑斓的蟒蛇掉落到玻璃箱内!!

“啊——”陈言失声大叫,拼命地扭动身体,他恨不得立即砸碎玻璃箱。然而,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哈哈,这是茅山青花蟒。放心,绝对无毒。一等享受,与蛇同眠。哈哈哈……”

“快!快!放我出去!”陈言万分恐惧地嘶吼着。

“这是人道主义的游戏。美国佬真会玩。哈哈。”杜林甫很得意。因为他看到了陈言绝望的表情。“效果不错。”

蟒蛇在箱子里蜿蜒蜷曲着。很快,它那游动的软体贴着陈言的大腿慢慢缠绕。冰凉的蛇腹、人的鳞片、晃眼的斑纹……尤其是蟒蛇蠕动的曲线让陈言魂飞魄散。

“放我出去——”

“你说不说?”

蟒蛇吐着舌芯,向陈言的脸上舔去。陈言闻到了一丝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陈言全身胡乱扭动,企图摆脱蟒蛇的缠绕,但无济于事。

“一会儿,它就要钻到你的鼻孔里,钻到你的嘴里,甚至肛门里……”杜林甫对着陈言头部的孔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陈言最担心的。他从小最怕蛇,不是怕它们的毒牙,而是怕它们的斑纹,怕它们的鳞片,怕它们的软体,怕它们游走的曲线——极度柔和而又缓慢游走的曲线就是恐怖的曲线!而他最担心的就是蛇真的会钻进他的肛门!进入他的体内!他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噩梦!恐怖绝顶的噩梦!蛇!蛇群!缠绕的蛇群!

而现在,噩梦就在眼前!

“我说!我说!”

他崩溃了。

十三、聚焦江防

仁济医院是一所教会办的慈善医院,孙英莲在这里得到了及时而有效的救治。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张千帆、李在朋欣喜异常。他们连忙向孙英莲打听事情的原委。孙英莲只是说,她是郊区的一个菜农,昨天深夜去菜田里弄些蔬菜,想赶个早市卖个好价钱。谁知半路上听到了吓人的枪声,自己一慌张,就失足跌到了管子河里。等到她拼命爬上来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两个记者听了她的话,满脸狐疑,又继续追问,孙英莲就装着很疲惫的样子,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回答。两人无奈,只得暂时离开医院。

记者一走,孙英莲就瞅了个机会,悄悄地溜出了医院,然后直奔哥哥孙英平家。

阿芳见孙英平彻夜未归,第二天上午又没有消息,知道出了大事。正当她在院门口心急火燎地张望时,孙英莲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奔回来了。她急忙迎上去想问个究竟,还未开口,孙英莲已泪如雨下。阿芳一见,双腿一软,倒在了孙英莲的脚下。

孙英莲一边抹泪,一边把阿芳搀到屋里。两人抱头大哭。

过了好久,孙英莲才打起精神对嫂子说道,肯定出了叛徒,这里太危险了,要赶紧离开。阿芳恨恨地说,哪个是叛徒?是不是“夜行”?孙英莲说,不知道啊。我在路上想了,也没有想出是什么原因,更没有想出哪个是叛徒。

是的。昨天夜里战斗打响时,陈言高呼了一声:“出了叛徒!出去的人要把情况告诉组织!”当时,孙英莲的心里是又惊又慌。慌的是中了埋伏,这么多人生死未卜;惊的是出了叛徒才有这个大祸。但当时的枪林弹雨容不得她细想,拼命冲出去是她唯一的念头。第二天上午,她在离开医院往家奔的路上,也大概地想过这个问题。“深剑”和“夜行”提供的情报是一致的,甚至和江北党组织发给游击总队的电文也是一致的,这说明情报基本是准确的,没有什么问题。但事情泄露了,肯定有叛徒。谁是叛徒?是“深剑”,还是“夜行”,或是其他人?她心里一团乱麻,想不清楚,也无暇去细想。

于是她只好对阿芳说,叛徒的事过后再说,现在要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在这里住了。她让阿芳先到牛首山游击总队驻地,把情况迅速告诉同志们,叫大家赶紧疏散或转移,自己还要到家中——也就是建邺路“莫愁烟酒店”——去处理一下事情。于是两个人把一些重要的东西销毁了,然后锁上门,就要分头而去。

刚要转身,孙英莲看见了挂在院门口的空菜篮。她伸手把菜篮子取下来。阿芳又打开院门,把菜篮子扔进院子里,复又锁上院门,两人这才仓皇上路。

原来,这只菜篮是一个信号。挂在门口,表示安全;门口没有菜篮,表示情况有变,危险!前来联系的同志老远看见后再决定进退,避免意外。

孙英莲匆匆赶到“莫愁烟酒店”,连忙将正对着窗玻璃的那张“红锡包”香烟招贴画取下来。同菜篮子一样,这也是一种暗号。随后,她收拾了一下屋子,考虑自己是走还是不走。

且说郑少青在宁默之的办公室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却意外地发现了那支有些奇怪的钢笔,心里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前几天,也就是16号上午,宁默之叫他到二监去督察处理共产党分子的事情。他一听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于是连忙赶到西郊,将这个重要情报告诉了孙英平。原来,他是潜伏在国防部监察局的我党特工,代号“夜行”。

孙英平把营救的事和郑少青说了。郑少青说刚好有一个机会,自己要到二监去,可以将情况告诉难友们。但为了防止难友们情绪激动,误了大事,他只告诉王峰营救的事,并没有说敌人要屠杀。

现在,不但没有将难友们营救出来,营救人员也全部牺牲了。郑少青深感沉痛的同时,对事情的原委也大惑不解。是出了叛徒?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如果是骗局,那就太可怕了。说明敌人已经怀疑自己,并利用自己布置了这一圈套。而让自己直接上当的人就是宁默之!他和自己接触较多,很有可能发现了自己的疑点。

“可是,他那支钢笔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他更加重了对宁默之的戒备。

他那天潜入到宁默之的办公室,是想窃取国防部的“长江防御计划”或者类似的资料。因为,他平时已留意到这方面的风声。他想搞到这些东西。虽然并没有人下命令要求他这么做,但他觉得这是他潜伏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长江防御计划”的军事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不是一个军两个军的价值,而是一个兵团两个兵团甚至更多生命的价值。有了它,既可以极大地减少我军的伤亡和黎民百姓的伤亡,也可以避免战争对城市的破坏,更对我军渡江战役的成败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他瞅准一个机会潜进了宁默之的办公室。

“这是一次主动出击,但有点盲目。事先没有准确信息,所以扑空了。以后得看准了才能下手……”他想。

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宁默之做了暗记,并且已经知道是郑少青潜入过他的办公室。

杜林甫一见陈言屈服了,心花怒放。他连忙下令追子将茅山青花蟒捉到箱子里,又将陈言从玻璃箱内扶起来,抬到“自省室”,让他躺在整洁的床上。

“酷刑砸不碎共产党人的意志,一条无毒的蟒蛇做到了。还是美国佬的玩意儿高明。”杜林甫得意地想道。

“你们去给陈将军泡杯茶,拿包烟,要最好的。从现在起,他就是党国的功臣了。你们都要尊重他,快去!”他对追子等人说。

几个人连忙出了“自省室”。

“陈将军,说吧。你这么做才是对的。”杜林甫催促道。

陈言的目光不再明亮,不再愤怒,而是变得无奈、悲凉,一种宿命的无奈和悲凉。他在内心感叹自己:一个心高气傲的英雄,一个历经残酷斗争的英雄,一个准备为理想献身的英雄,竟落到如此田地。

他嘘了一口气,用手腕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缓慢而无力地说道:“我叫陈言,是江宁游击总队的负责人。我们得到情报,你们要屠杀我们的同志,就……”

正说话间,追子将香烟、茶叶拿来了。杜林甫斜了一眼,冷冷地问道:“那个东西呢?”

追子一愣,随后就明白了杜林甫的意思。他连忙走到桌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陈言的面前。

陈言抬起滞涩的目光。他看到纸上印着几排粗黑的大字:

自省书

……余受共产党蛊惑,误入歧途,悔恨莫名……今翻然醒悟,愿洗心革面,彻底脱离共产党之任何组织,诚挚皈依三民主义,效忠党国,为国家之统一富强竭尽全力。

自省人

民国三十八年 月 日

“莫怪我这么做。你要理解。万一你现在胡乱跟我们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旦人自由了,就寻机逃跑或自杀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像你这样的好汉,我们不能不防。来吧,签个字吧。”杜林甫语气温和地说。

陈言迟疑着。

“想想那条青花蟒……”杜林甫阴阴地盯着陈言。

陈言用麻木的手指笨拙地攥住笔,吃力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刚才说到游击队什么的。现在游击队还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

“还有50……52人。我们的集合地在牛首山沙子坳。不过,等到你们赶过去,他们可能早就疏散了。”说完这句话,陈言感到自己已经从那支队伍中分离出来了。因为他用了“他们”这两个字,而没有用他常说的“同志们”。

“为什么?”

“他们一见我们没有回去,知道出事了,他们还不……”

“可是,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唉,你爱信不信,随便你了。我没法证明。哦,他们人疏散了……但是总得有点痕迹在……他们总不至于连灶台也带走啊。”陈言喝了一口茶。

“呵呵。对,所言极是!”杜林甫会心地笑起来。

“那你是怎么得到我们的行动计划的?”

“有一个人潜伏在你们身边,他告诉我们的。”

“他是谁?”杜林甫一听,两眼放光,直盯着陈言的脸,唯恐错过一个有价值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还想有所隐瞒?我们一公布你的‘自省书’,你……”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隐瞒什么?”陈言伤感地说。他觉得自己仍然是笼中的一只虎,一只病虎,只有到他说出全部有价值的情报,他才会成为一只出笼的老虎,一只出笼的疯狂的老虎!

“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可能在国防部的一个部门。具体是哪一个部门,我确实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你们是怎么联系的?电报?”

“不是。是扑克牌。”陈言淡淡地说。

“扑克牌?怎么联系?”杜林甫既惊讶又感兴趣。

“其实很简单,就是用扑克牌上的数字代替莫尔斯电报码……”陈言详细叙述了扑克牌传递情报的方法。

“哦,是有点意思。”杜林甫右手摸着瘦削的下巴,低着头在屋子里踱起了小步,好像在琢磨着陈言话中的破绽。突然,他猛地一转身,目光直视着陈言:“你刚才说不知道他是谁,那扑克牌是怎么传递的?是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吗?”杜林甫使用了审讯中的诈问法,试图击碎陈言心中的侥幸。

“杜处长——”陈言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这么称呼杜林甫。“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说。我确实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甚至连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代号……”

“叫什么?”杜林甫紧追一句。

“叫‘归路’。”

“‘归路’?一个有意思的代号。”

“是的。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也非常地小心谨慎。我是组织上安排和他单线联系的。时间是在去年底……12月初吧,我们才刚刚建立联系。就用扑克!”

“可是,为什么不用电报呢?扑克毕竟不如电报来得方便迅速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刚才我说过了,这人非常谨慎。他可能身边没有电台,也有可能有电台。关于这一点,我确实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我也不好问。或者可能……即使他有电台,也不方便使用。你想啊,假如这人在你的身边,他方便接受我们发给他的电文吗?那不是找死吗?退一步说,他可以寻机发电文给我们,但我们不知道何时发电报给他才是安全的啊。”

“嗯……不过……你们配一台电报机给他不就行了吗?”

“嗯,这个事情我也想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感觉他好像不方便使用电报机。这不是说他不懂电报。他应该懂的。这从他编制扑克密码就可以看出来。”

“行了。”杜林甫有点不耐烦,“那你快说说你怎么和他联系的?”

“联系得不多。因为接上头才三四个月时间。我们约定农历初一取扑克。我派人到城里来,或者让素不相识的人将扑克放在秦淮河边的石洞里,他来取。彼此不见面,这样,双方互不认识,安全。”

“哦——”杜林甫心中的一个疑惑被解开了。“原来是他!我最信任的冯儒!他就是我身边的共产党卧底!华雄飞估计对了!”他在心里叹道。

自杜林甫安排华雄飞、杭苏悄悄跟踪监视冯儒、谈岳、张怀文等人后,华雄飞就瞄上了冯儒。那天晚上,他盯着冯儒到了夫子庙,虽没有发现明显的问题,但他看见了冯儒皮鞋帮上的泥巴,心中起疑,就密报给了杜林甫。杜林甫一直半信半疑。现在,两相印证,他已确信冯儒是共产党间谍。

冯儒自从进入到军统后,凭着他天赋敏锐的听觉和破译密电的才能,曾两次截获日军的电文,为杜林甫领导的军统南京站第三小组的反日情报工作作出了贡献。杜林甫因此获得了一些升迁,冯儒本人也得到了杜林甫的充分信任。与此同时,冯儒也向自己真正的上级——老丁提供了不少有关军统和日伪的情报。

但是,去年夏天,老丁在一次秘密行动中被保密局盯上了。双方在将军巷发生了激烈的交火。老丁和另一名同志中弹牺牲。从此,冯儒与我党联系的唯一渠道消失了。同时,冯儒一直担心的问题真切而严峻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人知道他是一名中共特工了。尽管我方可能有人知道他以前是共产党员,但是,他怎么到了保密局特情处?是叛党投敌,还是我党卧底?这些重要的情况没人知道,他也说不清楚了。继续潜伏,与谁联系?悄悄离开南京,回到自己的阵营,可同志们会承认他吗?他的身份成了一个问题!

身陷敌营,与敌周旋。长夜漫漫,谍影孤行。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在痛苦和思索中煎熬。

几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去年初冬的一天傍晚,古城南京下着鹅毛大雪。当时他正在机要室值班,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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