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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脱掉衣服,自打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之后,我还一直没洗过澡,浑身都馊了。站到热水底下,舒畅的流水从头顶冲下,我暂时放松下来,感到酣畅淋漓。
洗完澡我擦干身体,回到房间,周炳国已经躺到床上。他没有睡觉,而是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依然在思考着。这回我没有打扰他,而是把桌上的杯子拿到水池里刷刷,然后泡了两杯热茶,坐在床边,又点了根烟。
不出意外,警察应该很快就能锁定我们所在的位置,给我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尽快从周炳国的嘴里套出林慕的消息。
刚刚在那个居民楼前,周炳国给我讲述那个案子,我从头到尾又回忆了一遍,依然找不到这和林慕有什么联系,哪怕一点点的我想要知道真相,还得从周炳国的嘴里套出来。
我转过头,拍拍他:“刚刚你还没说完呢?”
“什么?”他突然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我。
“你说的那个杨东,那个变马戏的,他和林慕有什么关系?”
“哦,你问这个。”他缓过神来后答非所问,“我前面在想,警察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我的心紧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炳国正紧紧地盯着我,他是否从我的微表情里看到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我正琢磨着用什么样的措辞掩饰过去,他倒率先扯开了话题。“那个杨东还有点儿小名气。”他又回到了当年的案子上,“当年经办此案的民警,后来对杨东的身份作了详细的调查,这个杨东——不简单。”
我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周炳国讲故事,遇到有疑问的地方,还打断问上一两句,他都耐着性子跟我解释。我大致了解了此案发生的背景。
杨东是山西人。这个也是目前为止最靠谱的推测。其实并没有证实过,在杨东的尸体上没有发现诸如身份证之类的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之所以有这个推测,是因为杨东不仅在街头卖艺,而且还在不大的县城里,操着山西口音给人算命。
有人叫他杨菩萨,还有人叫他杨半仙,民间的说法是这人有点儿法术,会招魂。当然这是很扯淡的事儿。在听完周炳国的讲述之后,我大致判断,杨东所用的伎俩,就是我所在的城市被称为“关亡”的东西。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骗人伎俩,大致是说,通过神神道道的咒语,能让询问者死去的亲人附身,然后趋福避祸,无非就是这些东西。
至于他那个砍头的把戏,在后来若干年里,电视上也演过类似的玩意儿。杨东的道具到底奥妙在哪儿,以及为什么那个小女孩会发生意外到现在还没有个定论。他在逃跑之前,把那个道具彻底给毁了。没准儿他还带走了几个零件,后来勘察的人员死活都没有参透其中的玄机。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问题始终围绕着那具小女孩的尸体被藏到哪儿去了而展开,还有那个小女孩姓甚名谁,从哪里来,都一无所知。周炳国的这些信息,仅仅填补了案子本身的一些空白,我依然不知道它们和林慕有什么关系。
我皱着眉头听完周炳国的讲述,他也发现了我心中的疑问。
“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童年的林慕就生活在这个小城市里。”周炳国说。
“什么?”我竖起耳朵,把身子倾了过去,好像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周炳国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愣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我还真没听说过,林慕也从来没有和我讲过。
“然后呢?”我接着问。
窗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周炳国的第六感依然敏锐。他突然停止说话,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隔着窗帘向下望去。
“怎么了?”我佯装问道。
他突然紧张起来,把手指竖在嘴前:“是警车。”
我心理暗暗在骂娘,警察似乎在和我作对,早不来晚不来,两次都是在紧要关头,就在真相近在咫尺的时候出现。
周炳国从窗台快速地撤离回来,从床上拿起衣服穿上,然后带着我悄悄走出房门。门外的走廊里站着个收拾房间的阿姨,推着一车浴巾床单向我们走来。看见我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本能地侧过身体,让我们先过去。
“未必是来找我们的吧?”我拖延着时间。
“安全第一。”周炳国严肃地说。
我和他走到楼梯口,听见楼下有人在和前台的服务员用本地话说着什么。隔得太远我听不清。我和周炳国下了两节楼梯,就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旅馆很小,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周炳国加快了脚步,就在转弯处,还有个类似于安全门的通道。
如果那两个警察真的是来找我们的,这是我唯一逃离的机会了。后来想想,什么叫命中注定,什么叫老天有眼,也就是这个意思。周炳国打开那个安全门的瞬间,也是我纠结的开始。
还是原来的问题,如果再放周炳国走显然不妥,可一旦我们被警方控制住,林慕的案子是否还能重新翻出来,我还是否能够参与其中就成了未知数。
犹豫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可几秒钟足够了,警察越来越近,很快就能看到我们了。周炳国挥舞着手势让我快点儿。我脑子里想着事儿,本能地听从着周炳国的指挥,紧接着一脚踏空,把脚脖子扭了一下。
我发誓这真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周炳国赶紧过来搀起我,警察已经看到那扇安全门了。我们只得再回到二楼。警察听到动静,快步跟了上来,大喊一声:“站住!”
原本周炳国有多种方式来应对眼前的事件,可以和警察周旋,或者逃跑,就算最坏的打算被抓进去,依然还有谈判的余地。可偏偏当时周炳国紧张也好,脑子一热也好,用的是最愚蠢的办法。
我们来到二楼,后面的警察紧随而至,周炳国跑过先前的那个保洁阿姨身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用手勒住了她的脖子。更直观一点儿说,他用手推车上的一把美工刀,绑架了一名人质,来威胁警察。
“把刀放下!”警察的枪已经掏出来了。
周炳国急了,一失以往的沉稳和睿智,憋着嗓子让我快踹开房门。我站在那里没有动。
“快点儿!”他突然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盯着我,“是你,是你报的警!”
我没说话。警察已经悄悄潜过来了,周炳国凶狠地看着我,却没注意自己的身体已经暴露在对方射程之内。我用余光看到了警察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阻止,枪声响起,周炳国中弹。
周炳国被送进医院,我也被捕了。
漫长的调查期枯燥又折磨人。就像一部晦涩的艺术片,我得不停地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由于我所在单位的强势介入,当年的侯文杰案得以重审,并着这一年来在我身上所发生的那些离奇的事件,都重新作了梳理。
我在拘留所里待了两个月,形势稍有好转,起码暂时洗清了我的冤屈,主要表现在我不用蹲在拘留所的笼子里独自面壁思过了。但每天还是要到局里报到,工作肯定是暂时被停止了,他们还得防备我会悄悄地溜走。
案子究竟查得怎么样,进展到什么程度,我一无所知。这些天我就像个被人唾弃的社会公敌,无人理睬,即使我找到原来的那些同事,仅仅是为了唠唠家常,也被有意无意地回避着,生怕牵扯进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由于上面说过不能出城,更别说出国了,我想要找个地方散散心,也成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一直到了第二年春天,事情才算有点儿眉目。据说当时参与包庇案的一干人等轻则被撤职,重则被追究法律责任,几乎无一漏网,也应了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俗语。
周炳国团伙中,王小山被捕了,他会受到什么审判还不知道,其余一干人等还在逃,相关部门成立了专案组,负责此案。由于案子涉及敏感话题,一律谢绝媒体采访。而此案的核心人物周炳国,我现在才知道当时并没有死,但至今没有醒过来,在医院的特殊病房里看护治疗。
我的直属上司找我谈了一次话,是关于我今后去向的问题。我不太在意这个,现在重点是要找到当年林慕的死因。
周炳国没死的消息,多少给我带来点儿安慰。我想我应该老实一点儿,尽快重获信任,在将来有可能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获得林慕案的信息。此后,我的限行令被取消。当我彻底自由之后,反而觉得无处可去。
就这样,我无聊地度过了沉闷的夏天。梧桐树落下第一片树叶的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周炳国醒了,但情况不太好,生命指数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想见见我。
我急忙赶往医院,在重症病房里见到了久违的周炳国。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部变形、皮包骨头,浑身插满了导管,子弹从他的颈部侧方射入脑部,能够喘气到现在,已经是医学奇迹了。
他和死人没什么区别,看到我之后,眼睛里多少闪出了一点儿光亮。我的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不是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我们会有很多机会成为好朋友。
他鸡爪一样的手往上抬了抬,我快步走过去,他想说话,可看得出来很费劲儿。
“周——教授。”我用手握了握他,到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的嘴还在呢喃,我把耳朵凑过去。他用蚊子般微弱的声音,跟我说:“林慕……”
我又紧张起来:“林慕怎么了?她在哪里?”
“林慕……就是当年……杨东误杀……的……的那个女孩。尸体没、有找到,是因……为……因为……她没有死……”
我感到周炳国握着我的手突然没了半点儿力气,人也不再喘息。我把手一松,他的手便滑了下去。
(全文完)
《受害者》第二部
第一章 狗尾少女
1993年初夏,半山坡的这间小木屋,原来是林场守林人的值班室。1985年或1986年的样子,最后一个守林人被辞退之后,一直空闲至今。
清晨时分,四个晨练的中学生,躲进屋里吸烟,闻到一股异味。屋子呈“L”形,他们拐过去找气味儿的来源,结果在最深处发现了那具女尸。
尸体的边上有一个书包,经确认是同文中学一个叫苏巧的女孩的,与死者身份吻合。由于下了一夜的雨,屋子里被泥巴踩得乱七八糟,加之先期到来的林场保卫科的人缺乏经验,等到刑警队长刘从严赶到的时候,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什么情况?”刘从严问。
蹲在地上的法医站了起来,一脸愁容。
他看看刘从严,像被人捏住了裆部似的说:“我想,凶手是想试试看,把狗尾巴接到人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儿!”
刘从严吃了一惊,然后掀开尸体上的塑料布,看了一眼,马上就触电似的放下了。
照理说,见惯刀光血影,早就应该有免疫力才对,可刘从严依然压抑不住恶心的感觉。
尸体是侧卧着的,衣服完整,头发整齐,尸体周围没有血迹污渍,也没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看上去——怎么说呢——很安详,除了那条毛茸茸、粗壮的黑色狗尾巴。
凶手在死者后腰的位置开了一个口,尾巴就从那儿延伸出来的。
“脑后有钝击伤,”法医说道,“伤口的四周有油污,应该是用一根工厂里的铁棍敲击的。”
“大概多粗?”刘从严打断问道。
“直径10厘米左右,”法医顿了顿,“这是致命伤,导致颅内出血,小女孩可能撑了两三个小时,是清醒还是昏迷状态就不知道了。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那个精神病切开她后腰的皮肤,把那条新鲜的狗尾巴塞了进去,而且——”说到这儿,法医的表情又扭曲起来,“还不是硬塞,竟然有缝上去的痕迹。”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可能凶手想把狗尾巴接到那个女孩身上去吧。”法医的口气中带着反感。
刘从严忍不住打了一个嗝,问:“什么时候死的?”
“昨晚九点到十一点。”
刘从严眉头皱了起来。他走出小屋,其他人都在各自忙着,他招了招手,和负责勘查的打了招呼。
现场勘查基本证实这不是第一现场。显然凶手提前踩过这个点,他在别的地方偷袭了苏巧,然后带她过来,“移植”了尾巴。
屋后有一条拖着尸体压过草丛的痕迹线,沿着这条线,可以到达另一条下山的小路。刘从严知道这条路,是去往林场宿舍区的,但因为前两年在山后又新开了一条更为宽敞的路,所以这边属于半废弃的状态。
那条路到了晚上,连个路灯也没有,很少会有人经过。凶手应该就是吃准这点儿,才选择在这里下手。
刘从严转了一圈,然后站到山坡上点上一根烟,开始捋思路:初步看来,不大会是谋财,一个中学生能有什么值得抢劫杀人的?性侵害的证据也没有;最有可能的情杀也未必,因为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难道是恶作剧?但也不对,恶作剧的话,这手法也太专业了。刘从严没什么头绪,脑子里想着想着,又回到了受害者的尸体上。
他想象着那女孩突然站了起来,背着书包,脸带笑容,一步一跳地去上学,可屁股后面却摇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
刘从严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号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苏巧的父母到了。
刘从严顺着哭声望过去,一对中年夫妇在小木屋的门前。
苏巧是昨晚失踪的,家长应该已经担忧了一晚。将心比心,刘从严知道作为父母此时所遭受的煎熬。到了清晨,最坏的可能还是发生了。就苏巧悲惨的死状而言,就算是旁观者也不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至亲。
有个警察指了指刘从严,大概是在说这是负责此案的警察。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冲他奔了过来。刘从严吓了一跳,一转眼,女人就已经到跟前了。
她扑腾一下跪了下来,由于悲伤,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从严赶忙搀扶起她,“我知道你想说的话,放心吧,我们正在查。”
男人还算冷静,走过来用力把女人拖了起来,好不容易现场才平静下来,刘从严看看两人,朝助手达子使了个眼色。达子心领神会地拉着女人离开了。刘从严这才有机会和苏巧的父亲聊上几句。
谈了一会儿,刘从严大致了解了情况。
这老两口是国棉三厂的工人,苏巧是他们的独女。前年中考的时候,考进了同文中学。每天上下学,要坐一辆公交车。
昨天晚上,他们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仍然不见苏巧回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苏父出去转了一圈,找到了她的同学陈雨,陈雨也是国棉三厂的子弟,所以一起回家,可是陈雨说,她们一起坐的公交车,到厂区门口的礼堂就分手了,那时候应该是在下午五点多钟的样子。
礼堂离苏巧家,不过二百米的路程,结果苏巧就在这二百米的路上人间蒸发了。
开始苏父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又回了学校,可来到学校,没人说看见过苏巧,蹊跷就蹊跷在这儿。按照他的说法,苏巧是个乖孩子,从来没有过那么晚不回家的先例,平时即使出门买个笔记本,要晚回来一会儿,也会和父母打招呼,更别说彻夜不归了。
这点刘从严是相信的,同文中学是省一级的重点中学,能够从三厂子弟学校考上去的,素质不会很差。如果这其中没有差错的话,那么问题就出在从礼堂到家的二百米路上。
但问题是,下午五点多,应该正是下班时期吧,刘从严去过三厂,知道那边的环境,礼堂是三厂的中心地带,宿舍区就从中心点衍射出去的,当时一定有很多人在路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刘从严一边听,一边心里琢磨着。
苏父说完这些话,已经筋疲力尽。毕竟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折磨,刘从严等于带着他又走了一遍伤心的心路历程。
苏父的脸色苍白,看上去像随时都会晕倒。
“坐下说吧!”刘从严指指身边的一块大石头,苏父扶着树费劲儿地坐在石头上,刚坐下,裤袋里掉出来一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刘从严仔细看看,原来是茶叶蛋,已经被挤碎了。
苏父苦笑道:“本想苏巧晚上没吃饭,我想找到她,先给她垫垫饥的……”
刘从严感到一阵心酸,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稍微停了一停,看见苏父稍微缓过来一些,不得不继续和他交谈下去,“你们家庭关系怎么样?”刘从严掏出了一根烟,递了过去,“我是说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导致苏巧会,会有一些什么反常的行为?”
“反常的行为?比方说?——”
“我不知道,比方说离家出走,或者瞒着你们在做些什么计划。”
苏父摇摇头,“不会的,我们是很普通的家庭,我是烧锅炉的,她母亲是纺织工,有时候嗓门儿有些大,但从小到大没打过她,我女儿我知道,她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人,很听话、很懂事。”苏父把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如果一定要说个什么很大的矛盾,倒是去年的时候,她没有被市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