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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渴望外面那片天空。
“八哥对你,的确很好。”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不过,可要当心八嫂那脾气,记住,那天千万不能跟八哥说话。你最好是跟着十四弟,一步都不要离开。”
有这么严重?我一脸怀疑的看他,在我无比诚恳的表情下,他终于哈哈大笑。“盈雷,有时你聪明的很,有时却很笨。这是不是叫做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我又是一震,心里那仿佛久远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
“颖然,你很聪明,是我见过的女孩中少有的聪明。”
“别给我戴高帽。我不聪明,一点都不。我只是知道自己的分量,决不去做那勉强自己的事。”
“或者,这就叫做大智若愚?”那戏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恍惚间,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眼前的人是谁。
只有那声音固执的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想起。
如果来这里,是为了忘记,为什么还要有一张相似的面孔说着相同的话来唤醒我的记忆?
如果来这里,是为了延续,又为什么是他?一个我能看到却永远触不到的人?
“盈雷?”低低的声音想起,疑惑的口吻里有着让我心悸的担心。
我回神,猛的见到他放大的面孔,呆呆的往后退,扯出一丝勉力的笑。“我没事,天太热,有些迷糊。”
他蓦的抓起我的手。“手这么冰冷还说是中暑?”他的手暖暖的,甚至有些熨烫,那种感觉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我的心再一次被尖锐的刺痛。
不能哭、不能哭。我咬着自己的嘴唇,可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我突然使力挣开那只手,转身跑了出去。
那只手,有刹那的用力,仿佛不想放开。
可我不想让你看到此刻我狼狈的模样,不想——不论你是谁。
泪水终于倾泄而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是那么的——冰凉?。
第18章 出宫
转眼间,离出宫的日子越来越近。那天,自和十三别过,我便古怪的病了一场。也许说古怪是看在旁人眼里的古怪,我自己却异常的清醒。
也许,正是这清醒,让我宁愿沉溺在那不清醒的病痛中。我终究,只是鸵鸟。
打碎那疼痛的是八阿哥。
我仍然记得清晰,那一刻,他一贯温和宁静的眸子里迸射的光芒生生的刺痛了我。“柯盈雷,你没有权利放弃自己。”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猛的惊人,我明白,他在用肢体的疼痛逼迫我警醒。
的确,我没有权利放弃自己,同样的错,我不能让自己再犯一次。
自后,我的病开始好了起来,古怪的一如它的发生。只是自己清楚的明白,有些记忆、有些疼痛、有些惦念永远无法忘记。它们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继续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你再度被它尖锐的枝刺痛,才会明白,它——从未离开过。
十四如约的在那天来储秀宫接我。芷蓝她们俱是羡慕的把我送出宫门。也许不是良妃在平日里的一视同仁,如果不是我的尽心尽力,怕我如今得到的足以让我为自己树下太多冤家。
换上小厮的服饰,十四啧啧有声道:“好个清俊的小雷子。”说完,帮我整理帽子。
我退后一步,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尽力遮盖住发丝,抗议道:“什么小雷子,好难听。”
“那叫小盈子?恩,小银子。寓意好,指不定你有天金山银山的吃穿不尽呢。”他嬉皮笑脸的把我抓到他身边,拍了下我的肩头,重重的一点头,“小盈子,就这么叫吧。你可得好好跟着你小爷。要不,把你丢九哥府回不来可别呼天抢地的。”
“什么小银子,你以为我是九阿哥那财神爷?”看他取的名字,就知道捡现成的,没有半分创意。如此懒惰之人,如何在战场上指挥若定?
他呵呵一笑道:“你若是个财神爷,不说八哥会对你怎样,我就对你言听计从。”
我睨他一眼,这大清国颇受宠的阿哥哭穷哭到宫女这了。“若梅在德主子那儿可好?”扯开话题,找了个我现下比较关心的问道。
“额娘很疼她,说她知书达理、聪明内敛,年纪轻轻便稳重可靠。”他眨眨眼睛,笑道,“这人没换错,的确比你强许多。”
这小鬼八成忘了他那些惹他心烦的算学题都是谁在背后教他的,决定下次无视他的利诱。偏过头,稍稍离他一步,在他身后跟着,不论他如何逗我,就是不开口。心里也觉奇怪,平日里决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却几次三番为若梅隐隐不是滋味。
走至顺贞门,马车已在外侯着。十四先一步上车,回过身,递过手臂。“把手伸过来。”
我迟疑了下,伸手抓住他手腕的袖口,借力上了马车。
坐定后,他一瞪眼,把袖子抬高,送到我眼前,说道:“爷这袖子怕回去得补上几针了。看着挺温柔的姑娘,心眼儿跟针尖似的。”
我忍俊不禁,刚才那点不愉快渐渐散去。行车路过集市,好几次想掀起马车的幕帘看个究竟都被他抓了回去。
怒目瞪他,他却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回来时我陪着你好生逛逛还不成?现在你就不能陪我说会子话?”
代沟,语言不通。我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对这小鬼。我本不是太过俏皮的人,虽和他一起总是玩的开心,可他时而流露的成熟和霸气又会提醒我他不是个孩子。
“还生气?”见我不语,他轻笑道,“平日里老是气我,偶尔看你生气的样子也着实好玩。”
“十四阿哥倒是懂得礼尚往来,小女子不胜感激。”想让我生气,我偏偏摆给你一副笑脸,你能耐我何?
他笑着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盈雷,有时看你沉稳的紧,有时又有趣的很。真的很有意思。”
是有些喜怒不定了。来到这个世界,有时活的很压抑,有时活的却很恣意。这里,毕竟不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伸手在我面前晃晃,“不许无视我的存在。”
我轻笑,这小鬼,总是能让我轻松,不像面对八阿哥,要提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今天会去很多人吗?”
他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笑问道:“你想见到谁?只是家宴而已,你姐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是实话。九阿哥今日大费周章的向良妃讨这个情,难道是为了之前八阿哥的事?我原以为,事情早该告一段落了。
“你会帮八哥吗?”他沉默了会,忽然问道。
我摇了摇头。“帮这个字太沉重。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八阿哥想必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也许他是想过顺水推舟,但以他的精细,若是想到利用我或是指望我能帮他,他便不是现在的八阿哥了。这就是他和太子的区别,真正的聪明人能很快辨别什么才是重点。
他却若有所思的点头。“我也不愿意,前些日子见你笑的少了,那混水真不是随便的人能趟的起的。有时真希望你笨了些才好。”
我若真的蠢笨,此刻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去九阿哥府上。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倚。谁又能分辨的清?“盈雷没有众位阿哥想象的聪明。”真正的聪明应该懂得藏拙,我终究还是笨了些。
马车忽然停了。一小太监掀起帘子,打了个秋千,说道:“爷,到了。”
这一次,我自个儿下了车。深呼吸一口气,这外边的空气流动着我所渴盼的自由的气息。
随着十四进入九阿哥府里,因扮作小厮,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抬头观赏,一路用余光打量,却也感觉到这府里处处精雕细刻、雍容大气,这九阿哥虽富甲一方,倒不是个俗人。
他领我进了内堂,把我交给府里的丫头,让她带路,笑嘻嘻的说道:“我可不能陪你进去,九哥打过招呼了,你和你姐姐可以先叙旧再出来,别一会哭红鼻子跑出来见我,我就不敢带你上街了。”
不客气的瞪他,他哈哈大笑的离开。我无奈的摇头,跟着丫头往姐姐的屋里去。
距离上次她进宫给宜妃请安顺便过来看我已有半年多了。初秋的天气仍有些闷热,她一件薄薄的淡紫色的单衣,云鬓微微的蓬松,看来有种慵懒的别致,妩媚的风情。
看到我进来,她眼里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我心里微微放松,看来,她并不知道我今天会出现。
“你怎么会来?还打扮成这样?爷都没有告诉我,只说要给我个惊喜,果然是忒大的惊喜。”她忙把我拉到身边,坐在床沿,问道,“怎么好象瘦了,脸色也苍白。”
“前些日子病了。”我淡淡的一笑,看她微微的担忧的神情,轻轻握住她的手,接道,“现下好着呢,要不然也出不来,你不必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你的病。”她犹豫了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惹了麻烦?”
我心一紧,压低声音问道:“九阿哥说的?”
她点头。“还是年初的时候,他回来,见我就对我说我有个好妹妹。可那话分明是反话,我再愚钝也听的真切。”
我忽然觉得内疚。“我是不是连累了你?”
“怎么会?”她嗔笑道,“若真连累我,今日你怎能前来为我贺寿?当真以为我傻呀?我知道,八爷和十四爷对你都不错。”
我干笑了几声。“托福,是不错。”
她也轻笑道:“谁托谁的福还指不定呢。”她揽着我的肩,凑近我的耳边问道:“给姐姐从实招来,八爷和十四爷你究竟对谁有心?”
我眼波流转,取笑道:“他们哪儿及得上九爷的丰姿,我谁都无心,就对九爷上心。”
她一愣,有些窘迫的答道:“爷的确、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品丰姿,你若、若真是有心,我也可以……”
我扑哧一笑,说道:“看你紧张的,这九爷可把你的心收的紧紧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我在戏弄她,伸手推我,嗔道:“越来越刁滑了,连我也取笑。”
“不取笑怎试探得了你对九阿哥的心意?”我笑的灿烂。果然是出了宫,心情好了很多。
姐姐一脸神秘而喜悦的笑,见我疑惑,把我拉近,轻声说了句话。我一惊喜:“真的?那真要恭喜姐姐了。”在这个年代,女子还有什么比生育子女更重要的事。她既有喜,我也替她开心。
她娇羞的笑道:“若不是为这个,怕这年的生日也没的费这周章,加上我是进府的第一个生日,爷才重视着。”
我笑道:“不管为什么,重视总是好的。妹妹也为姐姐高兴。”
她欣慰的点头,一拍脑门道:“只顾者跟你说话,还没让你换上衣裳。一会儿跟我出去,总不能穿着这衣裳吧?”
我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出来本就是犯了规矩的,还能正大光明的去前厅不成?”
她失笑道:“我真真是糊涂了。那你在这等着,可别逛的太远。我今儿个怕是很难招呼你了,不过能见你我就开心了。”
我轻拍下她的肩,笑道:“还是快前面去吧。你好歹也是今日的寿星。”
看着她微笑的出门,我不由微翘起嘴角,此刻的她是幸福的吧?幸福的让我有些妒忌了。
站起身,我顺着花园走动,倚着池塘,流连于那池中嬉戏的鱼儿,呼吸着淡淡的秋风卷起的青草的味道,惊觉生命的美好。
耳边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我微微皱眉,不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被打扰,可转念一想,焉知道我不是在打扰别人的亲密无间?
本不想听,可其中一女子的话却让我不自觉的竖起耳朵。
“兆佳妹妹,往日天气一闷热你便躲在家不出门,今日可真是有闲心。”那女子声音极为耳熟,仔细一想,似是八福晋的声音,那她口中的兆佳妹妹可是十三的福晋?
“翊翎姐姐见笑了。爷不知从哪儿得来一方子,云悠每日里泡茶喝,只觉暑气没那么重,神清气爽多了。平日里姐妹妯娌又难得一见,借着机会云悠也该出来走动走动。”那声音温柔低沉,配着她说话时轻柔缓慢的声调,竟让我觉得说不出的柔婉。
原来,十三要那方子是为她。
我定定的看着池水,一时竟不得动弹。良久,才发现手心里早已全是汗水,那手心里俱是被指甲掐过的痕迹。
“妹妹是个好福气的,谁不知道十三弟把妹妹你放在心尖上呢。”八福晋的声音越飘越远,许是往前厅走了。
我忽然觉得身体一软,才发现适才脊背挺直而僵硬。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我在害怕什么?我应该知道,他虽外表洒脱,心思却细腻,而那女子如此的温婉,也值得他用心呵护,我——又在计较什么?
只心里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啃噬一般,那疼痛并不尖锐,却让我难以抑制。手掌轻按胸口,已然无法阻止一种失落与沉痛的情绪渗透我的心底。
眼前仿佛有一丝模糊,我低头,用力的眨眨眼睛,怔怔的看着地面一闪既逝的湿润。
“盈雷姑娘,盈雷姑娘!”一个尖细的叫唤把我从失神中惊醒,我忙转过身子。。看到是跟着十四一同过来的小太监宁安。他行了个礼,说道:“爷临时有事被德主子招回了宫,临走前,爷嘱咐我把姑娘带到长安街,让姑娘在听雨楼等爷。”
我回了礼,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要不,我直接回宫便是。”
他为难的顿了顿,说道:“爷吩咐了,姑娘好不容易出的宫门,爷一定会赶来。”
我点了点头,他倒一直惦记着答应我的事,我又何必拒绝他的好意?
听雨楼。
很别致的名字,很古朴的设计。唯一让我觉得不足的是色彩,过于清冷了些。我由着宁安进了一间雅阁。喜欢背后那些形形□的酒具,陶、铜、漆、瓷、竹木等等姿态各异,别具一格。
莫非是财大气粗?一点都不怕被顺手牵羊;还是古代民风淳朴?
我一一的把玩,等了很久不见十四过来,心想还是出门透透气的好。才刚走出一步,便听到一小二招呼的声音:“十三爷来了?您吩咐的单间儿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这就带您过去。”
十三爷?会是十三吗?普通人家生那么多的恐怕不多吧。
我顺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他。一身清俊的白衣,一张漫不经心的笑脸。即使对着这些市井百姓,他依然给予着尊重,丝毫看不到那高傲的神情。
我不禁微笑。即使有着最高贵的身份,他也依然有着最平和最宽容的心。这样的他,终是特别的。
他向着我的方向走来,不经意的看向我,先是一愣,然后挑了挑眉,笑问道:“怎么是你?”
我也挑了挑眉,回道:“怎么?十三爷不乐意见到我?”
“嘿!”他指着我,无奈的道,“脾气还不小。今儿个谁招你了?难道是十四弟没带足银子把你压这了?”
我假笑着点头。“对啊,十四爷说回去拿银子赎我。刚巧十三爷来了,就指望十三爷搭救了。”
他失笑,把我拉至身旁,笑道:“谁敢把你压这,不怕得罪他们东家?”
“东家?”跟我有关系吗?莫非是?“九爷?”
他弹了弹指,答道:“聪明。对了,你怎么落了单?十四弟呢?”
“他被德妃娘娘招回宫,让我在这等他。”难怪他那么放心,原来这是九阿哥的产业。
他了悟的点点头,对一旁的伙计道:“一会子十四爷过来了,让他上我那领人。”说完,拉着我往前走。
这间单间格局类似,我忍不住又对那些酒具上下其手一番。十三看着我好奇的样子,问道:“没见过这些玩意儿?新鲜成这样?”
“我不喜欢喝酒。”给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的确,在现代,这些古典的酒具怎会轻易看见,“所以鲜少见到这些。”
“那要这些做什么?”他不解。看他那样大概也是个嗜酒的,怕不懂得我们这些小资情调。
“喜欢,仅此而已。如此精致,让我爱不释手。”我专心的把玩一阵,放下,看见他含笑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心忽然一慌。适才兆佳云悠和八福晋的话又在脑海里回响,脸色不禁一沉。
“怎么了?脸色忽然苍白起来?那次你无端的跑回去后似乎生了场病?我也没机会去看你,现下可好了?”他的眼神中有关切,让我无法硬起心肠待他。
“谢十三爷挂念,大好。”我也分不清那场病究竟是为谁,为他还是琛。或者,在我心里,这两个人也许本就是同一个人?我有些惶惑。
“你怎么来这里?”我突然想起,总不会一个人跑来喝闷酒,应当有正事。
“跟四哥约定的时间,四哥十分喜欢这里的素食,偶尔会来这尝个鲜。”
四阿哥!我开始冒冷汗,想到要见他,就有些心虚。“那我不打扰你们兄弟相聚,我还是回去等十四阿哥。”
他一把拉住我,似笑非笑的道:“这么怕四哥?我还记得那天你第一次见四哥时说的话,让我觉得你好象认识四哥很久,很了解他的志趣与脾性,怎么现在好象惟恐避之不及?没做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