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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的灵药,实可遇不可求。雪参既然找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近闻人传言天池之内的雪莲实,已届五百年结实之期,正可派用场,他想了一阵,计划上趟天山,向天山神君情商讨取一粒。
这虽是一种茫然的想法,但他不灰心,鼓起勇气,朝天池走去。
鬼使神差的让他摸到此地,正好赶上柳剑雄遭血光之劫。
他将霜眉蹙的紧紧的,要救之人,伤势这等沉重,不由急得一头大汗。
他抬看天,默然思索救柳剑雄之法。
糟透啦!入眼但见两道人影,疾如丸暴泻,飞坠而下。
他本是老江湖,蹙眉忖道:“他必是被人从上面逼跃坠壑,能有这份功力之人,除天山老怪,再不会有其他人,而飞泻下降之人,除老怪之外,在天山谁有此身手,他还存一口气,我是救他呢?还是听老怪收拾他?’”
江南钓叟上次救过他,无形中,生出一种情感,虽已势危,也不愿舍之不顾。
略一思忖,他动作如风,右臂一伸,俯身抄起柳剑雄,连着几个腾身,纵落另一处岩石藏身。戚玄龄父女现身,他一动都不敢动,屏息静观,及至戚玄龄父女离去之后,他方托着柳剑雄奔向后山不远处,他藏身的一处岩洞走去。
他将柳剑雄安放好之后,先替他点穴止住血脉,使鲜血不再外流,继又为他推拿一阵,吁了口长气,停下筹思进一步解救之策。
他慈眉紧皱,沉思少顷,方南南自语道:“要救他,除非能得到一粒雪莲实,并加上我这些灵药,配剂内服,或可复原……”他显得沉吟。
更不住的摇头,毫无信心的念道:“天山老怪性情孤傲,向他求粒莲实,无异海底捞针,谈何容易,看来!只看这小伙子的造化如何了!”
他心里想着,身形却毫不停留向天池奔去。总算机缘投巧弄来一粒雪莲实。
他返回山脚藏身之处,立时动手打开药包,捡了几味珍奇圣药,合拌雪莲实煎熬了,分三次服侍柳剑雄喝下。
一个时辰之后,柳剑雄才苏醒过来,但神态慵懒,精神萎顿不堪。江南约叟帮他行功调息,可是真元始终无法归纳丹田。
柳剑雄摇头一声低叹,江南钓叟慈眉一动,笑着安慰他道:“柳大侠,你伤在督脉‘百会’重穴,老朽已尽了绵薄之力,但这种伤症,非普通的创伤,服药之后,尚须长期静养,悉心调理元和,才有康服之日,急也无益!”
柳剑雄歉然的赧笑道:“老前辈这番恩德,晚辈有生难忘,唉!想是命中注定有该此魔难。”
他一醒来之后,就已叩询过江南钓叟的姓氏,对他所伤及被所救的情形,亦略为问及。当下江南钓叟谦逊的简略相告,但对上次浔阳救他之事,则矢口不提。柳剑雄既不知钓叟是两次救命的大恩人,更不知钓叟曾为了救他,而自毁一生清誉,去盗取天池的雪莲实。
且说江南钓叟见柳剑雄这等颓丧,慈笑了一下,安慰他道:“柳大侠,凡事虽说有个前定,但人定胜天,武林中人,谁能保证一生一世不折毫发。这点小挫折,算得了什么,何况你与天山神君尚有翁婿之情,你的动机可悯,又非输招,仅仅是为了避招失足,何辱之有!”
柳剑雄汗颜十分的点头谢过,瞬间又摇头道:“我难道不死不活的这样过下去!唉,那真要比死还难过了!”
江南约叟苦笑了下,颔首安慰他道:“老夫虽与你素无渊源,但同为武林一脉,必尽一己之力,使你早日康复。柳大侠,武林之中的未来劫运,合你之外,无人能平此纷扰。”柳剑雄感激万分的答道:“老前辈这种侠心仁怀,晚辈衔环结草,都无法报答一二!”
江南钓叟哈哈一笑道:“柳大侠言重了,老朽何能何德?敢劳柳大侠如此宠赞,现下别尽客气,老朽想起一事……”
柳剑雄诧然急问道:“但不知老前辈有何贵事?晚辈能否稍尽微力?”
他乃是侠义之人,寸思必报,别看他此刻尚未复原,果真钓叟有事需他相助,上刀山下油锅,他亦原挺身以赴。
江南钓叟笑着摇摇头道:“倒不是其他什么事。我只是想起一物;天山之中,有一种雪参,人服之后,能起死回生,万病立除,老朽想再踏寻天山一遍,如果托柳大侠之福,天幸取得一枝,既可使柳大侠贵体立时康复,老朽亦能韬光以遂心愿。”
柳剑雄拱手一拜道:“晚辈拟追随老前辈执鞭坠镫,听受驱使,只是贱身复元,恐有拖累老前辈之处。”
江南钓叟哈哈一笑道:“那里话此番寻取此天山至宝,一要借重你相助一臂,二要托你之福,别客气,我们这就走罢!”
两人不再客气,立时打点起程,好在柳剑雄的包袱兵刀未失落,仍背在背上。钓叟更是有心之人,准备了甚多干粮。
两人耗尽月余工夫,历尽艰辛,南天山、北天山,山山走到,峰峰踏遍。渴饮雪水,夜宿冰窟,柳剑雄的身体日渐衰弱。还好,江南钓叟医理精深,囊中奇药又多,给他不断调理,方算绕天之幸,一路上能勉强撑持。
花费这多时间,仍一无所获!但这两人匀为武林中一代奇材,有百折不绕的精神,是以仍一味的寻觅。
这一天,恰是大晴天,日光灿烂,因前晚乱刮了一夜大风雪,冰山冰树,晶莹玲珑,映照得天山华光闪耀,宛如淡淡的镀上一层金。
两人趁着天时奇佳,展开所能,游窜了峰巅绝谷之间。
自一入山,难得上这么好的天气,柳剑雄神情一爽,油然的童心大作,抖开嗓子嘘声清啸,舒发一下操作闷多日的忧郁之气。
江南钓叟见他心情开朗,也就任由他一味乱啸乱叫。未加拦阻。
虽然在病中,他啸劲的气力仍是不凡,声声相连,峰峰相应。这样一回环震荡,蓦的十里外一座高峰雪崩,“轰隆隆”之声大作,但见白雾飞扬,宛如半边天倒将下来,那座山峰,连万年玄冰都随着崩泻。
一山崩,群峰应,远远近近,塌泻冰峰不下数个之多,一时间,山摇地动,如同世界末日到来。
柳剑雄惊得脸色大变,惶然的望着江南钓叟。
江南钓叟此刻何尝不也是惊骇不已,两人头顶,那座尖峭插天的冰峰也摇摇欲坠。钓叟一把扯住柳剑雄,双目瞪的圆滚,惊慌万状的愕然昂头注目,凝望着那座冰山。
柳剑雄愧疚难当,心中忖道:“我老是做错事,前在关外,一声长啸引起长白山的雪峰倾塌,那次不知伤了多少生灵;今天怎的又如此愚蠢,重踏覆辙,又引起雪崩!我死不足惜,万一头顶那座冰峰崩泻,拖累了江南钓叟老前辈,那怎个了得,我将何以见天下武林?”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没想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一旦真格头顶冰峰崩泻,他又岂能幸活。
“谢天谢地!”雪崩已渐次停息,江南钓叟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接着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
柳剑雄歉然的朝他一望,江南钓叟报以淡淡一笑道:“侥天之幸,雪崩停息,你我均安然无恙,大难不死,必不后……。”
他叟的止声,将未说出口的“福”字咽了回去,他怕伤了柳剑雄的心。
柳剑雄果真脸绯红,江南钓叟朗声豪笑,一拍柳剑雄的臂肿道:“柳大侠,你这一声清啸,强胜我们苦寻月余,雪参出世了!快走!”
柳剑雄剑眉一皱,不知江南钓叟话意所指,惑然不解的望着他。
江南约叟又复一声淡笑,一指适才倾泻了的半秃高峰,豪情尽逸的道:“雪参长于万年玄冰之中,你我苦寻月余,无法掘冰采探,今幸得你那一声长啸,冰峰崩塌,虽受惊虚不小,老朽敢断言此番雪参将为你出世。”
柳剑雄心下虽喜,但他知江南钓叟是安慰自己之言,雪参是否出世,那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登时一笑拱手道:“老前辈谬赞了,晚辈一介莽夫,只有舔附骥尾,托你老之福。”
两人一阵谦笑,相偕奔跃,朝十外首先崩塌的那座冰峰奔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双双飞跃,疾通风飘,眨眨眼,已来到那座峰下,举目一看,霍然半峰之上,星跳丸掷般的一点黑影疾滚。
江南钓叟狂声大叫了一声“糟”,促声道:“柳大侠,糟透了啦!捷足先登,上头有人啦!”
柳剑雄早已看到,峰上有人,但他是生性刚直之人,心中在想,雪参虽是至宝,但冰峰并没被我们买下,怎好限制别人不上峰?说不得,我们只上去碰碰运气。”他心中想着,口里却无法反驳,只转头朝他淡笑一下,缓缓的说道:“雪参人间至宝,千年神品,究应属谁,晚辈的意思是上苍早有安排,管他有人没人,我们先上去察看一直下,碰碰运气。”
江南约叟点点头,一扯柳剑雄的衣袖加足劲力,抢先飞登。
才登到半峰,蓦的峰顶一声如袭帛般的尖啸荡空传来,啸声一起,江南钓叟疾的猛收步,一拉柳剑雄停将下来。
柳剑雄感到他扯着自己的手微抖不由诧然的向他望去。
江南钓叟古色的脸煞白,连浓叠如波的纹沟都隐泛青紫,柳剑雄心中猛跳,一摇江南钓叟的衣袖道:“老前辈,是怎么回事?”
江南钓叟泛上来一个痛苦无比的惨笑道:“老朽生平的大对头到了,今天或许是老朽的未日。”
柳剑雄听了一愣,抬头上望,看清上面人影,也跟着吓的魂飞魄散,你道为何,原来傲立峰顶之人,霍然是紫电无影牟昆。
若在一月前,柳剑雄还真不把他放在心上,但此刻情形不同了,自己负创未愈,如何能斗得过这恶魔。
江南钓叟望着柳剑雄一叹道:“我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柳大侠你。”
柳剑雄剑眉一飞道:“我与他也有一段过节。”
江南钓叟轻摇摇头道:“柳大侠,大丈夫能屈能伸,走吧!暂时压下这口气,趁这魔头未发现我们之前,走为上策。”
柳剑雄天生傲骨,宁折不弯,摇摇头扬眉道:“老前辈的关怀,晚生心领,但天地之间的事,数有前定,是祸躲不过,牟昆现在功力已入化境,要走也走不脱了!依晚辈浅见,莫如硬着头皮迎上去,临机应变,说不定能吓走这魔头。”
江南钓叟早年也是铁争争的汉子,他这般躲着牟昆,无非一则牟昆生性凶残,手底狠辣,二来牟昆手底功夫确实强过自己。此刻一见柳剑雄镇定若恒,暗中虽替他担心,但表面上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道:“好吧!走!但柳大侠能忍则忍,切不可凭意气出手!”
柳剑雄点头微笑,不说什么,随在江南钓叟身后上爬。
牟昆也早看清两人,一是自己欲得之而后快的死对头,一是当今世上能击败自己的少数高手之一,心中一阵打鼓,也自取决不下,自己是走?还是硬着头皮再拼一场?
另一个念头加深了他的信心,他想到前在塞上,虽败在这年轻高手的神剑下,但如今偷服了两颗雪莲实,月来的苦练,功力又加深了几成,正好趁此机会再斗斗这年轻高手。
他傲然的立在峰巅,狰狞的泛起一丝冷笑,在他的心中,对柳剑雄四式金刚神剑,还稍有三分顾忌,至于江南钓叟,则完全不在他眼内。
峰腰的两人还来的真快,眨眨眼,就已飞上峰来,牟昆嘿嘿狂笑不已,笑声一住,冷冷的道:“人生休何处不相逢,不想在这边荒穷谷之内,又逢上两位,正好将前账清理一番,两位是齐上还是挨个儿厮拼?”
柳剑雄趁他不注意之时,暗将江南钓叟给他的宁神丸摸出两粒,吞入口中,江南钓叟拱手一笑道:“牟兄别来无恙,你我兄弟天各一方,多年睽违,想煞小弟了!”
牟昆面色板的像块青石板,冷森森的无一丝活气,鼻中冷哼了一声道:“吊颈鬼,我姓牟的那一点对不起你,将独门解穴手法传给你,哼!不想你违背当初的诺言,专门跟我过不去,用我传给你之技,捣我的蛋,我问你,两年之前,姓柳的被老夫用独门手法封住他的穴脉,是谁替他解的?”
说时,他圆睁双目,一指柳剑雄。
江南约叟微笑拱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柳大侠落水三天,因缘付会,教老夫遇见,岂难见死不救?”
柳剑雄啊的一声惊呼,单膝一屈,朝江南钓叟跪下,道:“原来那次救晚辈的是你老人家,恩同再造,靖受晚辈一拜。”
江南钓叟连忙把他扯起来,向他作了一个苦笑道:“此时此地,你还多的什么礼?”
牟昆一煞浓眉,像是对这两人的一些事弄不清爽,愕然了一下,含混的道:“你两人别牛头拜马面的啦!快点说,我们这笔账如何算?”
柳剑雄恨他口齿尖刻,反手五指一挥,五缕冷风扫向牟昆。
指风生啸,锐不可当,牟昆是识货之人,那敢轻攫其峰,脚踩连环,飘身猛退。
他这一挥,是含怒出手,乃毕生功力余劲所聚,指风挥出之后,一脸煞白,冷汗直冒,人颤然欲倒。
这一下,可把江南钓叟吓坏了!疾飘身,一步抢拦柳剑雄身前。柳剑雄顿时惊觉,强运了口真气,支住身子。
柳剑雄这种颤抖不已,变脸变色的样子,反把牟昆吓得七上八下,以为柳剑雄是气极了。这么个老江湖,只因为心机太多,过于狡猾,见此情形,反而对柳剑雄有了怯意。
柳剑雄也知道自己不能强运真气,更不能使气,否则,准的原形毕露,今天要难逃牟昆的毒手。
这时牟昆环视一阵贼眼,淡然一笑,向江南钓叟冷笑道:“姓柳的火气还真不小,好哇!老夫就先领教吊颈鬼这些年埋头苦练的绝学。再来向你领教。”
江南钓叟刚说了一声“好!”柳剑雄已探臂挽剑,轻声道:“慢来!你要讨教钓叟前辈的武学,先过我这一关!”
他声音虽轻,但音韵仍甚清朗。
江南钓叟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但他深知柳剑雄机智绝伦,同时深知自己绝不是牟昆的对手,稍一犹豫,也就一步横跃,侧立一旁。
牟昆嘿嘿一笑道:“那天在依哈托里未打过瘾,今天正好拜领你的高招。”
柳剑雄今天别有用心,行事未依往日常理,冷声一嗤,不屑的道:“你别再脸上贴金了,那天小爷一念之仁,未赶尽杀绝,放你逃生,今日相见,小爷还有点不原动手,想再尝我的神剑滋味,极是简单不过,我知你不是到天山池找雪莲实。但短时之间,谅你功力也增进不了多少,打来一样不过瘾,何妨让我成全你,订约一年后,再和你比斗,你看如何?”
牟昆原本就有点心虚,此刻一见柳剑雄脸色不对,他心中暗自盘忖,怕真还接不了人家的神剑妙招。
柳剑雄见他沉吟不语,又淡的一笑道:“小爷近年来从我广惠师兄处所学的一百零八式大罗金刚剑,上次未施展,如果今日不妨让你享受享受。”
这话一入耳,更将牟昆镇住了,人家金刚四式已无法接下,再听说还要炫露大罗剑,心中一转。藉机下台道:“好吧!既然你要将时间往后延,也好!来年武当山上三次论剑,老夫也算上一份,到时定要瞻仰一下盖世绝学的大罗一百零八式。”
柳剑雄冷哼一声,剑眉斜挑。
牟昆脸朝江南钓叟瞪了一眼,低沉着嗓音道:“吊颈鬼,饶你一次,颈上的头颈暂时是你的。”
江南钓叟心中冷颤了一下,敢怒不敢言的望着飞奔下山的牟昆一眼。
强敌竟然这样轻松的退掉了,他心中着实和赞佩柳剑雄的胆识,他想得出了神,直到牟昆的背影消失了,他方吐了口长气,回头一看柳剑雄。
甫一回头,不由“啊”的惊呼失声,一步横跃,将矮身下缩的柳剑雄环包了个紧。
江南钓叟失声大叫:“柳兄弟!柳兄弟……”
嗓音凄凉,使人油然的泛起一股心酸之意。
柳剑雄有气没力的张开眼睛,向江南钓叟失神的一望道:“老前辈,我不行啦!”话一落,人又昏了过去。
江南钓叟悲怆失声的连喊两声:“柳兄弟!”
任他叫破喉咙,柳剑雄也未吭声相应。
第十一章 赤心侠胆
江南钓叟立时急得六神无主,看着臂弯里一脸苍白,出气多进气少的柳剑雄,不停的嗟叹。
“轰隆隆”,又是一声地裂山崩,起自他左则的一处半圯冰峰。
将他从惶恐中惊醒,连喊了半天不见答应的柳剑雄,心惊骇得紧阖的双眼翻了一下,江南钓叟愕然抬眼向塌峰望去,但见雪雾蒙蒙,自峰下滚上腾。倾塌之处,玄冰寒光耀眼,一片森森银灰光芒中,霍然有一口碗大血红之迹。
江南约叟惊讶的大声惊噫,举起衣袖揉了揉老眼,再睁目细注,突然大声欢呼道:“雪参!”
探臂一抄柳剑雄,挟在腋下,如飞疾奔,十数个起落,已跃落那长着血红参叶的灵参之旁。
他喜得纵身狂笑道:“有救了!有救了!天地间的灵物,冥冥中,早有其主。此物像是专为他而生。”
他看了下腋下的柳剑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