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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就是她想养成,也要看人家要不要她养!
“老太君的意思是,愿意与我家退亲了?”陆珺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压下各种复杂的情绪,想要邱老太君给一个说法。
“陆小姐,你还是没懂。此事我家是退不了亲的,我家是孤臣,圣上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此事是先皇保的媒,除非陆家愿意散尽家财,散尽隐户,否则圣上猜忌之心一日不减,你家的亲事就也别想退了。你家若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划清界限,或者你父亲想要辞职还家就如江家族长一般做个闲云野鹤,不妨上门来退亲,老身在这里就可以允诺你,若你家要退亲,我和我儿绝对应允。”
陆珺捏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过来就是自取其辱,可这股子难堪怎么也退之不去。什么朝堂政见,什么时局大势,她不过是一后院的年幼闺女,哪里会知道这么多!这邱老太君先前那般慈祥,转眼就变得如此刻薄,还说她配不上他家孙儿……
她好歹也是朝堂大员的嫡女,她家累世大族,就算李锐的父亲以前多么有权势,信国公府多么显赫,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过气的贵族都尚且不算贵族,邱老太君凭什么就觉得她一个世族女要看得上李锐!
“邱老太君的话,小女子懂了。”陆珺竭力控制情绪,让自己不要失态,也不要哭出来,只是对顾卿行了行礼,便稳稳地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走到自己的侍女们身边,看到丫头们对她露出的担忧神色,还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和邱老太君提这事,不是蠢,又是什么?她看自家孙子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别人家的女儿都是蠢货糊涂蛋,不该瞧不起她家孙子。
可她在他父母手里,也是掌上明珠,千好万好的。
顾卿气的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上次气成这样,还是发现方氏在家里搞了一个巫蛊的时候。
“相貌倒是其次,主要是品性要好。”
顾卿苦涩的一笑。
孙儿啊,她相貌倒是很好,品性也应该不差,可人家是真的看不上你,和你猜的没错啊。
花嬷嬷替顾卿顺着她的背,嘴里不住劝道:“太夫人,你和这个小姑娘说这么多,有些自*份了。像这种情况,你应该直接让她找大人来说。哪里有小姑娘家来谈自己婚事的?别说只是个世家女,就是公主之尊,金枝玉叶,自己跑来退亲也是过分了。”
“我知道我不该和一个小女孩怄气,可我就是忍不住,这口气要是让我憋着,我非憋出个好歹来不可。你听听她那话,她是蒲柳之姿,配不上我家的锐儿……”顾卿的牙被咬的嘎啦嘎啦响。
“若论身份,如今的锐少爷,还真配不上陆家小姐。”花嬷嬷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心思重,可是性子却傲的很,怕是遇事不爱和人商量,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她这番主意。我在宫中见过许多女人,像这样性格的,通常最后过的都不会太好……”
“邱老太君,别生气了,我们回去吧。”
另一头,李茂拿了手中的名单,和各家的主母一个个的说明情况,又把名单上的人名报与她们听,请她们协助。
有些主母听到那名字,心中欢喜的要命,那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家老爷宠爱的美妾。这时候她们占有大义,一举数得,岂能不欢喜?
还有些主母连这些下人的名字听都没有听过,想来也是不入流的下人。这样的下人都会让李国公知道,确实应该是有问题的。
还有一些人心中实在不快,无凭无据,只凭一张口供就要提人,万一是攀咬怎么办?再说,若是让禁军进了家,还不知道有什么流言传出来呢。
无奈李茂手上握有圣谕,若是违命,就是抗旨不尊,和家中下人们比起来,这又算不得什么了,更何况她们被扣在天香园里,若是不配合,说不定这李茂真能把她们一直留在这里,她们都是女眷,和这一堆兵丁留在一府之中,实在是有*份。
此事虽然所有人都同意了,也愿意行方便让禁军随她们回家去拿人,可心中总是留了疙瘩。这李茂仗着有皇帝撑腰,连各府有诰命在身的命妇都敢为难,若以后势大,还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李茂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又让谢易凡回宫禀报皇帝,此间事情已经事了,刺客们也都押送回宫,这才去天香园接了母亲,由家中众多家将和数十位禁军护送着回了信国公府。
信国公府的大门口,听闻了消息从宫中告假跑回家来的李锐正在不安地不停张望,见到顾卿的马车从坊口的方向驶了过来,连忙冲出去老远去接祖母。
他还没敢和李铭说,不然那小家伙还不知道要惊慌成什么样。
待看到顾卿安然无事,连头发都没乱的从车里下来,李锐亲自替祖母去拿车凳,又搀她下车。顾卿看着一脸“啊我总算放心了”表情的李锐,再想想陆家小姑娘最后跑来和她单独说的那句话,心里实在是难受地紧。
顾卿由着李锐搀着她下车,走了几步,突然和李锐说道:
“她长得很丑。”
“嗯?奶奶说什么?”
顾卿实在不忍心说陆家小姐嫌弃他的话,又觉得说人家姑娘品性不好是坏人名声,那只能从相貌上先粉碎李锐的美好想象了。
等他对未婚妻的这段绮思渐渐淡了,想来接受这个事实也不会太难过。
若有机会,她会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的。
她家孙子,值得真心爱慕他的姑娘。
所以顾卿又张了口,拍了拍李锐的手。
“那陆家姑娘我见了,长相实在……你还是忘了吧。”
李锐听见这话,犹如美梦被人撕碎,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来。
☆、第132章 李茂装哭
李茂将母亲送回了家;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立刻就召了吴玉舟和陈轶两位先生来。
他现在感觉到了出仕以来最大的危机。
那就是皇帝对他生出了不信任。
勋贵人家与世家最大的区别是,荣辱富贵皆系与君身。
这话说起来只是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却不得不让人沮丧。有家族和庞大势力做依仗的世族;皇帝动起来还要煞费苦心,可对于他们这种看似登天的新贵,要天塌下来;也不过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李茂自认没有做出任何让皇帝忌惮的事情;可皇帝依然趁着清理刺客与暗探的机会敲打他;其中深意;让人心寒。
没一会儿;吴玉舟和陈轶来了;两人在路上已经向去报讯的家人打听出了邱老太君遇刺一事,心里也在猜测,大概李国公召他们前来,问的就是这个。
谁料到,这位信国公大人,问的却不是邱老太君遇刺一事,而是皇帝让他清理暗探的用意,以及以后的应对之策。
说实话,陈吴二人真的没想到李茂会成长的如此之快,快到能看到皇帝让他出面去清理前朝余孽绝非偶然的地步。
但仅仅能看清,对于这个危机四伏的公府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信国公,您当年出了孝,为何一入朝堂就是兵部侍郎呢?”陈轶决定让李茂自己想清楚为什么。
“因为兵部是勋贵派掌控的衙门,皇帝不放心兵权掌握在世族手里。”
“那为何圣上几乎是立刻就重用了您呢?”
“因为我家丁忧数年,一直以我父兄马首是瞻的勋贵派也就被世族打压多年……”李茂说道这里,突然顿住了。
“刺客为何一直没有刺杀过邱老太君,如今却又开始了刺杀?正是因为这次轮到晋国公丁忧了。”陈轶给李茂分析着局势。
“两派势力均等,才能在摩擦中不停让关系恶化,以至于政令不通,朝廷行事的效率低下。若是某一方压倒另一方,对于皇帝的权衡之术来说,自然是非常不利的,可是若是发生战争,这般情况反倒能很快拨乱反正。”
“尹朝余孽希望大楚能生出内乱来,最好是一直内耗,如今晋国公丁忧,世族隐其锋芒,所以尹朝余孽慌了……”陈轶想了想,“想来他们准备许久,生事就在这几年,所以不能见到朝堂稳定,便想让国公爷您也丁忧,如此这般,群龙无首,大楚的朝堂就会更加混乱。”
“所以说,晋国公的存在,对我反倒是好事?”李茂举一反三,“换句话说,我的存在,对晋国公来说,也是好事?”
“正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您能一出仕就占据高位,却没被其他世族打压的原因。一来他们急需有人出现让皇帝安心,二是您毕竟年轻,经验又无,算不得什么棘手的对手,三来张家的张宁任了吏部尚书,在其间起了平衡作用,您的位子才稳稳地坐了下来。您方能一路扶摇之上升到兵部尚书,成为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的尚书。”
“但如今局面变了。”陈轶做出一个倒塌的姿势,“但凡局面一变,为了保持平衡,圣上自然要更改砝码,削弱您的重量。”
“我的建议是,您不妨示弱。”
“示弱?如何示弱?我难道还强过吗?”李茂苦笑道,“我都不知道哪里强到让圣上忌惮了。”
“信国公不可妄自菲薄,您代表的是整个信国公府。若您府上不强,尹朝余孽为何会三番五次盯着您府上?岐阳王的残余为何又要想尽办法的离间你们府里的关系?”吴玉舟一直跟随李老国公,自然是知道信国公府为何一直行进的如何艰难。
“您是皇帝手中的刀,也是他手中的盾,是挡箭牌,也是披荆斩棘的利器,可利器既可伤人,又能伤己,是以皇帝不得不做出防范来。此乃帝王之道,乃是无情之道,并非针对您一人。”
“削弱您,是要用您。若是此时圣上一点改变都没有,我倒要替您担心了。”吴玉舟劝说李茂道:“此刻晋国公一派示弱,您也不妨在圣上面前示弱吧。您本来就不是锋芒毕露之人,只要大大方方表现出您的本性,凡事多问皇帝,时间久了,皇帝自然会对您放心,也会更加倚重您。”
“我信国公府一门忠烈……”李茂悲愤欲绝道,“我家危如累卵,如今竟要……”
一时间,李茂竟是说不下去。
“那就让皇帝知道信国公府危如累卵。您可以这般说……”
第二日一早,李茂入宫上朝,等候升朝之时,众多同僚纷纷过来问候,询问邱老太君可好。就连许多世族高官也都关切着李茂的回答,恨不得把耳朵支起来听的老远才好。
李茂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凶残刺客,竟想用暗器在宴中伺机杀了我家老母亲,若不是德阳郡主舍身相救,如今我已经是无父无母之身了。那凶手环环相扣,手段残忍,我母亲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却受了惊吓,当时在郡主府上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回家后就倒了下去,至今还卧在床上。”
李茂已经和顾卿商议过,让她先在家休息几日,对外报病,谢绝探视。
此时这种邱老太君强忍惊惧的说法,自然是更加惹人同情。
“我母亲这几年就得了中风的毛病,过年的时候还发了一次,我们在家连气都不敢让她受的,如今她受了这种惊吓,我真担心有个好歹来。那我们家……我们家真是天都塌了一半了……”
也是,若李茂再度丁忧,那他这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光全部都在守孝了,确实是让人同情。这大楚这么多人家,也没有哪家像他家这般过的多灾多难的。
再想到他孤臣的身份,不由得让人生出无数想象来。
今日大朝,皇帝在朝上说了尹朝余孽之事,勃然大怒。
这些逆贼隐藏多年,枝繁叶茂,却如同暗地里潜藏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咬人一口,不可不除。皇帝在朝上点名道姓痛斥了众多大臣御府不严,竟然让前朝余孽混入府中的罪过,有的被罚了俸,有的则责令回家一月,好好整顿府中之事。
责令回家,其实就是变相的逐退一阵,是皇帝最常用的惩罚手段。
耐人寻味的是,被责罚的大多都是勋贵一派。虽然是勋贵一派治家不严是通病,他们也没有那么多家仆可以好生□□,但此次这么多人被申饬,不由得让人想象是不是皇帝又想安抚世族了。
这一阵子,世族可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一时间,许多人都看向李茂。他站在文官队伍的最前端,而原本站在最前面的平章政事张诺已经丁忧,他那一身紫衣出现在那里,就分外显眼。
世族一派都在等。
他们等着李茂出去求情,此时若他不表现出对属下的维护,勋贵一派很可能就会对他不服。原本他年纪就轻,早就受到别人诟病,如今再明哲保身,以后更是要被厌弃。
可李茂什么都没做,既没出面解释,也没出声求情。竟是安然的接受了皇帝的安排。
呸!
真是皇帝养的一条好狗!
下了朝,皇帝自然是好生的安慰了李茂一阵,更是对他府上的遭遇表示同情。
李茂听到皇帝的话,当场痛哭流涕,说明自己当年失去父兄的痛苦,实在是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亲人的悲痛之情。他痛斥尹朝余孽残忍无情,屡次对他家下手,让他一府老小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中,他家老母已经中风,再多来几次,肯定陨命,他实在不想赌了。
李茂求皇帝允许他辞官回家,和家中老小闭门不出,做一逍遥散人去。
楚睿一直做好了李茂不堪重用掉链子的准备,却没想到只是一场刺杀,就让他生出了退却之心。再一想他平日里的表现,汾州的几场生死劫杀,方氏引神婆回家,李锐被厌胜之术所魇,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信国公府真是倒霉至极,这家中这么多大人小孩现在都还活着,真是祖坟上在冒青烟。
让一个平庸之辈承受这么多状况,被吓破了胆子,也是有的。
楚睿现在还丢不开李茂,况且晋国公如今刚丁忧,他就允了李茂辞官回家,这卸磨杀驴的也太快,众臣若就此对他寒心,那他才真叫举步维艰。
这等自毁城墙的不智之事,他自然是不会做的。
楚睿连忙安慰李茂,又夸奖他家的忠心云云,表示自己以后一定成为信国公府坚实的后盾,也会安排宫中武艺超群之人细心教导李锐,以保护府中老小的安全。
李茂此次哭求,就是为了找皇帝讨好处来的,他家吃了这么多亏,就连他自己都九死一生地去办圣上安排的差事,如今圣上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他早就已经心凉。
此时他受吴陈两位师父点拨,话语间都是一意要带着全家老小归隐,逃避这杀身之祸的意思。皇帝无奈之下,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肃清京中尹朝余孽,不让邱老太君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甚至愿意让李茂再招五十家将入府,补充信国公府家将的数量,以便能够好好保护府中老小。
李茂见皇帝说来说去就是这些,也就见好就收。
只是此番之事,已经让他看清了“皇帝”是种什么样的身份,他父亲当年又为什么一天到晚喊着要卸甲归田,更坚定了他走父亲当年路线的决定。
和你们这些聪明人玩不了,大不了我撂挑子不干了,看谁急!
李茂得了皇帝的安慰,又拿到了昨日那些郡主府的刺客录出的口供,回去细细一看,心中暗暗后怕。
陈轶先生的猜测是对的,尹朝余孽怕勋贵一派势大压倒世族,大楚朝堂从此成为一言堂,这才急急慌慌下手。
勋贵派大多是以武勋起身,虽大部分已经在他爹的带领下交出了兵权换取出身,但实力威势依然还在,上马就能带兵,又是宿将,让这些余孽不得不防。
其二便是信国公府接二连三的揪出探子,让这些人慌了手脚。
李茂看见这些刺客的“原定计划”,后背都生了一层冷汗。
原来不光是用鸽子送信,花盆里才是另有玄机。若不是新的花盆在入府的前两天因为圣上下令端了那处据点,没有送出去,那昨日射她母亲的就是弩箭而不是铁弹。
弩箭速度极快,就算德阳郡主想要以身相替,想来他娘也是难逃一劫。
而那茶娘子所下的剧毒,正是陈轶所说的那种海里的剧毒,幸亏他娘从不喝茶,看到茶娘子的杰作也只是看看就让人端下,不然哪怕是他娘稍微客气一点,用唇碰一碰茶盏,从此他们就天人永隔了。
水渠也是如此。他们在外面将所有据点的逆贼全部抓了,才没有人去接应,否则除了那个所知甚少的女刺客,其他人都跑了。
这不得不说是老天开眼,不忍心他家再遭横祸,阴差阳错之下,才没生出憾事来。
只是这种运气,不可能每次都有。
从此以后,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
至于这次她娘被花嬷嬷保护……
花嬷嬷到武艺如此高强,为什么却一直没有显露?为什么她甘愿这么多年来默默无闻地受他家的冷遇,直到这几年才受到重用?
是什么时候花嬷嬷受到老太太重用的呢?是了,是李锐出现危险的时候,老太太将锐儿移进了自己的院子时,受到了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