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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木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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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去够他的手。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後他立刻握住了我的手。手指尖从手腕处一路摸索到中指指尖,然後细细地摸我手指上的茧。这是让我平静的触摸。天知道我渴望这样的触摸有多久了。他一边问我会痛吗,一边拿起我的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摩娑。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他的嘴唇上。川端康成在《雪国》中写那个艺妓的嘴唇如同水蛭一样鲜活饱满。让的嘴唇也是丰满的,所以他的脸看起来相当温文却有一丝诱人的妖。 
“不痛,长了茧之後就不会痛。” 
这种状态真是太暧昧了,我试著要抽出手来,他却不肯放开。 
“贝松……先生……”这种陌生人一般的称呼使人感到分外生疏。他一分神,我抽出手说:“我收拾一下桌子。”他像小孩子那样很直接的表现出不满,失望和霸道,他抓回我的手开始啃咬。我干脆走到他身边抚摸他的头发。他的眼中一瞬间就出现了类似於火焰的东西。只可惜这团火太过温暖。 
我极尽温柔的对他笑,我知道这是我在他眼中会美得恍如隔世又冷得坚如寒冰。这足以让他迷惑并且全无情欲。 

  5由让•;查里•;贝松叙述 
   2002─ 
                  8─19  上午 
                  9:00 
昨天我和路德维希上了床。这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它的发展之快让我觉得事情好像没有真实度可言,它快得让我觉得发生的一切完全有可能出自我的臆想。只有那个冰冷的拒绝像鱼刺一样卡在甜美的梦想之间。 
然後他突然笑著问:“让我给您讲个故事吧。在玛格丽特回来之前。”於是他站起身来端走了杯盘,拿回两杯咖啡。他紧紧的贴著椅子坐著。笑一笑说: 
“我的记忆和语言组织都是混乱的,所以……请你不要太介意……” 
我的父亲在2002年5月13日去世了。5月14下午5时27分我从音乐学院的大门出来。天气是那种压抑至极的闷热和潮湿。於是我毫无建树地想起天快下雨了。天空是那种不给人一丝生机的墨蓝,对心脏和肺都造成了压力。” 
门口站著的是我父亲的管家;他负责接我回去参加葬礼。他有一张严肃静穆的脸,平静到你会觉得即使相隔十年他也丝毫未变。我走过去拥抱他,他吃惊又迟疑地招呼我。这是让人感慨的事实,我长到了和我熟悉的人一样的高度,而他几乎认不出我来。我离开家已经有十年了。而且的确如我所愿,我是在葬礼上见到我的亲人。” 
从巴黎到伯伊修达城,我们要走罗曼蒂克公路。这条古老的路浑身上下充满了传奇。但并不是每一个走上这条公路的人都怀抱著浪漫激情怀古幽思凌云壮志的。像我就只能考虑一些琐碎之事。公路的两边是在傍晚过後从阳似火变得阴郁难耐的田地和葡萄种植园。虽然我们时常会路过中世纪的城市,但主要看到的还是田地。身著深色衣服的男女,极偶然的出现在视线中,然後犹如鬼魅一般消失。目光远处是各个时代修建的古堡,它们或者沿用至今或者易主或者像幽灵一样被弃置荒野。古堡周围通常都会有郁郁葱葱的黑树林。会有橡树、栗树、山毛榉和很高的松树,树林中难见天日,时而有一小块荒地上荆棘丛生,野蔷薇、苔藓、蕨类、蒲公英之类会像挣扎著喘息一样生长出来……” 
因为伯伊修达城就像它们每一个一样,在充满了鬼气的植被後面隐藏著自己丑恶的躯体。” 
没有阳光,一切色彩也随之黯淡。景色是随著人的心情变化的。树木的灵魂也掩盖不了那个地方灵魂精神的苍白与胆怯。走在路上,沈闷的空气开始流动,打了几个闪,我的眼前如同出现了幻觉一样──父亲的毫无血色的面孔。他在城堡的塔楼上望著我,用他青灰色的眼睛,那种奇怪的浅色中发出充满魔力的震撼感。我……仿佛走进了一个中世纪的舞台,当时帷幕已经把阳光和世界上的理性全部阻挡在身後。” 
我在想我们一家人都是如此这般的神经质吧。我说:‘这种天气很适合回家参拜死者对吧。’管家只是无言的点了点头。” 
下了罗曼蒂克公路,穿过一座城──一座有很多蓦然黯淡的喷水池的城,车子走在一片荒野中。突然间一道闪电,击碎了面具一般笼罩在房子上方的黑暗,我的像吸血鬼古堡一样的家露出他狰狞的笑脸。” 
半掩的窗子“吱呀”一声响了。小白雏菊出现在窗台上。它像它的主人一样狡黠又不可思议。也许它只不过是只在雨天中突然疯狂的黑猫,没有理性,挣脱常规,只打算游离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它缠著我的腿转了一圈在我打算抱住它的同时它毫不犹豫地弃我而去。他抱著猫,仿佛灵魂回归了一般。 
他说,夜深了,路上小心。 

6  由路德维希•;冯•;克林格尔叙述 
2002。 8。 22 
                  周四 下午5:21 
我预料之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伯伊修达城的被毁一定会像惊雷一样震动四方。学者、历史学家、博物馆和珍品拍卖收藏界都会聚焦於此。因而无论警方怎样不情愿都必须调查这样无序的案子,记者接著也就像苍蝇一样粘了上来。 
下午的课程4点锺就结束了,我一直在闷热的琴房拉琴。一个小时後走到窗边,外面大门外被一群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四处骚扰路过校门的每一个人。一会儿一个人推开人群,十分恼怒的走向教学楼。那是让。 
我在钢琴前的长凳上躺下来。重读那份报纸,它用了一个版面来写一件事:“望族古堡被毁,警察与美貌家族幸存者间的秘密……”,此外还刊登了一张照得十分不错的相片。当时让的一只手揽著我,我在咖啡馆前送他离开。说实在的这张照片的取景和色彩都不错。 
不一会儿,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定定地看著他,他也平静地看著我,没有言语。他轻轻地在屋子里走动,我的视线就随著他漂流。他在我的位子上坐下。我轻轻的阖上眼睛。仿佛又那麽一股气流,围绕过他现在在包围著我。 
音乐的声音,曾经萦绕在这间屋子中的音乐的声音,应该会以什麽样的形式残留凝固在这间屋子里吧,至少我一直是这样认为。当最後一丝青紫色的光也被黑暗吞没後,屋外的路灯好像在故作坚强。窗外传来了清唱的歌声。楼上就是练声房,那个女生总是在这个时候才开始唱歌。 
让绕过长凳走到钢琴前,随著歌声轻轻弹奏。我坐起来,背对著琴,留一半位置给他。他坐下来,像小孩子一样清晰缓慢又幼稚的演奏著。光线在他的脸上和手上诡异地跳来跳去。仿佛所有的浮躁都被带走了。 
我扭过头看他的侧脸,直到那双猫咪一样的绿色眼睛也在看我。我们相互凝视。 
“你来干吗?”我问。 
“来,看月亮……”他抚过我的发稍,“好一双迷惑的青灰色的眼睛,你一定是月光的中毒者,你的眼睛你的发稍你苍白的皮肤都发出幽幽的磷光,是一种明亮的毒……” 
他温润多情的唇轻轻碰触我的脸颊。低声在我耳边说:“不要这样看著我,你知道我已经中毒了。”他拥我入怀,温暖又干燥的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像测量一般抚摸著我的背。我不禁微微地发抖。 
他说:“你像月光一样冰冷。” 
我说:“月光是一种卑微又邪恶的光。” 
他像抚摸一件中国的青瓷器一样抚摸我。我的皮肤和伤口就暴露在微弱的月光下,连月光那卑微的东西都在冷眼笑我。他眯起绿色的眼睛,说:“而你是无比纯净的……” 
我一下觉得愤怒又悲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嘴中说出来的时候好像走了音的旧唱片,甚至是谙哑和呜咽的:“如果你养了一只猫,有一天它突然得了怪病,它的毛秃了,长出米黄色的小肉虫,浑身流脓,耳朵中长出蛆来,你还会爱它像以前一样吗?像爱以前那只干净、纯净带给你快乐的小猫?你是不是会丢弃它并且希望它死的越快越好烂的越远越好只要你见不到它就一切都好?!算了,反正爱情也不过像奶油一样华美而浅薄。”我躲开他的手,穿好衣服,开始收拾琴房,留下让一个人发呆。然後我说:“我们去吃点东西。我好饿。” 

7 由让•;查理•;贝松叙述 
2002 8 24   周六  
                  上午9:03 
那天晚上我们就像两个沈闷的上班族一样吃了沈闷的一餐。第二天我再去找他的时候,咖啡馆上的阁楼和那座音乐学院里都不见人影。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对他的了解少的可怜。我想到的第三个他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那座成了废墟的古堡。 
我是不是把他给弄丢了,我不是十九世纪末某个晚上在巴黎街头上一家家的咖啡店找寻奥黛特的斯万,在伦敦的夜幕下找寻犯人的痕迹直到船坞的福尔摩斯。巴黎白日的太阳让人眩晕,快餐店外带的咖啡让人急躁,空气中混杂的香气不会给人丝毫启示。 
当我第二天的早上接近绝望的站在他的窗下时,玛格丽特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乞求一般地蹭我的腿。然後很安心的缩在我的怀中。 
咖啡店的红发女人打开店门准备营业,看到我惊讶地说:“您怎麽会弄成这样子?!路易先生每周五都有聚会还有地下演唱会什麽的。我没有告诉您吗?真是的,看您弄的……” 
等她终於说出了具体位置,我抱著猫转身就走。 
那条街是移民、无名艺术家和先锋艺术家的聚居地。很早以前那里就在灯红酒绿。许多无奈与愤恨之外就是自由的味道。 
我终於在一家地下室里找到他时,一堆乱酒瓶、食物包装和横七竖八倒地就睡的人的较远处,路德维希躺在一张很长的餐桌上。小提琴抱在怀中,蜷曲著身体睡著。他长长的前发盖住了面容,看起来不安又固执。我推开给我开门的人,径直走到他身边。玛格丽特立刻钻进他的怀中,他脸上的妆都没有卸,眼睑上是青蓝的眼影。我吻他,并且希望自己也是他怀中的一只猫。然後我也睡著了。 
记得有一个叫做SIN的乐队,有一张《喧闹的笛子,可爱的噪音》的专辑。它的乐评是“没有禁欲,没有压力,没有真实,没有谎言。”它用最有魄力的电子音乐袭击你的神经每次都让人在愉悦和蹂躏下接近疯狂边缘。它在你昏昏欲睡中向你灌输性、毒品、爱和自杀!路德维希的乐队比SIN要纯净却同时也更自由和放纵,他们少了些噪音却多出许多更具有摧枯拉朽的震撼。也许本来在另类音乐中,SIN就属於电子而他们属於歌特,但他们同样像毒蛇一样尖锐。他们渴望一些鲜血淋漓恶魔似的东西。 
我在这不知名的街道和地下室中醒来的时候,我知道我万分清醒,可是我难以呼吸。 
那把吉他的声音非常凶残它却不是下流和肮脏它只是狂暴又冰冷的嗜血。男主唱的声音温和动人每句话却像毒蛇一样置人死地。鼓声总在你的心脏无力搏动异常脆弱的时候敲出重音。贝斯像无关痛痒一般不急不缓。女主音的歌声如同天籁不在人间。路易的提琴,那把诡谧的琴和玄幻的音像无数幽幽的鬼火包围著整间屋子。 

       你幽黑的裹尸布下枯槁青灰的脸 
       
                  你凄惨的心中毒蛇爬过的痕迹 
       锺楼上猫的啜泣女人的哀号 
       
                  “救救我我不想死!!” 
       中世纪最完美的风啸 
       朝圣路上蹒跚的女巫 
       
                  “死亡路上携你同行。” 
       
                  “温柔的吻安慰你心。” 
我呆呆的等待他们排练结束。然後路易走过来递给我一块黑巧克力。他说我们出去走走。我们四处走走,我才知道他曾经走到过那些地方。这句话说的好奇怪,他本来就去过很多地方。不过在我好像只会记住他如今走过那些地方的身影。我们在小公园里看小孩子们尽情玩耍,突然兴起开始大吃各种零食。他在公园的喷水池前演奏各种温馨可爱的曲子。短暂繁复的练习曲,复杂善变的帕格尼尼,别致的小夜曲。被围在小孩子中的他,深蓝的T恤柔顺并随风轻摆。我终於想到他也只是个20岁的少年。 
我们坐车来到那座图书馆前,那间所有内部构造和设备全部外化的图书馆。路易说它好像一尾骨骼外露的红色观赏鱼。我们沿著他的骨头爬到顶楼。顶层的阅览室几乎没人,我们在最接近屋顶的走廊上坐下来。 
我说可不可以继续那个故事。 
8由路德维希•;冯•;克林格尔叙述 
2002 8 24    周六 晚 
                  20:30 
让说:“继续那个故事吧。” 
我说好啊:“那座城堡像是妖怪一样蹲在树林中。参天的树木看起来无辜又无奈。 
这城堡是世袭的,但太过久远的年代已经让人无从得知是否有过重建和易主。关於它的传说观光手册上记载的是:疯狂的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对瓦格纳的音乐极端的倾倒,把自己和剧中人融合错位的疯狂;同性恋,极端的洁癖,孤独症,自虐,对梦想的向往以及自杀……他重建了这座城完全是出自梦想,他把自己包围在了童话的世界中。的确,哪里就是这麽美,美到连现实和梦想的边界都模糊难寻。换句话说,你在那里可以一年到头的做梦,时间不会比死人血管里的液体流动的快一些…… 
另一个传说要更久远一些,不过也平凡得和那些描写些乡间琐事的童谣没有区别:一个乡下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用他的剑与马得到了国王的赏识,他用别人的血和尸体换来了领地、田庄、城堡和美女。从此他开始生活在一座阴森神秘的城堡中,不知何时他变道不为人知的奇特:阴郁凶残贪婪易怒暴躁不可理喻,唯我独尊、嗜血和性虐待。杀妻弑母的丑闻足以拒绝任何正常的体面人家的来访。整幢鬼气又冷癖的古堡好像一座还有人在其间喘息的坟墓。在生命的末期他为子息所弃,像老鼠一样死去。之後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现这种类型的人。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这幢城堡的角落里自中世纪起就潜藏一些超自然的物体,而日复一日居住於此的人会受到浸毒理性崩溃。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掺杂了太多的臆想的东西,没有已知条件,只有绝对不完美的推理,自然得不出结论。 
进入家族的私人领地,穿行在墨绿色山毛榉树间的林荫道,不久就可以看见那幢爬满青藤却泛出灰白色的城堡。那是一种犹如死去动物的骨骼般的灰白。时而在吸收光亮时而又放出诡秘的磷光般的物质。 
正门的台阶前站著一群面无表情的仆人,他们接过我的行李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扇漆黑中透著锈红的大铁门此时挣扎著又讪笑一般张开了。我随著管家走上长长的台阶,然後就被吞入一张恶魔的嘴中。一进门还是那保持著古老风格的长长的走廊。墙壁上置著昏暗殷红的油灯,若明若暗的光线下隐隐只能看到古代战士盔甲的轮廓。金属的表面由於岁月的流逝而蒙上了一层阴雾。曾经盔甲下狰狞凶暴的灵魂有多少次‘铮铮’的毫不甘心地回荡在走廊上?以至於现在仍能感觉到擦身而过的寒风。 
想来当时我还是极度相信自己的理智的,我曾是那麽勇敢。 
漫长的走廊终於走完,管家侧身推开那扇结实的桃心木大门。 
穿过门就是古堡的大厅,一个幽灵不能进入的地方。 
还是多年前那套家具。坚硬厚实耐用静寂平和安全,永远永远默默地蹲在那里。小时候它们给我无限温暖。温暖,还有那个发著暗光的人影。当时奥图•;斯图尔特冷然地站在酒柜旁,一手拿著酒杯,缓缓地旋转著它。他漆黑的头发已经长及肩背,穿著白得离奇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 
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睛漆黑,目光弥散没有焦距。在看到我的瞬间露出一种抑郁奇特难以分辨的神色。 
‘路易……’他哭泣一般虚弱地随著呼吸呼喊我的名字。我从没想象过他会发出这样脆弱易碎的声音。他长得很高很壮,那时候我好像看到撒旦在哭泣一样,我身不由己地走过去,他猛地抱住我。我拍拍他的後背,他乖巧地把头放在我的肩上。不肯离开。他很用力的抱著我,呼吸却平稳干燥。 
‘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奥图幽幽的说。 
我躲开他。 
‘路易……’他再次叫我。 
我转过头不看他,问:‘我父亲在哪里?’ 
我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十分冰冷。 
‘这里。’ 
那是一间用青灰色的石头建成的高耸的房间,接近房顶的地方有一扇狭长的窗子。我从来没有走进过那间屋子。它让人联想到我的先祖的灵魂或者那传说中的什麽未知生物也许曾经飘泊又停留在了窗口上,他们比我们清楚这座古堡。 
奥图打开一盏昏暗的小灯。我面容安详的父亲就躺在棺材中。我从来不曾想象过他会有这样温柔平和的表情,虽然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到我再见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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