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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广开来。你现在搞那一套又是拍马屁,又是糊弄人。我们是不会跟你干的,别把脏水泼在我们身上。”
叔孙通这些年侍奉过的新老主子有秦二世、陈涉、项梁、楚怀王、项羽及皇帝刘邦,在不少人眼中,他是个没有气节,没有诚信的小人。让这样的小人来搞礼乐,真是个笑话。然而,这样的笑话在列朝列代都有,还常常是这些人把那些糊弄人的事情搞得有声有色。
叔孙通被那两个倔头奚落了一通,倒也不生气。他摇摇头笑嘻嘻地对那两个儒生说:“你们啊,真是两个迂腐的书呆子,不明事理,不知世道的变化啊。”
说罢,他便将其余的三十个儒生带了回来。他又将刘邦身边熟悉礼仪的文人与跟随他的弟子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百余人的队伍,在郊外找了块空地,立上竹竿,拉起草绳,作为标识,模拟了一座庙堂的朝拜情景,编排了一套仪式,像模像样地演了起来。
演练了一个多月后,叔孙通觉得像那么一回事了,便请刘邦去审阅,也请刘邦演练了回庙堂上皇帝的礼仪。刘邦看了演练,自己也摆弄了一回,觉得那套礼仪还行,挺像样,就下令让众臣演练。于是大大小小各级官吏、宫廷侍卫与内臣们都一批批随着叔孙通与他的弟子们日日夜夜地演练起来,搞得热火朝天。
正在这个迁居新宫迎接新年的紧要关头,柴武的紧急奏章送到了栎阳。
二
刘邦读罢柴武的奏章,气得脸色都变了,他连声地骂道:“畜生、畜生!朕真是瞎了眼,养了这条白眼狼!”他没想到那个不忠不义的韩信还真的反了,竟没出息地投靠了那蛮夷之邦。这家伙下手也够快的,竟在柴武大军赶到前献城投降了。
韩王信这一投降,刘邦觉得事态严重了,本来对付的只是匈奴一个对手,现在变成两个了。那韩信又熟悉中原各处的虚实,不像匈奴只是一匹瞎闯的野马,他与匈奴联手会带来很大的麻烦,这是其一。其二是韩王信这一反叛影响太坏,本来大家都认为韩王信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是自己的亲信,在诸王中是很听话的,忠于朝廷的。他这一反,像是掴了自己一记耳光,太丢颜面了。有些人一定会说,连韩王信那样的人都会背叛他,他一定有负于朝臣们。其三,也是他最担心的,这件事会不会扩展,引发一场大变故、大动荡。像彭越、英布那样的枭雄本来对自己就三心二意,这次会不会乘机作乱?还有这几年里被他打下去的许多豪门会不会受到启发与鼓舞,从而死灰复燃?连自己拴在后院里的那头老虎也还活着,如果一有闪失,那些人都闹腾起来兴风作浪,那又将是五六年前一个楚汉相争的局面。要知道,经过这些年的战争,许多平头百姓是盼着世间太平,能过上安生的日子。但这些年的动荡也上上下下造就了一大群不安分的人群,他们已经不会种田、不会做工、不会经商,他们已过惯了在风口浪尖上嬉戏的日子,也野心勃勃地寻觅着占山为王、甚至封侯拜相的机遇。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韩王信这一反,匈奴又入侵,他们又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了。因此不能小觑了这件事,得认真对付它了。
萧何、陈平等人也认为形势很严重,他们特别注意到柴武奏章中提到的,韩王信在献城降匈的同时打出了“还我山河,还我子民”的口号。这意味着他不仅投降了匈奴献出了马邑,还要向中原进兵,把战火烧到腹地。这口号是有号召力的,也有蛊惑力的,这么多年的分裂割据局面,已造成了人们的思维定势,人们已习惯于生活在他原先的诸侯国,从他所属诸侯国的利益考虑问题,这是他们长期接受的事实。而大一统的朝廷对他们则是陌生的、遥远的,甚至是对立的。这也是战乱此起彼伏、长期不能消弭的一个重要原因。秦帝国建立后想改变这一局面,做了许多努力,但由于对被征服国的歧视与施政的暴虐,使原来诸侯国的百姓更加怀念故国,陈胜揭竿而起,各国诸侯又打出了故国的旗号。这次韩王信又使出了这一招,把自己放到一个受欺负的哀兵的位置,这样便冲淡了人们对他投降匈奴的厌恶。
萧何、陈平等更担心的是国家财政的匮乏,汉初的财政是极其困难的,据史书记载“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皇帝的御驾要找四匹毛色一样的骏马也困难,公侯将相有的只能乘坐牛车,那么那些马匹到哪里去了,只有一种解释:连年的战争损失太多,剩下的牲口全投到战场上去了。仅从这一例便可窥见当时各种物资的严重匮乏,皇帝将相尚且如此,那百姓们的艰难可想而知,“无藏盖”三字极简练地描绘了他们一贫如洗、一无所有的窘迫境地。因此,刘邦上台后就采取一系列政策恢复农业生产,好不容易将流离失所的农民刚刚送回自己的土地,却又要打仗了,又得征兵征粮,这可像是在重病人身上抽血啊。前些年百姓们大量卷入战争,原因固然很多,但许多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跟着别人造反。应该说汉初的统一,无论从意识形态到经济基础都十分脆弱,经不起大风大浪。
刘邦刚召集了文武大臣们商议如何应对北边出现的严重事态,柴武的第二道紧急奏报又到了。果然不出所料,叛贼韩王信与匈奴单于率领的大军联合起来向南进攻了。柴武请示皇帝陛下,他是坚守待援,还是随机行动。
刘邦读完奏章,骂道:“他娘的,这帮龟孙子手脚还挺快。”
这次廷议,刘邦还特意将淮阴侯韩信召了来。韩信自从被贬后,常称病不朝。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又是个倾心权势的人,岂能甘心眼下近于软禁的处境?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东山再起。在他眼里,刘邦的天下至少有一半该是他的。他悔不该当初没听谋士蒯彻的建议。当时,他平定了赵、齐、燕等国,中原的一半土地在他手中,手下全是精兵强将。蒯彻劝他脱离刘邦,自立旗帜与刘、项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再抑强扶弱广交诸侯,号令天下,以成霸业。他当时碍于刘邦对他的信任,又自以为立下大功,刘邦不至于对他下手,夺走他的封地,就谢绝了蒯彻的建议。没料到刘邦当初对他的信任与许诺,全是为了笼络他、利用他。这次韩王信投降了匈奴,又与匈奴合兵南下,韩信心中暗暗高兴。他仔细想想,如今他要东山再起,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天下大乱、兵祸再起,那时他便会有出头之日,除此之外,他最好的处境便是老死牖下。现在总算有些动静了,尽管这个动静他并不看好,他以为单凭韩王信与对中原情况几近无知的匈奴要推倒刘邦,这是不可能的。再说匈奴这个夷族名声不好,附和的人们不会很多。但有动静总比没动静好,韩王信这一反,对彭越、英布等人都有影响,无论他们怎样想怎样做,刘邦对他们的疑心、戒备之心都会越来越重。他们也会越来越不自在。这便会诱发更大的事件。中原一旦乱起来,他便有了机会。因而,这次刘邦召他参加廷议,他竟然一口应允,早早上朝。他的心思是:多听听多看看,多了解一下事态的发展变化。
廷议上没重大分歧,众大臣都认为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一仗必定要打,并且要速战速决,不能让这场战争蔓延开来,不能让事态进一步扩大。至于这场战争怎么打,在具体作战方略上却有不同想法。有的主张让柴武坚守句注山,利用这道屏障挡住匈奴人与韩王信的叛军,朝廷急速发兵救援,等救援大军抵达句注山后,再合力反击,一鼓作气,歼敌于雁门一线,这个方案将战区划定在最北端,可能付出的代价最少。有的担心柴武能否在句注山坚守这么些天,匈奴骑兵善于野战,翻山越谷,跨河涉涧,行动神速,句注天险未必能挡住他们。况且位于吕梁山东麓的游牧部落楼烦等部落已归顺了匈奴,他们若沿汾水而下,也能抵达晋阳城下。如果出现这种局面,那么坚守句注便成一步死棋,故而不如退守晋阳,等援兵抵达再行反击,歼敌于晋阳城下。这意见也有人反对,认为这样退让会挫伤士气,况且晋阳以北地区陷于敌手,将遭受重大损失。
众大臣你一句我一句争论得很热烈。刘邦倚在案几上一边听着众将的议论,一边偷偷地观察着淮阴侯韩信的动静。
韩信常年征战,过惯了鞍马生活,这一年来闲来无事,尽管心情郁闷,人倒比前养得胖了,也白了。他四十上下年纪,正在壮年,却在刘邦跟前愁眉苦脸,装出一副病容,让刘邦心中暗暗好笑。
进殿后,韩信便蹠坐在边上的一张蒲席上,伸直了腰,双手扶在膝头,两眼微合,像是在打坐,闭目养神。其实他的心思一刻也没闲着,他仔细听着那些议论,掂量着每一个建议的价值,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不自觉地时常露出一丝矜持的讪笑。
刘邦熟悉他的每一丝表情,那嘴角露出的不易察觉的讪笑,说明他一直在用心倾听着那些建议,并且对那些建议都不以为然。
刘邦便咳了一声,举起右手摆了摆,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他转过脸去向着韩信突然问道:“淮阴侯,行军布阵你是行家里手,给朕出些好主意,说说这仗该怎么打啊?”
听刘邦在招呼自己,韩信慢慢张开了眼睛。他早料到刘邦会在什么时候冷不防地询问他的意见,但他是决不会进言的。一则是他说了,刘邦也不见得听;二则他更不愿为刘邦出什么好主意,他早寒心了,他曾为刘邦出过那么多好主意,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第三,也是最要紧的,自从他被软禁在京城后,他早想过,以后刘邦不管问他什么事,向他讨什么主意,他能推则推,不能推便敷衍,说些不着边际的活络话,决不实实在在地说一句话出一个实实在在的主意。因为他身居虎口,他说的每一句话,出的每一个主意,无论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可能成为他的罪名,都可能因此砍掉他的脑袋,灭他的满门。他是历经战阵的大将,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的妻儿老小还得活下去,他不能坑害了他们。因而,他抱定了装聋作哑的主意。现在刘邦点了他的名,他只得应对,便胸有成竹地把想好的一套说词搬了出来。
他说道:“陛下,最近天气转凉,将由秋入冬,这时节臣身上最难忍受,那七八处老伤疤都作怪,又酸又疼,白天好歹还能挨过,晚上一躺下则辗转反侧,疼得难以入眠,故臣这些天神思倦怠,无所用心。再者,臣虽带兵多年,但从未与匈奴交过手,对他们的战法与短长知之甚少,更难有深切体会。因而,臣实在提不出什么高明的举措能像以前那样助陛下一臂之力。刚才列位将军都讲得很好,提出的建议也各有利弊,陛下历经战阵,英明睿智,定能择优而行。”
说罢,他双手一拱,又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刘邦冷冷一笑,心想,谁身上没老伤,谁又与匈奴交过手,分明是推托之辞,想看我的笑话,言语中还暗含讽讥,说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助我一臂之力。哼,给你脸你不要脸,那你就在边上打瞌睡去吧。反正自己也没打算从你那儿得到什么真章,以后也决不会再让你出头露面干什么大事,你就慢慢等死吧。
昨天晚上,刘邦轻车简从悄悄地去探望了留侯张良。张良养病在家,消息还十分灵通,韩王信投降匈奴的消息他很快知道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破了他的平静。他马上给刘邦上了谢罪的表章。不管怎么说,那韩信是由他招募来并推荐给刘邦的。现在韩信竟然投敌叛国,那荐人不当的罪责他是要承当的。在表章中他请求刘邦给予他相应的处分,削爵减俸,以示警戒。他又是韩国人,韩国发生这样的事,也让他心有愧疚。
接到张良的奏章,刘邦颇受感动,心想这才是为臣之道。那件事根本与张良无关,张良却马上引咎自责,表现了他的耿耿忠心。刘邦觉得要去宽慰一下这位股肱之臣,也向他讨教一下制敌之策。
至于张良的相貌,太史公司马迁有这样的描绘:“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应该是一个很瘦小温顺的人,还添几分病容。
张良十分感激刘邦的宽容与关怀,但对刘邦的作战方略没有提出任何具体建议。他是个谨慎的人,对刘邦说道:“臣居嫌疑之地,纵然陛下宽厚仁爱,恐也难掩众人之口,故请陛下容臣回避。陛下帐前能臣智者无数,又有历经战阵的大将,定会有破敌之策。”
刘邦听罢,觉得张良的顾忌有一定道理,让张良来谋划讨伐韩信的大计,确会有人闲话,也使张良为难。于是,他谦和地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先生了。这次朕将亲自率军讨贼,先生有什么嘱咐的吗?”
“臣不敢。臣以为韩信不足虑,他的短长全在陛下胸中。他投敌叛国,是自毁名节,自取灭亡。麻烦的当是匈奴。匈奴用兵,形如飙风,卷地而来,呼啸而去;又如流沙,散而复聚,聚散无形。故治标易、治本难。百年以来,对其难有万全之策。这次对匈作战,臣以为陛下当把握两条。其一是:当不以进退为胜败,务必伺机予以围歼,将其重创,使其丧尽元气,知难而退,这样则可保边陲数年之平安。其二是:工夫要下在对付匈奴单于冒顿身上。匈奴今日能卷土重来,全仗此人能耐。据说他弑父夺母,十分凶残狡诈,也能征惯战,为百年来草原上难得之枭雄,域外胡人全听命于他。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若能将此人劫杀或降服,则事半功倍,匈奴便不足为虑。此人不除,即便这次作战取胜,北边也不得安宁,将后患无穷。这条至关紧要,请陛下务必以谋取冒顿为本。”
对于张良的这两条忠告,刘邦心领神会,尤其是第二条“务必以谋取冒顿为本”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故而在他与大臣们商议前,他大致已有了想法,现在听了众人的各种意见与建议,他的想法渐渐成熟。
他双手一撑案几,身躯立时挺直了起来,双目射出两道亮光,精神为之一振,他朗朗地说道:“你们都说了自己的主张。朕也说说自己的打算,你们听听,是否可行。”
众大臣听皇上要决断了,也都打起了精神,倾听皇上的高见。
“朕的想法是:第一,这仗是一定要打,要打得快、打得猛、迅速取胜。但是,这仗当不以救援柴武为目标。也就是说,不要把眼睛盯着句注,朕不准备围绕着柴武的战场展开行动。”
众大臣听罢这一句,面面相觑,不明白皇上这话什么意思。柴武正面对着匈奴与韩王信的攻击,双方主力都在那里,不围绕那个战场展开行动,那我军的目标在哪里?边上的淮阴侯韩信听罢这一句,紧闭的眼睫毛动了一下,身子也微微一颤。
刘邦望了望大家,继续说了下去:“朕意让柴武随机而动,不必坚守句注山,甚至也不必坚守晋阳,但他务必做到两点:一是要积极对匈奴作战,挫其锐气,延缓贼寇的推进;二是要尽量减少损失,保住实力,他那支精兵朕有大用。”
现在大臣们稍听明白了一些,皇上是让柴武且战且退。那让他退到哪儿为止呢?我们又干些什么呢?正当他们为这些问题疑惑时,刘邦又接着说了:
“你们不要以为朕是让柴武避战,不是这样的。只是眼下敌势猖獗,势头很猛,像股突如其来的洪水,你要当头拦堵,定然吃亏,不如让它流淌一段,其势则缓。再说我大军一时又难以赶抵句注、晋阳,让柴武坚守句注,对他压力太大,也会由此付出沉重代价,朕不想让柴武这支精兵拼光耗尽。柴武善用兵,会避实就虚与之周旋,以待战机,此其一。下面是朕的第二步,拟请樊哙、周勃、夏侯婴、灌婴诸位将军各率本部精兵,由赵入代,穿越太行山之井陉口、飞狐口,由东向西扫荡匈奴与韩信所据各地。匈奴与韩信主力南下,那些地方定然空虚,但它们是匈奴退守的巢穴,捣碎了它们,便截断了南下匈奴的退路,割断了他们与域外匈奴的联系。然后各位将军即刻相机南下,与朕会合。朕当亲率大军经河南郡入河内、上党等地①,与你们寻机在晋阳一带合击贼寇,力争一战成功,生擒匈奴单于冒顿,歼敌于晋地。”
现在,那些大臣们明白了皇上的整个战略思想。皇上这是要打一场大仗,布下了一个南北夹击的口袋阵,要把这个匈奴单于冒顿与韩王信都装进一只大口袋一口吃掉。这个大迂回的战略思想十分大胆,也诱人,真是个高招,听得他们不由得在下面“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边上端坐着的淮阴侯韩信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蹙紧了眉头望着刘邦,目光中有惊叹,有忧虑,有怨恨。他心中暗想,这个对手比以前更厉害了,这回真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