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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摸了我一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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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尤科(2)   
    老头终于停在了男孩面前,不动了。他穿着一双难看的草鞋,几乎挨着了男孩的脚。男孩盯着他苍白的脸,把脚朝后缩了缩。   
    随着赶尸人的咒语,老头又掉转方向,朝大门后跳去:“刷!——刷!——刷!——刷!——”   
    终于,他跳进了左侧的大门后,和那一男一女两具死尸并排站在了一起。   
    那些鞋子中又多了一双草鞋。   
    终于,赶尸人的巫术停止了,他缓缓睁开困倦的眼睛,看了看大门。   
    男孩急忙问:“祝师父,你还能把他救活吗?”   
    赶尸人的长脸上浮现出一丝恶毒的表情,说:“人死如灯灭。”   
    “太可怕了……”男孩吓呆了,喃喃地说。   
    赶尸人问:“你还想看吗?”   
    男孩一惊——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赶尸人总不会把他自己变成僵尸。   
    “不,不想看了。”男孩弱弱地说。   
    赶尸人阴鸷地笑了笑,说:“到了上固以后,你还可以找我。我会让你见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你是哪里人?”   
    “上固人。”   
    “可是,我到哪儿找你呢?”   
    “我就住在火葬场后面。”   
    “你说过你爷爷在重庆。”   
    “我父亲带我闯到了黔东,他死后,我又跑到了湘西。”   
    “我一定去找你。”   
    “我等你。”   
    男孩想到了什么,问:“你们这一行太神秘了,外人都不晓得内情。那些死人的家属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你要留意才会发现,在一些偏僻的胡同里,有的人家挂着三角形的杏黄小旗,上面写着‘祝尤科’三个字,那就是了。不过,那往往只是一个联络点,通过那户人家的主人,才有可能和赶尸的人接上头。”   
    “‘祝尤科’是什么意思?”   
    “是古代巫医专科,我们一直沿用着。”   
    男孩小声说:“太巧了。”   
    “怎么了?”   
    “我偷过一具尸体,那个死者就叫祝尤科。”   
    “真的?”   
    “真的。我偷过的尸体,多数是在野坟里偷的,没姓没名没人管。只有一具,我是在一家祖坟里偷的,有墓碑,上面写着——祝尤科之墓。”   
    院子里的臭味似乎越来越浓了。   
    赶尸人看着男孩的眼睛,问:“他长得什么样?”   
    “不知道,他的脸都烂掉了。”   
    说到这里,男孩突然停住了,他敏感地问了一句:“祝师父,你叫什么?”   
    “你猜。”   
    男孩不自然地笑了笑:“中国字这么多,我哪能猜到?”   
    “不,你一定能猜到。”赶尸人鼓励道。   
    男孩愣愣地和赶尸人对视着。   
    赶尸人的眼睛一眨不眨,黑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更长,不知是极度松弛,还是绷得更紧。假如把这张脸揭开,很可能藏着上下两张短一些的脸。   
    男孩突然说:“你叫祝尤科!”   
    这句话似乎触及了上天的机密,黑黑的天上突然亮起一道极亮的闪电,把世间万物照得白惨惨的,包括赶尸人和男孩的脸,接着就是一声惊雷:“咔嚓——”   
    地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剧烈地抖了一下。   
    “再睡一会儿吧,晚上我们还得赶路。”赶尸人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动了动。   
    男孩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站起来,一步步朝房间退去。   
    有时候,事情总是出乎人预料,甚至截然相反。   
    比如,大家都觉得是一个高大的人在赶五具尸体。这大家可能包括那个女房东,那个老头,你,我,甚至还包括那个男孩。可是,也许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不过,任何人都很难完成这种角色对换——五个赶尸人,每个人的额头上都贴着黄表纸,装扮成一具具僵尸,合伙赶着一具高大的尸体。   
    事情从刚开始就埋伏着一个问题:赶尸人走在前面,那怎么叫“赶尸”?那是“领尸”。只有赶尸人走在后面才是“赶尸”。   
    赶尸是这个样子?   
    没有人亲眼见过,谁说不是这个样子?   
    也许,赶尸的人只有进入了某种梦游状态,才能够施展这种巫术。而被赶的尸体,则像鬼故事里讲的那样,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摇铃,甚至与人交谈……   
戴墨镜的车(1)   
    雨还是没有下。   
    天彻底黑了,另一个世界缓缓睁开了眼。   
    祝尤科换上深蓝色道袍,走出房门,要上路了。   
    那个男孩没有出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逃了。   
    祝尤科把黄表纸贴在四男一女的脸上,然后慵倦地闭上眼睛,嘴里嘀咕着什么。   
    那四男一女剧烈地抖动起来,接着,一个个跳出来,站成了一队。   
    祝尤科木木地转过身,摇着铜铃,跨出了大门。   
    那四男一女尾随着他,一个个顺利地跳出门槛。   
    不知道是前面的牵着后面的,还是后面的赶着前面的,诡异的队伍又继续赶路了。   
    我之所以不再叫他们死尸,是因为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院子里死寂无声。黑糊糊的大门敞开着,下面露出一双呆板的草鞋……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一直盯着这双草鞋,说不准它也会有举动,甚至颠儿颠儿地跑进堂屋去。不过,我们还是离开这个古怪的院子,跟上那赶尸队伍,草鞋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天黑后,乌云反而退去了,露出了月亮。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走出了一段路,祝尤科回头看了一眼。   
    四男一女排成一队朝前走,没有哪个从队列里冒出来。他们脸上的黄表纸也贴得好好的。他们身后,一条山路蜿蜒,很快就拐了弯,被茂密的树和竹子挡住了。   
    不知道又走出了多远,远处传来了狗吠,看来附近有村寨。   
    祝尤科又回头看了一眼。   
    四男一女还是规规矩矩地朝前走着。   
    月亮越来越明朗,林子越来越深邃,里面好像藏着无数的眼睛,不知道是高级动物还是低级动物的眼睛,都在不安地窥视着山路上行进的古怪队伍。   
    又走了一段路,旁边出现一个平缓的山坡,山坡上长满萋萋的野草,布满了高高低低的坟茔,有的坟头上用石块压着一摞摞黄纸,跟那四男一女脸上的黄纸一模一样,它们在风中不停地跳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让人想起一首小诗,那诗说:   
    也许,这片坟地就是一个美丽的小村,所有的人家都门户紧闭,外面的人不进去,里面的人也不出来。   
    走过坟地之后,祝尤科停下来,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四男一女行走的速度一如从前,没有变快,也没有变慢。   
    他把目光收回来,继续朝前走。他刚刚把头转回去,那四男一女也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用眼睛的余光朝后看了一下,或者说听了一下。   
    山路空寂,一无所有。   
    他们只是侧了一下头,马上又转了回去。   
    祝尤科慢慢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来。   
    一个黑影出现在后面,好像刚刚从那片坟地里冒出来。   
    祝尤科突然喝了一声:“你过来吧!”   
    那个黑影纹丝不动。   
    祝尤科又说:“你不是会念护身咒吗?”   
    那个黑影突然笑起来,那笑声底气十足,就像突然打开的水龙头。不是那个男孩,那个男孩的声音总是弱弱的。   
    祝尤科一定听出了这声音的陌生,他愣住了。   
    那个黑影一边笑一边快步走过来。祝尤科终于看清,这个人衣着褴褛,蓬头垢面,大约是个跑进深山的疯子。   
    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深更半夜突然冒出来一个疯子,这事儿显得极不正常。祝尤科讲过的经历重现了。   
    疯子对祝尤科似乎不感兴趣,他更喜欢那几个脸上蒙着黄表纸的人。他走上近前,笑嘻嘻地推了推那个女人,她摇晃了一下,又站稳了。她没有笑。   
戴墨镜的车(2)   
    疯子伸过手去,一下就撕掉了女人脸上的黄表纸,露出一脸毛乎乎的黑发,隐隐约约能看见黑发后那张苍白的脸和血红的唇。   
    祝尤科一直在观察这个疯子,似乎在判断他的真假。   
    疯子突然不笑了,他低了低脑袋,把嘴朝女人的嘴伸过去。   
    祝尤科低声叨咕了几句什么,好像是某种咒语,那四男一女突然动起来,一转眼已经围成了一圈,把疯子困在了中央……   
    祝尤科坐在一棵树下,掏出烟斗,开始“吧嗒吧嗒”地抽。   
    几分钟的工夫,那四男一女就重新站成了一排。那个疯子躺在路上,脑袋已经和身子分家了,浓浓的血在月光下呈乌黑色。   
    祝尤科走过去,捡起那张黄表纸,帮着女人贴在额头上,可是,没贴住,那张纸又飘下来了,他从道袍里掏出了一瓶胶水之类的东西,重新粘上。   
    然后,赶尸队伍继续前行了。   
    “铃……铃……铃……铃……”   
    “刷!——刷!——刷!——刷!——”   
    祝尤科再没有回头看,那四男一女也再没有回头看。   
    目的地已经不远了,这时候是午夜,天亮之前差不多就能到达。可是,又一个黑影出现在了赶尸队伍的后面,他忽隐忽现,像猫一样无声,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是的,他是永远甩不掉的。   
    天蒙蒙亮了。   
    这一天果然是个响晴的天,空气十分清新,像没有一样。   
    群峰竞秀,积翠堆蓝。   
    远处有条河,河上有道桥。   
    更远处,是一座山城,房屋接瓦连椽,掩映在花草树木中。   
    一辆半旧的依维柯停在山路上。所有的车窗都是黑色的,看不到里面。   
    祝尤科直接走到车门前,收起铜铃,“哗”一声拉开了车门,回头说:“到了。”   
    四男一女纷纷摘掉高筒毡帽,撕掉脸上的黄表纸,都露出了炯炯闪光的眼睛,他们一个个敏捷地钻进了车内。   
    祝尤科四处看了看,最后一个钻了进去,“哗”一声,车门又关上了。   
    这时候,一些轻型防弹钢盔从附近的草丛里冒出来,他们灵巧地跑动着,很快就包围了这辆“戴着墨镜”的车。   
    他们大约有十几个人,衣服上都写着“POLICE”的字样。他们隐身在车辆四周的石头和树干后,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车窗。有七九式微型冲锋枪,有八五式狙击步枪,枪管在阳光下泛着蓝色的油光。   
    开始,那辆车企图逃窜,却被木头和石头设置的路障拦住了。接下来是一场枪战,持续了十几分钟,和电视里演的差不多,不赘述。   
    最后,那辆车的墨镜被打得稀巴烂,车身全是筛子眼,两只轮胎瘪了。   
    车里五个人被擒获,死了三个。   
    车里原来有两个人,都穿着西装,其中一个死了。   
    还有两个伪装尸体的人真的变成了尸体,一个是脚脖子像麻秆的瘦子,还有一个是年龄稍大一些的胖子。那个瘦子死了之后,神态竟然变得安详了,好像憋的那泡尿终于撒了出来。而那个脸部表情木然的胖子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眉心有一个黑乎乎的弹洞。   
    还有两具“尸体”——那个头发和胡子乱蓬蓬的高个子,和那个左右脸不对称的矮个子,他们两个人受了伤。   
    那个女人安然无恙。   
    除了死的,这些人都被戴上了手铐。   
    一直跟踪在后面的男孩终于暴露了他的身份,他走到赶尸人面前,弱弱的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高大的赶尸人口干舌燥,脸如死灰。他依然穿着那身怪模怪样的深蓝色道袍。   
    两个人对视了半天。   
    终于,赶尸人木木地说:“我早说过,你是来要我命的。”   
美丽的花   
    位于黔东的旮玛山区,是一个重大毒源地。   
    那里四面环抱着群山,不通公路,十分闭塞。   
    很多村民偷偷在尚未开发的山地里种植罂粟,换来山外的钞票。大片大片的罂粟花,色彩妖艳,香气弥漫,摄人魂魄。   
    这一季,罂粟正收获,硕壮的罂粟果压弯了枝头。   
    种植者用四支钢针捆成一束特制的刀具,在成熟的罂粟果上轻轻一划,立即就有四道白色的浆液从果皮上汩汩渗出。他们的手法极其娴熟,划得不深不浅,这样浆液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流出来。   
    次日,他们用半月形的小镰刀小心地刮下半凝固状态的黄色烟膏,抹在一块光滑的铁板上,积累到一定数量时,扯下一些罂粟花瓣,把烟膏层层包裹起来,放入随身的筒帕内……   
    从旮玛到上固大约四百里路。一些毒犯在旮玛买走成块成块的鸦片,运到上固,转卖给地下海洛因加工厂,牟取暴利。   
    近来,警方几乎堵死了旮玛毒品外流的所有途径,毒犯无法通过,就选择了这个办法——把大量的鸦片捆绑在身上,用宽大的黑袍包住,伪装成赶尸,选择早年间马帮行走的荒山险径,昼伏夜行,躲避警方和群众的眼睛……   
聊 天   
    开头,我说我就是那个赶尸人,那不是跟你开玩笑,这个故事就是那个赶尸人讲的,在看守所里。   
    这是位于郊区的一个不大的院落,围着铁丝网,院里停满了警车。   
    赶尸人被羁押在一栋猩红色小楼内的一个房间里,楼道口有一扇铁门,画着安全线。楼顶有警察来回巡视……   
    他不叫祝尤科,那是他胡编的,他本名叫李文采,是这个贩毒团伙的老大。   
    李文采对这条山路极其熟悉,他知道哪一段安全,哪一段危险。只有在他认为绝无人迹的地段,他才会下令,让几个手下解除伪装,正常行走,风忙火急吃东西,匆匆卧在草丛里补觉。   
    他们的制度极为严格,哪个人破了规矩,露了破绽,很可能就真的变成尸体了。   
    而李文采的道袍里,装着一把224型9毫米手枪,那是在云南买的,弹匣容量8发,射程50米,重不到一公斤。   
    另外几个人的黑袍子里除了鸦片,还有压缩饼干和水。   
    他们用相同的方法,成功贩运了三次毒品。   
    警方得到线索——有人在深山老林里赶尸,这立即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于是,他们派男孩伪装成搭伴出山的,打入了他们内部。   
    男孩是缉毒组年龄最小的警察,叫长水,刚刚从警校毕业。实际上,他在途中一直没有中断跟总部的联系。   
    我首先采访的是长水,接着,他把我带到监狱,见到了李文采。   
    长水和李文采聊了一阵子,那气氛就像老朋友在一起。   
    “你一出现我就怀疑你了。”   
    “为什么?”   
    “干我们这行太敏感了,任何一个没来由的人都会引起我们的警惕。”   
    “为什么不肯定呢?”   
    “你长得不像警察。”李文采诚恳地说,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看起来太小了。”   
    “领导专门挑的我。”   
    “我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大吗?”   
    “二十一。”   
    李文采笑了笑。   
    “你不信?”   
    “不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朋友,他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女孩,那女孩高高大大,并不好看,可是,两个人还是勾搭上了。半夜时,他们钻进厕所干事,被乘警抓住了。后来,我那个朋友被判了无期,因为那个女孩只有十七岁,未成年。”   
    长水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都是上了年龄的当。”   
    “还有,你太会表演了。有时候,我固执地相信你就是一个山里人,有时候又强烈地感觉到你是一个卧底。我为什么总对你讲一些有关赶尸的门道呢,那是尽可能让你相信我是一个专业的赶尸人。”   
    “其实,我有几个地方差点露馅,比如,我不该用棍子试探死尸。”   
    “你为什么扮成一个偷死尸的?”   
    “偷尸体的人肯定不怕尸体,他要跟你学赶尸,你会更信任一些。”   
    “那个叫祝尤科的死尸是怎么回事?”   
    “那是前不久发生的一个案子,我们警方抓住一伙盗尸的,他们总共偷了十几具尸体,只有一具叫祝尤科的男尸被辨认出来,让家属领走了,其他的尸体都没有人认领。”   
    我插嘴道:“那个老头……”   
    长水转头对我说:“那是他的托儿,已经抓起来了。”   
    接着,他又问李文采:“你为什么不干掉我呢?”   
    “那天晚上,我给你讲,我遇到过一个疯子,其实那是暗语,命令我的几个手下干掉你,但是,你太灵敏了,逃掉了。后来,你又返回来,我更怀疑你了,当时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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