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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妇人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人,沃龙佐夫要你相信,你不会老是受信任的。一天早晨给我们小组派来了两个年轻女孩。我们的工作是令人厌恶的,因为我们必须从尸体上将能回收的珠宝或个人物品捡回来。这两个女孩身体很强壮,20 几岁。她们曾在农场里工作过,但是受不了这项工作。一个开始呕吐,使另一个也呕吐起来。那天早晨沃龙佐夫就站在这堆尸体旁边。
天阴沉沉的——每天都如此,但今天更糟,在下着毛毛雨……他给警卫下了一道命令。
这两个女孩子被拉走了。他认为她们不适合做这工作,于是将她们关在一个特殊的茅屋里,连续两天都被士兵们蹂躏。第三天,她们被拖了出来。
他给她们穿的衣服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被认为是能引起性感的好衣服。
他将她们在全营示众。然后……”她停了下来,无法继续讲她们死去时的惨状。当她勉强说出来时,每个人都大为震惊。这是邦德从未听到过的最可怕的暴行。他甚至都无法在脑子里将这惨景形成画面。他不去听那老妇人说的话,专心致志于摄影机的取影器,执行耳机里克莱夫用颤抖的声音发出的指示。克莱夫要他尽量推近“拍她的头部,就这样。一直推近,现在拍嘴唇,近景。只要眼睛、鼻子和嘴唇。”
邦德注视着,看着嘴唇在动,但不去听她那描述可怕情景的话。当他看着这张脸拍近景时,他意识到,在化妆的遮掩下,他看到了别的东西,这突然引起了他的思索。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在不自觉的反应中挺直了背。他感到胸紧。他看了尼娜一眼,看到她在哭泣,但是眼睛却盯着那个老妇人。
邦德看到隐藏在这个年老、受尽折磨的面具背后是笑着的眼睛、年轻的嘴、完美无缺的口红和弯弯的眉毛。他知道这个老态龙钟的妇女是谁了。虽然聪明的化妆师用了各种化妆品,他还是看出这是挂在伦敦总部照片里的埃梅拉尔德·莱西的脸——60 年代的莱西在施乐牌机器前诉说着某种秘密。只有在那时,他才隐约回忆起据说她是一个非常好的业余演员。她和迈克尔·布鲁克斯一起热爱戏剧。他的目光于是又移向了那年老的犹太人,她的丈夫。
13来自巴巴罗萨的人
“这些问题复杂得难以置信,真像拜占庭一样。”斯捷帕科夫似乎根本没有听到M 说可以给他以帮助。他说“拜占庭”这字时,口气很自豪,因为他选了这个英语词。他们仍然沿着大饭店附近的码头走。运河像一块黑玻璃,那里的光使得河对岸的建筑物看起来像用灰色纸板剪的图案一样。“军队是分裂的。总统允诺建一个新国家,可现在似乎陷于了混乱。军队也不高兴。
有些从阿富汗回来的人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没有住的房子。美国人对从越南回去的士兵有一种集体负罪感。但在俄罗斯却没有集体负罪感。”
“但总统会给你以权力”M 安慰地说,似乎要给这个克格勃的人以信心。
斯捷帕科夫挥了挥手臂。“当然,总统同志会通过我下达命令,但我不知道军队是否会听命。各地指挥官似乎都在自行其是。”
M 将脸伸到斯捷帕科夫的耳旁说,“我刚才说了,我可以帮助你。这必须由特种部队来做,是吧?”
“他们是唯一能围困‘失去的地平钱’的部队。”
“别尔津上校,”M 迎着风眯着眼说,“格列布·雅科夫列维奇·别尔津。”甚至他的声调也是神秘的。“鲍里,你知道他吗?”
“特种部队在基洛夫格勒的训练学校校长这个婊子养的?”
“作为个人,我可不知道他是谁养的,”M 用冷得像冰块的眼光看了这个俄国人一眼。“我只知道别尔津上校欠我的人情。”
“他现在是将军了。是美国人称之为顽固不化的那种人。自从他在基洛夫格勒负责以来,那里的课程就更难了。在他去以前,那里的课程就像地狱,而现在则是地狱、涤罪所和恶梦三者合一。”
“将军?升官了。”
“欠你的人情,”斯捷帕科夫的口气似乎表示他感到难以相信,但他不是在提问题。
“鲍里,我可以保证,不管他现在忠于哪一方,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如果你从我这里带一个信息给他,他会听从总统的命令的。”
“真的?你不仅仅是希望……?”
“真的,不管谁掌权,别尔津总希望保住他的工作。”
“你不是在说他是你们手里的人吧?”
“不是。像别尔津这样的人是很难控制的。他不是我们手里的人。但是,如我所说,给他一个信息,再加上总统的命令,你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信息?”
“就告诉他‘我只要求一艘高大的船’。他会问答‘和一颗用来导航的星星。’”
“这是你们的诗人曼斯菲尔德的诗句。我还是比较喜欢华兹华斯。”斯捷帕科夫的嘴唇始终保持成小丑的微笑状,这也是绝望的样子。
如果当时那里有足够的光亮,这俄国人可能会发现M 的脸红起来了。他低声说“我对诗知道得不多,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东西。大海之歌那类的东西。
你只管把命令给别尔津,再把我说的话对他讲一遍。你甚至用不着说这是我说的话。”
“然后他就会不论自己怎样想,都会服从总统同志的命令?哪怕他与可能发生的军事叛变有联系?”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鲍里,可能性是很大的。”
“很明显,你与他有秘密协定。请告诉我。”
“做秘密工作的人是不应该说出答案来的。现在,我们走吧。”
他们看着斯捷帕科夫和他的两名保镖乘着他从秘密地方弄来的汽车离去。M 说这秘密地方甚至有可能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在斯德哥尔摩的一个小组。他们走向电梯时,M 告诉他们,“最怪的人也会喜欢鲍里。这就是为什么他特别注意保密。他将反恐怖分子的工作做成了一项艺术,他不仅与两方面有联系,他与所有方面都有广泛联系。”
回到伯纳多特套房后,他叫坦纳从送餐部订餐。“只要三个人吃的简单晚饭,然后我就回伦敦去。”他用严峻的目光盯住梅多斯那是北海冬天颜色的眼睛。“尼格西,你还要往北去,在那里与一些人会合。参谋长与伦敦通过电话后会告诉你避邪的办法。我们要确定这个‘失去的地平线’饭店的位置。如果邦德有了突破,你要为他打掩护。直觉告诉我这不仅是内部的权力斗争或是真想要通过羞辱政府而使沃龙佐夫受到审判的事。赌注还要更大,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所有的人。像战略家们说的那样,可能会影响到全世界。
我对这很不喜欢。这与乘双桅小帆船在暴风雨中出航一样危险。”
他们叫了在斯德哥尔摩深受欢迎的一种啤酒汤,还有土豆、洋葱和海蜒的大燉菜。这很适合M 吃腻了的胃口。他们吃饭时,尼格西问到别尔津将军,“他怎么了?”但并没想会得到回答。
M 吃了一叉菜,闭着眼。梅多斯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欣赏吃的东西。他说,“你知道我有一道与这道菜一模一样好的菜的配方,但是在伦敦没有人能做得出。”
他又吃了几口,用有山梨味的白兰地酒将菜吞了下去,然后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别尔津”,他说这个名字时,狞笑了一下。“参谋长,你还记得起别尔津吗?”
“就像昨天一样清楚。”
这样,M 不同寻常地谈起了别尔津的往事。“你还记得萨瓦尔吗?”
“那个管密码的职员?”梅多斯认识与斯坦利·萨瓦尔在驻莫斯科大使馆一起工作的人。有谣传说他是个间谍,自杀了。
萨瓦尔在莫斯科被黄色事件套住了,他与克格勃的一名男妓有同性恋的关系。这种男妓,人们叫“乌鸦”,女的叫“燕子”。在一年时间里,他们积累了大量的录音和照片。这是在60 年代后期。当萨瓦尔被调回伦敦时,俄国特务机关用这些威胁他。他们可以毁了他一生,因此萨瓦尔同意为他们服务。在两年内,他一直在盗窃机密情报,交给在伦敦控制他的人。后来他在一次例行的保密检查中被抓了出来。一切都没有张扬。安全局对此严格保密,将他送到了一个保密的地方,使他说出了一切。这个保密的房子是威尔特郡的一所15 世纪的庄园,在巴斯古城附近。
虽然英国和美国特工单位不主张暗杀,俄国人却从不羞于做这种事,因此审讯官在老庄园周围布置了有经验的特种航空队人员。他们知道萨瓦尔能说出许多克格勃在英国活动的办法。
在他们将萨瓦尔带到这所房子后的第三个夜晚,两名悄悄巡逻的特种航空队成员在一个隐藏得很好的地方抓住了一个人,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允许萨瓦尔进行锻炼的花园。这人穿着伪装衣服,带着一支狙击枪。他什么问题也不回答,因此,他们将他交给了M 。M 在俯视摄政公园的总部地下密室内亲自审讯他。
在他开始审讯以前,他将俘虏的照片在他们称之为“魔机”的庞大档案系统中对照。这魔机指出了有这张面孔的人的姓名。因此,在开始第一阶段的审讯时,M 坐在这位态度强硬、体格强健的年轻战士对面,给他一支香烟,开始说,“别尔津上校,我不知你的妻子娜塔莎和你的两个孩子阿纳托尔和索非在你基洛夫格勒的家里过得怎样。我猜想不会允许他们长呆在那里了。”
然后他详细地说出了这上校一生的经历,他受的训练和当前的任务。他甚至准确猜出了别尔津是怎样经过法国和根西岛进入英国的。他的任务是什么也一清二楚。然后M 扔了一包香烟在桌上,有两天不问不顾别尔津。
M 回到那里时告诉这位战士他们准备怎么做。“我们只是准备把你送回家。你到家后,可以继续你的正常生活。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关于你被捕的详细报告和在这次审讯中你向我们招供的秘密情报的副本以及一份录音带都将送到格鲁乌去。”
“我什么都没有讲,”别尔津笑着说。
“只是你这么一说他们就会信你吗?”M 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微笑,笑里充满了对全人类的爱。“你在一个星期左右以内不会离开这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会给你药吃,并审讯你。”
“我不知道你们感兴趣的事。我是个战士,接触不到组织的重大秘密。”
M 点点头说,“可能的,但是我们会把你的声音录在磁带上,我的技术员可以从磁带上制造出令人吃惊的供词。到我们将这打印稿和磁带送给格鲁乌和克格勃的时候,他们就会听到你已将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告诉我们了。”
“我是个战士,”别尔津再次抗议说。
“那么,你的战士生活也就到了头了。你可能会像战士那样死去,而你的妻子和孩子则会被送到古拉格集中营去。这可是个很好的解脱啊。”
一小时以后,别尔津开口说话了。他说他只是参加训练演习,并没有命令他暗杀萨瓦尔。然后他和盘托出有关训练和使用特种部队的情况——在战争中将如何使用,以及现在正如何把他们视为精锐部队担任在北约国家内比较困难的军事刺探和秘密活动。
M 在伯纳多特套房里告诉他们,“他讲了个彻底,什么都对我说了,然后他为自己要求庇护,并要求将他的妻子和孩子接出俄罗斯。我们拒绝了。”
M 问他是否喜欢战士的生活。这正是别尔津所追求的。他是一个卓有功绩的人,他知道(所有卓有功绩的人都知道)元帅的权杖已在他的手中。
“我们只是告诉他我们愿他幸福。他可以回到俄罗斯去。我们甚至会给他提供照片,说明他已消灭了萨瓦尔。反正我们已同萨瓦尔做成了交易。“萨瓦尔将有一个新的身分,在他回答了所有问题后就将他送到澳大利亚去。”M 厌恶地说,“他根本没有脊梁骨。”
在他们让别尔津离开之前,M 与他呆了一个晚上。他告诉这个特种部队军官,“我们不要你为我们进行间谍活动。但在未来,可能会有某个时候,你会对我们有些小用。我向你发誓,决不会是在战争期间,也不会有损你国家的利益。如果那个时刻到来时,有人会与你联系的。”然后他将密语告诉给了别尔津,并细致地描述了如果他不肯干要求他做的事,他会亲自将所有历次谈话的录音带送到莫斯科有关单位去。
这个机智狡诈的老特工说,“这件事里有个教训;一切都要保留下来。
任何东西都不要抛掉。要利用得到的每个机会。我想这位将军的表现会比预期的好。”这时,他快乐地微笑着,然后立即谈到给梅多斯的命令,详细指示则由比尔·坦纳作。
那天晚上,詹姆斯·邦德与尼娜·比比科娃又在一起淋浴,以避开光纤镜头和看不见的监听器。邦德在她的耳旁说,“我知道了,我看到了他们,我估计你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吧!”
尼娜狠狠地点了点头。
“行。我是完全了解情况的少数人之一。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和我们呆在一起的原因吧?就因为他们在这里?”
她轻声地说,“是的。但是会发生一些十分可怕的事。我们必须找一个办法出去。我们,彼特和我的双亲。詹姆斯,随便找个能逃走的办法。尽量找。‘正义天平’显然在利用苏联各地公司的演员来演这场把戏。我的双亲在列宁格勒的一个戏剧公司。在出演了那次事故之后,他们就到了那里。”
他们继续相互搓洗,演了一遍他们很快就演得完美无缺的芭蕾。邦德问她是否知道为什么要用来自英国的两名技术员来拍摄,俄罗斯人也可以做得一样好。她不知道。“但我想在录像带拍完后,我们都会被处理掉。一个也不留,但是还不止于此。”
他们那晚是搂着睡的,一早被叫起来,又开始充满恐怖往事的一天。
有越来越多的证人被录了音,每个人都对在索比堡的可怕生活作了描述,那里就像一座令人厌恶的大规模生产工厂,最后产品就是死去的犹太人。
他们描述了德国人和乌克兰的叛徒帮凶如何处心积虑地经营这个地方。
这里的事同人们曾经听到过的有关纳粹死亡营里种种令人作呕的故事相类似。这里的高效率同违反道德的大规模处决一样令人悲伤。所有提供证言的人都是由于他们的技能或体力才得以免于在毒气室中一死的。有些人是裁缝,有些人是铜匠,因此在特殊地方为死亡营的工作人员干活。其他人则是因为在于别人厌恶的工作才留下条性命的——他们在(焚烧)俘虏入口处搜集留下的财物,“牙医”的任务则是从死者嘴里拔出金牙,清洁队则打扫送俘虏至死亡营的牲口卡车。一位老妇人诉说,她在索比堡的全部时间都花在一座专门从死者丢弃的衣服上摘下黄色的大卫星饰①的条布。
这些证人都受过专门训练,因此尽管邦德在摄像机后面心里也知道这是装扮成前受害人的演员,但是这些男女的演技极为真实、优秀,以致随着时间的逝去,他深深感到压仰,精神上被这无穷无尽的可怕描述弄得痛苦不堪。
到了第二天下午晚些时候他才发现有些演员不止一次地出场,提供证词,然后重新化装回来再表演一个新角色,只不过提供的故事略有不同而已。
在这天即将结束时,迈克尔·布鲁克斯本人也第二次来到证人席。一般情况下,邦德根本不可能认出他来,因为现在他变成了一个老人、弯着腰颤巍巍地。邦德是透过化装的脸才看清楚这次表演难度极大。这老人讲的是有一天那个“最后解决”——大屠杀的设计师希姆莱本人来到了死亡营。那一天,一列特别火车载着来自卢布林劳改营的几百名犹太女孩。希姆莱亲自从头到尾观看了消灭这些人的过程。
① 纳粹强令犹太人佩戴的标识。——译者
迈克尔·布鲁克斯装扮的老犹太人告诉“法庭”说,“他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样子,他观看了每一个步骤,兴趣越来越大。按希姆莱表现出来的人道主义看来,受害人只不过是牲口而已。他们离开时,我正在旁边。那时,我会说少量的德语。他在上汽车之前对司令官说,“你干得漂亮。但是如果事情进行得同想象中那样顺利的话,你会遇到一些阻碍。这会造成很大困难。
我将命令建造更多的毒气室。你应该能够处理更多一些。我会注意这事的。”
他用的就是这个词“处理更多一些。”
他们的这一天结束了,克莱夫下到摄影棚的地面来,“他们在等待今晚从莫斯科来某些大头儿。” 他看上去很疲倦,似乎他也感到筋疲力尽了。
“今晚我要去编辑室呆到很晚。我获准让你们到外面去走走,吸点新鲜空气。”这一天的劳累似乎使他不像往常那样愉快了。“天很冷,你们不能远走,不过我想这样会对你们有好处的。”
邦德、尼娜、彼特·纳特科维茨和三名管服装的人走出了摄影棚通向外面的门。他们不能随便说话,因为有管服装的三个人在旁边。黑暗像一堵墙似的堵在他们前面,过了几分钟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