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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有点不耐烦了:“安心自己已经承认了,进去的时候窗户没摇上……”这话说得我也一愣,她是记错了?急糊涂了?
瑞嘉一急,冲着我来了一句:“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我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是。
安哲冲我也喊了起来:“你现在说一句‘不是’。”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顺嘴就说了。
安哲冷笑一声:“让它说什么它当然就会说什么。”
瑞嘉还要说话,被安哲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瞪着安心,一字一顿的说:“潘潘也找回来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说什么了。”
瑞嘉欲言又止,我猜他一定在想:“早知道害她哭成这样,就说什么也不吓唬她了。”但是,现在看样子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个老实人,心里一定是内疚极了吧。
安哲冷冰冰的说:“才交给你半天就把它丢了,从这一点就看得出来;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从今天起,剥夺你的监护权,潘潘以后我一个人带。每周一次允许你来探视,每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
“监护权”这个词用在我的身上听着这么别扭呢?好象哪里有点不对劲。不过;看着安心被他凶成那个样子,我也开始有点内疚了。正想打起精神解释解释,两个路人的谈话忽然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路人甲:“……听听,又是闹离婚抢孩子监护权的……”
路人乙:“……带眼镜的那个大概是后爸,人看着倒是挺斯文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欺负孩子呢,看把人家亲爸给气的……”
“……”
“……”
两个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摇头叹气的溜达过去了。
我赶紧瞟了一眼瑞嘉,瑞嘉八成是听见了。他的表情还算平静,只是脸颊上的肌肉开始不停的颤抖。雷洛可能也听见了,想笑又忍了回去,伸手拍了拍安哲说:“既然已经找着了,就回去再说吧。”
安哲意犹未尽的哼了一声,派头十足的抱着我往回走。
我正偷着笑呢,就听见安哲在我的耳边低声的说:“潘潘,你今天是吓坏了吧?其实,躲在车里是安全的,以后不能瞎跑,那样反而危险。”
我用脑袋蹭蹭他的脸,让他们这么担心,心里的确是很愧疚,但是安哲的话还是让我心里温热了起来。转头去看瑞嘉,安心正在他身边仰着脸,十分诚恳的说:“谢谢你,瑞嘉。你真是个好人。”
瑞嘉低头望着她,目光里充满浓浓的歉疚,好象欠了她一笔钱却怎么也还不起似的,显得很苦恼。
自从回了一次家;我就变得懒洋洋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安哲坚持说我是被猫给吓着了,还特意带着我去了一趟宠物诊所,大夫仔细检查之后说没有什么问题,让我多休息就好。于是,我开始理直气壮的蒙头大睡。
这期间,始终没有见到过安心和瑞嘉。一直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他们才一起出现在了安哲家的门口,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老太太。
迎着安哲诧异的目光,瑞嘉显得有点紧张,他结结巴巴的说:“这位是我特意从南树屯请来的路大娘,来……来……看看潘潘。”看到他紧张成那副样子,我立刻明白了。这个路大娘一定就是他上次说过的那个懂得招魂的人。
心“咚”的一跳,我下意识的就往安哲的怀里缩了缩。头顶上安哲的声音很无奈的说:“那就……请进来吧。”
瑞嘉很客气的请路大娘先进。路大娘看上去五六十岁,黑黑胖胖,头发有些花白。看外表,和农贸市场卖鸡蛋的那位老大娘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头发上系了一根很奇怪的绳子。绳子上串着几个牛骨头做的珠子,黑黝黝的,好象挺有年头。
路大娘摇摇摆摆的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把一个蓝布的口袋往前面茶几上一放。然后很神气的坐直了腰,一双精光闪闪的小眼睛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又落回到瑞嘉的身上,操着听不出是哪一国的方言,慢条斯理的问:“要请我看的,是哪一位啊?”
四十三
安哲看看安心,安心看看瑞嘉,瑞嘉的目光里透着紧张,干咳了一声,很客气的对路大娘说:“我请您过来,是……看看她。”说着,伸手指了我一下。
路大娘疑惑的看着我,愣了一下之后,她的目光就变得很有点扒皮拆骨的研究意味了。沉默了一两分钟,转头问瑞嘉:“它……挺没精神的,病了?”
瑞嘉也是一愣,然后试探的说:“这不请您看看吗?”
路大娘点点头,冲着安哲说:“拿过来。我瞧瞧。”
安哲犹豫了一下,把我递了过去。我对上了年纪的人一贯是本着尊重的态度,所以也就乖乖的,没有挣扎。
路大娘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象药,又好象不是药。混合了植物、肥料、油脂等等奇怪的东西,让人自然而然的就从心里对她生出几分畏惧来。她的大手很用力的在我身上按来按去,又拉起我的爪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托起我的下巴,想要掰开我的嘴。她弄的我有点疼,我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路大娘,拜托你轻点。”这个是安心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又是一阵歉疚。那天的事情其实是不怪她的,我自己心情不好,也没有想到要替她辩解,才害得她被安哲凶了那么一通。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瞟了她一眼,她没有看我,只是很仔细的看着路大娘的动作,好象生怕她伤到我一样。
“啪”的一声,好象是打火机的声音,抬头一看,路大娘已经点着了一根黑糊糊的蜡烛。拿着它开始在我的周围绕来绕去,嘴里也开始念念有辞,我疑惑的看看对面的安心和安哲,他们也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知道这老大娘究竟在干什么。
我再扭头看瑞嘉,只有他还是满脸期待的表情,目光里充满了希望。
蜡烛的烟熏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路大娘停止了念经,把我递还给了安哲,安哲还没有伸手,一旁的安心已经抢先一步把我抱了过去,很温柔的搂在怀里。唉,欠人家一笔还不清的债是不是就是现在这感觉?
“路大娘?”瑞嘉满怀希望的看着她,两只手紧紧的扭在一起。
路大娘点点头,从蓝布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纸包,放在了茶几上,用很权威的语气说: “这只鹦鹉没精神,饭也吃不好,是吧?”
三个人同时点头。
“那是因为,”路大娘拉长了声音说:“它的胃里长了一个小瘤子,它难受,所以有这些症状。我的这个药一天两次,兑在它的水里喂它。一个礼拜,包管什么病都治好了……”
安哲诧异的看着她,又看看瑞嘉。瑞嘉的表情已经由期待转变成了诧异,脸色也渐渐的苍白了起来。三个人当中,只有安心是被蒙在鼓里的。她十分焦急的说:“瘤子?那不是很严重吗?”
路大娘很威严的看着她说:“不要紧,我已经给它施了法术,再配合我留下来的药,只要你们坚持给它服药,绝对没有问题。”
安心点点头。但是一旁的安哲显然不乐意了,“我前天刚带潘潘去诊所做过检查,大夫说它的健康没有问题。瑞嘉……”
瑞嘉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仍然怔怔的盯着路大娘。膝盖上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握的如此用力,骨节都已经发白了。
安哲和安心也发现了瑞嘉的异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安心先开口了:“瑞嘉?”
瑞嘉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路大娘还在喋喋不休的吹嘘她的药如何如何包治百病。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听。
瑞嘉很突然的站了起来,路大娘被他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有顾上说话,瑞嘉已经不由分说拉着她的袖子就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路大娘嘴里“唉……唉……”的喊着,但是瑞嘉显然要比她有力气,就这么拽着她一路走到大门口,拉开门,一把将她推到了门外面。
安哲和安心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瑞嘉苍白着一张脸回到客厅,一眼看见茶几上还放着路大娘的蓝布口袋,象气不打一处来似的,抓起这些东西就冲到了门口。拉开门,路大娘还没有走,瑞嘉把口袋扔到她的脚下,冷冷的说:“钱已经给过你了,你就自己回去吧,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抓你去派出所。”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安心刚喊了他一声,就看见他整个人都靠在了门框上,象失去了支撑的布娃娃一样慢慢蹲了下来,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臂窝里。
我相信只有我才最清楚他心里是如何的失望。其实我对招魂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是对于瑞嘉来说,这个打击实在是有点沉重了。我从安心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飞到了瑞嘉的身边。瑞嘉听到了我拍翅膀的声音,但是他的头却埋得更紧了。
“瑞嘉……”我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腿,小声说:“别这样。”(奇书网|Qisuu)
瑞嘉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但是没有动。
安心也走过来了,她在瑞嘉的身边蹲了下来,一只手温柔的落在他的肩膀上:“瑞嘉?你不要担心潘潘,安哲已经带它看过大夫了,它不会……”
安哲气鼓鼓的打断了她的话:“还不都是因为你?!”
安心垂下眼睑,抿着嘴没有出声。她忍耐的样子让我很难过,我走过去蹭了蹭她的手,轻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安心摸了摸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是我不好,我……”
我摇摇头:“是我摇下玻璃窗跑掉的。是我不好。”
安心愣了一下。我回头对安哲说:“其实我是想吓唬吓唬安心的,没想到你发了那么大脾气。不怪安心……”
安哲把我接了过去,皱着眉头看我。我有点心虚,不由自主的就把脑袋低了下来。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不说话反而让我更加不安了,我偷偷抬起头,安哲没有看我,还在瞪着眼睛看安心。
“就算是这样,”安哲终于开口了,声音显得很平淡:“安心也不该带着潘潘上那种地方去。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安心眨了眨大眼睛,满怀希望的问他:“那监护权……”
安哲没有说话,低头去拉瑞嘉。瑞嘉站了起来,脸色有点不好看,镜片后面的两只眼睛也微微有些发红,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一些了。
“我没事。”他握住安心伸过去的手,轻轻摇了摇:“安哲说的对,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走吧,我送你回家。”
安哲和安心对于“这件事”的概念和他是不同的,路大娘的事他们还有些疑问,但是看到瑞嘉的样子,也觉得确实不好再问什么了。
安心犹豫了一下,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就跟着瑞嘉一起走了。安哲抱着我在客厅里溜达了两圈,自言自语的说:“路大娘的事好象没有这么简单,瑞嘉的反应不对……”正念叨呢,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嗡嗡的响了起来。
我不感兴趣的闭上了眼睛,听见安哲犹豫的声音说:“是你啊……都在吗?我呀……懒得去,你们自己玩吧。”
电话那边不知道是谁。好象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安哲很为难的说:“太远了,水晶宫度假村开车得一个小时呢。再说我家潘潘不舒服。”
我微微睁开眼睛斜了他一眼,他正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犹豫不定。最后还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安哲又叹了口气,低声说:“走吧,好象不去不行啊。”
离开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路上车不多,路灯昏黄的光在车窗上一晃一晃的,显得很冷清。
通往水晶宫度假村的这条公路地势有点高,公路下面就是杂草丛生的山坡,再下面是树林。一想到上次安哲就是在这条路上出的事故,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抬头看安哲,他似乎正在想什么心事,眉毛紧紧皱成了一团。其实,自从我和瑞嘉恶作剧的那天开始,安哲就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的。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现在看来,好象还有别的事。
“安哲……”我没来由的有点心慌。
安哲低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到了目的地我再喊你。是饿了吗?”
我摇摇头。
安哲还想说什么,却突然露出侧耳倾听的样子,脸色也在这瞬间变得苍白了。
我也听到了,远远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嗡嗡声,由远及近的向我们的方向追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异样的噪音。
我心里立刻涌出不祥的预感。
安哲一边用力踩油门,一边对我喊,“潘,躲到后面的座位底下。快!”
我愣了一下,赶紧行动。不过我没有躲到座位底下,而是直接钻进了他的外套里。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硌了我一下,我拿爪子试了试,原来是他的手机。
在我们的耳边,摩托车的嗡嗡声听得更清楚了。我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后看,夜色里,一队黑压压的摩托车带着某种罪恶的气息正向我们扑过来。
四十四
夜色里,一队黑压压的摩托车带着某种罪恶的气息正向我们扑过来。而夹杂其中的那种异乎寻常的嘈杂,就是那些骑手所发出来的。那是一种介于喊叫和骂街之间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没来由的发紧。
我紧紧攥着安哲的手机,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是想着:该报警吗?还是再等等?也许他们只是路过呢?
安哲一边加速,一边留意后面的情形。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把他们甩到了后面很远的地方,但是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到了那种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了。近得我已经可以看清楚最前面那辆摩托车上,穿黑衣的络腮胡子眼睛里冒出来的逐猎的光。
我忽然就明白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而且从他们势在必得的架势可以清楚的看出来,这绝不是一次偶遇。这个认知让我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寒意,刹那间浑身冰凉如水。我再也不犹豫了,立刻拨打电话报警。
天啊,怎么会没有人接听?我焦急的瞟一眼窗外,络腮胡子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在他的后面又追上来一辆红色的摩托车。
没有人接听,我接着拨。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安哲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我,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救命要紧不是吗?
终于有人接电话了,我立刻大喊了起来:“我们在通往度假村的2号公路上,被一群摩托车围住了。”
电话里的人问我:“具体的路段?”
我紧张的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在市区和度假村的正中间。”
电话里的人说:“摩托车几辆?你们的车是什么样的?”
我说:“摩托车大概十辆左右,我们的车是红色跑车……”刚说到这里,只听“砰”的一声响,汽车的后玻璃立刻变成了一张蜘蛛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
电话里的人立刻说:“我们马上派人去。”
挂了电话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安哲的眼睛又瞟了过来。我什么也没有解释,毕竟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如果能够安全的度过这个晚上,我一定跟他好好谈谈。
又是“砰”的一声响,后窗玻璃又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碎玻璃象下雨一样淅沥哗啦的落了下来,我赶紧躲进安哲的外套里。
没有了阻隔,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了,已经有两辆摩托车超到我们前面去了,我听到汽车发出一声十分刺耳的刹车声,随即车身向旁边一偏,咚的一声撞到了山坡上。我也被外套裹着摔下了座位,还没有爬起来,汽车又发动了,但是这次只是徒劳的向一旁一冲,就又顿住了。
我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车门被拉开了,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一个粗鲁的声音说:“他奶奶的,还挺能跑。”然后就是一阵撕打声,里面混合了那个粗鲁的声音发出来的咒骂和安哲的一声痛呼。
我着急的想从外套里钻出来,但是刚才的一摔,把我紧紧的裹成了一个粽子,几乎让我动弹不得。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耳边却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很沉重的东西砸在车门上,周围立刻爆起一阵呼呵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
安哲又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我的心一紧,到底是从袖子里钻了出来。一抬头,正好看到安哲被那个络腮胡子拽着头发从车上拽了下来,我扑上去冲着络腮胡子的大脸狠狠的挠了一爪子,他“哎呦”一声松开了手,安哲立刻爬了起来,一拳挥到他的肚子上。络腮胡子猝不及防,一跤跌倒在地上。周围的小流氓们却发出了一阵起哄一样的笑声,好象这样的事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
安哲背靠着他的爱车,在我的耳边呼哧呼哧直喘气。我看见络腮胡子呲牙咧嘴的捂着脸,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鲜血从他的指头缝里慢慢流出来。这还是我头一次伤人,说不心惊是假的,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
有一些人下来了,手里拿着稀奇古怪的东西远远站在阴影里。还有几辆摩托车慢悠悠的围着我们转悠,不时的朝我们扔一些啤酒瓶之类的东西,就好象我们是猫群里的两只老鼠。我听见安哲恩了一声,回头一看,他捂着额头,一缕血丝正从眼角缓缓的流下来。络腮胡子就趁着我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扑了上来。
他很明显是想抓我,可是安哲已经迎了上去,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这一拳好象一根导火索一样,立刻点燃了这帮小流氓的战斗热情。阴影里笑嘻嘻围观着的那些人也都磨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