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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幅场景,我不由得莫名想起了在青山界的耶朗石殿之内,似乎也有这么一口棺樽。
不过那一口是用那黑曜石做制成,装着一具不知道沉淀多久的古尸,而且还是一个女人,顶级飞尸,几乎就要成就了旱魃的境界。当时若不是杨操请神上了我的身,估计我们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化作了枯骨,命丧幽府,不在人世。那么这一口棺樽里面,究竟会藏着怎样恐怖的东西呢?
我想着威尔一谈及这深潭中的东西,脸色发白的模样,也不由得跟着发抖,拳头紧紧攥着,手心全部都是油津津的汗水。
仿佛是记忆中吻合的事情一半,潭边,水花四溅,那口沉重的青铜棺樽里面有一股力量,在缓缓地推动着那棺材盖子,咔……咔……咔!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面,格外地让人寒冷,而里面仿佛有个黑洞一般,那些怨力已然全部都被吸收进去,就连隔着深潭、在旁围观的白纸扇,他身边周围的那些黑色怨灵都在摇晃不定,似乎有被吸进那棺樽里面的可能。吓得他再也不敢如此拉风,折扇一卷,将其收归入内。
见到那青铜棺樽的盖子即将就要掀开起来,慧明的脸色数变,终究还是决定挺身而出。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佛珠子,几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了好几张金光闪闪的符纸,也不见什么动作,手指仅仅一搓,有两张符纸就开始“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逼发出恐怖的气息。而另外两张,他啪啪两下,全部都贴在了棺樽的首尾两处。
这一番张罗,那棺樽停止了摇动,似乎沉睡了过去一般。
慧明松了一口气,围着这青铜棺樽走了一圈罡步,然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准备把棺材盖子合拢封印。
然而就在此刻,一直悄无声息的那棺材盒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慧明往前伸出的手一停顿,猛然上前,将那盖子给推得与原来的地方平齐。然而这刺耳的“吱”的一声刚刚响起,突然更加沉重的一声响动,轰——
那棺材盖子被推起来,竖直,然后如同一片树叶般轻巧地往后飞去,跌落在水潭中去,溅起了许多水花来。
月光如水,这个时候的我猛然感应到,那些恐怖的红色牙签鱼虽然还在,但是已然没有了生命。
棺樽里面的那东西,竟然在刚才出水的那一瞬间,将潭水里数以亿记的小鱼儿,悉数震死。
在那棺樽骤然打开的那一霎那,慧明狂吼了一声:“镖……”
然后他的手指间夹着的那两张符纸,往棺樽里面给扔了进去,双手则紧紧抓着那串黄色的佛珠,运劲,激发里面蕴含的力量,护住自身。一道飓风以那青铜棺樽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吹去,我猝不及防,往后面跌了一个跟头,抬起头,但见一只手,攀在了棺樽的边缘。
这是一只瘦而滑腻的手,上面似乎长着很多苔藓一般,有些发绿,像是脱水的鸡爪。
接着是另外一只。
然后,在我心惊胆战地注视下,一个黑影从那里面,扶着两边的棺樽边缘,坐直了起来。在看到这玩意的第一眼,我觉得怎么那么眼熟——它是一个干枯的人,肌肤皱巴巴的,紧紧地包裹在颅骨上面,头发像水草一般,一缕一缕的,顺着脸廓黏黏地粘着,看不出年纪,因为实在是脱水得厉害,就如同一具骷髅上面,蒙了一层皱巴巴的人皮子;它的眼睛根本就已经睁不开了,缝隙里面露出了一缕白色,变成了两个黑洞的鼻孔一阵抽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它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猛然睁开了紧紧沾连的眼睛。
红色,诡异的红白相间。
啊——
第二十三卷 生死试炼 第四十九章 信任和抉择
这具僵尸从青铜棺樽中缓慢爬起来,睁开眼,里面有着慑人心魂的魔力。
我无法用言语来跟诸位准确地形容我所遇到的这种感觉,若强行描述,就如同我的脑子被一把大锤子重重敲击,完全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一般。这法门,跟死去的传奇男爵爱德华所拥有的精神冲击,如出一辙。当我意识恢复的时候,看见慧明全身金光大放,濯濯生光华幻彩,手持着佛珠,正在与这具干枯的僵尸,战作一团,好不厉害。
我双手撑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倒在了泥地里,身边是被那些红线牙签小鱼折磨得奄奄一息、不知死活的武田直野。我发现我已经联系不上金蚕蛊了,边界那个朦胧的阵法将我们与整个世界都分离开来,如同两个不同的位面,金蚕蛊与我息息相关的那种亲切感,被生生地割裂开来。
我突然感到好冷,这里面既有失血过多所来带的体温下降,也有一种安全感的丧失。
朵朵不在我身边,小妖朵朵已然沉眠,就连可爱的肥虫子,都与我分属两个世界。
作为一个养蛊人,我自然知道什么是我的根本——没有我的这吉祥三宝,我可以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在那一刻,我显得是那么的无助,双手撑着冰冷潮湿的泥土,我的手不停地在颤抖,嘴唇腥甜,一抹,才发现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什么时候,冒出来好多血来。
这血粘稠不化,并不像是普通的鲜血,而是那陈积许久的脓血,有一股膻腥的臭味。
我尽量睁开眼睛,扩展我那模糊的视界,我看到了慧明正在与那具从青铜棺樽里面跳出来的僵尸在拼斗。人与人相搏,无非就是拳拳到肉,稍微精彩一些的,也就是各种眼花缭乱的招式,出不得什么彩头,然而这人与非人之间的交锋,确实是大放光华,让我虽然不喜慧明这老和尚,但是却也对其一身的本事,不由得心生佩服,大为赞叹。
那僵尸其实并不算高,它仅仅就只有一米四五,如同一只大猴子,不知道过了多少的岁月,使得它几乎已经完全脱了水,仿佛就像一幅骨架宽大的骷髅上面,蒙上了一张人皮子,这样的形象,便让人感觉十分恐怖;许是在青铜棺樽里面待得太久,它浑身都长着一指粗的绿毛,铜绿幽蓝,又显得十分杂乱。
它与其他的僵尸所不同的是,除了牙尖嘴利,指甲尖锐而修长之外,在它的身体周围,萦绕着一种沉淀不去的黄色能量圈,层层变幻。这种光华犹如彩虹,诸般色彩,其形状仿佛我们常常在神话剧中,诸天神佛后脑瓜子上面的那种佛光,那是一样一样儿的。
不过诸佛的光芒,乃觉悟众生,犹如太阳破除昏暗。
《念佛三昧宝王论》卷曾有云,曰:“金山晃然,魔光佛光,自观他观,邪正混杂。”若这么说,它这萦绕身边,忽黄忽黑的能量圈场,便是那与佛光一个级别的魔光。倘若如是,这具已入魔道的僵尸,那绝对是让人恐怖的存在。
难怪在这深潭中镇压它的古人会作出如此诸番布置,又将这一大片区域都作了阵法,想来就是怕其逃出青铜棺樽,出去丛山,为非作歹,遗祸人间。
然而也就是如斯厉害的一个人物,方显得慧明的真本事来。
他之前与自家徒弟罗青羽的拼斗,并不出彩,然而此时,却也是如同佛陀罗汉附体,遍体生光,氤氲盈身,与这敏捷而恐怖的黑潭魔尸正面交锋,却并没有落入下风,双拳相交,立刻有大股的气劲爆发,沉闷声如雷轰鸣,轰隆隆,轰隆隆,这声爆在整个阵中回荡,让人站立不稳,只想趴下来。
就格斗而言,慧明老和尚的速度算不得快,刚刚与白纸扇火拼一场的他有伤在身,并没有满场地跑路,而是将门户守得极为森严,不时出拳应对,反而是那具黑潭魔尸,它并不以力量压倒,而是蹦来蹦去,十足一个活脱脱的大猴子。
黑潭魔尸似乎有些畏惧慧明缠在右手上面那串佛珠子,两者每一次撞击,都不由得浑身发颤,如同电击。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闪电一般的交手已然持续了好几分钟,互有胜负。
不过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活了近八十岁的慧明终究还是年老体衰,而对手却是个不知道在这养尸地封印了多少年岁月的魔物,自然不能够跟这种东西比持久,他在又一次大喝一声“统”,此真言能够在遭遇困难时反涌出强烈的斗志,有誓不罢休之感,然而贾老先生却有一种后力不继的虚弱感,一边勉励抵挡,一边朝着白纸扇和我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再不上前相帮,是想等着被各个击破,依次赴死么?”
白纸扇听到刚才还跟自己打生打死的师父求助,脸色数变。
以他的聪明,自然知道慧明若是躺下了,自己一定就是下一个死去的人。在这恢弘大阵难以破除的当下,不管之前有如何仇怨,暂时的合作似乎还是很有必要的。他到底是一方枭雄人物,行事毫不脱泥带水,大叫说好,我来助你,暂且放下争端,共同将这怪物镇压了再说。
此话说完,他折扇一展,飞跃过前面的浅浅溪流,朝着场中强冲而来。
作为仇敌的白纸扇都能放下争端,前来共谋敌手,我自然不可能破坏这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然而此刻的我已成鸡肋,除了浑身这二两气力,并不所长,但是为保和谐,也只有硬着头皮冲上前来,也不主攻,围绕在身边打打太平拳,做回酱油党而已。
有了我们的加入,特别是白纸扇的强势回归,场面才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凶险——罗青羽虽然是腐烂之身,如同僵尸,但意识完好无损,且身体已然被改造成了一个盛放鬼力怨气的巨大容器,比之前那青衣少年所挥舞的招魂幡还要厉害,里面可容纳许多亡魂,本身就是一件法器,纯以肉体力量和强度而言,似乎并不输那黑潭魔尸多少,而他身边周遭的那些鬼魂黑气,更是与那魔光纠缠,不分你我。
不过,那黑潭魔尸的厉害,却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它的皮肤坚韧,骨骼如同钢铁铸就,竟然有所向披靡之威势,场面依然凶险,即使是我这种打酱油的角色,也屡次遇险,差一点就丢失了性命。
三人合拢,又战了好几分钟,白纸扇在与这头恐怖魔尸拼得筋骨发软,却瞧出了一丝空隙,一边坚持,一边与往日的师父作探讨,说这魔物虽凶,但似乎最大的凭恃,却是来源于它身后的那魔光,给它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巨大力量。如果能够将这魔光转移,那就是釜底抽薪,如同没了汽油的跑车,这魔物便再也凶狠不起来了……我们得想想办法,将其魔光震散。
这理论过于深奥,我插不上话,只是闷着头在旁边牵制,慧明却是眉头一扬,说此话怎讲?
白纸扇“刷”的一声,用精钢折扇挡住了黑潭魔尸的一抓,那似金似丝的扇面顿时出现了几道细碎的裂痕,脸上恼怒,嘴上却说道:“看见那边躺着的女子了没有?我之所以追逐她,想要将其擒获在手,其实是因为她乃上好的阴灵鼎炉,与之双修交合,可驱除我身上的负面作用,堪称妙物;其二,她身体之中自有一股藏纳汇阴的源泉,可以吸收许多杂质不全的能量,将其炼化——我们倘若能够将这魔尸引到她身旁,持金刚萨埵降魔咒,以蕴集至理的宝瓶印震之,定能够将其魔光能量的源泉迫出体内,完成转移……”
听到此话,我不由得转头瞧向了那水潭那边,看着那个美丽得如同天使的睡美人,心中震撼。
果然不愧是智多近妖的白纸扇,居然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就想出了可行性如此高的办法。
只是在同一时间里,慧明的眉头却仅仅蹙起来。
我传承的十二法门中有九会坛城的真言记载,这会儿自然想起来他为何皱眉——作为“我心即禅”的至高境界,宝瓶印的结法需要凝结全身分毫无论的力量,引导宇宙空间中虚无缥缈的能量,作为最强的一击。此印打出之后,不论效果,发印者俱天昏地暗,力量丧失,短时间内如同赤裸的羔羊,任人鱼肉而不能反抗。
这几乎是同归于尽的生死招数,而且也是不到一定境界,望尘也莫能击出的一记大招。
不管他们两人会不会,反正以我目前的能力和阅历,以及平日里所修行的境地,是绝对凝聚不了体内每一丝力量,引导身周那些莫测空间的无数能量,做出这惊天的一击来的。
既然我不能,那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倘若我们是手拉手的好朋友,自然没有争端,然而此刻的两人形如敌寇,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死去,谁会肯舍己为人,做那傻乎乎、必死无疑的活雷锋呢?
第二十三卷 生死试炼 第五十章 同归于尽,杀人灭口
见到两人古怪的表情,我这才明白,罗青羽提出来的这个方案,表面上是最急智、最能够简单解决那黑潭魔尸的办法,然而其中却隐藏着许多弯弯绕绕,以及对于选择的种种博弈。我的心中生寒,白纸扇就是白纸扇,他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小白兔,这种人物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必定都有着很深的含义,我们这些人,永远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然而慧明这个大和尚却是个老狐狸,一点就透,根本容不得罗青羽耍什么花招。
那头黑潭魔尸出现的时间越长,攻势就越发的凶猛,情形紧急,来不得半点拖延,慧明厚着脸皮,径直说道:“你既然提出来了,那么就劳累一下,将这头魔尸体内的能量场域,给逼迫到那姑娘体内去。若是你一击不中,我再押阵,拼了老命,也要将其命毙当场,镇压下来。”
白纸扇已经开始有意地把魔尸往着潭边引导,听到慧明这直言不讳的话语,也不揭穿,只说不行,师父在上,哪里有徒儿表现的道理。师父你只管出手,不要顾忌其他,降服此魔头要紧——时间拖得越久,这魔头就越加厉害,倘若它的尸毛全数都退化成了又黑又短的黑鬃,只怕除了这大阵,便再无可让它头疼的东西了。
两人言语交锋,刚才还打生打死,现如今却是情深似海,师徒情长,果然不愧是一脉相传。
听到白纸扇讲到这魔尸的毛发,我这才发现,不到一会儿功夫,那家伙身上本来沾满铜绿的绿毛,正在缓慢蜕变。这过程,肉眼都几乎能够察觉,长长的毛发如同被高温灼烧一般,开始弯曲,然后不断地脱落,每走过一截路,都会有无数焦臭的毛发飘落下来,将地上的那些青草全数都灼烧枯萎,再无生机。
又僵持了一阵,慧明终于忍不住越来越大的压力,朝着白纸扇呼喊道:“青羽,你肯定是担心将这魔头镇压之后,师父趁机将你擒获,是不是?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我们好歹师徒一场,我如何会这般待你?速速放宽心,赶快出手,我们共同擒获此魔,不要多心!”
听慧明唤得亲切,白纸扇却是不为所动,冷笑连连,说师父,我跟了你足有二十多年,你什么样的手段,我会不知?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何必把我想得如此弱智?我孤身一人,你方却有两人,大阵之外,人才济济,这拼命的事情,自然还是由你来做,即使你一时脱力,也有这小子帮你舍命抵挡,而且更有阵外诸人迅速来援,总比你这般诸多算计,到头来才悔之晚矣,要好许多——当然,我可以用我所信奉的天女魃来赌咒发誓,倘若你脱力倒地,我只抽身离去便是,绝不加害于你。
听白纸扇说得恳切,慧明不由得眼睛一亮,有些心动起来。
我以前曾有所言,修行者一般并不会赌咒发誓,特别是以自己信仰的源头发誓。
此为何来?孔子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一切险恶,皆有没有信仰,不知敬畏。而相比普通人,我们这些能够感应天地的人更能够明白这天地之间,总是有着一些法则在运转,仅仅只是机缘不对而已,所谓因果和报应,确实是天理昭昭,映照在我们的头顶之上,从无断绝。
所以罗青羽一旦对着那所谓的天女魃发下重誓,那算得上是一件很有信服力的事情。
这里所说的发誓,并非是口头说说,而是要以自己的血液精元,配合咒怨,完成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祭祀过程,祷告上苍,签订冥冥之中的契约。
如同罗二妹的血咒。
随着黑潭魔尸的进攻越发激烈,最先接敌的慧明自然遭受到了凶猛如潮的攻势,好几次都差一点就报销了性命,听到罗青羽的承诺,心生期望,在绝望之中,不由得生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想法,大声说好,你赶紧赌咒发誓,沟通神灵——陆左,你接下他,让他能够顺利完成。
慧明对我命令式地吩咐,我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就顶上了侧面,将罗青羽给替了下来。
白纸扇往后一跳,用那把残破的精钢折扇往额头划去,顿时鲜血飙落,他左手托住一些,然后将这血画在自己苍白的脸上,作出一个个古怪的符号来。为了让惠明相信自己真的不会趁人之危,所以他在这里并不敢作假,喃喃念咒,抑扬顿挫,却是一本正经地在发誓。
我之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