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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程,我听到两人在聊天,他们居然在谈论现代文学,这一小截路,从王小波的《我的精神家园》,刚刚说到了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女研究生谈得兴高采烈,而小王老师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着,放在身后的那只手,时不时地在女研究生的身后晃荡。
他想拉起女研究生的小手儿,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这纯纯的恋爱,让我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那酸涩懵懂的初恋来。不过小王老师都是二十七八的大好青年了,而那女研究生也足有二十三四岁,从心理到生理,都已然成熟,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拉个小手,至于这么纠结么?
他们两个一看,就应该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啊?
我跟在后面,满耳朵都是戚继光、张居正、海瑞这几位大人物的名字,脑子里却不由得回忆起了我在贴吧里面,看到的八卦新闻——据说,据说死去的女研究生暗地里,谈得有一个柏拉图式精神恋爱的神秘男友……
这个小王老师,莫非就是女研究生背后的那个男友吧?
我脑海里立刻把小王老师的表现捋了一遍,发现他本来跟这次事件并无太多关系,然而突然之间,他就硬生生地插了进来,实在是有一点太过于热切了。事物反常,必有妖孽,看来小王老师跟女研究生的死,是逃不脱关系的了。
我跟着走,来到了一个小树林边,那个女研究生正在眉飞色舞地谈论起那刻板而固执的古代官僚海瑞的时候,突然肚中一阵翻腾,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小王老师自然是关切万分,各种嘘寒问暖,问这女孩儿是什么病症,她只说是吃坏了肚子。
两人又谈了一阵,女研究生以两人的关系隐秘为由,推开了小王老师,独自一人离开。
待那女孩儿离开之后,小王老师原本含情脉脉的温和脸上,立刻变了一番模样,有些狰狞,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中那女孩儿残留的香味,然后恶狠狠地说道:“贱人,你就装吧,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里,到时候……哈哈!”
小王老师露出来猥亵的表情,手不由自主地搓动起下巴的胡须来。
看到小王老师这人后猥琐的一面,我不由得诧异万分,套用后来一句流行的词语,这叫做文艺青年瞬间化身为屌丝男,落差太大,叫人伤不起。然而就在我皱起眉头的时候,前面的迷雾一阵模糊,小王老师消失无踪。我顿时傻了眼,冲上前去,手往前面抓,却扑了一个空。
我顿时急了,一阵大喊大叫,感觉周围的景物空旷,与我有着巨大的疏离感,世界太大,又太小,仿佛只有我一个人。
“臭婊子!”
一声大喊,从我的左边传了过来,我扭过头去,正好看到小王老师那扭曲到了极致的脸孔。
我的视线往下移动,看到了他手上拿着一根简单的验孕棒,画面定格到了两道红杠上面。小王老师像个发疯的雄狮子,痛苦的嚎叫道:“啊!你这个臭婊子,整日里一副冰清玉洁的小龙女模样,暗地里,他妈的孩子都怀了几个月了!艹艹艹,我要杀了你!“
小王老师眼睛的晶状体瞪得仿佛要凸出来一般,鼻子里咻咻地喘着气。
我的脑袋发疼,总感觉那个长得像周迅的女研究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疼了一会儿,看见小王老师偷偷摸摸地走进了一个林子里,他焦躁不安地等待了一会儿,女研究生终于出现了,穿着一袭白衣,来到了小王老师的面前,问侨华,怎么约我到这黑咕隆冬的地方来啊,我们出去吧,我怕黑。
小王老师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直勾勾地盯着女研究生的胸口,说小穆,我都知道了。
女研究生疑惑,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小王老师从兜里面掏出了那根验孕棒,说我偷偷地弄到了你的尿液,然后给你做了一个验孕测试。你看到这两道杠了没有,这个结果表明,你怀孕了,你知道么?女研究生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白了起来,她也十分惊恐,似乎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来,喃喃自语地说道:“难怪我最近亲戚没有来,难怪……”
小王老师咽了咽口水,说小穆,我需要你的解释。
女研究生痛苦地抓着头,说侨华,我是一个坏女人,你不要问了。小王老师的脸色顿时狰狞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如果就想要一个答案呢?”女研究生不断地摇头,秀美顺滑的头发左右飞舞,像最美丽的丝绸。
小王老师子在那一瞬间爆发了,猛地抓住了女研究生乌黑的长发,往后一拉,将面前这个女孩子俏丽的脸孔抬起来,对着自己。
女研究生被小王老师这一下弄得惊到了,愤怒地叫道:“王侨华,你想要干什么?”
她的责问,瞬间引爆了小王老师内心中最大的愤怒:“我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你……你这个臭婊子,平日里多冰清玉洁啊?老子追了你两年多,你嘴上是答应了,结果手都不给我摸一下。你跟我说你喜欢纯洁的感情,喜欢那种他妈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我爱你,所以我忍了,无数个寂寞的夜里,我把我对你的爱,交给了我的双手。我是如此忍辱负重,可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我心中的仙女儿,女朋友,居然变成了一个大肚婆,而且跟我却没有一毛钱关系,这太可笑了吧?他们告诉我,你表面冰山美人,暗地里却去坐台,你说我该不该信?”
小王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把女研究生白色的裙子撕得粉碎,然后不顾她的剧烈反抗,开始干起那强人所难的事儿来。
我看不过眼,伸手去阻止,结果捞了个空,这才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无力阻止。
在发泄完兽欲之后,小王老师再一次逼迫女研究生坦白,结果遭到了沉默对待,他一怒之下,将其杀死,然后小心翼翼地收集好“雨衣”和其他的罪证,用浓硫酸,将尸体摧毁……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得一阵心惊肉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又是一阵黑暗,前方薄雾朦胧,一个穿着白裙、面目不清的女人在我面前,幽幽地说道:“陆左,好久不见了……”
第九章 绝境之最大的王
当听到这个女人叫到我的名字,并且在我前方四五米处站定的时候,习惯了被当作空气人的我这才反应过来,她能够感知到,并且还认识我。我盯着她瞧,白衣长发,脸庞模糊,但从这身材气质上来看,正是刚才被硫酸毁尸的女研究生,穆昕宇。
很多时候,鬼魂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总是喜欢以自己临死前的惨状示人。
不知道是想以此吓人,还是维持这种形态,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我看着硫酸泼面过后的白衣女人,心中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最开始看到她的照片之时,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忆被放在了某个角落,刻意翻,却找不到。
而如今她叫起我的名字,像老熟人一样跟我说“好久不见”的时候,这种感觉终于可以确认。
没有人可以帮我,我惟有沉下心来,深呼吸,然后平静地问道:“我们认识?”
白衣女人叹了一下气,低头,一袭长发水一样地流下来,迷雾中,看不见她的表情。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道:“故人相见不相识,人生总是如此悲哀。去年一别,花开花落已有两载。当日在凤凰城里,沱河江边,昕宇亲眼见先生吩咐乡民,焚烧邪物,当时还将信将疑,至如今,香消玉殒,身死成灰,这才知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不知道,只是因为我们太过于渺小了……”
我浑身一震,回想起我在湘西凤凰,去找寻炼尸人地翻天的时候,曾经跟三个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而其中的一位,似乎长相颇为美丽,让我也不由得心动了一下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小穆?”
白衣女人点头,说我是小穆,相隔两年,先生倒是还记得我,并没有把我当成陌路人。
我讪讪地笑,说相逢即是有缘,怎么能淡忘?只是当年在凤凰古城,神仙美地,匆匆一别之后,便再无联系,彼此都把对方当作人生风景里的一过客,却没成想到,我们在某年某月某一日,竟然会以这等方式见面。至如今,我们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回想起来,倒是有不胜唏嘘之感——不用叫我先生,你我年纪相仿,叫我一声陆左,彼此相处,也还算惬意。
我知道小穆作为一个文艺女青年,喜欢装腔作势说话的调调,故而说话起来,刻意文绉绉的。
果然,她的态度和善了许多,跟我聊了几句离别,不过总是忍不住地叹气,顾影自怜。
见她这一副凄惨的模样,我忍不住劝说,说你的遭遇,通过刚才的那投影,我已然知晓,天理昭昭,王侨华作为杀人凶手,自然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会尽力推动这件事情的;而你,人鬼殊途,不如早些魂归幽府,得享安宁,也好过每月初一十五,挨那九幽深渊吹抵而来的阴风洗涤,受莫大痛苦。
小穆听到我这句话,身子顿时一僵,抬起头来,顺滑的黑发往两边散落,露出一张红白肌肉翻滚的鬼脸来,一双眼睛黑黢黢,空泛,颤抖着说:“我何尝不想得享安宁,但是我的仇人没死,心中有恨,便是到了幽府,到了那十八层地狱里,也暝不了目!我要我所有的仇人都死去,痛苦而绝望地死去,这个时候的我,才能够开心……”
我被她疯狂的笑意吓得后退一步,喃喃自语地说道:“所有的……仇人?”
小穆肆意地大笑着,十几秒后,突然骤然而止,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对,所有的仇人。我穆昕宇生前孤芳自赏、顾影自怜,总是生活在别人的圈子之外,不过我却没想到我死了,居然还能够发掘到这学院里最大的秘密,我终于明白,只有拥有了力量,拥有了权力,才能够自在。我自己的仇怨,永远不会寄期望于别人的手上,我要自己处理,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学院里最大的秘密?
我感觉抓到了一些重点,见她的意识似乎给仇恨和阴风给腐蚀,成了怨气冲天的魂灵,身无长物的我惟有小心翼翼地问道:“害你的人,除了王侨华,还有谁么?”
小穆的脸阴沉下来——一坨烂肉自然看不出个究竟,但是我却分明能够感受到她情绪里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你真的以为我平日里,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摇头,说当然不是。她说那你知道我这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么?
我摇头,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这个事情,应该还是要问你吧?她呵呵冷笑一阵,往前走一步,说我也不知道。我一愣,说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小穆扭过头去,四处看了一下,手一招,便见到一个头颅破裂、脸露白浆的男人,从远处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这个男人光着膀子,穿着一件黑色大裤衩,浑身都留着红色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下来。从脸上辨认不出,但是我却知道这个男人,正是那个跳楼身亡的林陌。
小穆笑了,咧开嘴,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她走到跟前去,一把拽住林陌,然后推倒在地上,使劲儿地踩。我这才发现她穿着一对红色的高跟鞋,那高跟就像尖锐锋利的刀子,将林陌踩得遍体鳞伤,像野兽一般嘶嚎,然而他却不敢反抗,而是瑟瑟发抖的恐惧着。
我心中立刻联想起来,这两起案件里面,应该是有一些联系的,不然小穆为何谁也没找,就找上他们了呢。
果然,小穆咬着牙,满怀恨意地说道:“这个家伙,还有他的助手杨奕,以及另外两个毕了业的家伙,就是他们四个,利用玩笔仙的机会,使用了手段,迷迷糊糊,就将我和冬冬给奸污了。四个人啊,我怎么可能知道,哪个是孩子的父亲?陆左,你说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的眼睛瞪得滚圆——我当日就感觉这里面定有蹊跷,但是却没有想到是这一回事。
我艹,林陌、杨奕他们这个灵学研究会,定然是知道一些小法门,比如催眠的诀窍,然后利用这东西,来迷惑同玩的女性,而小穆,则应该就是这场游戏的受害者。
如此说来,小穆死得真冤,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小王老师的事情,她仅仅只是被一群畜牲给侵害了。
这是一场罪恶,但是应该给它负责的,绝对不是一个柔弱的女生。
我迟疑地问道:“林陌他们是有罪过,你要报复,我自然也不会管你,但是陆婧、车宏保、杨紫汐、胡雪倩这四个人,却都是大一的新生,跟你无怨无仇,并不因果,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呢?”
小穆很奇怪地问道:“我这是在提醒大家呀,让所有人都小心,每一个玩笔仙游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个事情,能够告诉所有人,防止更多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不受伤害。有的时候,牺牲几个人的利益,换取更多人的幸福和安宁,难道不应该么?这就是富有特色的集体主义啊!”
我无语了,这人一旦做了鬼,思维跟普通人相比,果然完全就是两回事。
至少,生命在它们的眼里,已经不值得尊敬了。
小穆一步一步地走近我,话语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其实,我现在并不恨了,我现在很快乐,你知道么?拥有力量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仓央嘉措说过,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我现在的感觉便是,在我的地盘里,我是这天地间的所有者,你们都得听从我的。收集大量的灵魂,我甚至可以重生,回这个阳光照耀的世界,所以,你愿意为我而死么?”
听到小穆的话语,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我面前的,并不是凤凰古城中的美女旅客小穆,而是一个满怀怨气的恶鬼。人性都已经扭曲成了怨毒,她哪里是在让我做判决,而是在温水煮青蛙呢。
一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我转头就跑,朝着远处跑去。
前路广阔,我一口气跑了上百米,从小树林,跑到了一栋宿舍楼的边缘。四下都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有三两盏模糊昏暗的灯光,那宿舍楼黑窟窿冬的,一点儿亮光都没有。我顺着台阶往上跑,没走几步,前面黑影一闪,小穆出现在我的面前,白色飞舞,衣袂飘飘,肆意地大笑着:“我跟你说过,在这个世界里,我是最大的王!谁也逃脱不了的,哈哈……”
我大惊,往回退去,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双手,将我的脖子紧紧掐住。我勉力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烂稀巴的头颅,朝我撞来。我这身体脆弱,本来就跑得腰酸腿软,这样一掐住,更是痛苦,不过危机关头,我还是拼力挣脱开来,又跑了几步,腰眼就被一脚踹中,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
还在空中,我就被小穆一把揪住,修长的指甲高高扬起。
我使劲儿挣扎,但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小穆附在我的耳朵边,轻轻说道:“别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去死吧……”她那尖锐的指甲,朝着我的脖子处划来,眼看我就要身首异处了,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绝境中的我高声大叫起来:“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
第十章 金蚕之国王归来
刹那间,小穆尖利的指甲陡然一长,已然划到了我的脖子处,有短剑的锋芒透出。
在我即将身陨魂消的关键时刻,小腹脐下二寸四分,下丹田的位置,突然有一股灼热发烫的气劲,咕噜咕噜地滚冒而出。这气感一经出现,便如同大堤溃坝,山河翻涌,黄河壶口的瀑布有多磅礴,它便有多磅礴——霎那间,我浑身的热流激荡,全身仿佛浸润了三温暖,缠绕在我身上近半年的阴寒,弹指间,立刻被驱赶到了爪洼岛去,再无影踪。
陷入了死亡阴影中的我,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久违的力量,重回身体中。
啊、啊、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地放声长啸起来,感觉浑身的骨骼,都在霹雳咔嚓地响动,足踏大地,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地底狂涌而来。小穆的指间如磨制尖锐的刀锋,然而并不能够割裂我的皮肤,将里面鲜嫩的肌肉,和炽热的鲜血给弄出来。
因为在这指甲和我的皮肤之间,有一道灿烂的金色光芒,挡在了那里。
我的背部重重跌落在了地上,看到久违了的肥虫子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半空中。只见它的身体似乎更加肥硕了,比我大姆指还粗了一大圈,两对薄薄蝉翼,软如蚕丝,刚如刀锋,身躯一截一截,流光溢彩,闪现着黯淡的金色,低调且奢华,两侧的皮肤上面都有眼睛一般的图纹,栩栩如生,你盯着它,仿佛每一只眼睛都是活的,炯炯有神反地盯着你,能够看透人心中一般。
总之,肥虫子此次苏醒,有两个最大的变化。
第一是周身的瞳孔花纹,栩栩如生,充满魔力;第二,是那肥硕的身体周围,有着淡淡的金色氤氲,这氤氲乍看一团迷雾,然而细看,却如同牛毛的针芒,充斥着古怪的力量。
肥虫子一出现,便朝着小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