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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焦急,免不了心疼。我就盼望有一天你来了,我可以说之不休,就用不着是你望穿秋水了。
宗江早已为你在送翰老的花圈写上名字了。我没有去阳家设的灵堂吊唁,只打了电话给永华,但我眼下写篇文章,他们大概要开一个追思的座谈会,但我怕去,我对于这种场合总是受不了的。
宗江写了一个电视剧本,是讲述洛宾与三毛的故事,送给二哥与小妹,现在还没有收到,收到后读了我马上寄给你,可惜你和我没有花前月下而只有青鸟传书,但经过也够神的了。将来我和你的一生可以写成剧本,如两条长河汇成一支大流向人世奔腾而去。你同意吗?我连我的未来也设计好了,这不是虚构而是事实,在英文中虚构与小说是同一个Fiction字,人生本来是虚构与现实不分的。
我已经几年不到北京图书馆了,本来我是每周去两次,“四人帮”倒台后,我为美国当代文学补课,便是靠的北图,那时都是熟人,最近有好几年不去了,他们的问题在于新书上架要在一年之后,而我找旧书也是等上一二个钟点。那时梅绍武在主持交换图书,书一到他就打电话叫我去选借。现在他去了美国研究所,而认识的人大都已退休,便没有这样的方便了。我由董鼎山为我订《 纽约时报书评周刊 》,隔时收到一批,因为是普通邮寄的。刊物上有每周的畅销书和PaperBook的新书目录,所以有写《 西书拾锦 》的材料,前天的《 新民晚报 》“读书乐”专稿中有我和赵家璧的通信,他对我的《 西书拾锦 》认为国内写这样书话的只有我一个人,希望我继续写下去,我想你资助我的购书费,还是寄董鼎山的好,因为他知道我的需要。80年代回国时也将购书款交给他,后来用完了,订《 纽约时报书评周刊 》就由他订送给我了。
宗江说我们的喜讯逐渐在扩散,要我们听其自然,并说将来请你的娘家人可以在文学基金会的文采阁,那里我去过,菜很好,作协会员还可打九折,我很感动,他连这些事都想到了,也显出你们的手足情深。还有他和我的友情。
有人要来,明晨再写,抱抱我,亲亲我,你的二哥。4∶10pm6?郾11
昨天上午抄《 咖啡馆 》稿,这篇经过改写,似乎充实了许多,过去我写好稿子,总由安娜把关,所以万无一失,她去了,没有一个人可指望了,有时稿寄出了,心里还忐忑不安,今后你来了就可以由你做第一次编审了。
下午郁风的四妹和她的博士后女儿来看我,郁风的四妹朋友们都叫她FaFa,她的丈夫突然小中风了,左手是不便,除点滴外,也无其他好办法,我为她介绍西城区中医院的张勤大夫,这是位针灸专家,我是她诊好的,她给老熊依次扎了30针,左手立刻抬起到肩平,左腿走路也找到了方向了,一号脉医生立刻说患者心里有郁结的事,果然老熊到今天还想不通,他是航空的起义人员,但“文革”时作为叛国罪挨了几年整。想不通的事给大夫一说就中了。我想你来了,我们也去找她治治你的失眠症。可怜的人。
第二部分情书(12)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6月14日 )
亲爱的二哥:
拟:
《 文汇报·笔会 》“拾而得之”专栏前言:本专栏两位作家——我们两人的岁数相加起来整150岁了。我们喜欢读书。以前喜欢读,现在更喜欢读。读中文古今诗书,读使用英语国家的书,读社会的书、人生的书、历史的书、未来的书和大自然的书。我们恰像两个在高山上丛林里草原上的孩子,一人挎一个篮子摘拾野果子,奔来跑去拾呀拾呀,然后在明媚的阳光下,在细雨敲打着树叶的绿丛中,把野果拼在一起津津有味儿地一起快快活活地吃。如今,我们愿意和大家分享。
二哥,我拟的俳语你同意吗?把范围拉得广些,你可怜小妹迂回的空间可以大些,都等我看那几十万字的原著,那我在专栏中起不了大作用,岂不累坏了哥哥。
不留底稿,请妥存。
1993年6月14上午
那皮兰德娄我留给专栏吧,我会注意什么剧本啦之类。我是想到上图去查查究竟都译过来什么,还想去看看黄佐临。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6月15日 )
恩恩爱爱的甜姐儿:
昨天花了一个上午,把《 鸟鸣 》写成了,而且用了大部分你给我的材料,天衣无缝,自我感觉良好,而且高兴之极,因为这是我俩合作而成的。
你那篇《 我当上了 》也不错,看来我们的文思,不是为写情书而欠缺了,相反却多了,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尤其是自感似乎放松了许多,笔虽然没有恣肆汪洋,似乎也不见得拘谨。不过文章是自己的好,早为前人所鄙薄,等我改好誊好,复印了给你寄来。
昨天上午收到你的信,怎么10号一天都没有收到我的信?我是这个月开始,是每天一封,而且是安排好,你每天必能收到我的信,是否把邮票歪贴了,自己找了麻烦,真是自作聪明之误,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写一篇文章后,一定要有一半天的休息,我们都不是青年人,所以要自我调节。何况写的是这种悼念文章,是很累的。你写了文章给文汇,我想写的人会很多,那我就不在上海轧闹猛,我就给《 今晚报 》,应该写他的文章最好发在《 人民 》,但我又不愿,刚才想到发《 望 》也可以,翰老是我第一个指引人。
黄昏,坐在窗前,想着你,想着你,深深的,深深的,这无可奈何的相思呀!前天晚上,半夜里我突然醒来,就坐了起来。我依稀听到你的呼唤,我害怕你会有什么事情,但后来倒下又睡了而且睡得很沉。宝贝儿,你没有什么吗?我想你。
你说要为安娜烧香,你不用带香,我这里有龙冬带来的藏香,还有女婿给我带来的德国香。等你拿来阿丹的照片,我也要上香的,我们不能忘掉这两个爱我们的人。我昨天走了1500步,多走的500步,是补前天的欠账,我现在还不想下楼。我等你来,我不想阿姨在旁边站着好像放羊。等你来了,我们还可到大街上去走走。我是一向喜欢在路上溜达的,自从脑血栓后,便不上街,进出总有车,安娜故世后,我连楼也不下了。
一方是过去总是两个人下楼,一方是楼下小孩增多,我怕他们撞我。“三不老”三号就有一位老人,被孩子们用自行车碰倒在地造成骨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我如果如此是宁愿去见马克思的。你来了,我们还可去紫竹院,我喜欢那个公园,比北海cozy。
《 文汇读书周报 》的小陆灏写信要我《 读译散记 》的文章,说是不是生气了。其实我过去两个月看了三本大书,便延迟了下来,写《 读译散记 》是很花时间的,因为我必须先看书。有时有材料,有事未写,过后又忘了。
希望邮局不给我们捣乱,每天你我都收到信。抱抱你,抱抱我。
二哥
1993年6月15日6∶00am
第二部分情书(13)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6月16日 )
亲亲爱爱的二哥:
昨天给你打长途时,手真的直发抖,听到你的声音耳朵直发颤,闹不清是熟稔还是陌生,闹不清将要和我同床共枕的究竟是个什么人,简直像旧式婚姻里的新娘子,不知新郎是什么模样,只凭书简订了终身,差不多是这样。二哥你说呢?至少我俩在书来信往之前,我除了跟在阿丹和大哥的后边见见你,确实没有什么个别交往,没有脸对脸地说过话,没有肩并肩地去过什么地方……怎么写着写着就写到一张将由赵青的儿子我的外孙抢着置办的大床上去了呢?人生许多事真是意料不到!!
赵青——我们都叫她阿囡,说:为什么不请冯伯伯现在就来家呢?我说我要先把你爸爸的事办了。阿囡说,等那干什么,还不知哪天办得成哩?( 她此番南行日程之一是去南通谈纪念她爸爸的事。今天她去南京,对儿子刘彤的录像带后期合成拿主意。彤是小儿子,摇滚乐队歌手,刘立是大儿子,都是二十多岁,像双胞胎。小立将去你那里办大床和其他力气活的事 )总之,娘仨像欢呼似地想把喜事早促成,我还是想10月10日以后去,赵青说南通办她爸爸的事时,一定要请你去。我说你爸爸可是个吃醋大王,别。阿囡和外孙子主要为妈妈外婆有人心疼就放心了。时间没有大变化,我就还按原订计划来。Jenny快回来了,9月1日前返美。
7am
8∶50am,我在查字典时,想到:英文不说鸟叫而说鸟唱,你记得“黄莺的故事”的童话吗?我忘了,也许是夜莺的故事,仿佛有个皇帝……还有Blue Bird,还有飞向诺亚方舟的一只鸽子衔着一枝橄榄枝,还有Swallow,swallow,my little swallow——happy prince……
二哥,既然大家都那么赞成,你想不想立刻飞到我这儿来呢?既然你那么想我……既然……既然你有许多老朋友在上海,我这儿什么也不要准备,只是夏天这房子奇热,冬天奇冷,又没有你要的英文小说,英文字典工具书只有:Longman English…Chinese Dic。上译的新英汉增补版,Oxford Pocket,还有北京外语学院编商务出版的汉英词典及只见英文字的New Edition…The Concise Oxford Dictionory,我自己只用Longman……你最好把《 读书 》的《 西书拾锦 》写好两篇再来,那家伙是要翻查许多资料的。至于写散文是心里的、记忆里的东西居多,不写也没有真的逼债。我的卧室里有空调( 外边客厅里,儿女要装还没装,电视在客厅,也已有Cable电视,只是电视机太老,还坏了一个频道钮,可以修吧 ),有一张大书桌,一张小方几,你如来,我可以推个缝纫机过来,因阳台的小书桌,晨起可以随便写写。以前我夜里写都在阳台上,我并不习惯空调,夜凉将眠时我总是关了空调开开窗。
昨天我看家里事情还是多,又找回来一个在我家里做过的钟点工,每天1-3pm来干些活。她住我家,晚饭吃在我家,等于自己家里人上班去回来干活,多做多给些就是。因为我家张阿姨毕竟72岁了。夏天,我们不动还出汗,何况她要烧要洗的,但我什么都靠她,我只有一只家门钥匙。
二哥,你来不来我这儿,你不要着急回答。好好儿跟陶陶商量商量,医院里的药要带足,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药——用惯了的。如没有,北大医院肯不肯开个转诊单给华东医院或徐汇区中心医院。不肯开也没什么,问问你们单位能不能报销?不能也算了,我的弄堂里保健室除星期日外天天可以量血压打针,量一次4角钱,你可以放心。如果你来,就得打着11月15号回北京,你说是不是?我不知道你胖成什么德行了,身长多少?腰围多少?臂长多少?今天裁缝徐师傅开始住在我家里干活( 也许干个十天吧 ),是乡下裁缝每天工钱只10元,供三顿饭一顿点心,手工不错,连我女儿的连身裙都交他赶起来。我想,至少让你不要带晨衣morning gown。我已找出一件儿子送我的黑呢暗红格的单晨衣,腰围4尺5寸半( 一根皮尺那么长 ),老天爷够你穿的吧?里面衬上活脱棉里围得过来吧。否则就做衬绒的吧,你说,薄棉还是衬绒?长度我穿合适你穿一定也合适,答我!
9∶27( 1993。 6。 16 )
夏天我实在已经不知道男人穿什么睡衣了,丧失了这方面的知识,我的儿子都是赤膊,西式短裤。
二哥,我又不想你先来上海了,不想!我说不清,但我不像以前那样把写好给你的信藏好,我还是寄给你,说明我想你,但你别来,暂时别来!明年春暖再来,好吗?反正你得听我的。
二哥,好二哥,今天10am不到就收到带你三张照片的来信!二哥你的头发除了前头鬓边略有几丝白发怎么都是黑的呢?而且脑后也没有掉头发,这可是八十岁少见的。啊,我就是要跟这个人厮守一辈子了,我亲了亲他的手,他的唇,他的……
刚才南通打电话来,市委已同意我的纪念赵丹的方案,我此刻要打电报给北影朱今明夫人赵媛……
好啦,为了去取电报纸,阿姨将去邮局,现在11am,看吧,总之可以赶上2∶30pm邮班。
吻你的头发、额头、眉毛、眼睛、鼻头、嘴……
你的安琪儿
小妹9∶27( 1993。 6。 16 )
我们张阿姨说照片上的你:“蛮年轻!搭侬蛮般配!”
如果你想来能来,吃饭时你不必紧张,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吃开的。家里已经习惯我一人吃开了。除了散步,看电视,你都可以在卧室里,卫生设备也在卧室( 另外还有一个卫生间,在楼梯口 )。天啊,你如果想下泳池而不跌跤,下了栏杆还能爬上来,你就6am陪我游泳吧。天啊,我可不敢让你游,你在家等着湿淋淋的我回来吧。
如果你来,你很方便在晚上打电话给你女儿问问有什么要紧信、电话什么的,星期日打是半价。
咱们在上海既不宴请,更不张扬,但你的老朋友们来坐坐总是可以的,小宴。
第二部分情书(14)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6月16日 )
二哥,亲亲爱爱的二哥,陌生的二哥,梦中的二哥,我的好二哥:
三张照片都在我的玻璃板下,书桌写字那张,就在我书写时左手触摸的地方。二哥,你怎么像我的爸爸呢?虽然我9岁就没了父亲,当时他才48岁,又像我家薛表伯……二哥,想想有点儿害羞,我怎么跟你亲热撒娇发嗲呢?亲人哪!太亲的亲人啊!
我想起翻着看过的一本英文厚书《 雨果传 》,其中有个细节,是当雨果写作时,他的夫人因为太爱他又不能跟他说话,就坐在他旁边给他写情书。我会可能跟这个傻女人一样吗?你会把这个傻办法学去吗?你看过这本传记吗?我当然可以从朋友处借,只太重了,我先问问作者是谁,朋友的电话是传呼的,过些天才能知道。一打电话去,她就会来我家一整天。以后,以后再说吧,再说吧。
都是因为你,我差点( 已经 )忘了去开书法班的结业茶话会,直等到楼下邻居喊我,我还没明白是什么事。在会上,发给我一张毕业班的荣誉证书,骗不了人家,也骗不了你,你别练书法,我到你家也不练,那玩意太占地方太费时间。我们都已经不是寂寞的人了,但我们可以看看帖,那本我在上海没买到的沈尹默书法澹静庐诗抄,我在《 读书 》4期你的文章后边的邮购栏里看到了,只一元( 连邮资 ),我会邮购一本,只一时又找不到《 读书 》第四期了。
吃晚饭了。
你的马大妹
1993年6月16日6∶00pm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6月17日 )
心爱的人儿:
今天北京有雨与前昨的酷热天气迥异,凉风习习,似有不胜寒之意,上海的气温仍高,不知你是否仍有游泳?还是在给我写信,谈谈你出席酒会的情况。
报来时,收到你两篇文章的原稿。纪念翰老的那篇文章别致,但画出了翰老的神态,至于写那篇义士的,看了使我心疼,那时宗江和我都以你的情况为忧,但也无能为力,如今回头一看,大概你是留下来等我的,否则又何能有现在的一页呢?我真的有些后怕。后来消息传来说你病了,不知怎的,我总认为你能克服这一关,我当时是以女强人看你的,如今留下一片锦绣,当是我们的共同的日子了。
我没有因为收不到你的信而气,我们昨天的对话,听见你好听的声音,不知要比纸上文字高出多出多少倍。我整个上午虽未在看书,但脑子里却充满你的声音,夹着在画眉的婉转清脆的啼鸣之中,我是有意今天上午不写东西的,( 但也写了一个短稿《 李黎·冯亦代书简 》给新民报“读书乐”,只是继续昨日未竟的事。 )因为我不写则已,一写就是七封。( 不算给你的两封——昨今二。 )写的坐骨神经都痛了。但鼎山的那一封回信,还没有写,午后一觉醒来已时3∶30pm,好睡也二哥,畅快畅快,大概是补昨前两天的。现在精神气爽,首先想到的是给你写几个字,可能晚报来时会带来你的玉音。
你收到我寄照片的信了吗?是不是傻不几几,那天我午睡未睡,他就来拍照了,我还没有进入角色呢。从此也体会到做影视演员的难处,昨晚看到电视上《 皎皎白玉兰 》看到他救一个自杀的病人,自己也跌到楼下去了。今天读到你的稿子,心头为你疼得厉害,可怜的小妹,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