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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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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义又名司马璐,是戈扬的同时代人,是《 探索 》杂志主编。我一共书写了三小本寄给他。我也寄给要好女友罗君一册( 第一册 )说明给她私人的,可她给我发了,发在《 文汇电影时报 》上,挺郑重地发了。我真不知怎么好。而且二、三两册的复印件我阿姨说我没交给她,我一下头就疼了,无所谓,还是先看书吧。其实关于黑雅典、东西方文化我还都没看完呢。    
    前年丢在天津的箱子,今天看到了。这稿纸格子大,正好训练我把字放大。    
    我敢不敢、该不该酝酿写二三十万字的写意自传体作品呢?还是写吧,不是这些天,过些天,还是得豁出再进精神病院,不然,活得太窝囊,只是生理的延长。    
    我看肖岱对付高血压是每天泡一磁缸黄菊花茶,一缸玫瑰花片茶,控制得挺好,后来因心脏病辞世,他是我的好朋友——牛友。    
    小妹           
    1993年4月15日      
    译书累,以后就别译了,你不习惯一个人译而我这还没译什么的,却很喜欢译书那种累,用的是另外的脑子。


第一部分情书(2)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4月20日 )    
    小妹:    
    收到来信后,颇为高兴,不知怎的最近常常想到你,你来信说也在想,可能是种感应吧。当然我不会气功,但我相信精神的感应。北京这几天热得像夏天,上海则多雨。我想天气阴凉也许有助于你的健康。早要给你写信,但这些日子有外事活动,人不免有些疲倦,就拖了下来,我希望你下次信中告诉我收信的日子。    
    你的翻译搞完了没有?搞好了,请即寄来,这样我可以在空时给你推敲。我最近写了《 哀悼约翰·黑塞 》的文章,已寄给“笔会”,不知能否刊出,你如看《 文汇报 》希注意。希望你把《 断章残句 》写下去,我觉得很有意思的。    
    你以为我真是个傻瓜,会把你的信都抖搂到报上去,上一次是因为许多人问起你,所以我才这样做的。事实上你的观众是不会忘掉你的。我以有你这样的妹妹骄傲。现在我们的信中多了悄悄话,那我就不会如此“mu淘成”( 杭州土话:类似“十三点”“二百五”的意思 )。    
    我每天五点就起来,写稿读书,到11时看报,下午睡一觉就不用脑子了。但医生说用脑的人可以延长寿命,但愿如此。    
    医院对你的关注,显然是为了治好你的病,所以你一切照他的话做就好了,但你不用着急,病既来了,就安之若素,等它病好了再说,我患了几十年的高血压病,现在基本血压正常,也没有冠心病,惟一的经验就是配合大夫的治疗,我希望你也如此。    
    等着你的信,你能亲亲我吗?    
    亦              
    1993年4月20日上午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4月21日 )    
    小妹,我真幸运,竟在一天里收到你两封信,昨天清晨,我刚寄出了一封信,到近午时报纸来,带到你16日发的信到了下午你17日的信又随着晚报来了。你看我会有多高兴。    
    你不记得你那封信里写了什么,那就不知道好了,否则会引起烦恼,人又何必活得如此累呢?但我还是感谢你在这封信上及你致宗江信上的话。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我空空的心上,多了个可以时时想念的人,你也可以有说悄悄话的人,世上还有这样舒心的事吗?你高兴说就说,你高兴怎样说就怎样说。这样我们可以得到心理的平衡,但谁也不欠谁的。你说对吗?心原有个空的地方,平时是容纳一些事情,一旦又变空了,不免难受,现在又充实了,我感谢你给我的信任。    
    最近,读完了一本《 海上花列传 》,除了重新温习了一遍苏州话外,就是为那时的人活得这样累而揪心。看看他们的一团糟的生活,我们现代人当感到满意了。你知道我这两天在读什么?我读《 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 》( 从1949写到1965 ),很有趣,使我知道了为什么中国有几千年封建统治的原因。至于《 西书拾锦 》我还没有重看一遍,你说错字多,那我就要看了。    
    想来你归置也已完成了,今后希望你真正动手写你的巨作,但中间也不妨写些短的,以换换口味。写到此一时无话了。便留着下次写吧,但我不隐瞒我对你的思念。一个人有人可想,是幸福的,谢谢你。    
    二哥              
    1993年4月21日晨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23日 )    
    二哥:    
    20日上午来信,约在23日上午10时许来到我家,该时我正约了堂弟妹去南京路精品商厦,为我小儿阿劲媳妇肚子里的小姑娘去买小衣裙。又在外边吃了荣华鸡快餐,回家时快一点了。你的信让我糊涂了,让我有些明白了,也还是糊涂些好……    
    我是个非常入世的人,考虑事情也很世故。可能是因为我9岁失父后就是准小当家了( 母亲有病,姐姐在外,其余家中就我一个女的了 )。我想:儿媳妇赚的钱比我儿子多,丈人丈母娘又去美国准备带新生儿,我怎么也得给我小儿子做做面子……我已习惯在家事方面庸俗了。    
    这两天没干什么,赵青的搞舞蹈的儿子过沪,与监制一起在家住了两宿。他拍了一部MTV,进入后期录音合成。我小女儿阿橘又不知来上海忙什么……我什么职都能辞,就是大家庭主妇这个公职可能越做越大了。小外孙女儿Jenny6月22日放假,将从洛杉矶来姥姥家。姥姥的职务是带她游泳、打网球、画画、学舞蹈……找专家呗。    
    波士顿的孙惠柱费春放夫妇给我寄来一沓英文资料,我查了20多个英文生字,还没明白他们寄了什么来。我大概还是回到那被我掼久了的栗子树吧。打算译好或将译文直接寄《 绿叶 》杂志,或摘译文重写一篇散文—— 像你教我的那样。    
    关于翻译,关于英文我都不着急,也不敢着急。我喜欢,我把它当做我的老年脑保健操,尤其有你为我把手,我不敢停泊,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不是paddle my own canoes。    
    拥抱你,好二哥。    
    小妹           
    1993年4月23日      
    我家里订了有《 文汇报 》,我仿佛看到了你的文章,刊在“笔会”右上,但此刻一点儿内容也想不起来了。别怪我轻视你的文章,是药片氯丙嗪在作怪,那药是使我变木头的,可求了好久,不许停此药,说不会变笨,只暂时木笃笃,《 断 》在继续写或整理( 以前胡乱写在小本上 )。


第一部分情书(3)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23日 )    
    二哥:    
    寄去Boston的Dr。S & F给我邮来的英文资料,我们在B告别时有约,彼此寄资料,我给他们国内文学、艺术及有关学术方面的信息( 例如《 读书 》11期,我就整本寄给他们了,有的拆散也寄过,去年我订了《 读书 》 ),他们给我寄可考虑翻译的资料( 我们是新朋友,他们很奇怪我会选择什么栗子树!! )现在SF双星座( 我将来要写他们的恩恩爱爱一切一切不可分离,就以此称呼。并在无垠的环宇运行中遥望HZ双星座,也许还有什么双星座如Fanna……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构思意向,把本来可能是一般性自传体的回忆录,落笔成大写意,时间只是新交十数天,笔能所及无限无限,粗线条构架,工笔描绘,正是因为这么想了,就睡不着觉了,就进医院了 )。我扯远了,SF第一次寄来这些资料,可能因为我首先看的是有关电影的The Best Pols Money Can Buy。我觉得难了些,而且我懒得理政治,那不如译14岁儿童捐款人小有所发明吧。我现在把资料全部寄给你,我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奴役你,我不会把你当成一本字典一本英美文学百科全书,你是我的好二哥,我只需要你在我起步时,给我指点指点,当然要花去你宝贵的时间。你只要浏览一下,在原件上批个A、B、C、D就行了。不忙,一点儿也不忙。我想,我总得译个一长一短吧( The Kids Down The Hall也不译 ),不然以后怎么继续麻烦人家呢。他们都是卅出头的人,S已经当上终身教授,S教外国戏剧史,F学的是英国文学,后在美也学戏剧,既教授文学也教戏剧。可惜我没办法使自己的英文撑竿跳,好啦,我不着急,急出病白搭。    
    明天,我誊清一折《 断章残句 》,应该清明之前发出的,如今,是不是在演无对象交流呢?第一则是    
    不想    
    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    
    不想……不想……    
    又想了,又想了,又想了……    
    Yours 小妹          
    1993年4月23日      
    如果你能找到《 文化老人话人生 》,里边有小老人我的文章《 我公然老了 》。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24日 )    
    二哥:    
    我有可能一天给你写两封信吗?除了今天。热昏哉!大概是两天的信走了一天的邮班。我该“防暑降温”了吧。一笑。    
    下午,我的小学女同学来给我说媒。我笑问她:“什么规格?”“当然是高知喽。”我又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心上人?”再一笑。    
    你21日晨来信,使我挺relax,因为我紧张别刹不住车。说实在的,如果现在我见到你真不知说什么,不知手往哪儿搁,反正仿佛不可能握手啦。再再一笑。    
    我今天又整理出一沓《 断章残句 》,本来有七八段,后来觉得还是清一色好。明晨九时弄堂隔壁科海公司开门时复印了随信寄你。    
    明天开始把毛笔啦、画谱啦通通从书桌上请下去,专攻英文。译累了,就捡几张英文生字卡做针线活( 我会进行身体锻炼 ),我买了一大块挺有童趣的花布,准备做一个大床罩,用手工做。懒得穿针上缝纫机,手做有一种田园之乐。    
    《 西书拾锦 》和晚报在我床头,才8∶20pm,已经在催我做睡觉的准备了。我还想给沙漠写几行,她怪可怜的。药品使我每天比你们少活好几个钟头,真冤枉。但想到有人疼,时光就又找补过来了。送你两张Valentine Card当书签,是Jenny送我的,你床头有三本书……让小男孩的奶奶小女孩的外婆跟你说说话吧!    
    Yours 小妹          
    1993年4月24日      
    再补吉祥物——我的名片,阿丹保佑。    
    章为《 卖艺人家 》,大篆“买”与“卖”同。25日8∶15am    
    停笔削萝卜球,做干贝萝卜球汤去了,估计10am信可寄出。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25日 )    
    二哥:    
    我今天4am就起来了,平常我也习惯的4∶30am就醒了。遵医嘱要我多躺一会儿。我告诉医生和保姆我一多躺就特别累。我一生不会“焐被头”。有时为了照顾楼下邻居,我不敢两三点钟起来。我的房子隔音不错,但楼下住的女医务工作者,她们很关心我睡不睡得着觉。她丈夫呢,栀子花开时,每天往我楼上阳台扔一朵花儿闻香。我的阳台上只一般栽几盆易活的草花。阿丹像前例一般不缺他喜欢的鲜花。我家杜绝塑料花,厌恶一切的假。    
    我特别开心,特别特别开心。我没有期望我有如此的幸福。在一次给大学生讲课的会场上,我接递上来的纸条一张张回答同学的提问,没想到读到一张:“在你未来的人生旅途上你不想再有一位终身知音伴侣吗?”举座哗然鼓掌良久。我笑答:“我不封建。但我曾经嫁给大海,怎能再嫁给小河,除非我遇上大洋。”掌声雷动。你听得见吗?你看得见吗?我正驶向大洋。    
    所以没说“亲一亲”Reason 1:    
    I’m so shy;    
    Reason 2:说了之后呢?不会止于“亲一亲”。那怎么办呢?现实总是很嗦的,在中国。( 我的儿女会万分高兴的,阿丹也会高兴的 )。但……我宁可长相思。再说,我还有我的《 金石录 》没有动笔。待我查一查李清照是再嫁前写的《 金 》,还是再嫁后写的( 当然,用不着嫁也用不着娶的方式 )。写《 金 》还是寂寞着的好,可已经来不及了。已经不寂寞了。虽说我的《 金石录 》底起根儿就没打算用悲苦的基调—— 是写一对傻瓜、艺痴而已。    
    我是不是又把你吓着了?还是你又“用词不当,文法有误”又把我弄迷糊做起day dream来。寄给你模糊不清的“栗子”原件复印件和我译了不丢点儿的译文。你别当回事。你等着看我闹笑话,对我测试。我是从He is a boy, she is a girl。This is a desk,There are chiars的水平,自我“撑竿跳”到居然敢翻译。即使普通生活用语,我也常常把意思弄个满拧。但我大哥总夸我“真不易”。That’s not my fault!在二哥这样的老师面前,更是My face is  as thick as great wall!    
    不止亲一亲。    
    Yours ?摇小妹          
    1993年4月25日9am  


第一部分情书(4)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25日 )    
    二哥:    
    去年11月我去S。Pasadena Library,偶然走进大会厅,那里正举行J。R。R。Tolkien的110周年诞辰纪念,以reading & discussion为主,还有画了全绿脸的人,有穿古装的人,为这位英国( ? )作家,美国有专门的协会,定期的活动,可是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赫赫有名的Tolkien是谁,不知道中国译名( 查不到 ),不知道有无译作。例如:    
    The Lord of the Rings    
    Smith of Wrottor Major    
    ……    
    我在会场做了几个钟头木瓜,现随便问问你。    
    小妹            
    1993年4月25日夜      
    你差一点儿一天接我三封信,一封不知怎么躲抽屉里躺了一天,一封太嗲了,被我扣下了。又是一个一天两封,可以了。    
    你完全有自由落后,三五天一封,可以吗?    
    小妹            
    1993年4月25日夜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27日 )    
    二哥:    
    既然你真喜欢看我的信,我就把和你有关系的信,也复印寄给你,你看第二页最后三行,你就明白或猜得到我为什么扣了自己的信。    
    我不怪……我不知说什么。    
    我的美术老师要来检查我的作业,我许久没乱涂了。我前天把颜色都收拾起来了。    
    小妹           
    1993年4月27日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27日 )    
    二哥:    
    我真担心你血压升高,很担心。    
    “二哥转大哥”的信没转就不转吧,我也不跟大哥说什么了。别让小妹把你烫着。    
    一切寄去的英文资料,都不忙着回答我。学生交的作业太多了,别把老师累着。我开始试译从波士顿的Somerville图书馆复印来的Pirandello的资料。明晚( 28日 )要去看皮兰德娄的《 六个寻找剧作家的人 》。很难译,戏剧虽是我的专业却也不见得比栗子和霉菌好译。我看一篇Irving的Rip Van Winkle短篇,也就是看看,只要求基本看懂,就查了一百五六十个生字,看完查完又都忘个差不多。我的英文程度太浅了,但我也不气馁,可能无大志吧,活着总得日有所学,日有所为,哪怕缝个枕头套儿。    
    怪我,我先宁静下来。    
    珍重珍重。    
    小妹            
    1993年4月27日夜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4月29日 )    
    小妹:    
    一连三天收到你四封信,真使我快活。还有什么比读你的信更美妙的事呢?我想不到晚年还有这样的幸福。我是相信缘分的,记得当年在重庆见到你我就有抹不掉的印象,但是我想不到你会活得这么累,也许天也在妒忌你。在我坎坷的前半生里,我总怕接受愉快欢欣的日子,因为我怕它的突然飞逝。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既然幸福来了,我就全部接受,高高兴兴地接受,怀着感谢的心情接受。    
    这些日子因为有海外朋友来,所以生活比较忙碌,但是我多想有些安静的时间,可以多想想你。原想今天清晨给你写信,可是为了赶发一篇文章,埋头写作,好容易在午前寄出了。是篇写童年的梦想的。我现在像个输急的赌徒,各处都来要还欠的稿债,但我又不肯随随便便乱写,文章写不好,但我总想写得好一些,以免砍招牌。上午把稿寄出,心头落下了块石头,预备午后写,可午睡醒来,又来了客人。现在我可以安安静静地写下去了。    
    你在思忖“亲一亲”以后是什么?但我所希冀的我亲亲你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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