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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周末经常呆宿舍里烦我,好像没什么约会。”谢君安语气平淡。
年之华的肩膀顿时又垮了下来。这实在不代表什么,如果丁子晏和他女友是异地恋的话,不常见面也是正常的。
谢君安眨了眨眼:“你自己为什么不去问清楚。”
“用什么立场?”
年之华叹气,苦苦地叹气。
“我只是他的难兄难弟而已。我也不指望有什么进展。与其守着可能吃不到的东西,那还不如饿着撒欢比较愉快。而且心情一旦起了变化,那越是亲近就越无法死心,一旦发现他真的有女朋友,反而会让自己变得很凄惨很难看。还不如一开始就陷太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还可以维持普通朋友的标准。没准我以后喜欢上了别人,那就释然了,再回过头来和他联络友谊,可以开开玩笑说,那个时候,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年之华断断续续地念着,这本该是锁在黑夜里的心事,见不得光,但开口后,这些事仿佛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了。虽然她不觉得倾诉给谢君安听是个好选择,但他确实是很好的听众,不发表意见,不嘲笑,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只是偶尔搅动一下咖啡表示他还在听。
“这样也好。”谢君安双手自然地交叉着放在桌上,缓缓地说道,“其实这些话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丁子晏有个喜欢的女孩子,是他高中的学妹,就在我们隔壁大学;他还有个前女友,是个很美艳的高年级学姐,分手大半年了,分手理由不详……”
“这样啊,这样啊……”年之华喃喃着,舌尖也泛起了苦涩。
原来不仅是喜欢他的人满山满谷,他的情史也很丰富嘛。果然就该这样的……
谢君安再问了一次:“你真的就不试试?说不定丁子晏会喜欢你。”
年之华苦笑着摇头:“我怎么可能去抢别人的恋人,而且我多少斤两我……呃,总之这事不,不道德,怎么能有这种人……”
“我就是这种人。”谢君安平静地打断她。
“噗……”
年之华这一次扎扎实实地喷了,她口吃了半天,也没能回上一句话。
如果说火车上的事情,还没有让年之华对于和谢君安聊天产生心理障碍,这一次的对话总算是做到了。
谢君安这个人绝对是在她的认知框架之外,永远也无法理解。年之华下定决心,回头就把谢君安也列入永不来往户,把手机号划入黑名单!
她正恨恨地想着,谢君安看看表,“差不多了,走吧。”
年之华一愣,倾诉地太投入,差点忘了是来干嘛的。
定定神,她说,“这些事……”
“不会告诉子晏的。”谢君安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谢。”
“不客气。”谢君安说,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前厅,衣冠楚楚的工作人员要求两人寄放手机。年之华拿出手机的时候,感觉怪怪的,她体验最多的,不过是游泳的时候寄放衣物,就是逛超市时候寄放包裹。
坐在几乎可以陷进去的红色绒面的椅子上,年之华不自在地用脚尖在地上蹭来蹭去:“果然是艺术啊,还没看就已经震撼了。”一边摸着口袋里的零食叹息,没办法,看电影的习惯,总是要买点爆米花之类的零食。但这里,好像没人吃,她也不敢拿出来。
观众有条不紊地进入场地,低声交谈,跟校外电影院里闹哄哄的样子完全不同。
年之华四顾了一下,居然有人拿着小小的望远镜,优雅地探视舞台。这个小小的发现让我们激动了一把。
“看到那些人拿望远镜,我想到了一部电影。”年之华说。
“我也是。”谢君安竟然也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你想的是哪部?”
“你先说?”
“一起说好了!”年之华不知为何忸怩起来了,“一,二,三!”
“《麻雀变凤凰》。”
“《上甘岭》。”
…… 见过没默契的,没见过没默契到这个地步的。
年之华和谢君安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灯光昏暗了下去,晚礼服绷在身上就像烧烤架上的火腿肠般欲裂的主持人出来,介绍“某某是国家功勋演员”之类的,然后《天鹅湖》正式开始。
整个舞剧,年之华只激动了一把。那个场景是王子高高举起举起白天鹅,那据说是个非常优美的造型。这时候,一直百无聊赖的年之华突然跟着观众鼓起掌来。
谢君安疑惑地看着他,不相信她会突然看懂了,或是看出什么意思来了。
像是回应他的疑惑似的年之华一边鼓掌,一边低声说,“这个演王子的手劲不小啊!”
搞半天你是在看举重?谢君安忍笑。
台上的男女们开始了转圈圈,年之华看得有点晕:“到底他们最多能转几十圈?”
“我也不知道具体要转多,”谢君安说。
“我是在想他们到外国进行商业表演,会不会偷懒,少转几圈。”年之华很无辜地说。
“那你来数好了。”
年之华不清楚他是不是开玩笑,不过她的眼仁确实一下子亮了,就像要淹死的人突然抓到一块木头,立刻连连点头,“好好好。”
但她试着数了几个,都不太成功。“不行,转得太快眼睛看花。”过了一会,不死心的年之华又问,“你带手表了么?”
谢君安以为她太无聊了所以问时间,瞄了一眼手腕:“九点差十分。离结束还早。”
年之华摇摇头:“你帮我掐秒,我根据频率来算他们转了几圈。”
“……”谢君安转过身去,没有泄露出一丝声响,但那颤抖的双肩出卖了他。
这辈子再也不要来看什么破芭蕾了!年之华看着谢君安颤抖的背,感到自己的自尊正哗啦啦地变成粉尘了。
笑吧,尽管嘲笑好了。年之华斜眼谢君安,摸了把自己的老脸,厚脸皮根本没有一丝丝红。她甚至觉得在和丁子晏有关的打击之下今晚的自己好像变得疯魔了,那些傻乎乎贱兮兮的话不经过脑子就顺溜地从嘴里出来了。
最好鄙视我到不想见我为止,这样我也省得被丁子晏还有莫名其妙的你折腾!她想。
什么锅配什么盖
第六章 心跳蔓延无药可解
6。1 什么锅配什么盖
日夜颠倒颓废了几天,年之华终于决心要振作。
于是不上QQ,不玩游戏,不开手机。这个暑假,年之华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丁子晏联系了她几次,但是年之华的手机总是关机,QQ呼叫了也没回答。丁子晏也没放在心上,他不是闲人,再说他人气高,朋友多,一波波的老朋友找上门来,于是便又一窝窝地聚会去了。
一来二去,暑假结束了。
临回校,几乎在床上扎根发芽了的年之华合上厚厚的二十四史简读版,长舒了一口气。
看,读书,修身养性,这个暑假不就这么过来了嘛!
自己切断了跟丁子晏的一切联系,也不见得有多想不舍或是度日如年,看来丁子晏并不是什么戒不掉的毒品,自己只是一时迷惑了而已。
“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有一种预感,路的终点是迷宫……”
背着行李,唱着《亡命之徒》,年之华雄赳赳地返校去。
年之华没有想到的是,刚回到学校,萧竹君先带给她个致命“惊喜”。
这天中午,寝室大门因为天气闷热而洞敞着,忽然间,楼道里响起了了萧竹君掐着嗓子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震得年之华书桌上头的床板扑簌簌下粉。
继而,萧竹君以少女漫画式跑法奔进门里,娇俏无比地顶上门:“你好坏,不跟你好了~”
年之华心刚一寒,门外传来有几分熟悉的男声:“小可爱,求你了,开门~”
罗奇兵!
判断出门外人是谁的年之华差点没吓得摔了杯子。
萧竹君一眼扫过来,发觉年之华正坐在书桌前傻愣愣地望着她。她打量了下年之华正穿着的吊带小背心,立刻皱起眉头来:“你,女孩子怎么可以穿的这样,这样,不像话!”
这算是一个暑假不见的舍友第一句问候语?年之华一拍桌子。吊带背心怎么不像话了?倒是萧竹君你,别说大夏天的女生楼里处处清凉打扮,就算裹成粽子状的冬天也不能随便往房间里带男生啊。而且居然是罗奇兵那个极品!年之华心里又补充。
但即将要面对两个奇葩,年之华无力地咽下话,起身套了件外套。萧竹君这才一拉开门,罗奇兵一下子蹿进来抱个满怀。
“咳!”年之华尴尬地提醒他要注意有外人在场,哦,不,他是外人才对。
罗奇兵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抱住萧竹君向这个“前女友”直直看来,眼里尽是挑衅。
挥手拍开一颗颗几乎实体化的桃心,年之华艰难地开口:“难道说,你们两个……”
“对!”萧竹君的脸瞬间写满了自豪,“奇兵现在是我的唯一我的灵魂我的爱侣!是我人海里寻觅二十载终于获得的一生的挚爱。”
罗奇兵闻言低头,也含情脉脉地看着萧竹君:“我更感谢上天把你这个善良的美丽的天使送到我身边来。”
“你们就是天生一对!”年之华激动地几乎要痛哭流涕了,“我祝你们情比金坚永不分离!”
你们一定要百年好合生死相随,千万不要再去荼毒其他男女了!!党和人民会感谢你们的!!
事实是,即便什么锅配了什么盖,年之华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这个学期开始,学校突然善心大发,不再半夜断电了。而萧竹君的爱心热线终于有了真正的听众,她再也不是躲在阳台上碎碎念半个钟头就了事了。
这天晚上,她用的寝室电话煲电话粥,不断线地打五六个钟头!!
而且开免提哪,我的神仙!
“受不了啦!”年之华像那个被唐僧念死了妖怪一样哀嚎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她想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为什么自己就得听他们恶心个没完呢!
“你就不能不开免提吗?”
她朝萧竹君抗议,但萧竹君的理由是,免提效果好啊,而且解放了双手,可以做其他事情——萧竹君所谓的其他事情就是涂指甲油,涂完红色的覆盖绿的,绿的涂完再刷黑色的。
年之华一忍,再忍,一直熬到凌晨两点,那俩极品还没有收线的意思。忍无可忍的年之华终于从床上跳下来。
她拔了自己椅子那“即插即用”的凳腿下来,披头散发着,癫狂地甩头,悲壮地想象自己是个摇滚鼓手,发狂地敲床板!
“梆梆梆梆梆梆!!!”
幸好这楼已返校的人不多,不然这一闹起来,全体都别想睡了。
看到年之华已经朝着暴力狂的路线演化,萧竹君这才委委屈屈地将电话挪进寝室卫生间里。
但她的音量明显提高了。
隔着门,年之华还是清晰地听到萧竹君跟罗奇兵的调情。她想,萧竹君一定是故意。
“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烂牙啊~”
“啊!?原来我是烂牙啊!”
“因为你值得我又花时间又花钱。”
“兵兵,你好坏了啦~”
“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脚气啊~”
“啊!?原来我是脚气啊!”
“因为这样你就可以痒到我心里去了。”
“竹君你也好坏了啦~”
“那,你再说,我,是你的什么?”
“嗯,你是我的洗脚水。”
“啊!?原来我是洗脚水啊~”
“因为不泡你我就睡不着觉啊。”
“讨厌,兵兵你越来越坏了……”
年之华躺在床上撕咬着枕巾,颤抖的爪子在墙上挠出一条条的痕。
“这日子没法过了。”
年之华顶着熊猫眼,双眼呈放空状,坐在才返校的穆木跟前喃喃道。
“这么下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穆木大惊:“咦?你还跟萧竹君住在一起?你竟然没有去申请调换宿舍?”
“啥?”年之华也大惊。
“天啊!暑假前大四的老生不是毕业了吗?他们一走就腾挪出宿舍了,有些宿舍变成单人的了,你怎么没去申请搬宿舍啊!!”
年之华没想原来还有逃离萧竹君的机会:“有这回事吗!我没听说啊,还,还来得及吗?”
“我还以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呢,所以也就没提醒你去办。”穆木也大为自责。
年之华捶胸顿足,拉着穆木泪奔去了学生宿舍管理办公室。
宿管办的老师一摊手:“你来迟了啊,新生都已经入住了,你们楼又是满满的了,不能调剂了。”
但见年之华样子可怜,便帮她登记了下:“要是有空的房间,我就通知你。”
回来路上,穆木好生安慰着年之华,说,大不了先帮她解决电话的麻烦。
来到年之华的宿舍,穆木先拔了电话的插头,然后掏出自己寝室摸来的一管透明软胶挤了进去,覆在金属线上,待干得差不多了,再把电话线插了进去。
“搞定~”
当天夜里,这部电话果然哑了。萧竹君颠来倒去看不出毛病出在哪里,便来问年之华。
年之华眼一瞪:“这电话不是只有你在用而已吗,出了问题却来找我?”
萧竹君也有些心虚,怕它真是自己煲电话粥给烧坏的,便讪讪地走开,改成跟罗奇兵聊手机了。
虽然那两人依然调情到凌晨,但年之华戴上mp3,靠听《大学英语》课文朗读,终于可以睡上比较安稳的觉了。
前有狼后有虎(上)
6。2 前有狼后有虎(上)
就在萧竹君与罗奇兵联手,在精神上对年之华进行持续的□之外,另外一个叫年之华退避三舍的人出手了。
这天下午,年之华正叼着根棒冰在校园里走着,手机响起。是个未知电话号码,她随手接起,就听到谢君安冰冷的声音。
“年之华,你已经回校了吧。我也是。我现在正在公用电话亭。五秒钟之前我用手机给你打的时候,说你不在服务区。该不是我的手机故障了吧,我过一分钟再打给你看看。”
谢君安说这段话的时候,口吻是多么冷冰冰多么暗含威胁啊。
吓得年之华立刻打开手机的黑名单。里面就躺着俩名字,“丁子晏”跟“谢君安”这哥俩好。
看来对方早知道怎么回事了。年之华赶紧把谢君安从黑名单里删除了,想了想,叹了口气,将丁子晏也删了。
一分钟之后谢君安果然用手机打了过来,满意地说:“很好啊,我还想着要不要跟丁子晏借借电话。”
这不是暗含威胁,这就是红果果的威胁啊!
可是被人抓了痛脚的年之华又能如何。
手机在大学的普及,以及每个寝室配置的座机一台,基本上在校园里扫清了公用电话的存在。
年之华可以想象得到,必然是谢君安为了揭穿自己,专程找了个公用电话。
但是为什么啊?
难道觉得耍自己比较好玩?或者就像漫画上写的,其实他是爱上了自己但是由于他很幼稚,所以只能用这个方法表示爱意?
……呕!
年之华被自己恶心到了。
怎么可能!
她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曾经哪里得罪了谢君安而不自知。自己家和他家不是离的很近嘛,搞不好小的时候她骑自行车压到了谢君安家的猫,又或者自家的狗曾经在谢君安裤腿上尿尿之类的,她自己没注意到,却谢君安怨恨上了?
……但这也委实太……迂回了吧。年之华再次被自己郁闷到。
她强打起精神,问道:“有什么事吗?”
谢君安也不客气:“暑假里请你看了场演出,你的礼尚往来呢?”
“啊?”不是赠票吗,年之华心底嘀咕,还是你硬逼着我去的。但她不是小气的人,既然谢君安说了,也就,“那,回请你什么好?”
“请饭吧。”谢君安毫不含糊。
萧竹君索命,谢君安索贿啊!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善茬的!
年之华心底哗啦啦地淌血。
择日不如撞日,年之华当即就约了谢君安碰头,两人在学校里边走边讨论哪里吃饭。
在这百年老校里,参天古木随处可见,校园林荫道屏蔽了夏日强烈的阳光,年之华跟谢君安慢慢走着,还能感觉到两旁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里吹出阴凉的风。
又是一阵凉风拂面。
伴随着这阴森森的风吹来的,还有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
“救~命~喂~~”
这声音又细软又飘渺,大夏天的,年之华都忍不住一个哆嗦。
那女声继续很哀怨地喊着:“那边的同学……救命喂……”
“是后面的喷水池。”谢君安先发现声音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