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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是向邻席的朴日升说的,朴日升摇头道:“阔鲁兄不必心急,请坐!”
在这片刻之间,朴日升、札特、古奇等人,已瞧见薛飞光身边的黑衣女子,但他们都装没有瞧见。
古奇喇嘛正要再问胡二麻子,却听那刘如意阴森森地喝道:“好啊!想不到在此地碰上褚扬兄,咱们自从十年前一会之后,老夫时时想起褚兄,日子越久,就越发佩服褚兄!”
众人听到这话,都觉得奇怪,不期而然地静下来。那九州笑星褚扬笑声停住,愕然道:
“刘兄居然佩服我?这就奇了,兄弟愿意洗耳恭听刘兄高论。”
刘如意阴笑一声,道:“你当真想听么?”
褚扬道:“自然是当真的啦!”
薛飞光格格娇笑之声飘散在草坪之上,没有人不觉得她笑声好听的,邻席的权衡军师说道:“薛姑娘聪明无比,敢是已想出了刘兄要说的话?”
薛飞光道:“过蒙军师夸赞了,我虽然不晓得褚兄跟刘兄有什么渊源,但料必是不大愉快的过节,因此,刘兄居然说日子越久,就越发佩服褚兄,实在令人感到奇怪难解!”
辛黑姑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妹妹你这张嘴天生就是要用来说话,几时你来一场舌战群雄,那必可以教男人们不敢小觑咱们女子的辩才。”
薛飞光笑一笑,又大声道:“我直截了当地说吧,褚兄,你师门扬名武林的那一样技艺是别人万万不及的?”
裴淳老老实实地代他答道:“褚兄师门神行之术,举世无双。”
薛飞光道:“这就是了,褚兄,上去打他两个嘴巴!”
褚扬这时才会过意来,不觉洪声大笑。全场之人也都省悟刘如意敢情就是说佩服他逃得快,无法追上,大家不禁放声而笑。
这话若是由刘如意说出,褚扬势难忍受得住,但被薛飞光这么一搅,气氛大变,褚扬自然省得,心中暗暗感激薛飞光。
褚扬的笑声比谁都响亮,忽然中断,大声道:“姑娘的主意真不错,刘老兄啊,兄弟可要打你嘴巴了!”
接着笑声又起,高亢刺耳,一面展动身形,进攻刘如意。但见他身形滑溜异常,忽前忽后,或左或右地欺近刘如意,不过出手之时可不是打嘴巴,却是足以制敌死命的重手法。
刘如意晓得他内功别有一格,笑声越响,功力提聚得越强。这刻感到笑声震耳生疼,哪敢怠慢,也自全力封拆。
刘如意深知褚扬天生异禀,功力精纯深厚,还在昔年领导群凶的胡二麻子之上,虽然没有练就胡二麻子那等霸道的大力鹰爪功,但他另有长处,那就是他是迹踏遍天下,不但中土各家派,连海外异域的武功也识得不少,是以手法博杂我比,十年前便因此故,才一动手自己就吃了亏。后来虽然仗着七步摧魂锥伤了对方,但仍然被他脚底抹油跑掉,怎样也追不上。
十年后的今日,重逢此地,发觉对方内功又精进不少,虽然仍赶不上自己,可是对方十年来当必又增长许多见识,同时又晓得严防自己的独门手法,这一仗自然比十年以前艰苦得多。
因此他一动手就沉住气,准备力拼三五百招之后才作取胜之想。褚扬果然用出无数奇怪诡异的手法对付他,但刘知意守得严密无比,决不贪功轻进,褚扬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游斗下去。
古奇喇嘛离席而出,道:“刘兄已经耗去不少气力,这一场该让给洒家……”
他的人甚是瘦小,可是话声洪亮之极,大有与褚扬笑声比一比之意。
他在密宗三大高手之中,名列第三,但却是出名的心狠手辣,很少有人跟他动手之后能够不死的。
胡二麻子横身栏住,古奇喇嘛面现杀机,冷冷道:“胡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胡二麻子还未开口,一道人影纵落他身侧,应声道:“胡兄拦阻得好,这位大喇嘛若是有意过去插手,以多为胜,咱们何尝不可!”
此人却是个中年道士,背插长剑,全身上下腌臜污垢之极,幸好还没有迫人臭气。
古奇喇嘛武功虽强,可是认得这道人就是崆峒李不净,面对这两个强敌高手,当真不敢贸然动武,心中正在盘算。胡二麻子道:“兄弟久仰大喇嘛的‘大手印’奇功,今日有意请教几手,大喇嘛怎么说?”
古奇大喇嘛应道:“好说,好说,洒家该当奉陪!”
心却讶想道:“昔年在大都之时,他不是不曾见识过洒家的‘大手印’,明明先天上能够克住他的大力鹰爪手法,但他却敢向洒家挑战,不知是何道理?”
南首席上跃出一人,阴森森地道:“李道长还认得兄弟么?”
李不净瞧他一眼,打个哈哈,道:“阴山派告天子名震武林,贫道焉能不识?回想黄山一别,至今匆匆已是七易寒暑。”
告天子冷冷道:“闲话少说,咱们在剑上分个胜败存亡,反正阴山、崆峒两派,宿仇难解,己是天下皆知之事。”
说时已掣出软剑。李不净深知此人诡毒无比,擅长突击,连忙撤出长剑,朗声吟道:
“历代名山与名剑,崆峒从来第一家……”
告天子骂道:“放屁!”软剑疾削而出,发出“嗤嗤”破空之声。
李不净一招“雁阵惊寒”,身形向右方跃开,在这跃避之际,手中长剑反击了一剑。告天子不得不闪开两步,便无法接续迫攻。
古奇喇嘛喝声道:“胡施主小心了……”衣袖扬处,一只巨掌从袖影中飞出,疾抓胡二麻子头颈。
胡二麻子疾跃开去,高声道:“且慢!”
古奇大喇嘛煞住势子,道:“什么事?”
胡二麻子道:“咱们此时动手,岂不是更添纷乱?”
古奇喇嘛心念一转,道:“好!胡施主打算几时赐教?”
胡二麻子道:“总之是在今天之内。”
古奇点点头,身形一晃,已移到刘如意、褚扬二人战圈旁边。
褚扬笑声更是响亮,道:“大喇嘛难道有意助那刘兄取胜在下么?”
他自从出手接战以至现在,奇招妙着,层出不穷,那刘如意虽然功力深厚少许,却只有严密防守之力,一时三刻间,似难反击。
古奇喇嘛傲然一笑,道:“褚施主手法博奥,天下罕见。但除非刘兄自行相让,否则洒家决不出手!”
言下之意,甚是自重自负,顾惜身份。
褚扬这一分心说话,刘如意蓦地硬攻了一招,极是凌厉,褚扬闪身避让时,刘如意已乘机跃出五步之远。只见他左手虚虚按住小腹丹田揉转,右手五指合拢如锥状,双膝微屈,两脚皆以脚尖沾地。
他右手锥势欲发未发,架式甚是奇特古怪。淳于靖和穷家五老等人,以前见过朴日升摆出这架式,都晓得这正是星宿海一派能得在天下武林中称雄的绝艺“七步摧魂锥”,便都不禁睁大双眼地注视。
九州笑星褚扬昔年吃过亏,这刻焉敢怠慢,施展出脚下功夫,绕圈疾走,双手一面还得变招换式,严密防护全身,不教对方有隙可乘。弹指之间,他又绕奔了十圈以外,速度之快,难以形容,只瞧得有些人微生晕眩之感。
刘如意虽是占的核心位置,但也得滴溜溜地疾转。晃眼间,褚扬又绕了十来个方圈,刘如意也跟着转了十余次身,全场之人,大都感到如此交手,看得很不舒服,可是又没有一个人舍得移开目光。
薛飞光原本就憎厌刘如意的阴险面貌,相反的对这鼻大唇厚、瞒面笑容而笑声不绝的褚胖子甚有好感。这时眼看褚扬绕奔不停,心想他若是没有出奇制胜之法,终久须得死伤在刘如意的绝艺之下。偷眼窥看辛黑姑,虽然瞧不见她的面上表情,却感觉出她没有援救褚扬之意。忍不住低声道:“辛姐姐,朴日升有意挫折你的气焰,所以特地派遣那喇嘛出去,不让别人上前替下褚扬。”
辛黑姑道:“我若出手,那喇嘛休想摸得到我的影子!”
薛飞光喜道:“那么姐姐快去,别让朴日升暗暗得意。”
辛黑姑摇头道:“我辛辛苦苦收罗了这许多高手能人,哪里还要亲自动手?”
薛飞光听她口气不是说着玩的,不觉替褚扬大是担心,问道:“那么胡二麻子和李不净为何还不冲上去?”
辛黑姑道:“你瞧他们过得古奇喇嘛这一关么?”
薛飞光哑然摇头,心中放弃她帮助褚扬之念。
辛黑姑又道:“我说过收罗的高手能人甚多,目下正是他们大展身手之时。”说罢,举手打个暗号。
人丛中奔出一人,只见此人长得面圆身胖,甚是和善忠厚,两手空空,身上也没带兵器。
谁也不认识此人是谁,因见他走入当中草地,便都不禁微微分心瞥视,瞧他有何动静?
古奇喇嘛喝道:“什么人?给洒家站住!”
这个胖子十分听话地停住脚步,拱手道:“大喇嘛乃是密宗三大高手之一,鄙人纵是胆大包天,也不敢惹怒大喇嘛。”
众人听他口气卑恭,衬上他那副良善忠厚的相貌,似是说的实话,登时都轻视此人,不再理会。
薛飞光轻轻笑道:“真有一手,怪不得名满天下!”
辛黑姑道:“你以前见过他?”
薛飞光道:“没有,但他既敢出场,又如此低声下气,已不啻告诉我他是谁了。”
另一席上的军师权衡大声道:“大喇嘛须得小心,此人举动与说话不符,恐怕就是南奸商公直!”
这个名字外号,似有莫大魔力,全场之人顿时骚扰不安。飞天夜叉博勒宏声说道:“权军师果然料事如神,这厮正是南奸商公直。”
商公直游目一瞥,只见穷家帮之人,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北首朴日升的手下们,却以讶异好奇的眼光瞧他。当下在心中冷笑一声,向古奇喇嘛说道:“大喇嘛可曾瞧见这些叫化们对鄙人的敌视?”
古奇道:“瞧见了。”
商公直微微一笑,道:“由此可知鄙人不是穷家帮方面的人。”
古奇道:“洒家知道了。”
商公直举手指一指褚、刘二人,道:“鄙人瞧他们两位似是陷入胶着的局面,因此趁机来向大喇嘛请教请教……”
古奇颔首道:“使得,你出手吧!”
商公直连忙摇手,道:“大喇嘛误会啦,鄙人岂敢跟大喇嘛动手过招自取灭亡?”
古奇不禁一怔,怒道:“商施主最好别跟洒家开玩笑!”说时,全身红衣无风自动,显然正在运集功力,准备出手凌厉一击。
商公直道:“鄙人只是有个疑问要请教大喇嘛,那便是这位刘兄的七步摧魂锥,乃是武林一绝,决无疑问,只不知比起中原二老之一的李星桥的天机指奇功,孰优?孰劣?”
他说的两种功夫,都是武林绝学,若不是认为古奇大喇嘛乃是一流高手,决不会向他询问,这正是十分推崇古奇的名望身份之意。因此古奇大喇嘛面色顿时也缓和下来,徐徐道:
“这两种功夫如果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谁也赢不了谁,很难定出高下优劣。”
南奸商公直道:“既是如此,大喇嘛何不让裴淳下场,跟刘兄印证一下?”
古奇沉吟忖想道:“此法大妙,一则可以解答出这个武学疑难。二则裴淳可能当场送命。”
当下说道:“刘兄这方面纵然并无反对之意,但裴淳若然不肯出战,为之奈何?”
全场之人无不如此想法,是以都急于晓得这个以阴谋诡计震天下的南奸,有何手段可使裴淳出战?连裴淳也暗暗测想,并且决定不管他用什么计策,决计不加理睬。
商公直笑道:“鄙人这个法子可以公开说出,谅他不能不挺身出战!”
古奇接口道:“施主若是有此等本领,洒家可就不能不服气了。”
李四恨长老大声道:“裴少侠若是本来就有出手之意,最好先说出来……”
周五怨接口道:“不错,免得那厮自鸣得意。”
裴淳站起身,发觉全场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当下说道:“褚大哥的事,在下决不能袖手旁观,商公直根本不须使什么手段。”
这话说得实心实意,人人都深信。于是一方面使众人失望,见识不到商公直的奇谋手段,同时也冲淡了对商公直的神秘感。
权衡大声道:“若不是商兄这一提,裴淳你会站起身么?但这都不必说了,我且问你,假使本军师保证请刘老师手下留情,决不杀死褚扬,你能不能下定决心不出手?决不被商公直任何手段骗出去与刘老师动手?”
裴淳心想,褚大哥若无性命之忧,我自然可以不理。便道:“这又何难之有!”便坐回椅上。
权衡大声道:“刘老师,请瞧在鄙人面上,饶那褚扬一命。”
刘如意虽是不愿,却也只好答应了。
南奸商公直笑道:“刘兄心中很不乐,换了兄弟,面对仇人而不许杀死,定也如是,但兄弟却另有法子出气,那就是把仇人击倒,用重手法击成重伤,只要不曾当场送命,便交待得过去了。刘兄你说是也不是?”
刘如意道:“是啊!”精神一振,气势顿增。
李不净怒骂道:“老奸真该死,竟教给姓刘的这等毒计。”
商公直忙道:“别生气,我老奸有始有终,还是要把裴淳弄出来的。”
李不净道:“如若弄不出裴兄,我肮脏道人跟你拼命。”
裴淳拿定主意,不言不语。
南奸商公直说道:“大喇嘛若是有意教裴淳出战,但须宣布任何人不得营救褚扬兄,独有裴淳例外!”
群雄听了都不禁一怔,心想此法有何稀奇,怎生迫得出裴淳?席上的薛飞光却皱皱眉,道:“师兄,你输啦!”裴淳苦笑一下,又站了起身。
全场之人,大为震惊,才晓得商公直名不虚假,果然有独到之处。这时褚扬因分心去瞧裴淳动静,脚下滞迟了一线。只听“嗤”的一声,一股锋锐阴寒劲力,疾袭上身,心中大吃一惊,斗地停步,双掌运足内力猛劈出去。
他掌力一发,劲风激卷,声势惊人,群豪这才晓得此人功力深厚之极。
那刘如意狞笑连声,接着发出两锥。褚扬发掌封架,身形不知不觉欺前两步。这正是抵敌不住对方绝学的现象,除了当时中锥伤死倒地之外,若是勉力封架得住,便会一步一步向前送上门去,双方越是距离得近,刘如意的摧魂锥威力自然更大。
裴淳疾奔入场,眼见刘如意第四度发锥,此时相隔还有丈许,他一急之下,使出天机指中“行远”指法,骈指疾点。
指力破空激射而去,径袭刘如意肋下大穴。刘如意迫得侧身闪避,那一锥发出的劲道便减弱了大半。褚扬一掌封住,趁势跃开丈许。
裴淳说道:“在下宁可输给商公直大哥,也不愿眼见褚大哥受伤!”
话声中连戳数指,只听指力嗤嗤破空之声,响个不停。
刘如意腾挪闪避,一面发招封架,显得手忙脚乱。原来裴淳这次出手,就像对付金元山一般,毫不留情,连续使出天机指七种指法。
众人但见他忽而长驱锐攻,忽而正面猛袭,有时上下移动疾刺,有时指出无力,若有若无,或者凝神缓缓点去,甚且有时戳向别处,并不袭击敌人身体。
可是不论哪一种手法,刘如意都忙于应付。最玄妙的莫过裴淳明明向他身侧空隙点去,他也发招封架,似是这股无形指力会转弯一般。
商公直突然摇头晃脑地叹道:“可怜刘兄英雄一世,今日不但出乖露丑,十分狼狈,而且眼看行将丧生在一个黄口小儿的指下,实在可悲可悯!”
古奇怒道:“你胡说什么?”一晃身已到了商公直面前。
商公直忙道:“大喇嘛敢是不想刘兄取胜?”
古奇一怔,转眼望去,正好见到刘如意好不容易攻出一锥,破解了裴淳连绵不绝的攻势。
他身为一流高手,这一眼已瞧出刘如意己有还手之力,可就大有取胜之机,不禁又是一怔,心想:“难道刘如意能得平反败局,是商公直喑助的不成!”
商公直似是看透他的心意:“刘兄能够反击,正是区区在下的功劳!”
草坪上十有九人不信这话,冷嗤之声此起彼落。
商公直扫视全场一眼,哈哈笑道:“兄弟一解释,诸位就明白啦!要知裴淳功力虽是强绝一时,但他天性仁慈,从来少有使得出杀手之时。刚才制占了机先,刘兄一时难以扳回,所以兄弟故意那么说,使裴淳听了之后,生出同情之心。他战志一懈,刘兄得以平反败局了。”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都不能不信。
古奇道:“佩服,佩服!”退了开去。
李不净怒道:“混帐,你为何要助刘如意杀死裴淳兄?”
商公直不慌不忙,摇头晃脑道:“李真人又不是不知道的,这裴淳傻有傻福,谁也要不了他的性命。”
李不净怒道:“胡说八道,这算哪一门的道理?”
商公直嘻嘻笑道:“你先别恼,小心气坏了身子。你如若不信老奸之言,不妨打个赌,倘若此地有人杀得死裴淳,我老奸割下人头奉上。如若不然,足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