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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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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
城市的正常已经恢复三数个月,没有人觉察到自己身边发生过什么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富贵者仍然骄人,卑微者仍然被骄,这世上的法则自有一套,至于表象下的波涛汹涌,幸运儿们懵然不知。
丝米国际学校的秩序亦如从前一般,选拔格斗如期举行,胜利者的额外福利是和美丽的梦梦公主约会。不再飞翔的甜美女孩端坐在格斗台的第一排,笑颜如花,全无阴影,但唯有她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记得昆虫乐园的来龙去脉。记得那天翻地覆的一天过后,那位样子像猪,动作却比闪电还快的辟尘先生,以一阵气呼呼的龙卷风把陷入大万人坑里的学生们卷将出来,跟晒咸菜一样晾在操场上。看了一圈之后,撂下话:“喏,修复你擅长,剩下的活你干吧。”
瞪着犀牛兄扬长而去的潇洒身影,猪哥没奈何,只好用力地吼了一句:“给我留个扫把。”无比暗藏唏嘘。
她当然不会知道,根据猪哥先生以往生活经验得出结论,帮人擦屁股,乃他的人生快乐之本。就算他本人听了不是特别乐意,也必须承认这已经接近宿命。
这一切都过去,几个月中,她对于那个短暂出现,又迅即消失的男孩子小破回忆再三,念念不忘,繁杂离奇都煺去色彩之后,那张脸忽然异常清晰。每个细节和动作都耐人寻味。
越是如此,就越觉得,与迷上的人相聚太短,真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因此她常常在周末下课之后,第一时间跑去朱家。走近那个小小草坪的时候,也总是幻想,也许门打开,小破已经回来,向她上下看看,说:“哎,你来我家做客吗。”
只不过都是幻想。
她也从来不知道,虽然自己的踪迹,在数百米之外,已经被屋子里的人觉察,但那两个在等待里一点一滴耗费希望的倒霉蛋,也偶尔会一相情愿自欺欺人,直到开门才货真价实地叹口气,说:“梦梦啊,我以为是小破回来了。”
在朱家做客是很愉快的。总有很好吃的小点心,有很好听的故事。虽然辟尘阿叔脾气古怪了一点,从来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猪哥就非常不一样了。梦梦有时候还很真诚地说:“你从前一定很英俊吧。”
猪哥就露出一种很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我以为我现在也很不错。”
梦梦点点头,往嘴里填进第八块曲奇,安慰他:“是啊是啊,保养得很好。”
只有这个时候,才听到辟尘在厨房里实在忍啊忍啊忍不住,发出轻微的笑声。
今天又是一个星期五,梦梦照样下课就往朱家跑,无论家里司机怎么劝,都置若罔闻。但是她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地板上堆了很多行李。打点得有条不紊。辟尘阿叔跟只地老鼠一样窜过来窜过去,这都不出奇。
出奇的是,印象中只穿睡衣,到处走来走去,要是胖一点就十足是只人版加菲猫的猪哥,忽然换上了精干贴身的短袖,黑色衬衣,蓝色仔裤,看上去干脆利落的靴子。他的头发绑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孔,眉宇飞扬,神清气爽。他忽然间一点都不中年,不颓废,不迟缓,那些潜伏的无限精力与热望,被什么惊动了。
看到梦梦,猪哥露出笑容:“小姑娘,来得正好,我准备去找你说再见呢。”
梦梦大为紧张:“你们要去哪里。”
她冰雪聪明:“是不是去找小破?”
猪哥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也算也不算,我们搬去一个离他近点的地方,方便他回家。”
小姑娘很沮丧地靠在门上,呆呆不出声,猪哥走过来,蹲下,拉拉她的手:“梦梦怎么了。”
她低声地说:“我也想去。”
猪哥摸摸自己的鼻子:“拐骗未成年儿童判得可不轻,你不是要这么害我吧。”
他当然知道梦梦那一点小女儿的心事,于是安慰她:“放心吧,小破一回家,我就叫他来找你,就算你也搬家,出国,移民去外太空,都可以找到你的。”
女孩子眼睛一亮,又一暗,隐隐泪光,不知是羞是恼,嗫嚅:“谁要他找我。”
说罢便担心真的不来,立刻又软了口气:“一定要来找我啊。”
猪哥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一定一定。”
回头看,辟尘已经用把家里的大大小小行李装进了若干个真空旅行箱,从外面看是普通size,打开一看的容积吓死人,去住任何酒店,都不敢要侍者提供行李运送服务―――咱们压坏的行李车和大堂地面,可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犀牛阿叔今天也穿得精神,button-down衬衣,背带裤,礼帽一顶,只有那么绅士了。一吹口哨,说:“咱们出发。”
猪哥抱了梦梦一下,转身去拿行李,一面问:“小米他们一家子呢。”
辟尘左右看看,然后说:“在你的衣服箱子里。”
猪哥很赞赏老鼠的品位:“那儿最舒服,他可真会选。”
辟尘面无表情:“不要说我没通知你,小米老婆又怀上了,随时会生。”
他们告别梦梦,开着那辆破甲壳虫潇洒地走了,小姑娘站在那里抹眼泪的时候,一共跟她没说上过三句话的辟尘阿叔忽然跑回来,交了一份非常详尽的小曲奇饼干配方给梦梦,说是她最喜欢吃的那一种。车子开出去,在后视镜里两个人看着梦梦,以及梦梦身后重重锁上的门,猪哥向来多愁善感,简直就要同声一哭,幸好辟尘提醒他,别忙着多愁善感吧兄弟,阁下现在无证驾驶,而且是第无数个年头无证驾驶了,最好还是集中一下注意力,要不万一给警察抓住,是准备玩奇幻,一阵风隐形呢,还是准备玩超能,暴走时速五百公里跑路呢?
人家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嘀咕:“就是,我哭什么哭,小姑娘想小破呢。”
他其实很不服气:“为什么小破总是比我受欢迎呢?幼儿园就有小姑娘喜欢,啊?我长得没我儿子帅吗?”
这两位仁兄,昨天晚上接到狄南美的电话。正式通知他们,三个月特训结束,达旦前生风范初见端倪,小破即将出发前往拉斯维加斯,前途如何,无人了解,作为两位资深混非人界的,他们当然知道生存者游戏有多么变态,结局又是多么无情,一个霹雳在头上炸一个天响。辟尘在客厅里团团乱转:“生存者选拔?怎么今年搞到人间来了?安既然没事,小破还跑去凑这热闹干吗”
猪哥哭丧着脸,但还没有丧失理智:“狐狸说小破自己想去,再说了,不凑一下也不行,不然怎么进暗黑三界,邪羽罗还不是在唰唰地长。”
这话说得很有理智,完全不是为人父母应该有的风格,因此犀牛怀恨在心,扑过来往死里扁他, 好一场窝里斗,完了两人都瘫在沙发上长吁短叹:“快了快了点,快了点快了点。”
颓废了一阵,猪哥一跃而起:“走。”
辟尘呆头呆脑地问:“去哪?”
犀牛的脸上明摆是一副受惊过度,智商被严重损害的表情。可怜半犀族英明神武的长老,一旦儿女情长,也就凡牛一只。
猪哥反手脱下自己的睡衣,不错,我们用特写聚焦看看,腹肌还是那么销魂抵死有六块,看来天台上经常发出的嗨唷嗨唷声,也不仅仅是帮辟尘搓衣服。
他快手快脚,换了出门的衣服,眼睛发亮:“辟尘,我们也去拉斯维加斯。”
辟尘精神一振:“砸场子?”
随即雄心壮志起来:“要砸就不用砸异灵川的选拔了,不如直接去砸暗黑三界吧。”
他的表情好难得那么愤怒:“我要去吹死邪羽罗,有觉不好好睡,醒过来找死。”
猪哥摇着手:“no,no,no。。。”
他笑得贼忒嘻嘻的:“咱们去报名,参加他们的选拔赛,嘿嘿,咱们去卧底。”
转身就往楼上冲:“生存者选拔通过哪里报名?我记得暗黑三界有个资料收集网站?猎人联盟有链接对不。。。。。”




那一天是十三号,星期五。
西方世界中最禁忌之日。
如果刚巧你比较唯物,那么,偶尔就会发生一点信仰上的危机。
比如说,面对满世界飞机,无缘无故,纷纷乱掉的时候。

日本羽田机场。
纽约肯尼迪机场。
上海虹桥机场。(该书籍由红糖粽子整理上传,更多好书尽在 未知部落 wzbl)
墨西哥机场。

下午三点左右。各大国际机场繁忙的航线有条不紊交接中。飞往美国拉斯维加斯的客人总是很多,个个带着奔向黄金假期的悠闲神情,登机。
很少老人,很少孩子。都是壮年,正在享受人生巅峰期的时候。
飞机助跑,钢铁翅膀也似乎有灵性,优雅滑翔,起飞,持续爬高。
到达高空一万米之处。
没有气流,天气完美,阳光灿烂地照射在看不到的云层之上。
飞机里的人放下因为起飞而稍有紧张的心,开始选择漫长旅途中杀时间的电影。
怎么会有人预料,接下来的节目以如此突兀的方式上演。
无端端,爆裂。


四点许,小破和阿落到达拉斯维加斯百乐宫酒店房间。
出发之前,白弃给他上了一个小小的补习课,转达了他应该知道的那些信息。
其他人类参赛者,都是从电视上得到那些信息的,但是小破的好习惯是不看电视。
他对人间的任何事情都很有兴趣,但基本上不看电视。因为电视令人愚蠢,迟钝,以及散失独立思考能力。
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出自猪哥之口,显然有诈,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后者买不起第二部电视,所以他用釜底抽薪的方法保证了自己看肥皂剧的安全。
在金碧辉煌的大堂感叹了一下组委会的大手笔,到了房间再惊叹一下床铺的柔软和床头巧克力的美味,前世贵为暗黑世界的主宰者,对今世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毫无帮助,小破几乎忘记了自己到底所为何来,光顾着乐呵呵地在房间里窜来窜去看新鲜了。
打开电视机,看到的第一个节目,是突发新闻实况插播。

自全世界各地不同机场出发的十数个航班。
在飞往拉斯维加斯的途中发生坠毁。
坠毁时间相差不过数分钟。
事故原因不明。
遇难者以四位数计。

乔瓦尼传媒集团旗下的直播队伍最为神通广大,事故发生后,不到一小时,驻扎全球各个点的分支机构,电视台,电台,门户网站,杂志报纸,倾巢出动,如一群服用了兴奋剂的狼犬,精确地循着血腥与硝烟味道,准确地扑向航班坠落地点。其效率与精确度甚至超过了应急部队,衣着光鲜的主持人不可压抑声音中的亢奋,在地狱一般悲惨的现场叫喊着:“神秘坠毁事件在全世界同步发生,我们也同步为您报道最新的进展,这是乔氏光明电视网美洲地区报道点,我们的画面很快要切换到亚洲东京附近,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不断的画面切换,活生生像一个超级大派对,摄象机和闪光灯似怀春男子热辣紧盯穿超短裙的女郎,如影随形。
如果可以忽略那被飞机残骸制造出的焦黑平地,忽略那抛得满地都是,甚至甩上树梢或房顶的断裂身体,忽略那些血迹伤痕,还有无须闭眼已能想象的死之恐惧,曾满满地充溢在每一平方寸里,抹杀了多少希冀与生机。
真的活生生是一个大派对。
而任何派对,都需要一个高潮。
譬如说,在满目惨淡里,忽然有一个人,完好无损的,泰然自如的,太平无事的,爬出来。

阿姆斯特丹附近的飞机坠毁点,医疗人员和事故处理部队正清理现场,断开的机舱口,被切成许多块的残损肢体闷闷堆积,发出可怕的焦臭气味,他们仔细地搜寻,试探每一具完整的身体,希图发现还有任何生存迹象的遇难者。
他们没有彻底失望。虽然这个惊喜实在来得过于戏剧化了一点。
的确有生存者,而且不需费力寻找,因为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机舱中,一个勉强完好的座位上。面带微笑。
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戴一顶棒球帽,上面很讽刺地写着:DROP  ANYWAY。
倘若非要比喻,他便像是一个本来在时空隧道中散步的人,听到吵嚷,过来看看热闹,浑身纤尘不染,毫发无伤,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似婴儿第一次睁眼看这天杀的世上。
救援人员面面相觑。
倘若只有一个人看到此情此景,必然以为自己受到太大刺激,发起了臆症。
但很走运,现场有四十多人,更庞大的目击群端坐在全世界的电视机面前,通过摄象机,活生生见证了这一幕。
见证那怪异的生存者,好整以暇地起身,跳出机舱,信步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向远处走去,摄象机一路跟随,但对方的速度突然加快,极快,快到令人无法置信,眨眼消逝,突如其来。


阿姆斯特丹出现的,并不是唯一的幸运儿,随着坠毁点现场状态直播的进行,东京,开罗,墨西哥城附近,坠机造成的悲惨世界里,又分别出现了相同状态的人。
一个端庄忧郁的主妇,一个天真未泯的孩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天外来客一般爬出遇难现场,容光焕发,立刻如鬼魅一般消失。以空难受害者的标准来说,其状态精神得令人发指。
各位主持人都敬业之极,虽然在震惊下基本功大打折扣导致语无伦次,还是尽了最大努力描述现场,而摄影师对机器的精确把持,更是保证了每一个细节的完全传达。
感谢万能的传媒科技,令无数人躬逢其盛,自由地在电视机前张大嘴巴,任凭哈喇子流淌,滴到衬衣下摆,以及脚背。
更微妙的是,其中有一些观众,命中注定的,看到了更多东西。身不由己的,走向生活的另一个支流,永远也不能再回头。


持续几乎三小时的突发新闻直播结束。善后工作仍在进行,但已经可以确认没有任何其他生还者。
生命烟消云散,犹如一场梦幻。
哭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响起。
多少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这是第一次,小破完整的看完一个电视节目。房间里一片死寂。
阿落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角,显得极为不安,他一直望着小破。
坐在床上,双手握拳,身体坐得笔直的小破。他的模样,极为可怕。
那孩子本来有一张让人看了就愉快的脸,温和的,笑眯眯的。他的人越是平凡无奇的时候,就越是可爱…当他在猪哥与辟尘羽翼下,最多是为被怪客骚扰而稍微烦恼一下的时候。
当他没有亲身进入这个世界,犹自天真的时候。
但从离家的第一天起,他的笑容便开始减少。
这一瞬间,仿佛已经到达最高点。
如果知道让他独自去闯荡是这样的结果,那二老当时会不会做出其他的选择。
静静坐了十分钟之后,小破站起来,向房间门走去。
阿落立刻跟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神气…作为达旦的宠物,感知主人的心情,是他本能中最强大的驱动力之一。
但小破停步,厉声说:“阿落,站住。”
他头都没有回,身形凛然,一字一字,冷冷说:“不要靠近我,不要影响我。”
阿落迷惑但顺从地站住。
无所适从地看小破走出去,
门砰一声关上。

大堂里,训练有素的服务生认出小破是之前入住豪华套房的贵客,笑容可掬上前:“您有什么需要。。。”
眼光和小破一触,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声音一滞,再说话时,不由自主地颤抖:“。。。我们帮忙的吗?”
并非什么凶神恶煞,手持致命军火,一个男孩子而已,穿随便的灰色帆长布裤,白色上衣大了一号,松松的耷拉着,露出强健的肩膀,但浑身上下,既无刺青,也无刀疤,怎么也找不到危险的预警。
但服务生就是这么接受本能的提醒,身体轻微抖起来,抖得自己都不明所以。
简直不能说他敏感。
小破现在的神色,是雷霆之怒,压抑在阴云之下,随时会伴着一道霹雳爆发。
他看着服务生,一字一顿地说:“是谁帮我定的房间?”
正在此时,服务台边有人问:“你是我的客人?”
看过去。那优雅的绅士,三件头套装一丝不苟,戴着奶灰色巴拿马帽子,悠然地挥舞着一根纯属装饰的手杖,正是川。他靠在服务台前,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好奇地看看小破,再看看手里的文件,自言自语:“坐的是哪一班机?来的这么快?”
终于唤出他名字:“朱小破?”
这三个字带出了另外的联想,他迫不及待想解开心中一点疑虑:“你认识白弃?”
但小破在此,并不是为了和他寒暄世交,互博好感而来。
他摩擦手指,慢吞吞走过去,看起来很随意的,伸手拿起了川的手杖。
对方觉察之际,已经来不及抢回,错愕的脸面对小破,眼前一花,一道蓝色光芒笼罩着那根手杖,猛然劈面而下,重重击在他的头上。
手杖停留在对方头上,那道蓝光却穿过了一切形体,如滚热的刀穿过黄油,从顶至踵,泄落一地,泠泠然流动,逐渐散去。
川愕然地注视自己被蓝光击穿,身体里传来一阵透明的疼痛,他嘴角喃喃出两个外人听来意义不明的字:“破魂。。。”
变故一生,满堂顿时大哗,保安纷纷上前意在小破,却被川张手挡住,示意众人后退,而小破对此视若无睹,他一动不动,凝视着对方,冰蓝色流波在眼底不祥的徜徉,一字一顿,他极严厉地问:“为什么。”
川的嘴角露出一丝奇特而暧昧难明的笑意。他伸出手,一寸寸,从小破手里拿回那手杖,轻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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