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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一点靠郊外,但那里有一片从前建的高级住宅区,客源不错,有太太、小姐,还
有艺人;另一个附近有许多公寓,在那里可以招待年轻人、酒吧和酒馆的女侍。你
看要哪个?”
那口吻像是自己已经决定,再听听对方的选择。
“是啊,您就看着走吧。”年轻的男人用一般的表情客气地回答。
“哎,这是你的店呀,又不是我的店。”
“是我的后不错…不过我实在没底,自己拿不定主意,今后万一失败了,那太
对不起您了。”
“别说什么失败不失败的,你能干好,要有信心。”
“即使有信心,一旦着手干,心里又动摇了。要花不少钱吧?就是连地皮一起
把房子买下来,可装修门面、配置店内设备,还要开销很多……”
“地皮嘛,买地皮是最费钱的啦,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那儿的地皮价格太贵,
最好拿出一笔押租金,承受那个大楼的店铺。”
“是啊!”
“离市中心稍远一点的地方也大体上差不多,只要没有很理想的不动产,独门
独户的店铺一时很难买到。地点不适中就没有办法,现在大楼或公寓的一个房间,
要比市中心略便宜些。”
“是啊!”
“靠郊外的那块地方倒是可以设个店,那儿邻近高级住宅区,虽说价钱贵点,
可是买下来地皮就归自己了。”
“是啊!”
“嗯,哪个好?”
传者说了声对不起,将一盘水果放在两人的中间。雅子挪了挪上身,焦急而又
有几分惬意地瞅着佐山那优柔寡断的神情。经理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真是个讨厌的
家伙,下次得换一家餐馆,老上一家馆子是危险的。
“太太您的意思呢?”他十分恭敬地问。
他并非胆小怕事,而是给人一种无性沉着的感觉。比她年少的男人如此态度,
雅子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是啊,我觉得靠郊外的那块地方合适,不过……”她在经理目光的注视下,
略感胆怯地说,“不是因为那地方便宜,而是考虑到客源,怎么样?”
不知不觉中她又把脸贴近了佐山:“像你这样的才能,不论什么女人的发型你
都会做好的。酒吧女侍的也好,现代派的小姐也好,您都会运用自如,包她满意的。
可是我想,要干,还是选择上流地方的人为好,那样对你的将来有好处。地点高级,
钱也给得大方。酒吧里的人也同样讲排场。”
“不,服务业的人却格外小气,而且人事变动频繁,都干不长。”
“是吗?你也在研究?”
“让您拿出那么多钱,我不能不慎重。”
“慎重是应该的,但谨小慎微就不好了,那会错失良机的。”
“是的。
“村濑要是知道就麻烦了,他好像对你的动向渐渐注意起来。”
“嗯,我觉得还不要紧。”佐山道夫歪起脑袋。那神态就像孩子,不禁唤起这
位大女人的慈爱心。
“村濑的太太呢?”
“她也没觉察到什么,现在对我还好。不过一旦察觉,她会火冒三丈的。她就
是那种性格暴躁的人。”
“是啊,你是店里的台柱子,你准备另起炉灶,她当然会气得发疯的。店里的
人呢?”
“好像隐隐约约听说我要独立门户,不过出于仗义,他们守口如瓶,还没对老
板夫妇说过。”
“被蒙在鼓里的都是男人。”雅子不由得嘟哝了一句。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
这句粗鄙的俗语倒是更加现实地说中了自己眼下的际遇,连忙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真讨厌,店里的人知道我是你的出资人吗?”雅子满脸绯红地说。
“这一点不要紧,没人知道,因为我平时就对他们造舆论说,老家有亡父留下
的山林。”
“你老家在九州吧?”
“嗯,是啊。”
“九州什么地方?”
“宫崎县,乡下。”
“噢,那一带山林很多,日向杉是有名的吧?”
“您倒知道得不少啊,您家先生出差的时候带着您去过吗?”
“你真傻,证券商到那种地方去干吗?就是出差带着女人,也是带别的女人。
他好像女人不少哩。”
“我理解您的心情。”
“不要你同情,我是给他自由的。这些年来他挣了不少钱,对他我是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恕我冒昧,你们真的只相差10岁吗?”
“他51岁了,差一轮呢!”
“这么说,他还年轻嘛,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经理。”
“他是乡下人,工作起来死卖命。”
“我也是乡下人。”
“是啊,在工作认真上你们很相似,不过,在能力上却大相径庭。你具有艺术
才能,而他却是个庸人,除了赚钱,什么象样的爱好也没有。”
“可是,我在赚钱方面却一窍不通,也没多大兴趣。”
“这就好嘛,别那么贪得无厌,现在的年轻人许多都是那样。不过,往后你可
是要赚钱的哟。”
“我不相信。”
“凭你的才能和技艺,你会很快成为一流美容师的。我这发型,谁见了都赞不
绝口啊。嗯,是不是恭维,我还分得出,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上可以看出,那是发
自内心的赞叹。”
“为了符合您的个性,我颇下了一番功夫,能使您满意,我感到荣幸。”
“你应酬别的客人不也都是这样说的吗?”
“不,别的顾客多少有一些生意上的奉承话,而唯独对太太您说的是真话。”
“是吗?”
雅子眼望着天花板。电灯熄灭了,屋里一团漆黑。谈话的内容是刚才的继续,
但地点变了。为了使窗户透点亮,厚厚的窗帘并没关严,从窗帘的缝隙里,可以望
见下面的街灯像极光一样映亮夜空。可是,近来超越这幢十七层旅馆的高层建筑愈
来愈多,光区已高达半空。旁边还可以看见,有一个地方灯光通明,亮如白昼,好
像是夜间比赛的棒球场。
这里没有“屋岛”餐馆经理那惹人心烦的目光,而是一个密封的单间,外边的
声音进不来,里面的声音也出不去。刚才听到邻室有水响,那样乱用洗澡水,当然
能听到一点。就是水响把她从瞌睡中吵醒的。
“可是,”雅子腿压着佐山的一只脚说,“那个枝村小姐,你好像对她特别亲
热,我到了店里,你也聚精会神地给她做发型,还快活地悄声说着什么,同她说话
的神气跟同我说话时一样!”
“这是照您的吩咐做的,对我的客人都是这样,为了生意,没办法。这些你分
不出来?”
“分不出来。有一次,我在店门口往里瞅,见到你正在为枝村做发型,便不声
不响地走了。”
“我知道,我从镜子里看到的,今后可别这样。”
“枝村小姐多大了?”
“哈,大概有二十七人了吧。”
“还没出嫁”
“好像是吧。”
“讨厌!”雅子猛地扑到佐山的怀里,身子用力往下压。“让你开店以后,什
么顾客都行,就是不能接待枝村,绝对不能!”
佐山道夫站在灭掉电灯的屋里。透过窗帘敞开的窗户,可以展望东京的夜景。
灯光五颜六色,挂在天上的皓月显得白刷刷的,窗外淡淡的光线映出床上的凌乱,
折叠在一起的毛毯和褥单格子的阴影宛如一幅图画。
卫生间的门开了,射进一束亮光。雅子露出脸来。
“你来帮我一下。”
雅子站在镜子前。面前的搁板上放着从提包里拿出的化妆品,旁边的浴盆里放
了水,洁白的瓷缸被灯光映得眩人眼目,残余的洗澡水积在浴缸的角上,暖融融的
水蒸气淡淡地迷漫在卫生间里。房事之后,雅子的身心依旧余味末消。
“来帮我整一整。”
原来是整发型。道夫转到胸部丰满的雅子身后。镜子里叠映出两张脸,胖胖的
女人脸白皙皙的,瘦瘦的男人脸黑黝黝的。女人用化妆来修饰年长的圆脸,男人富
有朝气的眼神此刻是职业性的。
道夫两手摆弄着雅子的头。她是圆脸,为了修饰成鸭蛋形,要把前面的头发卷
高,右侧的分开,头上整出波浪,这是她最中意的发型。男人的手指敏捷地摆弄着,
女人悠然地闭着眼。 男人拿起放在搁板上的三四个发夹夹到她头上。前后不到2分
钟。
“这样,行吗?”
若是在店里,他会说,您满意吗?
雅子转过身,对着镜子满意地莞尔一笑。
“每次你都给我做得这么漂亮。”
她取下像枪弹一样立在搁板上的口红棒,往咧开的嘴唇上涂抹。
涂好口红,她用一张薄薄的纸在嘴唇上轻轻地按了按,眼睛瞟着他道:
“明天去看看地点吧,l点钟,老地方,别来迟了。”
“l点钟恐怕赶不到,2点半还可以。”
“l点钟不行? ”刚问过这一句,她像忽然想起什么的,脸孔唰地拉了下来,
匆匆地把搁板上的化妆品塞进手提包,两眼直盯着道夫:
“你是不是1点钟同枝村有约会?”
“不是。
“那就怪了。她今天来过吧?”
“嗯,大概是上午11点左右,她来梳整发型……”
“瞧,就是那时候暗地里约定的吧?一面摆弄着她的头发,一面贴在她耳边说
悄悄话,就像一开始对我那样。”
“没影儿的事。”
“啊,你对我不就是那样的吗?”
“对枝村可没那样,她也是一般的顾客,我对她毫无兴趣,我不是说过好几次
了吗!”
“她可对你颇有兴趣哟!真的,这是女人的直感。”
“那是您瞎猜。”
“什么?告诉你,我可是一直在观察你们哪!”
“您用特别的眼光看待枝村,叫我不好理解呀。”
“哦!讨厌你为她辩解!”
“不是辩解,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忘恩负义?”
“好啊,这话你可别忘了呀!”
“那当然,都亏您,我才能够独立门户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难道我只是你的恩人?”
“哦!爱您。虽然您在物质上给我很多,但如果您不爱我,我会拒而不受的,
我可没有那么卑鄙。”
“我也一样,是因为爱你,才在经济上支援你。用金钱做爱情的媒介,那样的
爱情是危险的。你可别认为这是一个阔太太寻欢作乐的游戏,我是真的爱你,为你
着想,才帮助你的。”
“谢谢!”
“你真怪,你既不是什么美男子,又没有什么魅力超群的容貌,却这样深深地
迷住了我。”雅子仔细端详着道夫的脸。
“我也觉得自己的长相、身材平淡无奇,心中有种自卑感,所以对您的美意,
一开始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那平凡的长相让女人放心,假若是个美男子或模样出众,那会叫女人终日
忐忑不安的。唔,年轻的女孩子姑且不论,像我们这种年龄的女人,要考虑各种处
境,往往被害意识较强,对那些好色之徒特别当心。你那像空气一样平凡的模样叫
我放心,而且总感到分外亲切,就是这种放心和亲切把我迷住了。”
“这叫我怎么回答好呢?”
“行啦, 不用你回答……不过,同枝村的事你要好好回答我,明天1点钟真的
没有约会?”
“当然喽。”
“那为什么去不了?”
“店老板参加北海道的讲习会要回来了,正好是12点左右。”
“什么,村濑买回来了?”
“是啊,村濑刚回到店里,我马上就外出,不大合适,所以想往后推迟一点。”
“原来是这样,你干吗不早说!”
出了卫生间,仿佛是要消除关在小屋子里的寂寞,雅子来到窗前,欣赏窗外街
灯辉映的夜景。她从烟盒里取出香烟,道夫在一旁打着火机。小小的火苗将雅子的
鼻子和圆圆的下巴、粗粗的脖颈映得通红。
“谢谢!”她喷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将火苗吹熄。道夫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这
个动作颇讨她欢心。他那不惹人注目的容貌、殷勤的态度使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这两点起着相互衬托的作用,而后者多半是出于职业习惯。
“村濑到北海道去了几天?”
“一个星期,跑了小博、旭川、苫小牧、钏路、带广几个地方。”
“你们店里这么忙,还经常出去?”
“要把信誉扩大到各个地方,要让各地的美容师都认为他是一流的。不光是村
濑,谁都是一有机会就放下东京的工作往外面跑。”
“村濑在美容界是一流的?”
“他自己是那样认为。”
“唔,原来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您的嘴真厉害。”
“我只是说了句真话。那个讲习会,还有什么人参加?”
“山田美容室的山田真一、冈路美容室的冈路久美子…”
“唔,不错,我是听说过,都属于玛丽·姆拉诺体系。”
“是的。
“他们三个都不相上下,可能出田略强一点吧?”
“是的。”
“这次是哪里主办的?”
“东邦医疗器械店。”
“哦,制造医用工具的?”
“是啊,也生产干燥机。”
“对了,就是那种烘缸。现在哪个公司生产什么都搞不清楚,因为近来公司兼
营多种生意。”
“这些企业上的事,您丈夫很熟悉,他是证券公司的麻。”
“别乱提我丈夫的事!”
“对不起。”
“要是你想以此来报复我说枝村的事,那我可不饶你!”
“绝没这个意思。”
“哦,那我错怪你了。……哎,你要是能早日作为讲师去地方讲习会授课就好
了。”
“哦才刚刚开始筹建自己的美容室,这些对我来说还只是梦想而已。”
“别这么说!”雅子强烈反对,“凭你的才能,别说村濑,就是山田也要在你
之下呀,很快作就会崭露头角的。凡是你想到的,都能办到,我也会帮助你。”
“谢谢您!”
“要当上讲师,需要找门路吧?”
“恐怕还是要找一找。”
“钱呢?”
“在活动当讲师的事之前,要取得相应的资格,也就是说,在社会上要有一定
的知名度。”
“哦,就是名字登在报刊上面?”
“是的,美容专业杂志上登载许多模特儿的发型照片,面注明是某某人的作品,
不在那上面介绍是不行的。”
“那就是找杂志社的门路?”
“这一手效果特别灵,当然,能有美容界的大人物推荐那是最好的,不过我不
想跟在大人物屁股后头溜须拍马。”
“这正是你的长处,独立独行嘛!阿谀奉承巴结大人物就是不好,只有没出息
的人才会那样做。”
“是吧,我是个乡下佬,不会讨好大人物。”
“你是心里自恃有才啊,了不起!不过,要想到某些地方,没有大人物的引荐
还是不行的,倒不是自卑,请他们给予关照帮助你出名还是必要的,得罪那些大人
物可是不上算啊!”
“像我这样的,那些大人物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哩。”
“我是说你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是啊,没什么好法子,眼看不久就能把
美容室筹建起来了,现在就要着手同杂志社拉上关系,这是个好办法。那些杂志社
资金一定不多,要是我同你不是这样的关系,回去给我丈夫一说,他准会照顾他们
一点儿的。”
证券公司经理的太太从丈夫那里知道一些他在金融上的权力,但遗憾的是她在
这个关系上无法搬动丈夫。
先下楼来的佐山道夫坐在大厅里离服务台很远的沙发上。十点半,这个混杂的
地方此刻很少有人。面前,一个年轻的外国女人翘着二郎腿在看报;对面,一对年
迈的外国夫妇在叽哩哇啦地小声说话。日本人都是男的。
波多野雅子下了电梯,走到服务台结账处。微胖的体型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她
原来并不胖。从她的体型上,道夫感觉到她那上流家庭阔太太的威严。就是现在,
在别人的眼里也一定是这样。
他从远处若无其事地望着雅子。好像她转过脸来朝这边示意了一下。她付了钱。
大概是外国的客机到了,一群机组乘员、空中小姐聚集到服务台前。
进出这座饭店时,他们两人都是分开的,也不一起在大厅里走或乘电梯,因为
那样难免会被人看到。比起道夫来,倒是雅子更为担心。她害怕被朋友或丈夫的熟
人撞见,而道夫却毫无顾忌。
雅子结清账,手拿提包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轻轻点头示意。道夫悄悄地点了
一下头。
雅子出了转门后,道夫在沙发上又坐了10分钟,一直等到雅子乘出租汽车远去。
他依然沉浸在一流饭店的豪华气氛中。富丽堂里的大厅把人们的心带进短暂的
优雅世界,使人不由得产生蔑视穷人的特权意识,这同美容院使顾客陶醉的经营方
针大有相通之处。带雕刻的奶油色墙壁上镶嵌着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