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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雅子还不知道地皮已经易主,一旦知道准会大怒。道天已同卖主商妥,在青山
的店铺竣工交付使用之前,仍原封不动地住在这里。因此,外表上一切如旧,雅子
没发觉地皮和房子已属他人所有。
他迁到青山之后,雅子就会发觉。他一直对雅子说是从别处通融资金开办青山
分店的,因此,她还以为“总店”安然无恙。事情一败露,她当然要大闹一番。
然而,闹到什么程度合适呢?购买那块地皮,用的是雅子背着丈夫攒下来的钱,
可以说是从丈夫那儿偷来的,而花这笔钱为的是情夫。为此,雅子吵闹也有限度。
如果她想强行要账,那就会弄掉证券公司经理夫人的地位,就会沦为社会蔑视和嘲
笑的对象。结果,波多野雅子只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如果雅子不满,那就威胁她说,把一切都张扬出去!一句话就可以使她服服贴
贴。
在九州旅行期间,波多野雅子曾催他还账。她说,除了“垫付”地皮钱之外,
还筹集了许多现金,快点儿还吧。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后来一追问才说出实情。
原来,雅子卖股票亏了本。
炒卖股票盈利也好,亏本也好,都是背着丈夫干的,将赚来的钱“借”给情夫,
以及催他“还”,也都瞒着丈夫。在这件事上,她不能同任何人商量。若为对方不
还钱而苦恼,她只能是自作自受。
在枝村幸子回东京后的两天里,道夫同这位讨债的胖女人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
那种柔情蜜意并非真心。对付她讨债,这是最妙的一招。事实上,雅子的金钱欲确
实被这一招淡化了。
然而,这种状态产并不能长此以往。情欲再强的女人,一旦清醒过来,又会受
经济观念支配。
道夫回到东京后,每天都应付雅子越来越强烈的还账要求。
与此同时,伪造私人文书、诈骗一事暴露的时间也愈来愈近。
道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幸子会面的。不,不光是同幸子,还同她和雅子都不
认识的其他几个女人会过面。
竹崎弓子,赤皈烹忏饭店的女主人。她有财界的人作后台,只要她说饭店经营
亏损,资助人就会给她一笔钱。对那位财界的人来说,每月给她的工资和对她的援
助都是公司里的钱,自己毫木心痛。哪个公司都有一笔私钱用作政治资金,筹措的
办法各种各样,有系列公司、转包公司,办法五花八门。呈报以外的资金是不公开
的。那笔钱送给政治家时,对方共木开收据。因此从几亿、几千万日元的政治捐款
中抽出1000万日元,除了公司里少数几个知情者外,其他人是不得而知的。他们在
一系列活动中个个守口如瓶。
竹崎弓子并不了解后台资助人的内情,只要她张口,钱款就如期送来,因此,
她也常从得到的资助款中毫不吝惜地分给佐山道夫一点。大饭馆的经营内容许多地
方难以捉摸,税务署也无法查清,何况,出资人还教给她许多偷税的办法。这也是
个富于秘密性的企业。
佐山道夫开办青山美容室不足部分的资金多是从竹崎弓子那儿运动来的。就是
说,除了卖自由之丘那块地皮的钱款之外,不足部分由弓子帮助解决。但是,金额
太大会把她吓跑的,做生意的女人自卫本能很强。
另一个是滨野菊子,一家二流制药公司的经理夫人。这个公司是其公爹研制出
新药发展起来的,由于有王牌产品,现在经营情况尚好。公爹死后,一直规规矩矩
的丈夫突然变得游手好闲起来。她父亲是医学博士,在协助其公爹研制新药上起了
很大作用,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才结成婚姻的。她从小就任性贪玩,传说在女子大学
读书时期就有男朋友。
菊子买了许多钻石、高级衣料,生活极尽奢侈。可是,衣料买得再多,也填不
满心中的空虚。结了婚便不同往常,再同男人一起玩乐在社会上会有影响,于是她
选择了经常光顾的美容院的道夫。这个道夫嘴巴很紧,不会向别人吹嘘,也不会以
此来胁迫自己的。往山道夫作为一位发型设计师,最近渐渐引人注目起来。在社会
上有一席之地的人对自己的声名机如珍宝,料定他不会轻率从事。
在青山开店,往山从滨野菊子手里也筹到一笔钱,金额比竹崎弓子少一些,但
500万日元的钱款,在别处可是求之不得的。她又不要利润,这更好。
这样一来,青山美容室便能如期开张了。对店内装饰道夫心中有一套计划,简
单说来,就是一切都符合女人的心理。一般说来,日本的美容室仍有过去那种理发
铺的旧意识,仅仅是作为一个梳整发型的场所。近来,各家美容室纷纷开始考虑室
内的气氛,但还远远不够。他计划在室内装备最好的设备,以充分满足女人的心理。
青山这地方,在环境上也很适宜。若在偏僻地带,这种设计就不适用。道夫把赌注
压在青山美容室上。
同竹崎弓子和演野菊子的交际都是瞒着波多野雅子和枝村幸子的,尤其不能让
枝村幸子知道,否则不知她会怎样吃醋。表面上她文质彬彬,可在某种意义上却是
个可怕的女人。
枝村幸子人很精明,对社会却缺乏了解。让那些演员当青山美容室的特别会员,
把她们提供的钱当作资金,这不过是纸上谈兵。这个主意或许是从酒吧、夜总会的
会员制上得到的启示。可是酒吧里很多人是假借为公司办事四处游逛的。会员制的
钱款都是从公司的交际费里出,高级酒吧得以维持,就是依赖于那些假公游逛的人。
如果顾客全是些假公济私的人,荒账势力增加,要不久多就要倒闭。尽管演员收入
很高,却没有多余的财力赞助美容室。要是有钱,倒是雇一个专属美容师更能满足
她们的虚荣心。此外,不论美容院的老板拥有多么超群的技艺,他也不可能终日专
门恭候某位女宾光顾,从时间上来说,是由于顾客多而难以腾出空来。演员们是格
外吝啬的。
枝村幸子并不懂得这些。她虽然经常出人艺术界,周旋于文化人之间,她的采
访却大都不过是表面性的。这一点道天并没向她点破。他不想因为这些无价值的事
情破坏她的心境。枝村幸子声称今后要单干,她单子也有利可图。
第十六节 幸子独立
枝村幸子终于同总编发生了冲突。
从福冈回来那天因上班迟到同总编顶撞几句以后,双方即成冷战状态。幸子上
午去上班,见了总编便把脸扭到一边。总编只是眨巴着眼睛,并不问她为何不打招
呼。她心中好不痛快。
一天,编辑部主任审阅枝村幸子写的一篇艺术方面的报道,总编在旁边干别的
事,好像刚才就在注意,眼睛者往编辑部主任手上瞅。
编辑部主任刚看完报道,总编便不声不响地伸手要。他开始读那篇稿。五页稿
纸看到三页时,他一下把稿纸握在一起扯碎了。撕纸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编辑们,
大家一齐朝他看。总编满脸通红,将撕碎的稿纸扔到幸子的桌上。稿纸的碎片像雪
花一样飞舞。
编辑们个个呆若水鸡,幸子双目瞪着总编。
“你当几年编辑了?”四方脸的总编声音嘶哑着对幸子嚷道。幸子半晌没说出
话来。她也脸色苍白。
“这种敷衍了事的稿件,就是刚参加工作的人也能写!”
说完,总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起另一份稿件。激动的他并非在阅读上面的
文章,那架式是在等待幸子的反击。
幸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编辑们的注视下,声音颤抖地对面前的总编嚷道:
“总编,为什么要撕我写的稿?”
这下,总编也无言以对。
“你说我的稿子不好,我看不错。这种题材别人写不出来,这是从我的渠道得
到的。”
“这谁不知道,你的渠道并不怎么样!”总编头也不抬,嘲笑地回答道。
“你不了解艺术界,就是不了解才这样说的。”
“是啊,我同艺术界的人不如你同他们关系深,你就是认为我没什么了不起才
写那种糊弄人的东西。”
“那是你对我心怀不满,挟嫌挑剔。”
“你说什么?”
总编猛然扬起头。对方是个女人,为了不失身份,他掏出一支烟,可是打火机
打了两次才点着。
“什么挟媒介?”
“你有私怨,上次你训斥我,那时候就有了。”
“那次是你上班迟到,是为公。”
“那不过是表面现象,其实夹杂着你的情绪。”
“什么情绪?”
“现在我要说几句,要为编辑部说几句。”
“既然是为编辑部,要倒想听听。”
在部下面前,总编不甘示弱。然而他的神色却与他的言语背道而驰。
“好吧,说就说。你到我们编辑部当了总编。你以前在别的部里工作,对这里
的情况不熟悉,经验也不足,来当总编,内心有种自卑感,所以,上任时就带着一
种意识,要制服这里的编辑,而一直在这儿工作的我便首当其冲,成了你打击的首
要目标,于是前天你大发雷霆。”
“你就那么好惹吗?你很难对付啊!”总编故意嗤笑一声。好像打中了她的要
害。接着他又说,“那是你瞎猜。女人就是爱胡猜乱想。”
“你别掩盖了!”幸子厉声说道,“你刚才说上次斥责我是为公,不就是上班
迟到了一会儿吗?你不也经常迟到吗?也许你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可是……”
言下之意是攻击他同女人厮混。屋里有人扑啼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你撕我的稿件,态度太蛮横了。你想独霸编辑部,想以蛮横来掩
盖你工作生疏的弱点。不讲道理就撕碎编辑的稿件,你有这种权利吗?”
“有!”总编摆起架子,反击幸子的挑战,“至少对你那粗劣的稿子有这种权
利。”
“你就这样不把我的工作放在眼里?”
“不放在眼里,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们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哼!在你这样俗不可耐的总编手下没法干了!”
“什么?”
“我要辞职!”
“哦,那好啊,请便吧。”总编未料到她会来这一手,但是仍旧泰然应对。
“让不让我辞职,你无权决定,我要给社长说!”
“顺便再把你上班迟到的原因也报告社长。因为同女人幽会,耽误了时间;中
午吃了3个小时,那也是同女人在一起啊。”
总编脸色铁青。
“不过,你放心,我会补充说明,这是准确性不高的情报。我这人向来办事公
正。”
枝村幸子往自由之丘的美容院挂电话,店里接电话的人连忙去叫道夫。也许正
忙着,他半天没来接。
“让你久等了。”
将近5分钟,才听到道夫的声音。
“哎,我已经向社里辞职了。”
“什么?向哪里辞职了。”
“傻瓜,向杂志社!”
“噢,已经辞了?”声音并不惊讶。
“噢,已经辞了!你倒轻松,对我来说这是件大事啊,再说在那里干了8年。”
“是啊,不过你不是早有打算吗?”
“打算是有,不过……”
道夫说得轻描淡写,幸子总觉得不大满意。她觉得道夫没在这样的单位工作过,
并不理解这种感情。
“从今天起我成个失业者了。”
“不要紧,你正好可以独立单干嘛。”
“不知前景如何,我有些心虚。”
“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对我来说,辞掉工作多年的杂志社,心情很复杂,所以,为了纪念,今晚见
见面吧。”
“今晚?……”道夫沉默少许,“今晚不大凑巧。”声音小了点儿。
“要出去有事?”
“不出去,有人到我这儿来。”
“哦,是顾客?”
“是我请来为青山美容室搞设计的一个男人,咯,以前不是给你说过吗?就是
冈野君。”
“噢,是他,那就等你同他谈完之后吧,不要多久。”
“原来约好他来以后出去喝两杯的,你看……”
“说什么我都要见见你,就来一下吧。”
“不知有没有时间……”
道夫的话不大爽快。好像有客人进去了,只听他朝那边招呼一声:啊,请进。
“哎,你就来一下吧,刚才同总编吵了一架,心里正乱着呢。”
“知道了。”
旁边有客人,道夫改变了语气。
“我尽量抽空去。”
幸子走出电话亭,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到出版社去找福地藤子。此刻,福地藤
子是最好的依靠。
“哦,到底辞了?”
同佐山道夫不一样,福地藤子当即表现出强烈的反应。她瞪着那双小眼睛,一
动不动地盯着幸子。强烈的反应感动了幸子。
“怎么引起的?”
坐到椅子上,福地藤子伏在桌子上双手托腮,探着浑圆的肩膀。
枝村幸子把同总编冲突和向社长提交辞呈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没想到啊,社长那么冷淡。他说了句:啊,是吗?真是遗憾!”说完便接受
了辞呈。其实他挽留我也不会答应的,可他根本没这种意思,真气人。我在社里干
了8年半啊!”
“经营者都是一样,真没有眼力,他们觉得还是雇佣比你便宜的人合算。”
“我想可能是总编先到社长那里告过状了。”
“有可能吧。……不过,同总编吵架是不大合适。”
“哦,为什么?”
“唤,也没什么。不过,一有人告你的状,不论是真是假都对你不利。”
“恶人先告状,我抗议。”
“没什么大不了的。行啊,我给你开个头,你写点短文章来,我交给我们的总
编过目。”
枝树幸子邀上福地藤子到赤权的餐馆吃晚饭。这儿是合她口味的“好吃的餐馆”
之一,法国菜的菜谱中有两个特别好吃,但价格昂贵,一个人倒可以,两个人就有
点紧张,而且福地藤子又爱喝酒。幸子坐在对面,望着有男性风度的藤子像男人一
样痛饮威士忌。
幸子想,这点饭钱是不能不花的。今后,为了使她多找自己约稿,必须处好福
地藤子。她们出版社的周刊杂志被认为是一流的,因此刊用的稿件也引人注目。即
使开始稿件上不署名,社会上也很快就会知道是谁写的,幸子自己会尽力向熟识的
新闻界人士宣传,福地藤子也会帮着吹嘘。
福地藤子是向自己约稿的头一个,头一个必须小心应酬,即使花销一点也值得。
福地藤子辟了,开始大谈自己那个编辑部的愚蠢,宣传总编和编辑部的坏话。
若在往常,幸子准会跟着她随声附和,因为是同总编发生冲突而辞去了杂志社的工
作,她更有切身体会;然而如今处境退然不同,在已经独立的现在,福地藤子的上
司便是她日后的重要顾主,因此,她设和着她发牢骚,只是微笑着听她说,并不发
表意见。今后,她们的处境是微妙的。
“哎,作领到多少退职金?”
不知是说够了上司的坏话,还是发觉幸子没有热情,福地藤子改变了话题。
“嗯,扣除税款,大约是260万日元吧。”
她还有预支,那是同佐山道夫有关系后发生的。以前虽然一个人过得很奢侈,
但生活稳定,从没预支过。
“不算多呀。”
“是不多,女人总是吃亏,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就因为是男人,待遇却比我
们高。”
“所以令人生气。”福地藤子在谈到收入的差距时便变成了女人。或许是喝威
士忌喝热了,她解开上衣的衣襟,隆起的胸部也显示出她是个女性。
“可是,现在能拿到260万日元也不错啦。”
福地藤子又换了一副表情,没化妆的脸菀尔一笑。
幸子发觉她想要钱,不禁骇然。
“还过得去吧。不过,今后就要靠这笔钱维持生计,心里真没底。”
这是一道防线,也是真心话。她渐渐深切地感到脱离职员生活的不安。作为自
由采访记者,在站稳脚根之前,收入并无保障。
“没关系,多多写稿嘛。”
“请多关照?”
“行啊,我一定尽力。你面子大,可能用不着我来说话,我再托其它杂志社的
朋友也帮帮忙。”
“我可没有你面子大,你能请人帮忙,那可太好了。”
“好吧,先给我们写一篇。”
“谢谢。写什么题材呢?”
“选你最拿手的吧。总编是个笨蛋,他不会知道,我会安排好的。”
福地藤子出了餐馆,好像还想到哪儿再喝几杯。幸子惦记着道夫该回来了,便
想借故告辞。
“今天是6月10号吧?”分手时,福地藤子问。
“是啊。”幸子想,退职书可能今天就要签发了。
“稿子一星期内写好给我,也许下星期能用上。”福地像已经决定刊用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