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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花园-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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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我就帮你穿衣服。要是扣子在背后,你自己不可能扣上。”    
      玛丽终于决定起床,玛莎把衣服从衣橱里拿出来——并不是她昨天晚上和梅德罗克太太来到这里时穿的衣服。    
      “那不是我的。”她说,“我的衣服都是黑的。”    
      她看着玛莎手中厚实的白色羊毛大衣和连衣裙,冷冷的肯定道:“这些衣服比我的好看。”    
      “你一定得穿这个,”玛莎回答,“这是克雷文先生吩咐梅德罗克太太从伦敦买来的。他说‘我不想让一个穿黑衣服的孩子到处游荡,像个游魂野鬼。如果那样会让这个地方更加凄凉。给她穿上带颜色的衣服。’妈妈说她知道克雷文先生是什么意思。妈妈总是知道男人想什么,她说话从不犹豫。”    
      “我厌恶黑色的东西。”玛丽说。    
      穿衣服的过程让她们两个都学到了一些东西。玛莎以前常常给她的弟弟妹妹们“扣上扣子”,但是她从没见过一个小孩子站着不动,等着别人来为她做事,仿佛她自己没有手脚。    
      “你干吗不自己穿上鞋子呢?”当玛丽安静地伸出脚时,玛莎忍不住说。    
      “这都是我奶妈给我穿,”玛丽瞪着眼回答,“这是规矩。”    
      她经常这么讲——“这是规矩。”土著仆人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假如有人告诉他们去做一件他们的祖先几千年没有做过的事,他们会温和地凝视着对方,说:“这不是规矩。”对方就知道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    
      让玛丽小姐做事不是规矩,她像洋娃娃一样站着让别人穿衣服才是规矩。但是不等吃早饭,她已经开始猜到,她在米瑟韦斯特庄园的生活会最终教她学习很多新东西——比如自己穿鞋、穿袜子,捡起自己掉下的东西。假如玛莎一贯服侍的是年轻精巧的小姐,而且训练有素,她可能会更加顺服、恭敬,会知道该怎么给她梳头,扣上靴子扣,把掉下来东西捡起来放好。然而,她只是一个约克郡的农家女,没受过训练,淳朴单纯,在沼泽地上的农舍里和一群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一群孩子从没有梦想过自己不需要照顾自己,他们还要同时照顾比自己小的孩子——臂弯上的婴儿,或是蹒跚学步、随处绊倒的小家伙。    
      假如玛丽是个快乐的孩子,她也许早已开始嘲笑玛莎的多话,可是玛丽只是冷漠地听着玛莎的唠叨,心中奇怪她的态度怎么可以这样自由。起初她对玛莎的话毫无兴趣,可是慢慢地,随着那姑娘亲切的唠叨和如同在自家一样的无拘无束,玛丽也开始留意她在说什么了。    
      “啊!你去瞧瞧他们那一帮子,”她说,“我们一共十二个孩子,我爸爸每周只能赚到十六个先令。我可以告诉你我妈妈把钱都用来给孩子们买粥了。他们在沼泽地上跌跌撞撞的走,成天在那儿玩。妈妈说是沼泽地上的空气把他们喂胖了。她说她相信他们和野马驹一样,也吃草。我们家的迪肯,才十二岁,他已经有一匹自己的野马驹了。”    
      “他怎么得到的?”玛丽问。    
      “他在沼泽地上找到的,在野马驹小的时候——还和它妈妈在一起,他开始和它交朋友,喂它一点面包,给它拔嫩草,马驹慢慢喜欢上迪肯,跟着他走,让他骑到自己的背上来。迪肯是个好男孩,动物都喜欢他。”    
      玛丽从来没有拥有过宠物,而且她一直想有一只。于是她对迪肯有了一点兴趣,她从未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产生过兴趣,这初次的健康情感如同拂晓慢慢拉出的缕缕晨光。她走进为她改成游戏室的房间,发现和她睡觉的那间房间很相似。这不是孩子的房间,而是成年人的房间,墙上挂着幽暗的老画,屋里摆着沉重的橡木椅子,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丰盛的早餐。但是她的胃口一向很小,玛莎给她摆上第一个盘子,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不想吃。”她说。    
      “你不要这个燕麦粥?!”玛莎不敢置信地喊道。    
      “不要。”    
      “你不知道它有多好吃。放点糖浆,或是白糖。”    
      “我不想要。”玛丽重复道。    
      “我真受不了眼看着这么好的粮食被浪费掉。”玛莎说,“要是我们家的孩子坐在这张桌子上,他们不用五分钟就能吃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玛丽冷淡地说。    
      “为什么!”玛莎摹仿着玛丽的语气,“因为他们几乎从没有填饱过肚子。他们和小鹰、小狐狸一样饿。”    
      “我不知道什么是饿。”玛丽说,因为没有同感所以冷漠。    
    


第一部分第4节 玛 莎(2)

    玛莎开始愤慨起来。    
      “那么,试试挨饿对你有好处。我清楚得很。”她率直地讲,“我没耐心对着一个坐在那里瞪着面包和肉的人。我倒希望迪肯、菲利普、简他们全都坐在这儿围着围兜。”    
      “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拿去呢?”玛丽建议。    
      “这不是我的。”玛丽坚决地说,“今天不该我休息。我每月休息一次,和其他人一样,然后我就回家做家务,让妈妈休息一天。”    
      玛丽喝了点茶,吃了点烤面包加果酱。    
      “你穿得暖暖和和的,跑出去玩儿吧。”玛莎说,“这对你有好处,能让你有胃口。”    
      玛丽走到窗前,眼前有一些花园、小径、大树……可是万物萧条,寒气十足。    
      “出去?这样的天气我出去能干什么?”    
      “你要是不出去的话就只有待在屋里,你能干什么呢?”    
      玛丽四处扫了几眼。的确没事可干。梅德罗克太太准备游戏房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任何娱乐设施,也许出去看看花园是什么样子要好些吧。    
      “谁陪我去?”玛丽询问。    
      玛莎瞪着眼睛。    
      “你自己去,”她回答,“你必须要学着自己玩儿,就像其他没有兄弟姐妹的孩子一样。我们家的迪肯就自己到沼泽地玩,一去就是几个小时。他就是这样和马驹交上朋友的。他还有一只绵羊。绵羊认识他,鸟儿到他手上吃东西。不管吃的东西多么少,他总省下一点面包去喂他的动物。”    
      正是迪肯的故事让玛丽决定出去走走,虽然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算外面没有马驹和绵羊也应该有小鸟。它们和印度的鸟不一样,也许看看它们会让她高兴起来。    
      玛莎为玛丽找来外套和帽子,还有一双坚实的小靴子,领着她下楼。“你顺那条路绕过去,就是花园。”她指着灌木织成的一道门说,“夏天的时候那里有很多花,可是现在没有花在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加了一句,“有一个花园是锁起来的,已经十年了都没有人进去过了。”    
      “为什么?”玛丽不由自主地问。这幢古怪房子里有一百道上锁的门,现在又多了一道。    
      “克雷文先生的妻子去世后,他就让人把花园锁上了。那花园以前是克雷文夫人的。他锁上门挖了个坑把钥匙埋了,不准任何人进去。啊,梅德罗克太太在按铃了——我得赶快去。”    
      玛莎走了以后,玛丽沿着小路走向灌木墙的门。她忍不住去想那个十年无人涉足的花园,她想知道那花园是个什么样子,里面是否还有活着的花草。当她穿过灌木门以后,便置身于一个大花园里,草坪宽阔,蜿蜒的小径边缘被仔细修剪过,有一些树、花床和常绿植物被修剪成奇怪的形状,一个大池塘中间是灰色的喷泉。可是光秃秃的花床显得有些萧瑟,喷泉也没有开,这显然不是那个锁起来的花园。花园怎么会能锁起来呢?你总是可以走进一个花园去。她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脚下的这条小路尽头,似乎有一道长长的墙,长满了常春藤。她对英格兰还不够熟悉,不知道她遇到的是一个用来种蔬菜和水果的菜园。她向着墙走去,常春藤中有一道门,门是开着的,显然这不是那个上锁的花园。    
      玛丽穿过门,发现一个四周围着墙的花园,而且这只是几个有墙的花园之一,几个花园的门似乎相互通着。她看到另一扇打开的绿门中,露出一条灌木和花床间的小径,花床上种着冬季的蔬菜,果树的枝条平坦地贴着墙,一些花床上盖着玻璃罩。这地方可真够难看的,玛丽想,站在那里一心一意地环顾着。夏天如果有绿色,也许这里能好看些,但现在,真是没有任何意思。正想着,一个肩扛铁锹的老人从第二个花园的门走过来。他看到玛丽,一脸惊愕,然后用手碰了碰头上鸭舌帽。他的脸苍老而乖戾,似乎很不愿意看到她——不过玛丽对他的花园也不满意,一脸不高兴。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菜园。”他回答。    
      “那是什么?”玛丽指着另一道绿色的门问。    
      “另一个菜园,”他稍微停顿,“墙那边还有一个,那个菜园的墙那边是果园。”    
      “我能进去吗?”玛丽问。    
      “当然,要是你愿意。不过里面没有什么可看的。”    
      玛丽没有理睬他。她沿着小径穿过第二道绿门。在那儿她发现更多的墙、冬季蔬菜和玻璃罩子,但是第二堵墙上有一个关着的门。也许这就通向那个十年来没有人进过的花园的。玛丽走到绿门前扭动把手,她可不是个胆怯的孩子,她总是随心所欲的。她盼望着门打不开,这样一来她就找到那个神秘的花园了——可是门很容易就打开了,她走进去,这是个果园,四周也围着墙,冬天褐色的草叶间是光秃秃驯服的果树,不过哪儿都看不到绿门了。玛丽仔细找着,等她来到花园高处的尽头,她注意到墙好像并没有在果园结束,而是延伸到果园之外,似乎围住了那边的另一块地方,她能看到墙上的树梢。玛丽正静静地站着,忽然发现一只胸脯鲜红的小鸟站在一棵树的最高枝上,并且开始唱起冬之歌——它发现了她,正在呼喊着她。    
      她停下来听着,不知怎的,它兴高采烈的友好鸣叫给她一种欣喜的感觉——坏脾气的小女孩也会觉得孤单,紧闭的大房子、光秃秃的沼泽地和光秃秃的花园让这个坏脾气的小女孩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别人,只剩下她自己了。假如她是个柔情的孩子,习惯于被爱,她可能早已经心碎了。尽管她是“玛丽小姐非常霸道”,尽管她孤僻,这只胸脯亮丽的小鸟还是几乎让她小苦瓜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听着它的鸣叫,直到它飞走。它和印度的鸟不一样,她喜欢它,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它。也许它就住在那个神秘的花园里,知道那里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无事可干,玛丽念念不忘那个废弃的花园。她对它感到好奇,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阿奇博尔特先生要如果要是他曾经那么爱他的妻子,为什么会恨她的花园呢?她又想自己有没有可能会见到他,可她知道,即使见到,她也不会喜欢他的,而他也不会喜欢她。她会站在那里瞪着他,一句话不说,虽然她很想当面问问:为什么他要干这么一件奇怪的事?    
      “大家从来不喜欢我,我也从来不喜欢大家,”她想着,“我永远也不能像克劳福家的小孩那样说话。他们总是不停地说啊笑啊,制造噪音。”她想着那只知更鸟对她唱歌的样子,当她记起它曾经栖息的树顶时,一下子在小径上停了下来。“我相信那棵树是在那个秘密花园里——肯定是,”她说,“那块地方周围都是墙,而且没有门。”    
      她走回刚才去过的第一个菜园,看到那个老人在挖地,就走到他旁边站着看了一阵子,一副冷淡的模样。老人对玛丽毫不搭理,最后,还是玛丽先开口了:    
      “我去了其他的花园。”她说。    
      “没有人拦着你。”他老气横秋地回答。    
      “我去果园了。”    
      “门口也没狗咬你。”他回答。    
      “没有门通往另一个花园。”玛丽说。    
      “什么花园?”他粗声粗气地说,停了一下没有挖。    
          “墙那边的花园,”玛丽回答,“那边有树——我看见了好多树梢,一只红胸脯的小鸟站在树梢上唱歌。”    
      她吃惊地看到那张乖戾和饱经风霜的老脸变了一副表情,一个微笑慢慢舒展开来,花匠突然间显得大不一样了。这一幕让她觉得奇妙,一个人微笑的时候要好看多了,她以前可从没这么想过。    
      老人转到花园靠近果园的那边,开始吹口哨——声音低柔。她弄不明白一个这么乖戾的人怎么能发出如此殷勤耐心的声音。几乎转瞬之间,有趣的事儿发生了,她听到一个小小的、柔软急促的声音破空而来——那只红胸脯的小鸟竟然朝他们飞过来,然后停在离花匠脚下不远的一堆土上。    
      “是不是它?”老人轻声笑起来,他对小鸟说话的口气像对着一个孩子。    
      “你到哪里去啦,你这个厚脸皮的小乞丐?”他说,“到今天才看到你。今年这么早就开始追女生啦?这也太性急了。”    
      小鸟把丁点儿大的头偏到一旁,抬头看着他,明亮柔顺的眼睛像两滴黑露水。它好像和老人很熟,一点儿也不害怕,跳来跳去,利索地啄着土,寻找种籽和虫子。玛丽心里被唤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它这么漂亮、快乐,这么像一个人。它有个饱满的小身子,一个精巧的喙和一双纤细精巧的腿。    
      “你一叫它就来吗?”她低声问。    
      “当然,它一定会来。它长毛刚开始学飞的时候我就认识它了。它从那个花园的巢里来,第一次飞过围墙的时候,弱得飞不回去。那几天我们交上了朋友。等它再飞过围墙,它们那一窝幼鸟都走光了,它觉得很孤单,就又回来找我。”    
      “它是什么鸟?”玛丽问。    
      “你不知道?这是只红胸脯的知更鸟——这世上最友好、最好奇的鸟。它们简直和狗一样友好——要是你知道怎么和它们相处的话。你看它一边啄着土一边看我们的样子,它知道我们在说它。”这个古怪的老头瞧着那只身穿鲜红背心的鼓鼓的小鸟,仿佛既为它骄傲,又珍爱它。“它是个骄傲的家伙,”他轻声笑着,“喜欢听到别人谈起它。还是一个好奇的家伙——老天,除了好奇和管闲事,它没有别的爱好。它总是来看看我在种什么。克雷文鲁先生不想去劳神的事情,它全知道,它是这儿的园林总管。”    
      知更鸟忙碌地跳来跳去,啄着土,不时停下来瞅他们一眼。玛丽觉得它凝视着自己的黑露水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好像它想知道她的一切。“其他的雏鸟飞到哪里去了?”她问。    
      “没人知道。大鸟把它们赶出鸟巢,让它们自己飞走。你还没来的及注意,它们就四散飞走了。这个是最懂事的,它知道自己孤单了。”    
      玛丽小姐朝知更鸟走近了一步,使劲地看着它。    
      “我觉得孤单。”    
      她以前并不知道,这正是让她觉得厌烦、不顺心的原因之一。知更鸟看着她,就在她看着知更鸟的一刹那,她似乎明白了这个道理。    
      老花匠把秃头上的帽子往后推了推,盯了她一阵。    
      “你是从印度来的孩子?”他问。    
      玛丽点点头。    
      “怪不得你会孤单。你在这里会比你以前更孤单。”他说。    
      他又开始挖地,把铁锹深深插入花园肥沃的黑土里,知更鸟忙碌地在周围跳来跳去。    
      “你叫什么名字?”玛丽询问。    
      “本·威斯达尔,”他站起来回答她,然后发出一声怪笑,“我自己也孤单,除了它陪我的时候。”他的大拇指冲知更鸟一甩,“我就这么一个朋友。”    
      “我一个都没有,”玛丽说,“我从来没有过。我的奶妈不喜欢我,我从来没和谁一起玩过。”    
      无动于衷地直言想法是约克郡的作派,老本·威斯达尔是标准的约克郡沼泽地上的人。    
      “那你和我还挺像,”他说,“我们是同一种材料做的。我们两个都不好看,都是样子古怪,脾气也古怪。我们两个脾气一样凶,两个人都是,我敢肯定。”    
      这是大实话,玛丽·伦诺克斯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对她说出自己的真相。土著仆人总是对你额手行礼,顺从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她以前从没想过自己的样子,但是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本·威斯达尔一样不招人喜欢,她还怀疑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和他在知更鸟来之前一样乖戾,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确实“脾气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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