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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哆嗦了一下,一把抓住我的手闷头便往我怀里钻。我动了一下,她的手捏得更紧了,长长的指甲像针似的扎进我的肉里。实在太疼太疼,哎哟地叫了一声,我不顾死活地把手挣开。低头一看,手腕上竟有一排深深的指甲印。
小梅呆呆地举着一双手,抖凛凛地看着我,薄薄的嘴唇开始瑟瑟地抖动。她想说什么,但过分紧张使得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得得得、得得得,她的牙齿发出了响声,就像很冷一样。
重重地在那排指甲印上抹了一把,我吁了口气。然后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一下说:“进去吧!不用怕,一会儿你就能出来。”
她又想来抓我,但我飞快地把两手藏到了背后。向她摆摆头,示意她进去。
眼泪顺着小梅的脸颊一串一串地滚落下来,小香拉起她,把她推进门去。就在门快要关上的瞬间,她扭过头来,撕人心肺地哭喊了一声:“姨!”
我和小香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刚才坐在一起的那些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我。起身走到窗前,小香跟了过来,她在我身后嗯了一声问:“姨,小梅做手术的钱怎么办?”
想了想,我说:“我暂时帮她垫着,以后叫她还。”
小香说:“她们家穷得很,一年四季就吃包谷和洋芋,她拿什么来还你?”
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小梅是还不出这笔钱的,可我能对小香说这钱由我付吗?话一传出去,她们个个都去给我找点事做,那我就只有去跳楼了。想到这里我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是债就要还,这钱不可能由我来承担吧?你想想,一千多呢!我哪里有?钱是我找朋友借的,她不还给我我拿什么还给别人?”
说到这里,我心烦了,声音一下提高了许多:“饭店的情况你最清楚,过去生意不好,每月发工资都困难。现在生意虽说好些,但一天的纯利也就几十块钱,够干什么?唉!知道吗?房租已经要把我逼疯了,我真想变只鸵鸟把头藏进沙子里,让你们几个去乱个够!”
小香拉着我的手,小声地说:“姨,我们这个月的工资你拿去交房租吧。”
叹了一口气,我说:“这个月不给你们下个月我总得还吧?怎么说都是一笔债啊!”
小香红着脸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们已经有很多钱。饭店吃饭不用花钱,我们每月寄回家两百,剩下的还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香香饭店 三十一(2)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小香居然大大气气地说不要工资了。我惭愧了,为自己的气量不及一个农村姑娘而惭愧。抓过小香的手握在手里,我轻轻地拍着说:“傻瓜,你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有多不容易,我能忍心欠你们工钱吗?”
小香说:“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钱你花我花还用计较吗?反正小兰、春花和我的钱你这个月不用给了,我们真的有钱。”
我使劲捏了一下小香的手说:“瓜宝,不要说傻话了,这是血汗钱啊!”
小香还想说什么,我转身往楼下走去。我想流泪,为自己的可怜,为小香的知冷知暖。越想越悲,那眼泪真的流了出来。我没有很快回到小香身边,一个人躲到医院的背静处,好一阵我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到楼上,我看了看表,已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怎么会那么慢呢?又坐了一会儿,医生在叫陈云梅的家属了。我和小香忙着走过去,医生摆了下头,示意我们进去,叫我们在门口把鞋换了。
小梅趴在手术台上,裤子都没拉起来。小香赶快过去帮她提起裤子,我则伸手扶住她。她转过头来,寡白的脸对着我,吓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小梅的头发全湿了,像是刚从澡塘出来。我和小香一边一个架着软软的她,没想到她竟有那么沉,就像没有骨头的一堆肉似的挂在我和小香的手腕上。
医生在一边清理器械,每放一样东西进瓷盘就叮当地响一声,特别刺耳。我们差不多走到门口时,医生扭过头来说:“她身体太虚,刚才在手术台上昏了过去,我们抢救了好一阵才醒过来,得住院观察一个星期再说。现在你们先扶她到病房,尽量叫她躺着。”
我一一应着,和小香一起,把她扶了出去安排到病床上。头一着枕,小梅就闭上了眼睛,好大一阵身子都不会动。我对站在一边的小香说:“你出去买四个红糖煮鸡蛋来,多放点红糖,再放点猪油。”
小梅慢慢地转过身来,嘴动了动,用小得听不清的声音说:“姨,不用买了,我不想吃。”
我说:“不是你想吃不想吃的问题,是一定得吃,这个你得听我的。”
小香问:“姨,红糖鸡蛋到哪里去买?”
我说:“真傻,有餐馆的地方就有卖的,你忘了别人到我们饭店来煮红糖鸡蛋了吗?”
小香的脸红了,转身小跑着走了出去。我回过身,给小梅拉拉被子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木然地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疼吗?”我问。
她再次摇了摇头。
我不好再问下去了,便拉了个凳子坐到一边。一会儿,小香端着个大碗走了进来,脸上汗津津的。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她说:“这碗压了五块钱呢!”
瞟了一眼,我说:“吃完你去退了便是。”
把小梅扶起来,我对小香说:“红糖鸡蛋是大产小产后必须吃的东西,是补血的,只有吃这个身体才会慢慢恢复过来。所以,你看着她把鸡蛋吃了,连同碗里的红糖水一口不剩地喝掉。我得回去看看,她要上厕所或干什么你扶扶她,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五点多钟你坐车回来给她拿饭。”
小香一一应诺了。我对靠在床上的小梅说:“现在你不用再担心什么,到晚上就基本可以行动自如了。好好地躺着,有什么事小香会给我打电话,我打个车很快就能过来,所以你只管放心。”
小梅点点头,眼里有了泪。我拍拍小香,示意她照顾好小梅,然后转身离去。
回到饭店,小兰和春花缩头缩脑地走了过来。她们声音放得低低的问:“姨,小梅现在在哪里?”
我说:“在医院,瓜宝守着,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她们点点头,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我。想起小梅的营养问题,我不可能为她杀只鸡,但总不能不给她吃好点,于是问小兰:“中午的清汤猪脚还有没有?”
小兰说:“还有。”
我说:“记着留下一碗给小梅吃,千万别卖了。另外,店里还有红糖吗?”
春花说:“昨天就没有了。”
我掏出钱放到吧柜上说:“你现在就去买两斤,鸡蛋不至于没有吧?”
春花说:“还有。”
她们走了,我拉开门躺到床上。四周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用手捏了一下被子,像没晒干一样。这里终日不见阳光,又不能开门,怎么就忽略了潮湿这个问题呢?怪不得天一阴我膝盖就痛。唉!明天一定要把床上的全部东西抱出去晒晒了。
又想到小梅,眼前顿时浮现出她纸一样苍白的脸。想起医生说她在手术台上昏倒抢救的事,我由此联想到钱。医院是不会白白去抢救谁的,那么,最后会要多少钱呢?
想到这里,我心疼了。拉开被子把头严严实实地捂住。一会儿,呼吸便不顺畅起来,在一种缺氧的状态下,我暂时淡忘了这一千块给我带来的伤痛。
香香饭店 三十二(1)
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多钟,饭店还没有客人。小兰和春花一声不响地坐在一张桌子边,大理姑娘和小嫣在外面嘻嘻哈哈地打闹。夕阳已经西下,懒懒地走出去靠在门上,我不由自主地往医院方向看了一眼,心想,小梅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吧?又想到钱的事,由此想到小梅那张苍白的脸。沉沉地叹了口气,我恨恨地骂道:真他妈丑人多作怪!
一个什么东西弹到脸上,吓了我一跳。低头一看,是团纸。抬起头来,阿俊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他歪着头,笑嘻嘻地问:“喂,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真没发现你还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呢!”
我心里烦得要命,便冷冷地问:“碍你事了吗?”
阿俊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问:“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点头说:“是啊!我病了,神经病。”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往远处看了一眼,我接着说:“听说啊,人疯了以后思维便停留在疯前的刹那间,而且能回忆起来的都是一些快乐的事。于是呢,接下来的日子就单纯了,很快乐,而且还不容易老。”
阿俊摇着头说:“天!可别吓我。你不至于想永葆青春让自己神经错乱吧?”
一听这话我就笑了,问:“你希望我神经错乱吗?”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神经错乱不好。最好是摔一跤后丧失记忆,让你睁开眼睛就喊我一声大哥。”
嘿嘿地笑了笑,我说:“这主意好!怕就怕我冲过头了,一眼看到你张口就喊声爹,瞬间让世界颠倒过来。”
他恨恨地说:“真要这样,你可就毒辣到家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哦,这种奇迹是在非正常状态下发生的,怎么能说我毒呢?如果现在叫我喊你一声大哥,那我绝对能做到宁死不屈,不信你就试试看?”
阿俊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你去问问,谁看着我不像你大哥?”
我哼了一声说:“笑话!我真要有个大哥会像你这样天真烂漫吗?”
他生气地想抓我,我赶快把手藏到背后说:“别闹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缩回手去抓抓头说:“来你这里吃饭呀!”
我说:“夸张了吧?才五点多钟,而且就你一个人。你不是晚上从不到我饭店吃饭的吗?失恋啦?是不是想到干妈这里寻找一点温暖?”
阿俊得意地摇了一下头,然后开始往里走,边走边说:“可能吗?我正在恋爱,生活习惯开始慢慢改变。”
我开心地说:“这习惯改变得好!至少晚饭改到我这里吃是受人欢迎的。说说看,今晚想吃点什么?”
他说:“随便了,你就看着办吧!”
偏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你可事先想清楚喽!今晚到底是来吃饭还是来蹭饭?如果是吃饭,那就点菜,记着饭后买单。如果是蹭饭,我就叫姑娘们给你炒盘鸡蛋饭。这样,至少我的损失能降到最低限度。”
阿俊开心地大笑起来,说:“男子汉大丈夫蹭什么蹭?今天我请你吃饭!”
说着,他招招手把小兰叫过来,一口气点了十多个菜,点完了我这里最好的菜。小兰愣愣地站在那里,辨不清是真是假。
我拿过菜单,划得剩下四菜一汤后递给小兰。然后对他说:“不要像个暴发户似的,两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你以为坐在你对面的是头猪啊!如果你真是钱多得没处花了,我建议喝瓶‘五粮液’。这样,起码比点一大桌菜上档次。”
阿俊拿出一千块递给小兰说:“好!要瓶‘五粮液’,这钱够了吧?”
我偏头对站在一边的小兰说:“该收多少就收多少,香香饭店不拖欠人情。”
他嘴角一挑,摇晃着脑袋说:“吃不完我存在这里总行吧?省得每次来都掏。”
我说:“存着就存着,但你不要常惦着。剩下的钱吃蛋炒饭可以吃一阵子,如果吃点菜三两下就折腾光了,到时候你记着续费便是。”
菜一会儿就炒好了,还拿来了酒。我给阿俊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说:“谢谢你请我喝这么好的酒。”
我们都把酒喝了,阿俊一个劲地笑,最后说:“我总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喝酒,谁知还很厉害呢!”
又把酒满上,我大大咧咧地说:“喝酒算什么?我出人意料的招儿多着呢,可以说是五毒俱全。”
他哟了一声:“具体说几件事听听。”
我说:“要说得太多!经常有人提出你这样的要求,但我始终拿不准说哪一件最具代表性。”
他哼了一声说:“滑头!”
吃了点儿菜,我又端起酒。阿俊用手盖住酒杯说:“女孩子喝酒不好,尤其是白酒。今晚我们就喝三杯,剩下的我改天带人来喝。”
偏头看了他一眼,我问:“不是说好我是你干妈的吗?好端端的,怎么干妈突然变成女孩子了?”
话说到这里,我愣了一下,接着一头就笑倒在桌子上。笑够了直起身来,见阿俊板着脸在看着我,他哼了一声问:“你笑什么?”
我说:“想起一个故事,跟干妈变女孩子有点儿相似,于是就笑了。想听听这个故事吗?”
香香饭店 三十二(2)
阿俊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说:“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我还是好奇。”
嗯了一声,我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从前,有一个人常在人前说他擅长画美女,而且画得极好。话说多了也就招来了仰慕者,一个叫执的人恳请他画一张。一段时间过去了,执找到他,问美女画好了没有?他说画美女讲究精细,怎么可能三两笔就画好呢?又过了一段时间,执再次催画,他不好再推,便说,画来画去他把美女改画钟馗了。执想,钟馗好,可以挂在家里镇邪,以后也就天天想着钟馗了。到了拿画的日子,执如约而去,这人将画展开。执大惊。问:这是钟馗吗?他说:不!是怪石。画钟馗时临时改画的。见执不解,他指着画继续解释道:看似一块普通的石头,其实藏有无限玄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关键就看欣赏画的人有多深的道行了。执哑然。美女变怪石是一种什么样的画技?其情形就像你把干妈变成女孩子一样,跨度太大,画得再好,执也难以接受了。”
阿俊沉下脸,开始喝酒,一杯接一杯。喝了一阵后他咚的一声把杯子顿在桌上,手指着我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说:“最后跟你说一次,以后再把‘干妈’二字挂在嘴上我可真要生气了。那么长时间了,你难道就看不出我的心思吗?”
我轻描淡写地说:“也许你不知道,我这人从来就不喜欢揣摸别人的心思。”
他做了个让我打住的动作,很干脆地说:“不用揣摸!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你。听清楚了没有?我喜欢你。”
我开心地笑了起来,说:“赶快吃东西吧!别越说越远了,谁不知道酒桌上说的话不算数?”
阿俊看着我,一个劲地点头,最后伤感地说:“好好好,我发自内心的话你把它当酒话。能告诉我吗?我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跟你交谈?”
非常难堪,但我不想让他感觉到。嗯了一声,我说:“严格说来,做你干妈我有点夸张,但做你老姐却一点都不过分。其实,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把你看成一个可爱的小弟弟了。时至今日,我从没想过改变这种关系。”
他摇着头说:“我没有姐姐,也不要姐姐,我就是喜欢你,你说怎么办?”
我大大方方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老弟!人的情感就像海上的波浪,你现在正处在巅峰状态。按自然规律,高潮过后便是低谷。到那时,你就会为现在的想法感到可笑了。”
他冷冷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见过女人?告诉你吧!喜欢我的女孩子多的是。”
我两手一摊说:“这不是很好吗?在其中挑一个中意的便是。”
“可是,”泪水涌上了阿俊的眼眶。飞快地把头转向一边,他轻声说:“除了你,我眼里再也装不住别的女人了。”
我浑身都在发热,坐不住了。正在这时,邹老板带着几个人走进饭店。我赶快站起身来,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又是点菜又是拉凳子的,热情的话怎么说都说不完了。
阿俊筷子一扔,起身离开饭店。
九点来钟,小兰和春花来对我说,她们想去看看小梅。想着小香一个人回来不太安全,我答应了她们,叫她们和小香尽早回来。
饭店里就剩下大理姑娘和小嫣。小嫣在厨房收拾东西,把该冻的肉放进冰箱里,把菜架上的菜拿出来摊在桌子上。大理姑娘则忙着收拾桌上的碗筷。看着她一个人忙乎我有些过意不去,便说:“她们三个今晚有事,碗放着,等她们回来叫她们洗得了。”
大理姑娘依旧在收,她抱起碗对我说:“我反正没事,几个碗一会儿就洗了,何必等她们来呢?哪个洗都一样。”
这话让我听着感动。一直以来,大理姑娘不掺和到我们中间,也从不在做事的多少上跟人斤斤计较。只要饭店有事她一定是最后一个收手。之后,便去跟小嫣缠绵。可能正是她肯吃亏又不多管闲事的缘故,几个姑娘从没到我面前说过她什么坏话,而且对他俩的肉麻行为有比较宽容的态度。
大理姑娘进厨房去洗碗。一会儿,我便听到她跟小嫣撒娇,要小嫣洗碗,而且还没完没了地挑剔他碗洗得不干净。说了一阵,俩人便嬉笑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