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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风流一百问-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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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舆图换稿。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上完早朝,季斐然走出大殿,又一次望天。这天看在别人眼里与平时无两样,他看去却比乌鸦毛还黑,比秋风还悲壮。季斐然长叹一声, 
  某公公乌鸦般的嗓子,却让他想悲壮都悲壮不起来:“季大人,皇上叫您哪。”还好声音不大,不然隔他这么近,准耳聋。 
  皇上依然在御花园,面如黄土目呆滞,一年内老了十来岁,见了季斐然,并未与他谈国事,只强笑着嘘寒问暖。季斐然忽然觉得心里不自 
  在,应付几句就想闪人。可万岁爷死活不放人,愣拉着他聊天,聊登基亲政,聊册封王妃,聊人间百态,聊人生朝露。 
  皇上七岁登基,与所有人保持距离,连为人当作孩童抱起的机会都无。站在高台上,看着被车裂的尸体,他知道,一切俱是为了天下。只 
  是闭上眼,那些死去的人们总会对他狰狞地笑;伸开手,便觉之永为鲜血污浊。 
  皇上瞧上的第一个姑娘,那是他偷偷上街时遇上的。为了她,他向太后哭闹数次,太后非但不同意,还派人杀了她。他不是痴情种,不会 
  爱一个女子一生一世。后来看上数个,顺利讨回来。难产,投井,吞药,意外,什么死法皆有,到最后,已不知自己心在何方。 
  儿时他曾问过太后,为何要当皇帝。 
  太后说,帝王一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天由你来撑,地由你来踏。 
  一向爱发表感想的季斐然,这一日成了哑子。皇上令他退下时,天真黑了。季斐然走出宫门,看着满目京华繁景,想起自己中举时的情景 
  。 
  区区一个五品官小修撰,则已乐得澎湃忘我。还十分崇拜常大人带病上朝,精忠报国,四处宣扬常及该当众臣楷模。与齐祚成为挚友后, 
  更是被他的血性感染,两人曾站在高山上,对着千里金城,大好山河盟誓,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忠臣良将,为国家为皇上抛 
  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今看来,尽是浮云。 
  季斐然逐步没入人群,疏忽间,不知该去何处。 
  第 30 章 
  季斐然的生活里,没有时间观念。这一点是大槐树上挂的肥灯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数日未打听朝廷内的消息,外面的更别提。满朝 
  文武大臣,连带万岁爷,包括季老爹直接放弃之,无视之。唯季母还把他当宝贝疙瘩,天天给他弄燕窝补身子,则差未补出鼻血来。 
  混了一些日子,归大人和九王爷凯旋奔回朝廷,风风火火,精神奕奕。 
  季斐然看来看去,总算发现点端兆,问过洪灾的事,也不究细儿,大抵知道点情况:皇上同意了游信的计划,使之按屯洛阳,摆平洪水再 
  回来。 
  然后季斐然又开始混日子。世间甲子须臾事,常老头子的新一次寿筵又将到来,宴会完了以后,还是宴会。不过是常老头子养的小王八成 
  亲,满朝大臣都得去的。 
  常及面子海,摆了几十大桌子,几百小椅子,请的官员还都是三台八座。季斐然一进了中堂府,成了一群肥大象身上的跳蚤,巴巴儿的跳 
  出府邸,回家睡懒觉。 
  常府看去也没什么银子,摆了一堆人,则似要吃空之。宅子主人笑脸常开,在季斐然眼里,是仁慈中带着些狡诈,狡诈中带着些奸诈。常 
  及的哈巴狗凌鼎元凌驸马凌王八端庄傲然,整一个释迦牟尼。 
  人来人往,再冷的天都给弄得像个活炉子。季斐然摇着扇子,举目望星空,忽然觉得夜色特别孤寂,特别深沉,于是学别人叹了一口气, 
  颇伤感地吟了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诗未吟完,已有人将手按在他的脑门上。 
  朝廷里,除了颤抖王,没人敢这么招惹季斐然。季斐然又叹一声:“我瞧这月色,真是断人肠哪。”归衡启道:“我瞧这季大人,风湿犯 
  了。”季斐然道:“你就没点正经,我正在惆怅呢。”归衡启搬了板凳过来坐着,学季斐然翘了小腿儿,人五人六地说:“惆怅就好,我就怕 
  你不惆怅,一脑袋扎进去,拔也甭想拔出来。”季斐然道:“归大人想多了。” 
  常及和小王八到处敬酒,常及的脸白生生干巴巴,老说自己醉了。小王八的脸红通通粉嫩嫩,老说自己没醉。后院似个棺材,乒乓叮咚直 
  打锣,闹得像炸开了锅。 
  归衡启偏偏给季斐然传染了,在最不深沉的环境里,摆了个最深沉的造型,只手撑着额头道:“斐然哪,归叔叔年纪也不小了,有些话, 
  不得不说。两一样重的碗水,左加点歪了,右加点还是歪了,可你非得加它,想要端平,比摘星还难。想想吧,还是齐小祚最好。” 
  季斐然手中扇子停了停,俨然道:“这人世间,无人能顶戴齐祚。”归衡启道:“这么正南巴北地和人讲话,季大人这是第几回呢。”季 
  斐然笑道:“我是打掌子的西瓜皮,严肃不来,严肃不来。”归衡启道:“季大人总算不为齐将军伤神,也是件好事。” 
  季斐然摆摆手,竟不知如何接口。归衡启道:“你说的没错,这人世间,无人能顶戴齐祚。却有人能超越齐祚。而那可能超越齐祚的人, 
  偏又是你要不起的。” 
  季斐然道:“归大人最近说话的调调,和子望还真是像极,一根棍子决计通不到底。” 
  归衡启叹道:“我是怕你接受不了么。齐将军离世太久,你若还天天想着念着,老归我都得送你看大夫。你要来第二春,我举双手赞同。 
  可你偏生选上游子望,心寒~~心寒呐~~” 
  季斐然盯着愣神儿,半晌才摇摇扇子:“不能与之结厚,这一点斐然明白。不过子望待我不薄,且与他接触频繁,确是因为他十分健谈。 
  ”归衡启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想了一些不该想的,那是真的呜呼哀哉。” 
  季斐然弄白相道:“子望欠归大人几锭银子,怎的当他大虫了?”归衡启道:“大虫一掌劈死也就罢了。我才从朝廷里听来,这一年里, 
  游信和皇上根本未断过搭咕。”季斐然表情有些僵硬:“如此甚好,窝里贼想反也反不了。” 
  归衡启道:“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以前游信把常及造反一事都告诉了你,何故这件事他就不肯说?”季斐然合上扇子,伸了个懒腰:“有 
  些事别想太多,咱们喝酒去。” 
  归衡启眼巴巴看着他站起来,不敢越雷池一步。 
  同时,一只手搭上季斐然的肩膀。季斐然微微一怔,回头看见九王爷。封尧把他按下来坐好:“小贤,避坑落井这种事,相信你不会做。 
  早些面对现实,也算对得住自己,对得住齐将军。”季斐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个小子望么,不说话便是。” 
  封尧小声道:“没几人知道,对皇兄威胁最大的人不止常及。”季斐然笑道:“行了,你能不能直接点?”封尧道:“游子望的父亲游迭 
  行,就是皇兄与常及战争的牺牲品。被赶出朝廷,他一直心有不甘,借机卷土重来,无奈年老力衰,只得寄搭于独子。” 
  季斐然道:“嗯。”封尧道:“倘或游信想要篡位,不无可能。”季斐然道:“嗯。”封尧道:“游信开始踩着你往上爬,你不计较,那 
  就算了。后来,他又借与你的传闻作障眼法,把常及那帮人都给唬住。常及还真当自己坐镇朝廷,将得天下。” 
  季斐然别过头,漠然道:“嗯。你继续说。”封尧道:“趁水和泥,捣虚敌随,游子望做得出神入化。可你不能把他的能力与感情混为一 
  谈。成功的政治家,无一不冷血。”季斐然冷笑道:“这一点还不必劳烦王爷来提醒。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有。游信还未回来,朝中几位大臣都知道你们在洛阳的事。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常及曾派过无数眼线监视我们。游子望声东击西,天天 
  与你亲热,就是想让奸细以为我们没干正经事。”封尧抓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道,“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提防这个人, 
  知道吗?”季斐然垂下脑袋,声音放得极轻极低:“我知道。” 
  封尧未想他如此温顺,一时语塞。常及等人不知去了何处,庭院里官员们醉的醉睡的睡,季斐然推了封尧一下,仍未抬头。封尧不知所以 
  然,归衡启拉了拉他衣角,总算带着他离开。 
  季斐然扬头,木板上的钉子般,眯起了眼。黑漆漆的一片天,月朗星稀。眼眶发热,眼内滚烫。景色开始重叠,开始模糊。季斐然睁大眼 
  ,不敢再闭上。 
  良久。季斐然勾起一壶女儿红,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用袖子擦擦嘴角,又晃了几下扇子,畅快一笑,想起那人曾经说过的话:“小贤,人 
  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 
  季斐然趴在桌旁,沾了一身的酒水:“没错,没错。齐将军,厚道,真厚道。”面前的漆黑中,有一双眼睛望着他,晶亮流盼,狡黠敏锐 
  。那人嘴角扬起一个特虚伪的笑:“只思人,未思乡。” 
  季斐然举杯,将酒泼往前方,粗着嗓子吼道:“神棍王八家生哨!下辈子都别出现在季少爷眼前!撒谎吧你,阎王夹你舌头!骗,咳咳… 
  …骗,咳咳……骗子!” 
  第 31 章 
  半个时辰后,季斐然发现自己昏睡在桌子脚。风刮过膝盖,似要剜下骨头,疼得透彻。季斐然站起来,耸耸肩,抖抖腿,摁住关节,发现 
  周围的人都没了踪影。 
  季斐然心正责备那二人未叫醒自己,又垂首看看那桌子脚,确实不容易察觉,也就作罢。摇摇晃晃想回家,路过一个房前,内灯火通明, 
  里面有人窃窃私语。季斐然斗了胆,挪到房前偷听。不听则已,一听则面如死灰,寒栗子直竖。 
  季斐然先是不以为然嗤笑,老狐狸刚在那里装醉比真的还像,这会子堆头一窝人搞峰会,没准儿在搓磨着翻天。不过,想是一回事,真格 
  的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里面约莫坐了七八个人,说话却不紧不慢,骎有灭此朝食之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他听个囊括无遗。才听没到两句,便有俩字蹦 
  到他窗笼里:攻城。 
  季斐然平日的潇洒劲儿没了,摇扇子充哥儿的情趣也没了。这群老妖怪要知道他在这里,十有八九劫杀人而埋之,当下只想拔腿就跑,却 
  猛的给下一个声音震住。 
  那些个人里,带头说话的是军机大臣常及,还有的,便是兵部的几个头目,巡抚,五王爷等等,都在季斐然算计之内。可是,说话的人声 
  音他天天都有听到,还常常暗想那人是条老忠狗,就是皇上被几万个人踩得稀巴烂,他都会拼好来当佛爷贡着。 
  内阁首辅,刘虔材。 
  季斐然摇摇脑袋,努力保持清醒,忽然听刘虔材道:“那玩意你可放好了?”常及压低声音道:“放好了,在陈列室里。”刘虔材道:“ 
  可别让别人找着了,咱们想要推倒上头的,还要点时间。”常及冷哼一声:“朝廷的实力不及我等三分之一,安需俟机?”刘虔材道:“小不 
  忍则乱大谋,这么多年你都等过了,这会子多等等,又有何妨?” 
  房内传出焦急的踱步声,唏嘘登时为之掩盖。半晌常及应了一声,保持缄默。 
  脚步声渐近。季斐然站在门口,给蜜蜂蛰了似的火里火发,又不敢挪动一下,一颗心挂在喉间,扑通扑通的自己都能听到。好在那人停在 
  门口便站住,再说话,又是常及的声音:“刘虔材,我有一事想要问你。”刘虔材说着话,听去就像口称三昧的老和尚:“常中堂请说。”常 
  及没回话,默了许久才道:“无事,我们继续讨论。”刘虔材继续扮演他的鬼乐官,波澜不惊。 
  一行子人七嘴八舌讨论开,季斐然提起裤腿,踮足走几步,大步走开。正欲溜到常府门前,却猛地想起陈列室。晃晃脑袋,往常府门前又 
  走几步,还是忍不住倒回去。来常家次数不多,但陈列室离正厅只几米远。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抵便是如此。 
  季斐然摸索到陈列室,瓶瓶罐罐,风雅字画,瓦棺篆鼎,色色俱全。常及是个波斯眼,什么玩意的古玩都收藏得有一些,季斐然常说他是 
  李斯狗枷。陈列室大得惊人,却填满到无回声。 
  还未开始寻找,季斐然就已经放弃。朝廷重要,小命更重要。匆匆扫过一眼,倏忽发现古玩都是按照朝代顺序排列的。从商朝彝器,到秦 
  朝的青铜器,皆无可非议。可在秦朝金玦与西汉琉璃珠中间,摆了一个铅釉陶器,以绿赭蓝三色混合。季斐然凑过去一看,心中暗骂常及个棺 
  材楦子客作儿,傻也不能傻到这种境界。 
  唐三彩,这道儿绝对是个唐三彩! 
  搬起唐三彩,底下一个洞。月光下,里头白生生的,掏起来看,竟是个手卷。手卷打开一看,吓得两眼圆瞪,舌桥不下,直怀疑自己是黄 
  汤喝多做梦了——起兵计划书。的 
  天降闷雷一劈,劈得季斐然连来人都不知。 
  直到门外有人叹息一声,季斐然才回过神。那人说话很直接,直接到使季斐然不敢相信那是老狐狸:“季大人,你与老夫阳关道独木桥, 
  各走各的,何必僭越界限?” 
  季斐然未回头,只拿着起兵计划书看了又看:“周全~~真周全~~”常及道:“方才我知道你在门口,给你个几端,让你充瞎子。你非但不 
  躲,还真探到屋子里来。皇上前些日子欲拿你性命,老夫还劝过他来着,现在看来,老夫也得替皇上办事了。” 
  连缓和的机会都不给他留,脑子保不住了。季斐然微微一笑,光芒万丈:“既然常大人都这么说,斐然又怎敢不照做?打个商量,起落你 
  定,路子我选,也不枉斐然曾陪你吃过那么多花酒,当过那么多年朋友。” 
  常及摸摸胡子,仁慈得像活佛:“老夫一向宽待年轻人。” 
  匕首,白绫,枯井,绞架,虎头斩,鹤顶红。怎么听都是最后一个最顺耳。季斐然清了清喉咙,悠闲地往门外一站:“鹤顶红。”常老头 
  也一副清淡德性,击了击掌,几个小厮便蹦达出来。 
  常及一句令下,不过多时,一个小瓶子便扔在季斐然手中。 
  季斐然看看那瓶子,虽无砍脑袋坚决,还得受一段时间折磨,可死相不错。且非重臣皇族,无权享之。生前活得憋屈,死后怎么也得高贵 
  一次。上一回在玄武门外,便已和九门提督商量好,喝这玩意儿归去,可游信那傻小子半路杀来,无能消受。这次无人阻挠,必可喝个痛快。 
  心中念诸多,手上没动静。借着月光,季斐然看着瓶上自己的倒影,却发现自己再潇洒不起来。以前那种拿着毒药当水看,仰头,一杯到 
  底的释然,没了。早死早遇齐小祚的信念,也没了。 
  想死好些年的季斐然,突然不想死了。 
  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季斐然多年来自命正义,果是有了好报。就在常及准备催促他早些归西的时候,门前扑哧一声,烟雾四起。季斐然 
  脑子一嗡,便已有人拖着他的手腕,往外拉去。 
  一路狂奔,冲出常府,才看清面前的人。宽阔肩膀,高挑身材,一双手磨了些剑茧,强劲有力,竟是封尧。季斐然正感古怪,封尧却像给 
  包子塞馅儿似的,把他塞入马车。 
  狂奔后是颠簸,季斐然被抖得骨头散架,说话声都在上上下下:“九王爷,不是回去了么,竟抽出空子来救我了?”很是挑衅,却掩不住 
  明显的喜悦。封尧回头看他,忽然柔声道:“我很久没见你笑了。”季斐然成了丈八罗汉,笑道:“我何时不笑了?” 
  封尧未回答,掀开帘子,看看窗外:“我说过叫你别去拨草寻蛇,这回没法子,你只能逃出京师,越远越好。我这就送你出城,等一切平 
  定下来再说。”季斐然一怔,径自看着窗外发呆。 
  黎明降临,马车在驿道上辘辘奔驰,季斐然和封尧坐在车中,食不言,寝不语。好容易走了一半,却见人提着灯笼满大街跑,一边跑一边 
  吼叫。原未留意,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季斐然整个人都僵住。那人在喊:“齐大将军回来了!!” 
  不止季斐然,封尧也变成了泥胎。两人面面相觑许久,季斐然突然站起来:“停车。” 
  马车停住,季斐然慢慢踩下地面。封尧抓住季斐然的手腕道:“小贤,你知道这是假的。”街上的人提着的灯笼青焰孤寒,莹如云母。季 
  斐然抬头看着封尧,眼睛眨也不眨。街上的人还在四处奔跑。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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