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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风铃 (背后灵系列之三)(完结)作者:水虹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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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才让仁宝哲听凌虚子一语道破,不由有些激动了,“受了恒常秘宝,便要如此沈睡吗?像她这样沈睡,究竟多久才会醒来?”

  “她有多大了?”凌虚子望向安齐眉。

  “刚满十二。”宗然回答。

  “那麽,她大概还要再沈睡六年,才能醒来。”凌虚子皱眉。

  “为什麽是六年?”才让仁宝哲困惑。

  凌虚子叹道:“无论因果律内,还是因果律外,都难逃无常,生是无常,死亦是无常。恒常,便是能够将无常逆转,使人永远保持在十八岁的最佳状态,不生不死,不减不增……只是,以超过十八岁之身受恒常,状若死去,之後身体状态逐年逆转至十八岁,方会复生。而若像这小姑娘,未满十八受恒常,就会一直沈睡到十八岁那年,方会醒来。”

  “那麽,我们只有等她六年,别无它法?”宗然迟疑道。

  凌虚子点头道:“别无它法……不过所谓恒常,据先祖师爷九池散人留下的万灵绘卷记载,并非你们口中所称秘宝,而是类似於诅咒的存在。”

  “什麽?!”

  宗然和才让仁宝哲同时大惊失色。

  才让仁宝哲呆了半天之後,才道:“恒常,难道不是能激发操灵术的秘宝吗?”

  “恒常确实有这个功用。”凌虚子道,“然而不生不死,不增不减,本身就是诅咒。你可以设想,当你心爱的人,要好的朋友,甚至你的儿女,一个个在你之前过世,留下你一人直至洪荒尽头,那会是怎样的孤独?”

  “道长,那就没有办法破解了吗?”宗然急道。

  凌虚子摇头道:“无法可解……除非,有人杀死身具恒常者,恒常便会转嫁於那人。”

  听完凌虚子的话,一时间,宗然与才让仁宝哲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这时冰雹停了,天上的乌云也渐渐散去,现出一角晴天,只是细细寒雨仍未止歇。

  凌虚子朝宗然和才让仁宝哲打了个稽首,道声後会有期,便戴上斗笠,继续踏上他的旅程。

  宗然和才让仁宝哲彼此沈默了半晌,方听见才让仁宝哲苦笑道:“是我害了安齐眉他们……我不该只听传言,在未曾调查清楚恒常为何物的情况下,就带你们去将军墓。”

  “不,大师,这事我也有责任。”宗然皱眉,“总之,我会好好照顾安齐眉和安奇陵,直至他们醒来……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说。”

  才让仁宝哲长叹道:“眼下,也只有如此……对了,如果你能完全恢复昆印不灭法王所具灵力,说不定可以拔除安齐眉和安奇陵身上的恒常。”

  “完全灵力?”宗然迷惑不解。

  才让仁宝哲道:“是的,昆印不灭法王在坐床大典,以及真正拿到法器之前,灵力虽说也远比一般修行者强,却是不完全的……前任法王,也就是我的师尊,虽正式坐床,然而未取法器,灵力也是不完全的,师尊一直引以为憾。”

  “坐床大典的话,是一定要在哲伦寺举行的了……”宗然迟疑道,“那麽,你所说的法器在哪里呢?”

  “封在雪山顶的一个冰洞里。”才让仁宝哲道,“因为路途过於凶险,中间又被人布下种种咒印结界,据我所知,至今为止包括我的师尊,已经有三任法王至圆寂之时,都未曾取回法器。”

  宗然闻言,沈默不语,怔怔的有些出神。

  不,现在他还不能回西藏。他现在还不想,让央金看到他盲了双目、剃度出家为僧的模样。

  也许再过几年吧,等再过几年,央金嫁人生子,他经过世事磨砺,心中对央金的那股爱慕之情也渐渐淡下来,也许就能彼此坦承相见。

  至於安齐眉安奇陵的事情,也并不急在这几年。

  “法王?”才让仁宝哲见他发怔,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哦。”宗然这才回过神来,朝才让仁宝哲笑笑,“我们回去吧。”

  说完,他抱着安齐眉,转身离开了小店屋檐。

  才让仁宝哲见状,只有长叹一声,跟随宗然离去。

  两人的身影,转瞬便湮没在细细寒雨中。

  ********************

  四年後,秋天的一个夜。

  宗然轻轻替仍在床上沈睡的安奇陵掖好被角,心想这些年来,真是亏欠他和安齐眉良多。

  “法王,我们明日便前往踞虎镇随马帮启程回藏,还需要准备什麽?”才让仁宝哲语调轻松欢喜。

  宗然若有所思转身,摸了摸桌上放的一条柔滑丝巾,道:“大师,你能告诉我,这条丝巾是什麽颜色的吗?”

  “是天青色的。”才让仁宝哲回答,“下角绣了一朵雪莲。”

  宗然想像了一下央金围着天青色丝巾的模样,唇畔不由泛起微笑。

  央金现在应该已经成为幸福的妻子和妈妈了吧,相信依央金的眼光,所选的丈夫一定很好很好。

  想到这里,宗然不禁又有些怅然。

  原本以为四年过去,他对央金的爱慕之情会渐渐变淡,然而却完全不是这样。

  那份爱恋,就如同埋在深深地窖的酒酿,经过秘藏和发酵,越来越浓烈。

  那份爱恋,渐渐成为宗然心中一道无法痊愈的伤。

  他无法忘记央金跨马提弩的勃勃英姿,他无法忘记央金宝石般剔透纯净的心,他无法忘记,央金跪在雪地里,抬起头看他时的那个笑容。

  然而他现在决定回藏。

  因为这四年来,虽然他对央金的爱恋完全没有变淡,他却比四年前更懂得埋藏自己的心。

  他有已经有自信,在央金面前埋藏盲眼的原因,埋藏见到央金和央金的家庭时,心中那份深深怅然和痛苦。

  “对了大师,我们无须准备什麽了。”宗然面朝才让仁宝哲,微笑道,“这一路上,大家送我们吃的用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才让仁宝哲念了一声佛号之後,道:“这四年来我追随法王,只觉得法王的修为一日比一日精深,且以慈悲度世为己任,深得世间百姓爱戴,完全可进入因果律外有数高僧之列。这次回藏,我想请法王正式坐床,成为哲伦寺的堪布,不知法王意下如何?”

  宗然没有多加考虑,道:“好的,这件事就依你。”

  从四年前还在西藏的时候开始,才让仁宝哲就一心想让他正式在哲伦寺坐床。那时他心里有央金,所以拒绝了才让仁宝哲。

  如今他已出家,央金也已嫁人生子,他於凡尘俗世再无牵挂,已无理由再加拒绝。

  “太好了,法王,太好了。”才让仁宝哲喜极而泣,抹去眼角泪水,“这样的话,即使是我圆寂轮回转生,也了无遗憾。”

  “对了。”宗然听才让仁宝哲提起轮回转生,蓦的想起了另一个人,“多吉仁宝哲,应该已经转生了吧。”

  “……是的。”才让仁宝哲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後开口,“其实,在他死去的第二天,他便已经在一个普通藏民家庭转生。”

  “啊,那他现在如何?”宗然惊道。

  “他前生虽有罪孽,然而已遭天谴,并且横死。”才让仁宝哲叹道,“因此,进入轮回转生,忘却前世之後,身上仍带有前世修为。我在他出生之时,便将他带回寺庙让人好好抚养,如今算来,他也快满四岁了吧。”

  “我和他,自第一代法王入世创教开始,就陪在法王左右,随着法王轮回转生。”才让仁宝哲望向宗然,“虽然他於前生犯下重罪,险些置法王於死地,却也用命来赎了。我希望法王能够原谅他,包容他,重新收他为徒。”

  宗然笑道:“大师,你可觉得我是气量狭小之人?他既已轮回转生,忘却前生,我怎会再将他前生之罪加在今生的他身上?所谓转生,无非是上天垂悯世人,给世人一个更正前生错误、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又怎会违逆天意。”

  “法王慈悲,正是如此。”才让仁宝哲低头合掌。

  宗然道:“天色已晚,我们明早还要赶路,就先歇息了吧。”

  “是,那麽我去休息了。”才让仁宝哲步出僧房之後,替宗然把房门带上。

  才让仁宝哲离开之後,宗然脱了外衣,和安奇陵并排躺在床上,伸出手臂,揽住了安奇陵。

  这些年,他一直将安齐眉安奇陵带在身边,未曾有一日分离。

  他对这两个孩子,心里是怀有强烈愧疚之情的。因为他的判断失误,才导致了他们沈睡不醒。

  他记得,安奇陵最害怕独自度过寂寞长夜,最依赖他的拥抱。

  虽说现在他这样做,安奇陵并没有半点感觉,然而等安奇陵真正醒来之时,他就可以告诉安奇陵,在过去的每一个夜里,他从未离开。

  ********************

  第二日下午,宗然和才让仁宝哲来到了踞虎镇。

  此时此刻,宗然已非四年前的无名小子,而是名满中原的得道高僧。他和才让仁宝哲来到马帮,立即被当成上宾,热情招待。

  “啊,上师们是说从前那个马帮啊,已经在两年前解散了。”宗然他们见到的马帮头领,是一个粗壮的中年藏汉,声音宏亮,坐在客厅内,向宗然他们解释道,“好像是因为那个马帮头子家里出了点什麽事,就洗手不干,再也不跑马帮。唉,可惜啦,那个马帮头子带队可是一把好手。”

  宗然想起四年前和那名爽朗青年在一起用皮囊交换喝酒,割羊肉喂飞鹰的往事,不由心中唏嘘感慨。

  四年光阴过去,来往於中原和藏区的马帮仍在,却物是人非。

  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常吧。

  生是无常,死是无常。就连生与死之间,一个人的际遇,也是无常。

  大约正是有感於无常之苦,才有人穷毕生精力灵能,造出号称秘宝的“恒常”。

  然而制造者应该没想到,在无常之中存在的恒常,比无常更苦,最後竟沦落为一种不死不休的诅咒。

  “不过请上师们放心,跟我们回藏,也是一样稳妥安全的。”中年藏汉笑道,“我们明日便动身出发。”

  “如此,有劳施主。”宗然双手於胸前合十,朝中年藏汉施礼。

  “哪里,我才是不敢当了。”中年藏汉连连摆手,“两位上师近年来四处行善事、积功德,名声远扬。我能送上师们这一趟,已经是前世修来的了。”

  说完,中年藏汉站起身,道:“看天色不早,我先送两位上师去房间用斋休息吧。”

  宗然和才让仁宝哲道过叨扰,随着中年藏汉步出客厅。

  ……

  宗然、才让仁宝哲和中年藏汉一行三人,朝四合院东南角的房间走去。

  经过院门口,忽然听到院外有一群人在叫喊吵嚷的声音。

  中年藏汉略感不安,朝宗然二人道:“也不知发生了什麽事,打扰二位上师清静。”

  “无妨。”宗然和才让仁宝哲同时回答,两人并不打算过问外面的事。

  因果律内的运转,无论是好是坏,他们的灵能无法介入干预。

  就在这时,四合院大门猛地被撞开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裳破烂、身上沾着鲜血的男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趴在宗然脚下。

  男人身後,一群人呼啦啦涌进来。他们在门外的时候,吵嚷的声音都很大,当他们看见宗然和才让仁宝哲在门内,便全都敛声,恭恭敬敬朝两人行礼道:“上师。”

  “发生了什麽事吗?”宗然闻到脚下男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在心里叹口气,俯下身,把男人扶起来。

  “上师,这个人是小偷啊!”有人叫道,“他经常在这里活动,我们大家都被他偷过。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所以大家就一起教训他。”

  “就算是小偷,也有官府衙门捉拿定罪。”宗然道,“这样动用私刑,总是不妥。”

  众人沈默了片刻之後,有人出声道:“既然上师慈悲为怀,我们也不再和他多加计较,就把他送到官府作罢……你,还不多谢上师!”

  男人哆哆嗦嗦抬起头,望向宗然道:“多谢……”

  但是,当他看清宗然的面容时,後面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露出非常讶异的神色来,牙关咯咯作响道:“你……原来,是你!”

  “这位施主,我们见过吗?”宗然困惑。

  “我们当然见过!”男人伸出双手,抓住宗然的肩膀,激动万分,“我是张鹞,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宗然想了一阵子,才轻哦出声。

  没错,他们在四年前见过。

  张鹞,就是那个吃掉最爱的妹妹,从大饥之地走出的男人。

  “你让我痛改前非,多行善事,每日诵一篇佛经。你让我内心平静,生活幸福……你说,只有这样寄儿才能往生。”张鹞抓着宗然,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这四年来,我每天晚上,都会用一半睡觉的时间来诵读佛经……我真正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点。为了寄儿,我不再杀人剪径,但是我没有土地,没有手艺,为了活下去,偷鸡摸狗、顺手牵人银钱总是难免。我自己生活已经很是艰辛,行善事更是艰难。我不能内心平静,更谈不上得到幸福。”

  “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麽样做,才能内心平静,得到幸福?”张鹞迫切的看着宗然,眼角湿润。

  宗然沈默了片刻之後,道:“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

  人世八苦,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爱别离是苦,怨憎会是苦,求不得是苦,五阴炽盛为最苦。

  佛说,若要自这八苦中解脱,除非不住世间。

  而每个在世间的人,都有他自己的因果以及道路。纵是佛祖在世间走过一遭,也只能留下一部经文,出言点拨,以求渡众生之苦。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众生皆为佛。

  也就是说,所谓的平静与幸福,所谓的佛理,只能靠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了悟参透。

  “你不是能看到寄儿吗?!你不是身具异能吗?!”张鹞听宗然这麽说,绝望的大吼,“你告诉我,你帮帮我啊!”

  宗然微微垂首,道:“抱歉。”

  他的灵能,对张鹞这种状况无能为力。

  这个世上的一切改变,都是人类以本身为代价所造就。

  世间有佛理,却并无神佛奇迹。

  张鹞慢慢松开宗然,一步步後退,眼眸中浮现出绝望之色,喃喃道:“我吃了寄儿活下来……她就算死了,还要为我这种人操心劳累,而我却半点都帮不上她。”

  像他这种人,再继续活下去,也无任何意义吧。

  “施主?”宗然感到有些不对,微微偏头,朝张鹞的方向伸出手,“你想做什麽?”

  张鹞惨笑两声,转身低头,朝不远处的墙角狂奔而去。

  他这举动突然而快速,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额头重重撞在坚硬的青石墙上,血花脑浆四溅。

  “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宗然闻到强烈的血腥气,抓住一旁的才让仁宝哲问道。

  才让仁宝哲看着张鹞的身体沿着墙根慢慢滑落,在墙上留下一道粗大的血虹,不由念了一声佛号,低眉敛目道:“那位施主,已经撞墙自尽了。”

  宗然闻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刹那被抽干,喃喃道:“是麽……自尽了。”

  自尽是因果律重罪。自尽者,必将成为永世徘徊於人间的野魂,不得往生轮回。

  张鹞既然自言每日诵读佛经,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但一直想要挣扎活下去的他,最後还是因为无法再承受世间的苦,选择了自尽。

  “法王,不要紧吧?”才让仁宝哲伸手扶住宗然。

  宗然脸色惨白,勉强摇头道:“……我没事。”

  “没想到会在上师们面前,出这种事。”中年藏汉叹道,“请放心,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我们会好好安葬他的。”

  宗然向中年藏汉躬身致谢,心中说不出的难过怅然。

(1。38鲜币)骨风铃(十一)

  十一

  安葬张鹞之後的第二天,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西藏的路途。

  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宗然和才让仁宝哲,以及安齐眉安齐陵一起,再次回到了西藏哲伦寺。

  到了哲伦寺之後,才让仁宝哲便开始欢欢喜喜准备宗然的坐床大典。

  一般而言,转世活佛尚年幼时便要受戒坐床,以确定身份,而後正式启用前任活佛大印,并开始学习经文典籍,直至成年,方能正式主持所执掌之教。

  像宗然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稀少。

  ……

  傍晚,噶玛带着仓木决,以及成群的牛羊放牧回来。

  现在的牧草,是这里最後一茬秋草。再过几天入冬,到时噶玛和仓木决就要离开营地,去南坡放牧。

  “噶玛哥,我要回去帮阿妈捻线了,明天见。”

  仓木决帮噶玛一起把牛羊赶入圈里之後,朝噶玛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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