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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迟到的考生】
北宗开考了。
出了京城北城门便可以望见一座燕山,燕山上有亭台楼阁,那便是北宗宗门所在。
从半山腰上垂下一条千级石阶,直铺到山脚。
一座玉石牌楼立在山脚下,周围布满了人群。
不只是从天南海北各个州府而来的考生,更有陪同的家人,甚至还有一些过来看热闹的京都市民,人群如海,声音却不很嘈杂。
考生们尽皆穿着干净的衣衫,华丽的倒是没有,就连车马也是远远在山脚附近停靠,毕竟是天下第一修行宗门,不比平常地方,任谁也得放几分尊重。
北宗初试也是笔试要在千级石阶一半的位置,也就是从山脚登几百级石阶而上可以看到一片房屋,初试就在那里进行。
以钟声为令,钟响开考,钟再鸣则考试结束。
开考后一刻钟之内不到者,直接失去参考资格,到时不交卷者形同作弊。
开考前先要验证身份,这套工作不算麻烦但也很耗费时间,有心急的考生便先行验证,不急的就在一边找个空处休息,验证完身份的便要攀登那石阶,百级石阶说起来简单,但是若是平常人想要攀登也不免流汗喘息,先登者自然有时间到考场休息,而后登者时间就紧迫一些了。
这次开考坊间早已流出无数预测,被那些旁观者看好的考生自然是话题的中心,比如谢家的那个小姑娘,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露面,但有心人早就爆出其身份,谢采薇算是未露面而闻名,尤其是在以考察学识为主题的初试上,更是夺得第一名的热门人选。
同时被看好的还有来自川南的范黄甲,来自西陵的赵西坪。
川南范家以及西陵赵氏都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本族中就有修行者在北宗门中,更何况两个家族底蕴丰厚,在子弟培养上更加是不遗余力。
而相对比的,那些普通富户家庭的儿女就要被忽略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随着考生们的到来,在山脚下也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群体,不少都是这些日子在秦淮河结识的,此时当然一同赴考,只是不知等初试榜单公布这些群体还能有几个幸存。
刘重湖来的很早,他没有去秦淮河结识他人,于是此时也是孤身一人,他没有去验证身份而是找了个空地静坐,时而将目光投射到一些到来的考生身上。
不过很快的一个同来自沈城的考生便走了过来道:“刘公子,没想到你在这儿啊。”
刘重湖也认得他,便点了点头。
“怎么样,对这场考试有几分把握?”
“八分。”刘重湖面色不动地回答道。
那人惊诧道:“只有八分?不能吧,这初试难道竟然如此之难?就连你也没有十足把握?”
他的惊讶是有道理的,刘重湖作为沈城这一代最闪耀的天才,只要是对他的事迹有些了解的都会知道这个不爱说话的家伙是多么恐怖。
三岁识字,四岁便会吟诗,五岁时已修完童生课业,六岁便开始深读众圣经典,再年长暂弃书本学习射御琴棋等君子杂艺,每学通一个领域便再难寻敌手……
这样的天才却说只有八分把握,这如何让他不惊!
然而刘重湖却皱眉道:“我说的八分并非指通过初试的把握,而是拿到首榜第一的把握。”
“……”
那人摇了摇头,心想天才的世界咱真的不懂。
刘重湖却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在来京城的路上他和袁来说过,他为了这次考试准备了很多年,为的只有拿到首榜第一名。
至于通过考试?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可能不通过呢?
唯一让他心中担忧的是今年的竞争对手有些出乎意料的强大,川南范黄甲和西陵赵西坪他都有所耳闻,家族倾力培养其实力毋庸置疑,而最让他重视的则是谢家的谢采薇。
当日在沈城比试后他曾与谢园交谈,当时他问了谢园一个问题:年青一代乌衣巷最优秀者是哪个?
谢园的回答是……若论学识,为首者当为谢采薇!
……
刘重湖在静坐,眼神却时刻在巡视,他看到了前来的范黄甲和赵西坪,在临近开考的时候也看到了姗姗来迟的谢家姑娘。
但是……
“那袁来哪里去了?”刘重湖大皱眉头,心头不解,没有等到想等的人,这让他很不愉快。
……
谢采薇像一页纸一般悄然到来,见过她的人很少,所以没有人对这个女孩儿的来临而惊呼,她看了眼山脚又看了眼千级石阶,神色有些疑惑,她已经和袁来约好一同在山脚下汇合,然而此时已经快要开考了,她却不见袁来的身影。
“真是个不讲信用的家伙。”
谢采薇撇撇嘴,嘟囔道,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那少年等不及先去考场了,这让她有些不开心,毕竟迟到是女孩子的专利,而放鸽子是男孩子的禁忌。
没有多想,她走过去验证了身份而后沿着石阶一路向上。
刘重湖也开始攀登石阶,向考场行去,毕竟时间真的要到了。
考场是一间间屋子,每个人都被随机分配到一间房中,谢采薇看了眼分发到的木牌,她的考场在天字三号间。
走进去,房间已经几乎被坐满,有北宗外院的修行者充当监考,他们手里已经搬起了密封的试题。
“考试要开始了,都坐好,现在由我宣读初试考试规矩。”
监考的修行者高声说道。
谢采薇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眼睛看向了房间中唯一空着的座位,不知道哪个考生竟然还没到。
再不来,就要迟到了。
她叹了口气,随后静心凝神。
……
……
北宗的钟声轰隆敲响,如雷,初试在钟声里正式开始,山脚下只剩下等待考生的人们。
验证身份的几个人也终于放下了工作,准备收拾收拾离开。
而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土路甚至扬起了一阵烟尘。
山脚下的人们惊讶地望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少年正挥着鞭子骑着一匹健壮的黑马急速奔驰而来!
第五十九章【附加题】
袁来跃下马,眼睛飞快扫了下山脚白玉牌坊下的一个沙漏,随后松了口气。
“你是考生?”验证身份的修士问道。
袁来来的有些急,脸色红润,气息有些紊乱,闻言点了点头。
那修士笑了:“这倒是稀奇。”
“开考后还有一刻钟的入场时间,没错吧?”袁来问道。
那修士笑了笑,点头道:“没错,不过现在一刻钟已经过去一小半儿了,你可得动作快一点儿。”
没有什么阻碍,飞快验证了身份,随着修士将一个小木牌抛过来,袁来咬了咬牙深吸口气便开始沿着阶梯向上。
他没有如疾风骤雨般地奔跑,而是保持着一个比正常速度更快一些的水准向上攀登,数百级的石阶很长,若不是体内孕养出来的元气溶于血肉,逐渐开始改善体质,他也会觉得很难办。
犹是如此,等他迈上最后一级石阶时候也不由喘息起来,看了眼木牌上的数字,他的考场是天字三号间。
……
初试的试卷极多,厚厚的一大叠,当钟声敲响的时候,每个考生的桌案上就放好了这一摞试题,笔墨当然也已经备好。
谢采薇静心之后,耳中便再无杂音,试卷是一张张的,她默默将最上面的第一张放在了眼前,这个动作他重复过无数次,谢家族学考试频繁,她对此早已不再紧张。
第一题便有些偏门,不是考教的修行典籍,也并非考察读书人经典,甚至不是一些玄学概论,而是关于音律的一道题目。
“题出《乐记》,问:何谓凡音?”
谢采薇愣住了,伸向毛笔的素手也停在了空气中。
她的脑海中陡然回想起前些天的那个清晨,她带着袁来去见父亲的那天,当时谢灵运首先开口便是考察她的课业,而他问的第一道问题便是:“何谓凡音?”
《乐记》中的原文: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
谢灵运泄题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个巧合,那么答案也就很明显了,他早已将题目于不经意间泄露给了她,这本《乐记》十分偏门,她此前从未读过,只是就在前些天谢灵运交给了她几本偏门的书籍,吩咐要她阅读,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只是她从未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
她心里顿时一暖,有些感动。
同时她也想起了那天袁来说的那句话:“就算没有我你爹爹八成也不会真的阻拦你的。”
当时她并不相信,但是现在她信了。
落笔写下答案,谢采薇继续向下作答,她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看题目一次,心中便浮现答案,这种做题的速度很恐怖,当她写到第三张纸的时候,考场里终于有人翻开了第二张。
就在这时。
门忽然被推开了。
考生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门开处一个喘着气,额头上沁出汗水的家伙看了眼监考的两位修行者,露出了笑容。
“还没太晚吧。”
房间里有一座巨大的沙漏,看了一眼,此时代表了一刻钟的沙土刚好流光,时间恰到好处。
“坐吧。”监考的男修士冷冷地说道,只是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袁来,这就是迟到考生的待遇,总要受到更多的关注。
谢采薇讶然地看着袁来走到那张唯一的空桌上坐下,心里大吃一惊,想说什么可是这场合实在不合时宜只能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将疑问咽在肚子里。
试题很多,也很难,时间本来就比较紧迫,而袁来却迟到了整整一刻钟,这还没有算上静心的时间,他的汗水还需要时间挥发,热血还需要时间冷却,砰砰乱跳的心脏更需要时间平缓。
想起心脏,袁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左胸依旧是熟悉的心跳声,而右胸的血肉里却早已经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小东西。
那是一颗只有大拇指大小的金黄色小心脏,就生长在右胸里,按照独特的韵律慢慢跳动!
每跳一次,它都会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于此同时在袁来的双眼深处也会燃起一点微弱的星火。
这是一世的道心,一颗能感悟天地的心灵。
袁来直到此时依旧有些茫然,不知那在白云里的印象是真是幻,一世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有些模糊,一时竟记不太清,只是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内容却记不起了,当他苏醒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午——北宗的考试即将开始的时候。
来不及细想他便骑上那匹从外监顺回来的马一路疾驰,直到现在坐在了凳子上,他才终于有时间将事情的经过梳理清楚。
他这个摸向胸口的动作显然引起了那个男修士的注意,他慢慢走过来站在袁来旁边道:“没事儿的话就做你的题,手不要乱动!”
“好的。”袁来答应了一声,将脑海里的疑惑都扔掉,现在他要解决的是考试,这才是他最紧迫的事情。
男修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有些不喜,面对北宗考试竟然还要迟到的考生自然不会让人多喜欢。
而当这男修看到袁来打开试题后呆滞的眼神之后,他心里就更加不喜了,除了不喜还有了不屑。
这种表情他太熟悉了,那是属于学渣的眼神。
袁来此刻的心情却是复杂的,他看到了第一道题也就想起了当日谢灵运和谢采薇的对答,泄题!这是他的念头,可是微微惊喜之后就是深深的无奈。
那天他根本就没有试图记下答案啊!
当你面对考卷,最悲哀的事并不是全然不会,而是明明这题不久前见过,却不记得答案。
袁来叹了口气,继续看向下一题,然后又叹了口气,继续看第三题……
试题很难,比往年还要更难,袁来简单翻阅了几张发觉按照自己这些日子突袭而来的学识,最多十道题里能做出两三道。
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毕竟他学习的时间很短,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如果认真的作答那么肯定没法通过。
袁来皱起眉头,没想到第一关就如此难过,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是把这场考试想简单了。
男修看着迟到的男孩儿也不拿笔,单单翻看了几页试题就在那里发起呆来不由大摇其头,他本来想的是再不济既然敢于来考,那么也总能答上几道吧?这试题里有难题偏题当然也有简单题,再不济也应该把那些会的答上吧?
可是袁来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桌上的笔从始至终都没拿起来过。
但你既然一题不会那你干嘛还要跑过来?真当我北宗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考进来的么?
男修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
房间里的的考生都在皱眉苦思,唯有两个人异于常人,一个是谢采薇,一个是袁来。
谢采薇已经写到了第十一张试题,她的神色淡淡的,笔下如流水,单单那行云流水的答题节奏就让两位监考赏心悦目。
而袁来依旧在发呆,表面上在发呆,实则在静心。
静心之后便要答题,但是他已经决定放弃这厚厚的试题。
若要胜出,唯有一条路。
本来他对这条路没有什么信心,但是在感受了体内那个小心脏有力的跳动之后,他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了。
他默默伸出手,将试题最下面的一张颜色奇特的纸抽了出来,那是唯一的附加题。
据说五百年来,解开附加题的考生只有三个人。
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天才。
袁来觉得自己不是天才,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
那就……试一试吧!
第六十章【纸上潮水】
那是一张淡青色的纸张,纸上用笔墨画了一片江河湖面。
水墨画不算很高明,画上的景色更加单调至极,只有寥寥几笔勾画出一片江河湖海,不生动,不美观。
这就是唯一的一道附加题了,没有文字解释只有这一张画,再无其他。
袁来盯着这张纸许久,纸上的画如此单调乏味,看的久了会觉得那几笔线条也有些歪歪扭扭,这样的一幅画,如果是没有慧心没有灵根没有大悟性的人看了只会觉得实在是好丑好丑啊,袁来初始也觉得真的不怎么好看,但是随着目不转睛地看的久了……
似乎,就有了一丝不同。
他的目光宁静又稳定,右胸口里那只金黄色的小心脏忽然跳的快了一些,眼瞳深处的星火也闪亮起来,一种奇妙的感觉笼罩了他的心灵,迷惑了他的双眼,恍惚间那纸上的江河也好似真的成了一道湖海,有水汽迎面扑来!
他就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这幅画,不知不觉竟有些痴了。
那真的是一片江海,宽阔的水面,一眼望不到边际,就像水面上的一马平川,时间似乎指向傍晚,暮色昏昏,夕阳已自背后坠入云海不见踪迹,有微风拂过脸颊,吹动发丝,很痒。
忽然之间平静的水面开始涌动,有浪从远处推移而来,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擂鼓,就像雷鸣,水面在上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这上涨的水面不由得让人想起生命,就像用快进播放一个人、一棵树、一朵花的生长,长久的时间加速成为几个呼吸之间,一切就都不同了。
“这是潮水,或是汐水,大海之上,朝生为潮,暮生为汐,潮汐涌动,生生不息。”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在耳边。
袁来觉得,这话或许并非是对自己说的,而更像是自言自语,那是画主人的声音,也是他观潮时候的喃喃自语。
“很美吧?”那声音又道。
袁来还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还不到最美的时候。”
“最美的时候……是月出东方吧?”袁来说道。
没有回应,或者说回应已经来临了。
忽然之间,那天海交界处有莹白光芒散发而出,水浪越发得大了,声音越发响了,开始时候只是露出一个银边,而后恍惚间那轮巨大的明月就露出了大半个身体,再恍惚间整个满月都已纵身跃升出来!
莹白光芒普降!这是袁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耀眼的月光,这样巨大的一轮明月!这样……
壮丽的一次月出!
汐水滚滚,犹如怒江,风开始变大,一股冷气从天而降吹得袁来的脸硬邦邦的。
“月出东方,潮起潮落,天理循环,生生不起,涨潮之大势是天之威,不可挡,落潮之大势是天之怒,不可拦,明月循环,月满盈亏,听天之命,观天之势,循天地之理,以盈亏为周天,潮涨时肆意汪洋,潮落时蛰伏不出,此……为吾之大道一种!”
苍老的声音就如同响在耳边,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那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