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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霜的映照,总之,这整座桥都显得更亮了。
因为更加的明亮,所以袁来得以看到许多他原本不曾注意的景色,比如……桥上的刻画以及文字。
刻画应该只是凡人工匠手笔,只不过当袁来站在桥边细细看了一会儿之后,他也不得不为之赞叹,这百年前建造这座桥的工匠必然是赫赫有名的大师级人物,且不理这座大桥的宏伟以及结构之固,直说这最表层的石板雕饰就是那么精细,笔力独具一格,颇有大家之气。
然而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上面刻着的一些文字。
在袁来记忆里某座叫做长城的伟大建筑上就常有人刻字,这座安和桥显然也不能免遭此难,只不过他所看到的文字竟都非杂乱无章的闲话,而皆是一些笔力不俗的字迹!
他却不知道,这安和桥桥面极其坚硬,非修行者想要刻字何其难也,因而一般能在上面刻下文字的都是修行者,其中又以剑修为主。
暗淡的青白夜光下,袁来看到了一个字多的地方,他好奇地看去,只见那竟是一首诗。
青帝万里月轮孤,
扫尽浮云一点无。
正是吾庐秋好夜,
上桥浑不要人扶。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落款是姓陆的一位前辈,想了想才想起这似乎是上一代一位南宗大修行者的名字。
他又走了几步又看到另一句:
轮势随天度,桥形跨不通。
落款是一位叫做陈润的人。
如果没记错这人在袁来读过的一本记述大启各大宗门宗主的名册中存在,是一个二流末等门派的宗主。
袁来又随意看了几句,然后收回目光,不再理会,看来这安和桥远比自己预想的更加有趣,原因为这大启十大美景之一只是普通人认的,却没想到在这里却也有这么多修行者的题词,一座断桥便如此有趣,那想想肖白口中关于沧浪河的背景,他更加添了几分兴趣,只不过如今却不是研究学问的好时机。
袁来抬步继续向前,脚下的霜似乎开始变得更厚,他走过的地方也留下了清晰的一行脚印。
慢慢的,袁来耳边河水流淌的声音忽然间变大了些,河上的风声也猛然大了,这突然之间的不适应让他愣神了一瞬,而后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穿过了那道河水光带。
先前他凭借目力隐约看出这河水中的星芒变化成了一个很大的由光带组成的不规则的圆,而如今他在桥上不知不觉间已经迈过了那个圆,从圆外来到了圆内,于是他也就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他站在桥边,向下看去,只见粼粼波光中在宽阔如海的河面上竖立着一根极粗的石柱,石柱略微倾斜地插在水里,露出水面的有七八米高,那根石柱是那么的特殊,那么的突兀,在河面上十分不协调,似乎是被什么人胡乱插在那里的。
袁来只是看了几眼就突然间觉得这石柱很眼熟,想了又想他才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勾住安和桥的栏杆向桥底看去,只见就在他脚下的位置原本支撑安和桥的一根极粗的石墩已经断裂!只有一小部分还与桥体连接在一起,而在那巨大的可怕的切口下面原本的桥墩已消失无踪!
袁来再看看那根石柱,心中悚然!
难道这竟是有人将安和桥的一只撑桥的石柱斩断,连根拔起单独放在了河中?!
这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石柱沉重何止万斤,又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他正惊愕间忽然发现在石柱顶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他方才明明没有看到,直到如今心神震撼下才突然发现,那人正盘膝坐在石柱断面上,身前放着一根黑乎乎的石头样的东西,而他手里则平握一柄铁剑。
那动作,分明正在聚精会神地磨剑!
袁来仔细看去,呼吸一紧,那个人果然就是消失不见的江河剑圣,武当归!
武当归仿佛没有注意到身后前来的不速之客,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石柱上缓慢地磨剑,那把破烂一般的破铜烂铁不断与他膝下那来自剑炉的世上最好的磨剑石摩擦,发出声声沉闷的呜咽。
对一个用剑的修行者而言,磨剑从来都是一件庄严的事情。
修行者的剑不在于其质多坚,其刃多利,而是在于修行者的那颗执剑的心是否剑意森然,所以磨剑从来只是表象,磨心才是真相。
磨心既是修心,修心既是修神,修神既是修身……既是修行。
武当归在修行,袁来看了一阵后便已经做下结论。
既然肖白教他前来,看来目的就是让他观看武当归如何修行,即便袁来更关心的是武当归如此这番修行就是是为了什么。
所以,他调整呼吸,准备安静地做一个观光客。
渐渐的,袁来耳中开始听清武当归磨剑的韵律,他的剑每一次摩擦都发出充满韵律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又组合成一种更加富有韵律的曲子,在这磨剑声中河水奔腾而来,穿过石柱而过,河水中的苍狼星星光却稳稳沉在水中,万年不动。
袁来安静地站着,亲眼看着武当归手中的剑被磨得逐渐泛红,红色是从剑尖出现的,之后剑尖染红了整个剑身,这红色在黑夜中极为鲜艳,就像一团燃烧的鲜血,或者是火焰。
终于整个剑身都已经磨成了红色,武当归却毫无改变,依旧在平稳地磨剑,只是身上的气势却更加内敛,眼神也更加专注。
“哧……”
一剑磨下,黑石上本来附着的河水都已经变成了血水一般,沿着石柱流淌低落入大河,就在这时候他终于停下了磨剑的动作。
袁来身体一紧,不知他是否会回过头来看向自己,若武当归真的是传言中的所谓高人,那没理由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在桥上。
然而武当归真的没有注意到他一般,只是迟缓地站起身,从他缓慢的动作上,袁来品味出一种被他掩饰得极好的老迈。
武当归直起腰,一双暗含银河的眼平视前方,他面无表情地将通红的剑放在身前,再往前就是滔滔沧浪河水。
(他要做什么?)
袁来心中疑惑,然后很快的这个疑惑解开了——武当归松开了手,那血红色的剑迅速跌落,坠入河中!
“噗!”
刺出了一个细小的水花,消失不见。
袁来大吃一惊,正满心不安,却突然间感受到了安和桥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丝!
这座坚固屹立百年不倒的大桥竟然晃动了一丝!
他惊愕地向河中看去,茫然间察觉到一种浩大无比的神奇生气从河中生发出来,再之后,沧浪河……
沸腾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焚酒杜康】
沸腾!
如果将这整条江河比喻成锅中水,那么当武当归将手中打磨得血红的铁剑抛入河中的时候,锅中水便沸腾了。
先是一种奇异的声音从整座河中传来,这声音极为奇特,仿佛有又仿佛无,在耳中却那么震撼,让袁来不禁只能扶着安和桥的栏杆才不至于跌倒!
然后他最先发现变化的是身旁的冰霜,这些白霜竟然开始迅速的挥发,升华,散称一道道云雾一般的白气,几乎是眨眼间就将这一段的安和桥笼罩于雾气之中,当然,随之一同被笼罩的还有袁来。
面对这突然之间的变化,饶是袁来心志坚定也不由为之短暂紧张,之后待他平复下来就看见了另外的一幕。
盘膝坐在石柱上的老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依旧结实的骨架外面套着的武道长袍在忽然乍起的风中如旌旗一般抖动,而与白霜一般因沸腾而开始自河面蒸腾起来的雾气也渐渐抬高,节节攀升,将石柱埋葬在雾气之中。
武当归的手依旧保持着抛下剑的姿势,从始至终,从坐着到站起来都分毫未变,然后就在袁来疑惑的目光中,剑坠落的水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之后一柄剑突然从漩涡中弹出,飞起十米落入老人掌中!
依旧是那一柄铁剑,只不过原本是血红的,如今竟然变成了淡紫色,在夜里显出几分妖艳。
他执剑安静地站着,目光望向远方却似乎已不在此界。
沧浪河依旧在沸腾,袁来可以看见桥下水面冒出一个又一个奇异的巨大的气泡,风也越来越大,吹得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偶尔那些破裂开的气泡迸射出含着劲气的水珠,水珠宛若暗器,可弹起数米高,偶尔有力气强大的竟然能够跃起到安和桥上。
一颗水珠迸射在袁来的胸口,他皱起眉看着胸口衣服上出现的那一个破洞,轻轻拉开衣衫,可以看到被水珠击打处有一个白色的印痕。
他悚然一惊。
狂风怒号,波浪层层,突然间他发现在武当归站立的石柱四周的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是那般醒目,即便有白雾和黑夜相隔袁来依旧看的分明。
袁来向其中一个漩涡看了一眼,只觉心中猛然掀起一种恐惧。
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在漩涡中有物正在成型。
漩涡越来越大,武当归却熟视无睹,他执剑而立,风卷起的水汽泼洒在他的身上,却无法沾湿一丝一毫的布料。
袁来就没那么好运了,狂风吹起的大浪将许多的水送上了安和桥,桥面被打湿,他的头发,衣服也被打湿,秋天的河水是那么的凉,让人不喜,袁来却没有退却,脚步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后退,他知道眼前这一幕有多难得,能如此近距离观看一位大修行者修行,这是很难得的机缘。
他不顾这冰冷的水将他浸透,凭借着如金刚的躯体毫不设防地站在这里,心神凝聚起来,将所有的神识化作一张网,洒了出去……
漩涡越来越大,从之中突然出现许多声朦胧的吼叫。
袁来正疑惑突然间就看见一个最大的漩涡中猛然冒出了一个由河水凝聚成的兽头!
他一怔,便只听一声龙吟起,从漩涡中钻出一条粗如石柱的水龙!水龙携沧浪河水势一跃腾空,在空中一摆尾便向武当归扑去!
武当归面色如常,眼神迷茫,目光早已不知看向哪方天地,他有些迷茫地扭头看着那粗壮的水龙扑向自己,有些错愕和不解,就在龙头张开将要吞噬他的身体的时候,武当归终于本能地抬起了剑。
但是他却没有出剑,他轻皱眉头,即便是在迷茫中依旧觉得这样的对手实在不值得拔剑,于是他将剑交到左手,空出来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轻轻向冲来的龙头一点!
“轰!”
水龙炸裂,崩散出的水珠四散,击打在安和桥上竟然发出金兵交击之声,那些迸射到袁来身上的更是将他的衣服再一次打出许多的孔洞,他的肌肤也再添许多白印。
袁来恍然未觉,整个心神恍惚着,眼前只有武当归方才那轻轻点出的一指,再无其他。
他先是震撼,随后是好奇,再之后是沉迷、陶醉、疑惑,就在他的心中对那一指的疑惑无比强盛的时候,有一条一般无二的水龙从另一个漩涡中冲出,再一次扑向武当归,这一次,武当归随意地两指一划。
“轰!”
袁来的胸前再添孔洞,而他本已疑惑的眼神也再次陷入沉思,不久后再次露出疑惑。
以武当归的修为即便是他无心的一指,也不是袁来这个层级的修行者可以轻松参透的。
不过,好在,在今夜,这样的一指有很多次……
一条又一条的水龙飞起,崩散,无穷无尽,如果此刻袁来的神识能分出一丝去观看桥下大河,他定然会发现那漩涡已经以石柱为中心布满了四周空间,一眼望去似没有尽头。
……
这样大的动静,按照常理应该惊醒了许多人,可是让人不解的是,在临江镇乃至临江派山门的任何一个地方,穷尽目力却依然只看得到平静的黑暗,一如往常,几乎没有修行者会看得到那以指尖剑气杀灭水龙的老人。
武当归造成的疯狂的地域似乎被一张看不见的布,遮住了。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然就没有不透光的布,在临江这地界上,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到这里的异常。
肖白倚在安和桥栏杆上,安静地看着三三两两布着灯火的临江镇,面色无喜无悲,自从不久前她目送着那少年租客离去,她就一直这样站着,也不觉得无聊、孤单。
只不过这种状态却终究无法保持,没有任何征兆的,这个女人扭头,看向了沿着安和桥走来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身上道袍很干净,有一张圆润的脸,和两道油亮的眉。
中年人慢悠悠走过来,那神情就像是在饭后散步,等他终于来到了肖白面前几步外,才终于仿佛突然看到肖白一般露出了特别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果然是你啊。”他说。
肖白脸色不变,似乎早有所料地轻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过来,就算所有人都没发觉,唯独你,肯定会来……好久不见了,杜康。”
肖白的语气有些感慨。
杜康笑着点点头,也用一种慨然的语气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他正是此次南宗带队的长老,也是有资格占据临江派大殿右手席位的一人。
那个神识极为强大的南宗修行者,陈邹纵横和灰原的师叔。
也是整个南洲酿酒手艺最好,但是生平滴酒未沾的修行奇人,焚酒杜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剑道宁心】
杜康……
南洲大地上总有些不一样的修行者。
宗门风格是会影响整个宗门里的人的,比如北宗便是堂皇大气,巍峨含着几分王道之气,连带着北宗的弟子们也个个暗含威仪。
相比于北宗,坐落在南洲大地的南宗,也就是被称作大陆第二大宗门的地方,风气要更开明,更随意一些,宗门里的人不似北宗人总是将目光着眼天下,而是各有各自的风度,比如南宗里曾有痴心书籍典藏者,十年时间行遍大陆修为一丝未涨,却拉回山门一百一十二辆装满书籍的大车。
又比如南宗山上曾有一位最喜欢向日葵的修行者,坐在山顶每天观察向日葵追随着阳光扭转脑袋,一看就是整整五年时间。
如此种种人,性格殊异。
幸好杜康并不是那些奇葩人类之一,相比于那些同门他要正常许多,其实想想也就知道,能够被指派过来带队参加天鼎大会的自然不可能是不靠谱的人物。
杜康笑呵呵来到肖白身边,却微妙的和她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失却礼数也不显得见外。
“今晚天气不错啊,月亮很圆。”
杜康似乎只是地随口攀谈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意思,他的头顶明明是漆黑无光,天上的阴云即便是目力好的的普通人都能看得见,更何况是他这样的修行者?
这样的天气根本毫无月光,他却说天气不错,月亮很圆。
然而肖白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知道这么面前的有些其貌不扬的胖子有着何等惊人的神识,他站在这里不用抬头单单以神识便能轻而易举突破天穹阴云,看到真正的天空,甚至更深入的……探索到未知的领域。
所以肖白知道杜康不是在说废话,这句话暗有所指,果不其然,杜康忽然抬起头,双眼望向空中的某处,目光如炬。
同时一张圆润的胖脸上显露出赞叹之色。
“这遮天的功夫比我当初看到的更好了很多。”
肖白也抬起头,看向那处,她的目光透过黑暗,在她与杜康的视线交叉点,在万米高空,有一把寻常的油纸伞悬浮于空中,伞面按照平缓的速度转动,转动之间一道道薄纱一般的黑暗凭空生出,发散出去,形成了那覆盖遮蔽万里天穹的阴云。
遮天……
这真是个形象的词语。
“可惜,依旧拦不住你。”肖白的声音很淡。
杜康呵呵一笑,道:“术业有专攻,我其他的地方不行,也就唯有这一点拿得出手了,献丑了。”
肖白没有接话,就像杜康不存在一般继续默默地站着。
杜康有些尴尬,他和肖白的关系真的不算差,但是谁让他代表了南宗,而面前这个女人则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和大宗门打交道,这个不喜欢的名单长北宗名列第一,南宗位列第二。
不过尴尬过后,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问的事情也不能含糊,杜康见肖白没有说闲话的兴致便正色道:“我看到他在斩龙。”
杜康说的龙指的是水龙,或者说的更直白些,是指的沧浪河灵脉。
“是。”
杜康继续道:“既然他在斩龙,所以说他此次来这里是真的打算好了?”
“是。”
杜康双眉一皱,道:“现在毕竟是天鼎大会,就算他真的想翻旧账,如果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发难,我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当然,”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