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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也是姓关。」
登时了然,燕楚飞试探地问他:「你……和忘欢是什麽关系?」
漠然地看著他,关沧浪冷笑道:「我可从来都不认识什麽谢忘欢,与我相识
的从来都是圣德亲王,尉迟随云。要说我们的关系嘛,依照他现在的身份……目
前,应该是竞争对手吧!」因为他们相同的目标──皇位。
他来,是要提醒眼前的人,随云与他根本就是云泥之别,不应该有再次交集
的一天。即使没有血缘,随云仍然是他泰云皇室一员,怎麽能够与一个江湖草莽
纠缠不清。
不过,假使燕楚飞有能力保护随云的话……
想起儿时只要周慕云被父皇带走,小小的随云就会瘪著嘴来找自己,那个粉
粉嫩嫩圆嘟嘟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呢。大到已经学会追寻属於自己的爱情……
那麽,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应该帮他一把呢?只要随云和燕楚飞走了,
就再没有人有资格和他争夺皇位了。这麽告诉自己,关沧浪始终不愿意承认真正
的理由──他希望随云能够幸福。即使可能反目,即使没有血缘,他仍然希望自
己的弟弟幸福。而随云的幸福,不是登上那张皇位……
君皇无情,父皇很早就对自己这麽说过。自己也明白,即使父皇爱极周慕云,
可是如若有必要,他仍然会废掉,甚至处死这位男後。因为他是帝王,不能被私
情所左右的君主。
国不可一日无君,泰云迟早需要一位新帝,而这个位子,会由他和随云中的
一个人去坐。如果可能的话,他不希望一直视做亲弟的随云被逼著学会冷酷,被
逼著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随云合该是蓝天中一片不受任何拘束的云彩,不应该
被世俗所羁绊。
所以,假如一定要有一个人变的冷血无情……他宁愿这个人是自己。
盯著听了他的话之後立刻全身紧绷的燕楚飞半晌,关沧浪心底慢慢浮现的是
欣慰──以及,最心爱的家人被抢走的不甘。
这个混帐家夥,凭什麽半途杀出来抢走他可爱的皇弟。可恶,随云居然会看
上这种来历不明的家夥──虽然他早在随云进入醉梦阁的第一天就让皇家专司情
报的神机府送上了有关燕楚飞的一切资料──不过这口气他始终是咽不下!
眸色蓦地转黑,关沧浪根本不理会燕楚飞的全身戒备,扬手便向他撒了一把
药粉。紧接著就一脚踢把燕楚飞踢下了马。
肋骨大概只断了两三根,真是便宜这小子了。一想到此人可能不久之後就会
带走随云,关沧浪又是一阵虚火上升,几乎没再在已经动弹不得的燕楚飞身上补
上两下。
抬头看了看仍阴沈著的天,关沧浪骑在马上打量著狼狈不堪地躺在泥泞的地
面上的燕楚飞。
要不是看在他对随云是根本掺不了假的真心分上,自己绝对不会这麽轻易就
放过他……不过,现在这样也够他受得了。
让人七天之内内力全失的化功散,断掉了几根肋骨……又环顾了四周一圈,
关沧浪突然一鞭子打在燕楚飞的坐骑上。马儿受惊,立刻发足狂奔,片刻之间就
不见了踪影。
──此处离最近的城镇也有三十里路程。这段时间就让姓燕的死小子好好品
尝一下痛不欲生是什麽滋味好了!
不过……
想起随云看著燕楚飞时那白玉般面庞上的几许红晕,正欲策马离开的关沧浪
咬著牙拉住了缰绳。
算了,就做一回好人好了。免得随云想这个混帐家夥想得生病了可就不好了。
不情不愿地看了重伤之下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燕楚飞一眼,关沧浪没好气地
说道:「你进了京城之後直接去西郊找一处叫翠微别苑的庄园。随云没有回宫,
八成是住在那里,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甩了瓶独门秘制伤药在燕楚飞身上,发泄一通後心情好了许多的关沧浪便驾
著他最喜欢的坐骑扬长而去。
然後莫名其妙的被狠狠打了一顿的燕楚飞就被扔在早春带著寒意的微雨中,
不但内力全失还伤重无力。连可以依仗一下的马也被关沧浪恶劣地赶走了。简直
是欲哭无泪。
在床躺了半个月的之後,终於能够勉强爬起来的燕楚飞便迫不及待地上了路。
虽然他能够理解关沧浪──或者说长歌皇子那种送女儿出嫁、越看女婿越觉
得不爽的心情,但他可是半分都不能认同。
和那种性格乱七八糟的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忘欢还能保有那麽好的个性简
直是皇天庇佑。
不过……他也不算亏,假若长歌皇子没有将忘欢的下落告诉他的话,在京城
半点门路都没有的自己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那个低调到不行的翠微别苑。
也可以算是因祸得福了。
反正自己皮厚耐打……虽然这不是什麽理由,但是能换来早些和忘欢相见,
即使伤得再重些他也甘之如饴。
一个人在京中,忘欢一定会寂寞吧!就像他刚刚到醉梦阁时一样,偶尔会露
出空洞的表情,泄露出他心底的孤寂。
那样的忘欢看著会让人觉得心疼。仿佛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紧紧的捏住,
痛的难以言喻。
忘欢嵌著那双如琥珀般的透明眼睛的端正的脸不应该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天
生就应该得到一切他想要的,因为他是忘欢,因为他值得。
那样的容貌,那般的性格……忘欢合该被宠溺,合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他的脸上应该只有笑容,他的心应该不解愁苦。
一别月余,他对忘欢的思念之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酿酒般愈加地浓厚─
─飞快地驾著马向京都西郊而去,燕楚飞满心满意都只想著那一个人,念著那一
个人。
他离开回梦峰时尚是春寒料峭之际,现在却已是春深似海花开漫天的仲春时
节了。无边的花海仿佛提醒著他,与怒放的似锦繁花相,忘欢此时该有多麽地寂
寞。冷清的京中,甚至找不出一个人可以让他倾诉心中的思绪万千……
春风抚过他因连日的奔波而略见憔悴却愈显刚毅的面容,静静地吹向远方,
却吹不散他浓浓的思念。
忘欢,你等著我。很快我就会来接你了──接你离开那个让你不快乐的地方。
从今往後,我会让你的生命中只有欢声笑语。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让你快乐。
从此,我会让你忘记忧愁滋味。再不会让你忘记什麽是欢乐。
我的忘欢……
第八折•;忘欢翠微别苑的後院中,周慕云站在梨花树下看了很久。
熏风抚过,瓣瓣洁白的花儿随风寂寞飞舞,在空中无力地挣扎良久,划出一
道道美丽的弧线之後,终是无奈地萎落在地,带起天地间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
心地的弦蓦然被拨动,周慕云让贴身小厮寻来花剪,又从附近的屋子里搬过
一面凳子,便让人扶持著站得高高的,准备剪下一两根开著梨花的树枝带回去用
花瓶养起来。
碧树花雨间,周慕云一袭白衣胜雪。伴随著微风轻轻飘舞的衣袖使他看起来
似乎随时可能抛下这尘世间的一切,踏云而去。
树影飘摇中,丽人乌发倾泻而下,小巧的瓜子脸上镶著两枚如冬夜的夜空般
乌黑的眸子,长长的眼睫密密地覆在眼上,更显得肤色如玉。两颊上几许微微有
些不自然的红晕衬得他的脸透著淡淡异样的苍白。
皱起了眉,燕楚飞凝神望著他──那人有著他熟悉的眼睛,熟悉的面容,却
没有他熟悉的气息。忘欢虽然和人保持著距离,却并不像眼前这人一般有著如此
凛冽决然的深寒。假如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周慕云。
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段传奇。
泰云的男性皇後,也是神州大地上的第一位男後。他是前朝皇帝的最为疼爱
男宠,却毫不留情地背叛了帝王对他的信赖,带领月氏族大兵入关,以致使大同
在短短两年时间之内灭国。
不但如此,传说中,他用绝世的容颜和妙曼无比的身姿使泰云开国之君在十
几年中始终只专宠他一人,不纳任何妃嫔,甚至不肯建立属於自己的後宫。
闲来无事时,他也曾听人说过这些轶事逸闻。那时侯他曾经想过,周慕云必
定是有著一些过人之处,才可能让一位君皇十数年如一日的宠著,甚至有可能是
爱著。毕竟红颜弹指老,身为九五之尊又是赏遍天下环肥燕瘦之人,若是只有美
貌,自然是不可能赢得君皇长年的垂怜。更何况,泰云的曦光帝关泰阿又用不菲
的政绩证明了他不愧为当世明君──在燕楚飞凝神思索的这片刻中,曦光帝派在
身边保护周慕云安全的侍卫已然发觉了他的存在。正当他们欲拿下燕楚飞之时,
已被团团围住以确保没有危险的周慕云却出人意料地轻轻摆了摆手摒退了众人。
「那是我请的客人……让他进来吧!」唤出曦光帝派给他的亲信,周慕云敛
眉轻道,「先去绊住随云,起码要拖半个时辰。」
等到那人心领神会地退下了,他方才转过身来看向燕楚飞,淡然一笑:「我
天生体虚,受不得一点寒气的,不知燕阁主可愿移驾厅中一叙?」
明白眼前看似温和无害的人是自己是否能带走忘欢的关键,即使看到到了他
虽是在笑著却毫无暖意的眸子,燕楚飞也只能硬著头皮答应下来。
见他身体僵硬,显然对自己甚是戒备,周慕云也不怎麽恼怒。了然一笑,他
转身便让小厮搀扶著向会客厅走去,显然一点也不担心燕楚飞会不会跟上来。
犹豫了片刻,燕楚飞一咬牙,仍是追了上去。──即使他清楚周慕云城府极
深,绝非忘欢那种在长期的训练中培养出的运筹帷幄手腕可以比拟,况且他现在
立场不明,根本不晓得他赞不赞成忘欢离开……但是为了把忘欢带离这个让他不
快乐的地方,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
瞅见地面上渐渐跟上自己的那条人影,周慕云的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他
的孩子看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虽然他一直是希望随云能够娶一个美丽贤良的女
孩为妻,然後生上几个可爱的孩子过著幸福的生活的。不过,既然这是随云自己
的选择,那麽他会支持,并且祝福他──毕竟,随云的幸福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
的事情。
默默地喝著周慕云命人奉上的玉露浓香,还不了解他意图的燕楚飞明智地选
择了缄口不言。
──看起来颇沈得住气。头脑到是不错,身在江湖绝对是够了,不过如若要
掺入朝中错综复杂的斗争,可就……但配随云,也不算辱没了自家的孩子……
心思飞转,周慕云饮了口平素最喜欢的茉莉龙珠,淡淡道:「随云这孩子对
喜欢的人一向上心的很,这玉露浓香,是你最爱的茶吧?」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燕楚飞干脆以不变应万变,来了个沈默以对。
「哼」的一声笑了出来,周慕云放下盖碗气定神闲地看著他:「你不用这麽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随云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眼光我清楚得很。之前不放心
只是因为天性谨慎──你要说多疑也可以。随云的性子像他爹,什麽事都习惯憋
在心里不说出来。有时候连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能猜测。人心海底针,
猜错的时候也常常有,结果就让那孩子钻牛角尖了。现在我就是告诉他我根本不
希望看他成为皇帝,他也只当我是为了他甘愿放弃自己的计划,就是不肯信。」
轻轻咳著,周慕云姣好的眉头一皱,唤来太监把自己面前的茶撤下,换上了
一杯乌黑的汁水。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什麽了……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现在我唯一的心愿,
就是为随云这孩子安排好他的下半生。他前半生的二十年被我拖累良多,父母亲
族几乎都可以说是死在我的手上,却从无怨言。原本我想扶植他拿回皇位……不
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随云根本不愿意成为九五之尊。因为我做过的事情,反
而让他以为让他登基是我的心……咳咳……」
周慕云身旁的太监见状立刻上前,递了一块丝帕给他。
掩唇猛咳了半晌,拿开帕子时,周慕云看著洁白的丝绸上那一块触目的猩红,
无奈苦笑。
「我只要随云幸福,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你能拿出证明来让个我安心把随
云交给你吗?」
心下明了周慕云定是要提出让他不好接受的要求,燕楚飞仍是目光如炬,毫
不退缩地直视著周慕云的眼睛:「需要我用什麽来证明?」反正他除了忘──除
了随云几乎没有什麽特别珍惜的了。
定定看著他,周慕云轻道:「我要你召告天下,从此你与醉梦阁再无关系─
─再怎麽说,随云也是我泰云的王储,不能和一个邪门歪道中的人在一起,过著
时时刻刻会被人围剿的生活。」正邪之分他可以不顾,但是随云的安全一定要有
保障。
「我保证,醉梦阁会在半年内彻底消失。」他本来便已有了这个打算。
周慕云眸中渐渐染上了笑意:「我会派人看著你去做的,在那一切都完成之
後,你就回来接随云离开吧!他是个率真的孩子,一点也不适应腐朽的宫廷,所
以你要快点来带他走。」说罢,让下人搀扶著慢慢站起身,他便要离开。
看著他,燕楚飞欲言而止。
打量了一身风尘仆仆的燕楚飞半晌,周慕云忽的轻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年
轻人啊──出了这个院子後你向东走,不远处就是一方水榭,随云现在就在那里
看书。我已经命人将周围的侍卫全部撤下了。」
脸一红,燕楚飞喃喃告退後,便飞也一般向周慕云所说的地方掠了去。
望著他急速消失的背影,周慕云的笑容一点点褪了下去。又咳嗽了两声,他
低声对服侍了自己十多年的老宫人道:「不管是男是女身份如何都不重要了,现
在我只希望随云一生有所托付。我派去的人观察了燕楚飞四年,他的确对随云很
好,特别是他看著随云的眼神的,那种温柔是做不了假的。让他们在一起,这也
算是我临死之前唯一能为随云做的事了吧……」
纵使心急,燕楚飞推开那扇门时仍是缓缓的,因为他不愿惊扰到他的忘欢。
背对著门坐著,听到声音尉迟随云也没有回头──回京之後,慕云总是觉得
他瘦了,所以每个几个时辰都会要人送些参茶之类的补品来。
又翻过一页书,尉迟随云随口道:「把东西放到桌上就可以。」
等了半晌身後却仍没有动静,心下微觉诧异,他终於转过了身想看看发生了
什麽事情。
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他手中的书册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思绪飞转,他片刻之间便将波涛汹涌的情感压回心底。──既然楚飞能找到
这里来,那麽他一定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了吧!还是没能瞒过他呢……
燕楚飞,你又何苦来找我!那时我不留余地的绝情离去,你就该知道我是个
负心薄幸之人。有慕云在阻挠著,你来一次要冒多大的风险,你这又是何苦……
心中暗流涌动,尉迟随云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借著俯身拾书的时间掩去自己面上的意外与欢喜,把书放回架中再次转过身
来时,尉迟随云脸上已是一片淡然。他开口,声音也是冷漠而疏离:「不知燕阁
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微微一笑,燕楚飞仿佛是没有看到尉迟随云刻意装出的冷淡般自然地抚上了
他白皙柔嫩的面颊。
「忘欢,我是来带你走的。因为你不愿意在深宫之中做被压抑的尉迟随云,
所以我带你走,做回你无拘无束恣意江湖的谢忘欢。」
心头一紧,尉迟随云的眼眶渐渐热了起来。
燕楚飞的话对他来说太过於诱惑性,让他连理智都开始动摇。檀口轻启,他
几乎就要答应与他离去,从此两人共效於飞──如果,他不是尉迟随云的话……
了无痕迹地向後退了半步躲开燕楚飞带著让他心驰荡漾热度的那只手,尉迟
随云正色道:「燕阁主,过去四年敝人深受您的照顾,但那只是我布衣之时了解
民情的游历。如今我已返京重执亲王印,将来甚至有可能身登大统,那些旧事,
还是请您不要再提为好。」
──因为身份的关系,王储本是不需要亲习武艺的,但是为了身旁没有侍卫
之时以防万一,所以皇室仍是相当注意继承人的武功。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会
用到武功的时候不多,且又是为了防身才学的,所以皇亲国戚们武功的特点就是
只有轻功特别好。这一点,连武学甚有天分的尉迟随云亦未能免俗。
所以,燕楚飞很容易就化去了他的防备将他拥入了怀中。
「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