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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稍等,嬷嬷。”
说话的是今英。
“你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希望嬷嬷能改变比赛题目。”
场内出现了短暂的混乱。调方和芬伊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以为她们又要耍什么诡计。
“为什么要改变比赛题目?”
“我听说丫头们对我有很多不满。”
第五章 宫(4)
“什么不满?”
“大家都对我不满,说最高尚宫嬷嬷和崔尚宫嬷嬷偏爱我,所以我才每次比赛都拿第一名。”
“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口出狂言?”
“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感到愤怒和委屈。不过后来仔细想想,也许是我越过了最初的训练所以引来这么多误会。”
“从进宫开始,你就跟普通丫头有着天壤之别。”
“话虽这么说,但我认为只有把我的委屈和她们的委屈一块消除,这才是解决误会的唯一途径。”
“是吗?什么途径呢?”
“既然我超越了训练课程,那就考她们从丫头初期到现在一直在练习的项目,穿松子。”
今英刚说出这个出人意料的题目,焦急等待的丫头们立刻欢声雷动,看她们的表情,分明是说“这样最好不过了”。
“好,如果你真想这样,那就这么办吧。”
“最好把灯也熄了。”
“哦,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穿松子就是为了训练手感。熄了灯就能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的水平究竟提高了多少。”
本来挺好的事情突然泡汤了,丫头们互相交换着不安的眼色。今英的嘴角泛起一丝嘲笑。
煤油灯熄灭了,黑暗来临,到处传来长长的叹息声。长今镇静自若地摸索着松子和松针,这段时间她练习得太多了,就连夜里睡觉,左手拇指和食指也会不自觉地动弹,寻找根本就不存在的松子洞。长今这样练习的目的就是训练手感,当然从未想过这也会成为比赛的题目。
眼前突然一亮。丫头们放下了松子和松针,调方和芬伊好象还想再插一个,恋恋不舍。
“停!”
崔尚宫制止了她们,然后在丫头们中间巡视。今英穿了二十三个,小丫头们几乎全军覆灭。此外调方穿了四个,芬伊两个,还有一个孩子穿了八个,她就是长今。
“混帐东西!”
尽管嘴上这么说,崔尚宫其实是满意的,她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你们看吧!这就是今英和你们之间的差别。她从三岁就开始学习料理,不但比你们水平高,甚至比内人都高。让她跟你们比赛,目的并不是争夺名次,而是给你们一点刺激。连这番心意都体会不到,还诬陷同伴,污蔑我和最高尚宫?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嬷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
“不懂事的小孩子有点误解也是可能的!现在她们清楚了我的实力,以后就不会再诬陷我了。”
“不行!间苗要赶早,斩草要除根!”
“嬷嬷!千万不要……”
看见今英恳切的目光,崔尚宫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答应了侄女的请求。
“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你们应该感激今英,最好把嚼舌头的劲头放到提高手艺上。今英出宫休假四天!”
“不要啊,以前总让我一个人出宫休假,所以才发生了今天这种不愉快的事情,请让第二名的孩子也出宫休假吧。”
“这不可能,又不是你的错!”
“我恳请嬷嬷,求求您答应我这个要求吧!”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不但料理手艺高,心地竟然也这么善良?好吧,你叫长今是吧?”
长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今英,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惊慌之余,竟然忘记了应答。
“上次下土雨你就立了大功,这次你表现也不错。穿松子的手艺也是跟你母亲学的吗?”
“不,不是的,嬷嬷。”
“那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水平?”
“那……那天晚上……”
“晚上?”
“今……今英姐姐教我的。”
原来如此,崔尚宫得意地笑了。丫头们无不表现出深深的敌意,这回长今死定了。
“我看她一个人深更半夜认真干活的样子很可爱,就把要领告诉了她,也没什么。”
“好,好!”
崔尚宫每点一下头,长今都感觉心脏忽上忽下地狂跳不止。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晚上回到住处,韩尚宫提起了早晨的事。长今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滴落。
“嗨,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哭了吗?”
“可……可是嬷嬷,姐姐们误会我,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话虽然这么说,可那并不是误会呀。”
“什么?”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告诉了今英,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可我并不知道她就是今英姐姐呀,所以才……”
“这里是王宫啊!如果说话不留神,早晚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灾难,这就是王宫啊!”
说到这里,韩尚宫的心猛地一颤。
“气味尚宫问我还有谁知道,我没说你。”
“为什么?”
“没什么……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明伊曾经这样说过。如果当时她什么都不想就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去,那么两个人早就一起死了。
听说明伊被崔家带走的时候,韩尚宫深信不疑,与其在那种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还不如去做官婢呢,总比死在崔家好一百倍。所以她打发布庄伙计到捕盗厅去告密状。当听说明伊中箭之后下落不明时,她仍然相信明伊不会死,就像明伊喝附子汤时自己所做的那样,这回还会有人成为明伊的解毒草。她曾到义禁府打听过,而明伊的丈夫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天夜里,韩尚宫在梦中遇见了明伊,还和做内人时一样,明伊身穿蓝色裙子、玉色小褂,辫子上面插了一只刻着蝴蝶的簪子,下面则系着一个悬挂石雄黄的蝴蝶结。
第五章 宫(5)
“明伊!明伊!”
她高声呼唤,然而对方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明伊象是在等人,她环顾四周,当一个穿军装的英俊男子出现时,两个人手拉着手毫不迟疑地走了。
“明伊!明伊!”
也许明伊听见了呼唤,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白荣啊,第三个女子就托付给你了。”
仅此而已。
韩尚宫从梦中惊醒,知道明伊已经去了另外的世界。让她痛心的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三个女人?”
她听不懂这句话。听说明伊留下一个男孩。
“嬷嬷。”
在长今的呼唤声中,韩尚宫摆脱了无尽的悔恨。
“怎么了?”
“奖励终归是奖励,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小孩子的天真浪漫的确可爱,却又令人哭笑不得,韩尚宫平静地笑了笑。
“嬷嬷,请允许连生代替我出宫休假吧。”
“哎呀,你怎么动不动就想这些违反规定的事呢?”
听到长今意外的请求,韩尚宫大为恼火。
“连生因为母亲病重,每天都在不停地哭啊!”
“是吗?哪里不舒服吗?”
“听说是心脏不好。”
“我去跟丁尚宫说说。”
“真的吗?谢谢,谢谢您。”
长今高兴得直拍巴掌。看着她的这个样子,韩尚宫不禁摇了摇头。
得到丁尚宫的许可,连生终于可以回家看望她那日思夜想的母亲了。连生休假回来没几天,便意外地发生了一件牵涉到丁尚宫的事。提调尚宫突然检查内人的房间,却发现了一个宫外男人。突击检查内人的住所,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但在宫女住所发现男人,这还不多见。
男人以覆头裙改变装束,躲藏在大树后面,结果被一个内人发现了。内人觉得可疑,就向上边报告了。男人被带到义禁府,审讯过程中坦陈自己是一名医员,进宫是为了给最高尚宫把脉,现在正要回去。虽然是医员,但最高尚宫私自带男人进宫,身患重病竟然秘密请人来把脉,这些事情在女官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风波乍平,提调尚宫叫来了最高尚宫。
“你看你,怎么也得事先跟我打个招呼吧。”
“对不起。”
“原来你头痛已经很久了……啧啧,你这个笨蛋,怎么把事情弄成这样呢?”
“我很抱歉。”
“带男人进宫的事我可以不予追究,但是你也不能继续留在宫里了。”
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最高尚宫表现得异常平静。
“覆水难收。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可能挽回!只有找个新碗,重新盛满水,难道不是吗?当务之急是赶紧物色一个接你班的人。”
“这可能有些困难,您可不可以让崔尚宫……”
“这个我不是没想过,但王后娘娘不会同意的。”
“奴婢见识浅陋……”
“你再推荐其他的人选吧。”
“太后殿里的朴尚宫怎么样?”
“她不行,听说她跟南衮大监是一伙。”
“那生果房的金尚宫怎么样?”
“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可惜她跟沈贞大监是远房亲戚,这有些不妥。日后如何,难以想象。”
“是不是嬷嬷心里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其实吴兼护曾为这事找过我,崔尚宫接受任命只有三年,而且这次你的事情又让王后娘娘气愤难平。他说临时找个傀儡来坐这位置,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然后呢?”
“这样的人倒不是没有。贵族家的女儿,本来有资格跟你争夺最高尚宫的位置,后来却悄悄退下了。”
“您是说丁尚宫吗?一个看了十年酱库的酱库尚宫,怎么可以担当御膳房的重大责任呢?”
酱库尚宫只负责保管各种各样的酱,几乎没有机会调理食物。
“所以说嘛,这个人最合适不过了。丁尚宫只是个傀儡,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崔尚宫。”
“我听说丁尚宫喜欢吟风弄月这样的风雅事,讨厌琐碎头疼的杂事。”
“说得就是啊,上面有我,下面有崔尚宫,她还能惹出什么乱子来?万一出了需要担责任的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地推到她头上。我的主意怎么样?”
最高尚宫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能释然。既然找不到最好的办法,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梨花月白三更天,啼血声声怨杜鹃,尽觉多情原是病,不关人事不成眠。”
每一口缸都是又大又直又丰满。为了不使酱缸台受到虫子侵扰,底下搭起了高高的台子,台子上面铺一层石头,四周再围以垫石。最后一排是几十口大缸,前面摆放一排稍小的缸,再往前是更小的坛子,最前面是瓶子般大小的小坛子。
普通百姓都认为酱缸平整,日子就过得殷实,所以搬家的时候都会先搬酱缸台。百姓尚且如此,又何况王宫呢。
太阳照射着敞开的酱缸。《鳖主簿传》*(朝鲜时代的小说,作者、年代不详——译者注)的旋律断断续续,转而又唱起了时调*(韩国传统的诗歌形式——译者注)。连生、昌伊、彩莲和长今等丫头们托腮倾听,不由得羞红了脸。在阳光下,听着丁尚宫流畅动人的旋律,心情也跟着变得甜蜜起来。
第五章 宫(6)
“嬷嬷!嬷嬷!”
闵内人突然跑来,扯起嗓门大声叫道。
“提调尚宫找您。”
“提调尚宫,为什么?你呀你,我跟那些地位高贵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听说您要当御膳房的最高尚宫了!”
“说什么呢,死丫头!御膳房最高尚宫?你来当吧,要不就让小狗叼走算了。”
丁尚宫又担心万一真有什么事情,只好去见提调尚宫,这次她亲耳听见提调尚宫说。
“御膳房最高尚宫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做!”
“可奴婢一直都在看护酱库啊。”
“大殿御膳房的事情有崔尚宫帮忙,烧厨房的事情你和我商量着办就行了。”
“真的要我当吗?”
“你跟你父亲一样悠闲自在,喜欢默默无闻,我了解你的人品,所以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奴婢愿意相信提调尚宫嬷嬷。”
丁尚宫出人意料地顺从。
做了最高尚宫的丁尚宫去往韩尚宫住处时,已经过了戌时。她是带着连生一起去的,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上席,坐定之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做了最高尚宫,你就这么不愿意吗?”
“怎么会呢?”
“那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
“恕我直言,这个位置不该由嬷嬷来坐。”
“这么无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还装得若无其事?”
“这份工作您做起来会很吃力的。”
“呵呵,是吗,那应该选择吃力呢?还是选择不吃力?你们怎么看?”
最高尚宫出其不意地把目光对准了长今和连生。连生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您不应该过吃力的生活。”
“好,长今你怎么想?”
“嬷嬷您可以随心所欲做选择吗?我不想过吃力的生活,结果却总是很吃力。”
“什么?这话倒是有意思。”
最高尚宫哈哈大笑的样子不像个宫女。韩尚宫也跟着微笑起来。
“我一个人玩够了,从现在开始应该跟着别人的节奏玩了。”
最高尚宫笑了笑,然后正色说道。
“天下独一无二的丁尚宫竟然也要跟着别人的节奏跳舞了。”
“舞还是由我来跳,你就只管看热闹、吃点心就行了。”
想到以后即将面临的种种问题,韩尚宫心怀忧虑。长今和连生哪里能听得明白,脑袋晃来晃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事情。外面天空还是墨黑一片,最高尚宫突然进来挽起了袖子。
崔尚宫睁开眼睛问道。
“大清早的,您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给殿下进献的第一顿御膳,今天我一定要亲手来做。”
崔尚宫有些慌张,朦朦胧胧却发现最高尚宫已经在寻找材料了。改刀、搅拌、制作调料,那手艺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看守酱库的人。
最高尚宫率领端御膳的宫女走向大王时,仍然理直气壮,仿佛她早已成竹在胸了。
正襟危座的大王面前摆了三张餐桌,上面分别放着大圆盘、小圆盘和方形盘。大圆盘前排右侧是汤,左侧是御膳。旁边小桌上放了三副勺筷,气味尚宫用它们来品尝味道或者把食物夹进小碟子。
“殿下,这是刚刚出任御膳房最高尚宫的丁尚宫。”
提调尚宫介绍完毕,大王对最高尚宫好象很有兴趣。
“以前在哪里工作?”
“在酱库。”
话音刚落,大王立刻显得有些不快。气味尚宫把品尝过的食物夹给大王时,大王仍然是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大王也只是咀嚼而已,并不发表任何评论。提调尚宫的脸色早就变了,最高尚宫也越来越着急。
“这是你亲自做的吗?”
大王终于开口说道。
“是的,殿下。”
“这不是我平时常吃的烤猪肉吗?怎么味道全不一样,这是什么呀?”
“这个叫做‘貊炙’。”
“貊炙?”
“这是很久以前濊貊族所吃的食物,据说秘方在中国皇宫也悄悄传开了。”
“哦,是吗?我倒很想知道这个秘方。”
“制作猪肉调料的时候不用酱油,而用大酱。”
“哦,怪不得味道这么清淡,原来秘诀在这里啊?正好合我的口味。”
除了貊炙以外,大王还品尝了其他食物,每吃一口都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提调尚宫和崔尚宫不由得垂头丧气。
那天早晨,御膳房的所有宫女全都聚集在食膳间*(御膳房的餐厅——译者注)里。偶尔宫中有大事时大家会聚在一起吃饭,今天就算是给最高尚宫献贺礼了。
几张桌子摆在一起,围成一张大长桌,两边坐了五十余名宫女。最高尚宫还没来,所以正中的位置空着。今英冷冰冰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不一会儿,最高尚宫进来了,她问崔尚宫。
“这孩子是谁?”
“她叫今英。”
“丫头怎么能坐这个位置?”
“从前任最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