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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参判家里也很好,但那是贵族人家,谁敢往那儿放酱缸啊。倒是有几个人往后院的栗谷家里放。”
“那你知道那儿为什么适合放酱缸吗?”
“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啊,只要酱的味道好就行了。总之,我们村子里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那边,还有那边,就只有这三处。”
又打听了几个人,回答如出一辙。他们只知道适合放酱缸的位置,却不知道理由,看来也不想知道。
“我们走!”
“您要亲自去吗?”
“这三个地方一定有共同点。如果找到这个共同点,说不定就能找出解决第一个课题的线索。”
“可是天黑了,看不清楚。”
“是啊,看不清。”
在这偏僻的村庄里,韩尚宫已经忘了天黑这码事了,她重重地吁了口气。无奈之下,当天夜里她们只好住宿在附近的旅馆,天一亮就跑去韩参判家。站在远处,还是看不出他们家的酱缸台有什么特别之处。酱缸台后面有三棵红通通的红松,下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酱缸。
栗谷家的酱缸只是种类更多而已,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酱缸台与灌木丛相连,灌木丛后面就是山脚,那里有很多栗子树,栗谷的名称可能就是这么得来的。
这时候,通往酱缸台的门正好开了,一个女人拿着碟子出来。韩尚宫顾不得失礼了,提高嗓音冲着围墙对面说道。
“听说您家的酱味道特别好吃,所以特地前来拜访。可以让我尝一尝吗?”
《大长今》第十章 丧失(7)
“请吧。”
女人的面容美丽而文静,说起话来嗓门有点粗,她舀起满满一勺酱递出墙外。韩尚宫用手指蘸了一下放进嘴里,表情顿时大变。
“味道很像以前酱库里的酱。”
“这么说,它们之间肯定有共同点。”
长今尝不到酱的味道,焦急地直咂嘴。她们又回到山神树下,发现酱缸盖子上放着几个碟子,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收拾,还是故意放在那儿的。韩尚宫尝了一口,味道很好,几乎和栗谷家的一样。
尝不出味道的长今,心急如火,百无聊赖中便把头向后仰去,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密匝匝的树梢和深邃的天空映入眼帘,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古木的悲凉气氛所感染,长今竟有些头晕起来。长今突然醒悟过来,村庄里的树木数量其多,而且大都枝繁叶茂。韩参判家的红松和栗谷家的栗子树,尤其粗壮而繁茂。
“树……树……”
“你说什么?”
“树?”
“你到底嘟哝什么呀?”
“嬷嬷!我们赶快回宫!”
韩尚宫困惑地抬起眼睛。长今沉默无语,走在前面。韩尚宫也二话不说便迈开了大步。她不是一个描绘美味的孩子吗?既然如此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她的脑子里肯定是在描绘着某个图景。
崔尚宫和今英前一天就回宫了。她们禀告提调尚宫说,盐已经检查过了,用料都是最好的。供应王宫食盐的是崔判述,问题并非没有,但是很久之前就使用同样的盐,酱的变味应该不是盐的问题。
尽管没有找出酱变味的原因,崔尚宫却带回了宫中未曾腌制过的奇妙大酱,为此兴奋不已。她就以带回宫来的大酱做成大酱汤,为大王做早膳。恰好吴兼护也来到了大殿。
“四山频繁发生山火,濬川沙请求增援消防兵,预防首都火灾。”
濬川沙是管理首都河川和山林的官厅,四山是指汉阳周围的四座山,即北部的百岳山、南部的木觅山、东部的骆山、西部的仁旺山。
大王正要喝杂烩汤,听到这里便放下了汤勺。
“什么?四山火灾频繁?”
“可能是因为天气连日干燥。”
善于察言观色的提调尚宫插嘴说道。
“酱库的酱都变了味,所以总有不祥之事发生。”
“这么说是因为酱才发生火灾?”
“百姓中间不是有这样的风俗吗?所以崔尚宫特地带回了好酱,请大王品尝。”
原来,他们的最终目的就为说出这句话。吴兼护也在一旁帮腔,最高尚宫无言地目睹他们施展自己的诡计。
“是啊,味道很好。”
大王放下筷子,随口说道。听完这话,提调尚宫、崔尚宫、吴兼护不约而同地露出喜悦的神色。
“不过,不如原来的味道好。”
三个人顿时沮丧起来。
长今一回来就把王宫翻了个底朝天。不久之后,大概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长今面露喜色朝韩尚宫跑来。韩尚宫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拿起碟子和勺子跟在长今身后。那里的酱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
“嬷嬷,您赶快炖大酱汤给殿下吧。”
“你说什么?应该由你来炖!”
原本因喜悦而手舞足蹈的长今听韩尚宫这么说,立刻就没了精神。
“嬷嬷!这可是为殿下做的大酱汤啊?”
“所以就更应该由你来做了!”
“可是,我现在还……”
“闭嘴!你是我的上馔内人。拌蔬菜和炖汤之类的事应该由上馔内人来做!炖大酱汤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在第一轮比赛中获胜,难道不重要吗?”
“直到现在你仍然没有信心吗?”
“……不是的,我来做。”
当长今把煮好的大酱汤送往大殿时,提调尚宫和所有御膳房尚宫全都聚集在那里。大王轮流享用蟹壳丸子汤、清蒸鱼鳔、萝卜炒牛肉、炸海带扣,对于大酱汤看都不看,汤匙一直放在鲷鱼粉条那边。崔尚宫的大酱汤是早晨做的,现在再吃应该不算勉强。最高尚宫和韩尚宫都没有劝大王,而是耐心等候。不知道大王是否感觉到了她们焦急而恳切的等待,最后终于舀了一勺浓浓的大酱汤。尚宫们的视线一齐聚集到大王的嘴唇上。
“提调尚宫你过虑了,这味道不还是原来的味道吗?看来并非所有的酱都变了味嘛。”
大王无意中说了一句。然而就是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决出了第一轮比赛的胜利者,同时也对失去味觉的长今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此时,丁尚宫开口说道。
“殿下,其实并非如此,是韩尚宫千心万苦找出了酱变味的原因。”
“哦,是吗?说来听听。”
大王表示出浓厚的兴趣,从餐桌旁边退开,听完最高尚宫的解释,又把吴兼护和御医叫了进来。
“这么说来,酱库里的酱之所以变味,都是因为酱库旁边的树木被砍伐了?司饔院提调听见了吗?”
“是,殿下,有人说树叶总往酱缸里落,所以今年年初就把所有树木都砍掉了。”
“花粉还能增加酱的美味啊……怎么样?寡人想听听御医的意见。”
“小人对饮食方面的知识不太了解,不过我知道花粉是一种有效的酶。中国的医书上说,花粉具有杀虫和消毒等作用,是重要的医用药材。”
《大长今》第十章 丧失(8)
“是吗,那应该告知老百姓才对啊。既能让味道甜美,又有利于健康,还有比这更好的东西吗?”
“小人明白。”
“到底还是丁尚宫的饮食故事启发了寡人。你是说韩尚宫吗?”
大王点到了韩尚宫。韩尚宫突然间被大王点名,惊慌不已。
“是,殿下。”
“你很了不起!”
真是彻底的胜利。出了大殿,大家聚集在司饔院提调的执务室里,最高尚宫又趁机指出一条。
“御膳房领的盐跟其他烧厨房的盐质量不一样。”
顿时,吴兼护和崔尚宫紧张地望着最高尚宫。
“是吗?”
“饼果房和生果房也是为殿下和宗室料理饮食的地方……”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吴兼护打断了最高尚宫的话,最高尚宫依旧是不依不饶。
“所以,尚酝令监,希望您能允许我临时负责验收分配给烧厨房的物品。”
“你的身体不太好,事情这么多能行吗?”
“酱库的事情已经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哪怕事情再琐碎我也不敢草率了。”
“我明白了,那就这样吧。”
长番内侍痛快应允了,提调尚宫开口想提反对意见,不料吴兼护这边却递来了眼色,示意提调尚宫不要轻举妄动。因为长番内侍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而且种种迹象表明,现时机尚未成熟。
崔尚宫脸色铁青。
《大长今》第十一章 微笑(1)
“哈、哈”——喊杀声如霹雷般远远传来,菜地旁边的内禁卫训练场上,士兵们正在训练。
菜地里原来只有淡淡的百本芽,现在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茂盛的冬菘。从最后一次做菘菜煎饼的时候离开这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包菘菜饺子的事仿佛也很遥远了,就像许久之前的事情。天地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这个季节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很多东西都已改变了。然而最大的变化莫过于自己的味觉。
一听说长今要去找郑主簿,韩尚宫立即表示反对。宫女不允许找医官把脉,更重要的是这次比赛事关御膳房的前途和命运,任何行为举止都要格外小心。
长今多次恳求韩尚宫,正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宫女,不能由医官把脉,所以就更得找郑主簿不可。长今还开玩笑地说,就算是第一轮比赛取得胜利的礼物。就这样,她终于获得了出宫休假的机会。
佣人们远远地看见了长今,向她挥手。从他们的目光来看,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黝黑的皮肤和突起的臂部肌肉,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很健康。
“不会又闯祸被赶出来了吧?”
一个佣人调皮地开起了玩笑。
“不是。郑云白大人最近还总喝酒吗?”
“不知道他最近忙什么,根本看不见他的影子。”
“那他在茶栽轩吗?”
“好象来了吧,您慢慢找吧。”
离开了他们,长今东张西望地走着,终于找到了大便一样蹲在地上的郑云白。她想吓唬吓唬云白,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
“大人!”
真正大吃一惊的人是长今。郑云白回过头来看了长今一眼,他脸上蒙着一个网状的东西,神情令人费解,他迅速地伸手按下了长今的头。长今猝不及防,几乎倒立起来,这时也听见了嗡嗡的蜜蜂叫声。长今好像接受惩罚似的站了半天,蜂群的声音越发频繁了。
“你还像以前那么莽撞。”
郑云白放开长今,甩了甩手。
“您养土蜂了吗?”
“没有。”
“那您为什么要养蜜蜂?”
“我在试验蜂针是不是比普通的针更灵验。”
“蜂针可以治病吗?”
“旁边不是内禁卫训练场吗?有个士兵让蜜蜂蛰了,我匆忙给他治疗,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郑云白摘掉蒙在脸上的网纱。长今这才看清楚他的五官,血色比以前好多了,也比以前胖了些,而且表情认真,几乎不像以前那个郑云白了。
“听士兵说,蜜蜂偏找训练时受伤的部位蛰,第二天早晨一看不仅消了肿,而且原来的神经痛也好了。我暗暗担心是不是蜜蜂蛰到了穴位,然而很神奇,就连多年的顽疾竟然都好了。”
一席话说得长今茅塞顿开。
“大人!我失去了味觉。”
长今正打算开口解释,周围突然喧哗起来,内禁卫士兵们蜂拥而入,闵政浩也在其中。长今和政浩既惊讶又高兴,目瞪口呆,然而情况紧急,谁都没时间打招呼。当务之急是治疗被蜜蜂蛰伤的士兵。
“您是郑主簿吗?”
“是的……”
“您是内禁卫医官,到底跟士兵都说了什么,怎么稍微有点儿毛病就要去找蜂窝?老这样下去,被蜜蜂蛰成这样的士兵又岂止一两个!”
政浩怒气冲冲的样子显得十分陌生。云白充耳不闻,立即着手治疗。蜜蜂蛰过的部位已经肿得很高,肯定是疼痛难忍了。一般来说,这种症状过一段时间就会逐渐缓解,但是对蜂毒过敏的人容易全身出疹子,还会引起呼吸困难和心脏麻痹等症状,所以必须尽快采取措施。
云白结束了应急措施,把刚才说给长今的话又跟政浩说了一遍。政浩一边点头一边听云白解释,听完之后连忙道歉。
“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误会您了。”
“医官应该嘴严才行,我只是觉得神奇,随口就说出来了。”
“可是,蜂针真的有用吗?”
“我现在正在做试验……”
“我小时候见过有人被蜜蜂蛰死了,可能很危险。”
“我知道。所以请你警告士兵,最好是不要轻信我这个江湖郎中,跟着我走说不定就上了黄泉路。”
政浩边笑边用眼神示意。长今只顾埋头思索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的眼角似乎带着忧愁,几天不见,脸颊也明显瘦削了。政浩心存惦念回头来看时,却发现长今正在恳求云白。
“不行!”
“大人!求您让我做个试验吧。”
“我知道你失去味觉心里很痛苦,但是做为一名医官,我不能随便使用还不确定的医术。”
政浩听在耳边,却都记在心上了。没有了味觉,长今会遭受多大的打击啊。想到这里,政浩对长今心生怜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可怜的女人啊,怎么总是不断受折磨呢?这么考验她,究竟要让她坚强到什么程度?”
政浩迈步朝训练场走去,云白的“不行”就像回声一样盘旋在他的耳畔。
长今再三恳求,无奈云白说出口的话就不肯收回,仿佛除了“不行”他再也不会说别的了。
“你是因为服用人参和肉豆蔻而失去味觉的,不管怎么样,我会想方法解决的。你赶快走吧,别在这里扫我的兴。我一看见你,心里就乱七八糟的。”
《大长今》第十一章 微笑(2)
长今每次看到云白都感觉亲切如兄长,想不到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却是乱七八糟的心情。忽然间,长今沮丧地转过身去,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长今的心情比初秋傍晚的风景还要凄凉。沿着蜿蜿蜒蜒的山脊,紫芒涌动宛如波浪,随风摇曳的紫芒仿佛也在摆手说“不”。政浩站在对面的紫芒波涛之中,深蓝色的衣袂随风飘舞。
“原来你在等我。”
长今差点没流下眼泪,赶紧把视线转向苍茫的天边。夕阳西沉,染红了卷云。
“我怕你一个人回去太寂寞,就在这等你,顺便看看日落。”
夕阳染红了政浩的脸庞。有个人在前方等待自己,并且能够结伴同行,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她看不见前面的路,而身边的人走的又不是同一条路。
“据说,中国唐朝有一位耳聋的乐工。”
不知道为什么,政浩讲起了耳聋乐工的故事,与失去味觉的宫女同病相怜的乐工……
“乐工失去了听力,他该有多痛苦啊?所以他遍访天下名医,接受各种高超医术的治疗。”
“然后呢,听力恢复了吗?”
“没有,但他却成了天下第一名医。临死之前,他重新操起丢弃已久的乐器演奏,结果他的演奏同样是天下第一!”
也就是说,他在寻访天下名医、接受各种治疗的过程中学会了医术。
“也许我的话对你起不到安慰的作用,但希望你不要失去勇气!”
说完以后,政浩有些难为情地笑了,长今也羞涩地笑了笑。
“哎,真是的……要是碰上好事呢,即使不会说话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好听;要是碰上坏事,就很难找到合适的话说。如果我说一定会好,听起来太过虚伪;如果说不可能恢复,就象是故意戏弄你……”
长今静静地听着,心里不停地念叨,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
太阳落山,天色向晚了。黑夜即将来临,眼前依稀可见的道路很快就要被黑暗覆盖了。现在还有政浩陪伴在身旁,以后要走的道路迷茫而漫长,那时候又能与谁同行呢。长今茫然凝视着扑面而来的黑暗。
临分手前,政浩到校书阁找了几本医书交给长今。长今回来打开一看,发现其中一本书的扉页上夹了张纸条。
小小银杏树,发芽尚不易。
孤竹耐岁寒,终究苍且翠。
阴霾未必久,清明去还来。
日落西山时,黄昏更美丽。
长今知道这首诗的意图在于鼓舞斗志,但她却从中读出了绝望。就如失去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