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时朝阳已经照遍山林,天气还是十分燠热,但这一路上两边苍松翠柏,都是数百年以
上之物,树下倒也清凉。
走了一段路,快到半山,前面耸立着一座白石牌坊,上面铸着“阿弥陀佛”四个擘模大
字,老远就可以看到了。
牌坊下面,袒腹坐着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他袒开着胸襟,当风而坐,看去极为惬
意!这和尚生得又白又胖,腹大如鼓,活像坐在山门口的弥勒佛。
凌干青—眼看到袒腹和尚,心中不禁一喜,暗道:“这倒凑巧,他大概就是疯和尚了。”
这就急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走近牌坊,朝那袒腹和尚拱拱手道:“这位师父,大概
就是风大师了?”
“风大师?”
那袒腹和尚朝凌干青笑了笑道:“你是说疯和尚?他还在大殿上啃馒头呢!”
凌干青朝他拱拱手道:“多谢指点。”举步越过牌坊,一路住里行去,心中暗道:“这
和尚生得又白又胖,自己差点认错人了。”
心中想着,又走了一段路,前面已是一片石砌的平台,正中间又是一座石砌的牌坊,上
书:“敕建少林禅寺”,再进去,就是一片黄墙碧瓦,建筑宏伟的少林寺了。
凌干青到了寺前,对这名闻天下,领袖武林的古刹,不觉肃然起敬,举步跨进山门,越
过弥勒殿,穿行一片广大的天井,迎面就是大雄宝殿。
这时正当七月初头,酷暑天气,故而游人不多,香客也寥寥无几,凌干青刚跨上石阶,
只一名灰衣僧人从宽敞的走廊迎了出来,合十道:“施主请了!”
凌干青连忙还礼道:“大师父请了!”
那灰衲僧人道:“施主大概是游山来的了,请到客室奉茶。”
凌干青忙道:“大师父不用客气,在下只是路过此地,久闻贵寺盛名,顺道前来瞻仰,
同时也听说贵寺有一位风大师,精通佛理,想求见大师一面。”
灰衲僧人听得一怔,少林寺名闻天下,前来瞻仰的人,每日都有,但从未有人求见过疯
和尚的。
照说,少林寺清规素严,像疯和尚这样疯疯癫癫的人,岂不辱没了少林寺的名头,但这
位疯和尚在寺中辈份既高,他除了语无伦次,却也与人无争,除了不随大家诵经拜佛,并没
独犯清规之处,连上代掌门人都容忍着他,让他自由自在的在寺中来去,满山乱走,这一代
的方丈,自然更对他敬礼有加。
只是疯和尚,总究是疯和尚,阖寺僧人,都不大去理睬他,他也从没理会寺里的人。
这时那灰衲僧人听凌干青说是求见疯和尚而来,只以为是凌干青传闻之误,这就合掌道:
“敝寺天风师叔祖是个有病之人,平常从不诵经礼佛,整天都在寺外流连,只有进膳之时才
回来,施主大概是传闻失实了。”
他不好说师叔祖是疯和尚,但已隐约的说出疯和尚并不精通佛理,只是个疯和尚而已。
凌干青含笑道:“在下只是听朋友说过,风大师是一位奇人,故而想见他一见,大师父
可知风大师去了那里么?”
灰衲僧人看了一眼,才道:“天风师叔祖每天早膳之后,多半是坐在前山牌坊前面,有
时也到山下去走走,施主上来的时候,没见着他么?”
凌干青听得不禁一怔,说道:“在下上山之时,确曾见到一位身穿月白僧衣的大师父,
袒腹坐在牌坊下面,不知是不是风大师?”
灰衲僧人连连合十道:“施主见到的正是天风师叔祖,不瞒施主说,他身患疯病已有几
十年了,施主幸勿见笑。”
凌干青心中暗暗好笑,自己明明遇上了,却被他诳了上来,一面忙道:“大师父好说,
济颠活佛从前也有人说他是疯僧呢,在下那就到山前找风大师去,就此告辞了。”说完,略
一抱拳,回身就走。
那灰衲僧人眼看凌干青去找疯和尚,还说他是济颠活佛,不觉望着他后形,暗暗摇头。
凌干青退出山门,急步往山下行去,赶到半山白石牌楼,那里还有疯和尚的影子?心中
暗自懊恼,方才明明遇上了,偏偏当面错过。
但虽然没找到他,心里倒也并不着急,因为方才灰衲僧人也说,疯和尚纵然整日流连寺
外,进膳的时候,他一定赶回去,那么自己即便找不到他,等到中午进膳时,就一定可以找
到他的了。
心念转动,就在楼下面站停下来。
这时正有几个香客,陆续朝山上行来。
凌干青背负着手,装作观赏山色,独自徜徉,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小孩的观笑之声,从
左侧林间传了过来。
凌干青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莫非疯和尚就在那里和小孩嬉戏不成?
当下就循声寻去,穿行小径,走了一箭来路,果林中一片山坡间,聚集了八九个野孩子
围着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鼓噪欢笑。
那不是疯和尚还有谁来?
他两眼被布蒙着,正在和一群孩子捉迷藏。
那些孩子敢情都是附近山家的孩子,一个个晒得又黑又瘦,有的还拖着鼻涕,他们都有
树身作掩护,疯和尚东摸西抓,一个也抓不到,引得孩子们大声欢笑。
凌干青渐渐走近过去,正待站停,那知疾风一飒,已被疯和尚拦腰抱住,大声嚷道:
“这回抓到了!”
疯和尚一手抓着凌干青衣服不放,一手撕下蒙眼布条,口中说道:“没错,就是他。”
凌干青忙道:“风大师,在下是找大师来的。”
“不管,不管!”
疯和尚像小孩一般,接着道:“抓住了,就该轮到你了。”
凌干青几乎骤不及防,就被他双手抱住,心正也不禁大吃一惊。
那些小孩拍手笑道:“不对,不对,你抓错人了!”
凌干青道:“在下是有事找风大师来的。”
疯和尚道:“你来找我,自然是捉迷藏来的了,快把布缚上了,再玩一回,我就要回寺
吃饭去了,时间不多。”
他不容分说,硬把那块脏兮兮的布条缚在凌干青眼上,说道:“好了,大家快躲,他要
来抓我们了。”
凌干青急道:“风大师,在下……”
“不用多说。”
疯和尚拦着他话头说道:“你快抓了,抓得到我,我就和你做朋友,抓不到,我就不和
你好。”
凌干青心中暗道:自己要和他打交道,那就得和他玩捉迷藏了!
一面依然站着不动,说道:“在下和大师玩捉迷藏,大师也要陪我聊天,否则我就不和
你玩。”
疯和尚这时急着要玩捉迷藏,立即点头道:“好、好,你和我玩捉迷藏,我就和你聊天,
这样总可以了吧,好了,现在快捉迷藏了。”
凌干青两眼被蒙着布条,看不到人,听他就在对面说话,这就应了声:“好,我来了!”
伸手就朝疯和尚抓了过去。
疯和尚口中“哗”了一声,急忙身子一闪,大声叫道:“来了,他抓我们了,快躲起
来。”
八九个小孩也一齐叫笑着逃的逃,躲的躲。
凌干青这一抓当然落了空,但他趁疯和尚说话之际,身发如风,又抓了过去。
疯和尚那会被你抓到,凌于青手还没有抓到,他已闪了开去。
凌干青两次落空,他虽被蒙住了两眼,但听风辨位,疯和尚已经逃到那里,可听听得清
清楚楚,因此疯和尚才一闪出,便跟踪抓到,疯和尚看他抓来,也就很快的躲闪。
你抓得快,他就躲得快,他躲得快,你就抓得快,互相追逐,循环加快,一回工夫,两
条人影愈闪愈快!
先前还像走马灯一般,此去彼来,到了后来,两人化作了一青(凌干青穿的是青衫)一
白(疯和尚穿的是月白僧袍)两条形子,但随着这—青一白两条人影,也渐渐合而为一,成
了一道旋风,在树林之间像云一般穿行飞绕。
凌干青和他追逐了一回,依然连他一点衣角都抓不到,心头一急,不觉施展出“乙木遁
形身法”来。
疯和尚似乎怔得一怔,也立即展开身法,和凌干青周旋,但“乙木遁形身法”乃是木剑
门的精绝武学,其中含蕴了玄门深奥哲理,疯和尚—时之间自然识不透玄机,几乎给凌干青
抓中。
越紧张刺激,他就越高兴,口中也随着发出“哗”“哗”的惊呼,但身形却随着像一缕
丝烟般游走。
有几次凌干青明明可以一把把他抓住,但等到五指抓落,就像抓到了浮云一样,还是虚
的,根本抓不到人。
一回工夫下来,凌干青已经抓出汗来了,心中更是暗暗焦急,看疯和尚又笑又叫,甚是
兴高彩烈的模样,一时之间,自然不肯停下来不玩,自己这般莫名其妙的和他捉着迷藏,这
要抓几时去,才能完结?
一念及此,登时站停下来,一手撕下蒙面布条,大声说道:“我不玩了。”
疯和尚正玩得兴头上,见他忽然站停下来,急忙问道:“玩得好好的,为什么不玩了?”
凌干青道:“在下肚子饿了。”
疯和尚忙道:“不要紧,再玩一回,我带你到寺里去吃素斋。”
凌干青摇摇头道:“在下不想吃素斋,想去吃豆沙包子。”
疯和尚忽然欣喜的道:“你也喜欢吃豆沙包?”
凌干青道:“豆沙包最好吃了,又甜又软,还有一股豆沙的清香……”
“对!对!”疯和尚不住的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
凌干青故意问道:“大师也喜欢吃豆沙包么?”
疯和尚道:“喜欢,我……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吃豆沙包。”
“那好极了!”
凌干青拍着疯和尚的肩膀,说道:“走,我请大师吃豆沙包去。”
“真的?”疯和尚面有喜色,指指八九个小孩,说道:“请不请他们?”
凌干青道:“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要请自然一起请了。”
他知道疯和尚天天都和这些小孩在一起,这样说,正是投其所好。
“对!对!”疯和尚高兴的道:“你说得对极了,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说到这里,朝
八九个小孩招招手道:“喂小朋友,他要请我们吃豆沙包,大家快走。”
八九个小孩听得齐声说:“好。”
凌干青问道:“你们知道那里有豆沙包买么?”
“走!走!”疯和尚道:“我知道。”他领着凌干青,后面跟了八九个小孩子,一路来
至山下。
山脚向右,是一条小街,有香烛店、茶室、面馆,做的都是游山和进香的生意。
疯和尚领着凌干青来至一家包子店门口,说道:“就是这一家了。”
凌干青眼看这是一家面馆,门口一叠蒸笼,热气腾腾,自然是包子了,这就朝店里的伙
计道:“伙计,你先把豆沙包子拿出来,后面的小朋友,一人给他们两个。”
那伙计答应一声,朝八九个小孩招招手道:“你们过来,一人两个。”说着,打开蒸笼,
—人分给两个包子。
疯和尚道:“喂,我也两个呀!”
凌干青道:“在下请风大师吃包子,自然要到里面坐下来,慢慢的吃了。”
疯和尚问道:“你要请我吃几个?”
凌干青道:“大师爱吃几个,就吃几个。”
疯和尚听得大乐,说道:“那我不回去吃素斋了,一餐我可以吃十个二十个。”
凌干青道:“听凭大师吃饱。”
疯和尚笑嘻嘻的道:“看来你真是我的好朋友,那就快些进去。”
凌干青朝正在吃包子的小孩说道:“好了,你们都可以回去了。”那些小孩果然依言走
了。
疯和尚跨进面馆,就朝一张桌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一面大声道:“快拿豆沙包来,
先来十五个。”
凌干青也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抬目看去,墙上贴着许多红字条,写了什么“素什锦
面”、“冬菇面”等,还有几张红条上写的是“绿豆汤”、“百合汤”、“莲子羹”,那是
“冻品”。吃甜包子,自然要来甜汤,这就要店伙计来两碗莲子羹。
店伙送上十五个豆沙包。疯和尚早已急不容待伸手抓了一个,对半撕开,大口吃了起来。
凌干青也跟着吃了。
店伙端上两碗莲子羹。疯和尚看得大喜,说道:“这东西好,不过这碗太小了,要大碗
吃才过瘾。”
凌干青朝店伙道:“伙计,你去拿一个大碗来,三碗并一碗,风大师可以喝得痛快些。”
店伙答应一声,正待把两碗莲子羹撤下去换大碗的。
疯和尚一手抢过一碗,仰着脖子就倒了下去。
凌干青忙道:“你这两碗留着,再去端两碗大碗的来就好了。”店伙连连声“是”退了
下去。
疯和尚一口喝完一碗莲子羹,咂咂舌头,笑道:“今天吃得痛快,哦,现在咱们是朋友
了,你别再叫我风大师,我不喜朋友叫我大师,我就叫我疯和尚好了,疯,就是疯狂的疯,
疯和尚很好听,但我不许不是我的朋友叫我疯和尚。”
凌干青眼看店堂中只有自己和疯和尚两人,这就说道:“在下是奉姜太公姜老夫子之命,
来请你的。”
疯和尚刚撕开一个包子,连连摇手道:“我不认识姜太公,我和尚不喜欢他,那老秀才
酸酸的,没有豆沙包甜,我不认识……”
凌干青听他口气,明明认识姜老夫子,他却一口否认,只好接着说:“这是关系着武林
正邪消长之势……”
疯和尚一口咬着包子,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即是邪,邪即是正,天底下那
有什么邪正?连我佛如来都看不准,明明是个屠夫,但放下屠刀,立地可以成佛,没放下刀
是屠夫,放下了就是佛了,你看得准么?哈哈哈哈!”
刚好店伙端来了两个大豌冷冻的莲子羹。
疯和尚双手端过,低头就喝,一面连声说着“好”。
凌干青被他说得一呆,你说他疯,这话却也很有道理,一面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
疯和尚放下大碗,瞪着眼睛道:“我告诉过你,我们是朋友了,莫叫我大师,叫我疯和
尚。”
凌干青道:“疯和尚,我们既是朋友,这件事,你就得答应。”
疯和尚问道:“你说是什么事?”
凌干青道:“重阳五老峰有一个约会,姜老夫子请你一定要去参加。”
“不!不!”疯和尚连连摇了手道:“不成,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疯和尚一生从不
参加宴会。”
他抓起一个包子,又道:“我再告诉你,我疯和尚的朋友,除了你,都是小孩子,你道
为了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不知道。”
“嘻!嘻!”疯和尚望着他一笑,说道:“小孩子好,大人不好,我刚交了你这个朋友,
就你要我去参加什么五老峰之会,这会我是绝不去的。”
凌干青眼看自己好不容易,和他捉谜藏,又请他吃豆沙包,说起重阳之会,他就一口拒
绝了,一时不由里大为焦急!
三封密函,要找三个,如今第一个就碰了钉子,这该怎么办?”
心里这一急,立时想起姜老夫子密柬后面写的那一行字“我佛有灵,救救黄莺儿。”
想到这里,就双手合掌,口中低低的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但愿我佛有灵,救救
黄莺儿!”
疯和尚刚刚把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听了凌干青的话,连嚼都来不及,一口吞了下去,急
急问道:“你说什么?”
凌干青看他脸上一副急模样,心中不禁一动,知道姜老夫子这句话已经生了效力,这说
道:“在下是说,要我佛有灵……”
疯和尚道:“刚才说的,下面还有一句呢!”
凌干青道:“在下是说,你疯和尚如果不肯去,那只有请我佛保佑了。”
他故意不提“黄莺儿”三字。
疯和尚急得搔头挖耳的:“你说去救救什么人?”
凌干青道:“自然去救救黄莺儿了。”
疯和尚急急问道:“她在那里?”
凌干青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只怕要去问姜老夫子才会知道。”
疯和尚虎的站了起来,问道:“那酸秀才在那里?”
他口中的酸秀才,自然是指姜老夫子了。
凌干青道:“你且坐下来再说。”
疯和尚道:“你快说,酸秀才究竟在那里,我这就找他去。”
凌干青道:“姜老夫子行踪不定,现在只怕很难找得到他。”
疯和尚道:“那怎么办?”
凌干青道:“只有重阳那天,他老人家一定会到五老峰去,你只有到五老峰去找他,才
找得到。”
疯和尚听得连连点头道:“好,好,我疯和尚一定去。”
凌干青心中大喜,姜老夫子这句话,果然比什么都灵,但他不敢笑,只是说道:“疯和
尚,你答应去了,说了可不能反悔。”
疯和尚道:“我疯和尚说出来的话,从没不算数的,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勾勾手。”说
着,果然伸出一双小手指来,要和凌干青勾手指。
凌干青知道他童心未泯,欣然道:“勾过手指,就不会赖了。”也伸出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