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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弃的还有那一丝警醒,而这才是毁灭日本的根本,正是那份狂妄毁灭了日本!”
帝国的灭亡总会给人以沉痛的教训,对于加藤弘之和许多日本人来说,他们则从国家的灾难中去反思福泽谕吉的思想,同样也在反思日本的开化维新。
“而相比之下,身处东亚大变革时代的清国,最为幸运之处,就是拥有如李鸿章这样伟大的人物,李鸿章选择了一条与日本完全不同的道路,他几乎以一人之力,引领北洋集团,拉开了中国工业化的大幕。他不计毁誉,办交涉、修铁路、建工厂、组海军,最终的目的却是希望在保持社会秩序的前提下,应对中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所以我们在清国看到了清国的保守,看到了他们的不思进取,可实际上,他们的这种不思进取,却最大限度的减少了变革对社会的冲击,从而令社会稳定的进入变革时代。”
在加藤弘之的言语中,充满了对李鸿章的崇拜之色。但谁又能知道,多年前,当伊藤博文与天津回国后称李鸿章是“知大势。识大体,治理内政的能人”时,他还曾嘲笑过伊藤,但现在日本命运的急剧变化,使得他明白了李鸿章的伟大。
甚至过去几十年间的“不思进取”,在加藤看来也是正确的,而现在发生在天津等地的变化。恰恰是李鸿章的伟大之处——变革并未给民众带来冲击,因为他们已经慢慢的接受这一切。
“相比之下唐浩然,看似成功。在朝鲜统监时,他几乎推翻了一切,建立了完全西洋化的仁川特区,很日本人感叹仁川就像是西洋一样。实际上仁川就是未来的东北。未来东北会变成一个完全西洋化的地区,可是这种激进的变革给日本带来的什么?照麿,难道从日本的今天,你还不能理解这一点吗?”
父亲的警示让加藤照麿的眉头一锁,难道西化真的错了吗?而加藤弘之像是看懂了儿子心底的疑惑似的,继续解释道。
“西化没有错,向西方学习也没有错,但关键是方式。当年日本向唐朝学习时,那时的日本就如同未开化的原始人一般。没有任何文明,自然不会排斥中国文明,因此在随后的一千多年间中国便是日本的老师,我们努力的模仿着中国的一切,那是因为我们自身没有文明,而现在的日本呢?我们完整的继承着中华文明,这本是日本的骄傲,但我们却无知的想于一夜之间抛弃所有,以学习西洋,这种冲击对于日本而言是毁灭性的……”
一声长叹,似在为日本的命运而悲叹的加藤弘之又往车外看了一眼,已经快到北洋衙门了,快要见到那个东洋最伟大的人物了。
“这正是李鸿章令人敬佩的地方,李鸿章才是一个真正改革者,而非旧秩序的维护者,其更不会如唐浩然一般去摧毁所有,李鸿章的近代化方案虽然有不少缺陷,却是切合现在的中国实际。而我们……这正是李鸿章最令人敬佩的地方!”
马车终于到了北洋衙门,在马车停稳的时候,看着北洋衙门辕门外身着新式军装的北洋新军,加藤弘之的心底不禁一阵激动,过去李鸿章的改革受满清的重重掣肘,而此时没有了那重重掣肘之后,整个直隶正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而这不正是自己与那些流亡中国的日本人锦上添花的时候吗?
即便是作为日本贵族院议员,在求见李鸿章的时候,加藤弘之依然排着队如旁人一般候见,实际上纵是如此已经算是宽待了,若是换成普通人,怕就连这排队的资格也没有了。而他作为一个过气的日本议员,能享受这种待遇,已经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了,即便是现在的天津制造局总办,前后在衙门里等了三天只为求见中堂。
足足等了近两个钟头,一衙员走进来,客气的作个礼,然后才说道。
“加藤先生,中堂大人请您进去!”
放下茶杯的时候,两个穿着西装的日本人走进门来,两人在李鸿章节的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45度的鞠躬礼,然后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
“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校长加藤弘之拜见中堂大人。”
加藤弘之并没有使用贵族院议员的身份,他相信在李鸿章面前这个身份也许更好用。
事实上正如其猜测的那样,在过去的半年见,来北洋衙门求见李鸿章的日本官员确实不少,一个贵族院议员已经很难引起李鸿章的注意,不过他仍然客气的接见这些人,甚至还在天津为其准备了一些落脚之地,但若非有专才可用,也就局限于此。与其说这是宽待,可实际上,这却是基于最基本的礼节,李鸿章并不清楚西洋人是如何对待这些流亡官员,但至少中国的传统却使得他主动去善待这些人。
细细地将面前的加藤弘之打量一番。对方的职业让李鸿章的心中却是一阵欢喜,亲近地对加藤弘之说:
“久仰,久仰,不必拘礼,请坐。”
李鸿章的“久仰”二字,并非寻常文人见面的客套话,他的确早就听说过加藤弘之这个人,在北洋大学堂创办后,便有数十位日本教授受聘进校任教,从那些人的口中他自然知道这位东京帝国大学校长的名字,原本既心恼于北洋大学堂的主办把学校办成衙门的李鸿章。此时见着这位帝国大学的前任校长找到了自己的门上,自然会显得很是高兴。
在李鸿章打量着加藤的时候,他同样也在打量着李鸿章,果然正如外间传言一般,李鸿章极为高大,即便是西洋人身形亦不一定如其高大,正是这个人几乎独力支撑庞大的中华帝国,他的能力更是得到国际信赖。站在他的面前更是让加藤生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来,甚至就连那腰身也弯下了数度。
“谢谢阁下!”
藩士出身的加藤弘之因少时读过汉学熟的关系,所以南京官话还算流利,而李鸿章本人也说着一口流利的江淮官话,所以两人交流并没有问题,待其坐下后,两人方才客气起来,若是西洋人或许很难适应这种东方式的客气,但加藤作为日本人,对此自然是游刃有余,两人谁都没有提正事,甚至都没有提日本的时局,只是李鸿章询问着其在天津是否习惯,加藤在回答时,又恭维着天津一带的发展。就这样客气了差不多半个钟后,待加藤弘之将一杯茶饮至一半时,李鸿章方才说道。
“加藤先生举家住商社之中,自然多有不便,我看明个便搬到北洋大学堂去吧!回头于北洋大学堂中任职倒也方便,嗯,至于令公子……”
话音中带着合肥口音的李鸿章朝着一旁的加藤照麿看去,从他偶尔流露的神情中,李鸿章心知此人恐无意长驻天津,但其父却是铁了心要留在这,于是便吩咐道。
“令公子既是医生,可先于医院任职,不知加藤先生以为如何?”
说罢李鸿章便笑看着加藤等着他的回答,可出人意料的是,加藤弘之并没有起身言谢,而是默默的端起茶杯来,喝着茶水不再言语了,似乎李鸿章吩咐的并非是他一般。
(无语现在在乡下禁烧,一天二十四小时吃住于乡镇,以至每天只能一更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泪奔了……尽量争取不至断更吧!)(未完待续。。)
第39章 校长之势(求月票!)
微凉的茶水涌入嗓间,让喉咙处的干涩稍稍缓解些许,可加藤弘之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端着茶杯,喝着茶。
而这产自浙江的龙井喝在加藤弘之的口中,他却品不出一丝茶香,甚至只品到了那若有若无的苦涩,而这苦涩实际上却是由心所由非茶所至。
若是换成旁人,一无所有的来到天津,求见李鸿章后,非但给解决了住处,又给安排了体面的工作,恐怕早就感激涕零的起身言谢了,可加藤弘之非但没有言谢,反倒是沉默下来。
对于加藤弘之来说,他之所以沉默,实际上却是因为李鸿章给他的一个选择。
如果接受这份赠予,他和家人都能够过上平静且富足的生活。对于一个流亡者来说,或许这已经是最大的思赐了,不知多少流亡者渴望着从李鸿章的手中得到这些,甚至他并不怀疑,也许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他就能够成为北洋大学堂中地位显赫的教授学者。甚至能够影响到李鸿章的决策。
但,自己为什么来中国?
为什么来天津?是和其它人一样是因为胆怯吗?
来到天津只是为了得一口衣食吗?这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吧!尽管内心颇有微词,但是加藤弘之并没有表露出他内心的不满,虽是如此,但他仍然默不言语的低着头,喝着茶,就像是李鸿章的恩赐不是给他一般。
当然不是!
至少那不是他所需要的!
哟,竟然是一给脸不要脸的。
房间的气氛因加藤弘之的沉默而显得有些诡异时,一旁陪同的张佩纶不由的想到若是那位侄少爷在这的话。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那位侄少爷现在到是没有闲情逸致于此。组建新军时中堂大人发现其主持的北洋枪炮局。亏空极大,十数万支枪械下落不明,一番追究发现其非但倒卖军械,甚至还在战时把械弹卖到了朝鲜,大人如何能忍,可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家人,在其被中堂大人撤掉了北洋枪炮局总办后,现在人又去了青岛。于青岛办理海军基地事项,算是被暂时踢出了中枢。不过现在看来,有时候这中枢中还是需要一个这样的混人,就像现在……这个加藤弘之确实是给脸不要脸了!
面对对方的沉默,李鸿章没有一丝反应,只是静静的笑看着加藤弘之。若是换成旁人怕这会他已经显出怒容了,可现在他却只是笑等着对方的回答,这些日本人总能给他带来惊喜,就像主持天津制造局的村田,其不过是刚刚主持制造局。在整顿局务的同时,又着手研制最新式五响连发枪以及新式山野炮。按其整顿和计划,无需总督府追加一分投资,明年天津制造局一年便能制造五万支步枪以及180门山野炮,各式弹药两千万发,足够二十万北洋新军之用。
虽说尚不知其质量如何,但李鸿章又岂不知,那位村田研制的村田式步枪质量不逊老毛瑟,远优于国内各局厂制造枪械,若是这枪炮无需外购,每年省下的又岂止是数十万两银子,村田能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惊喜,那眼前的这个加藤弘之呢?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后,加藤弘之却站起身,深鞠躬道。
“中堂大人吩咐,加藤不敢从!”
话声传入张佩纶的耳中,只让他的眉头一跳!连忙朝中堂大人看去,只见中堂大人非任没有恼怒,那眉间反倒是闪过一丝笑意,难道是看花了眼。
“中堂大人,若加藤仅为衣食无忧,又岂需来天津?纵是留于东京,露国人亦不会为难学者,前往仁川,东北亦可衣食无虑,”
确实如此作为一名学者的加藤弘之,无论是在任何地方,即便是在西洋他也无需为生计烦恼,若仅是为了生计,完全不需来天津。
“但加藤却来到了天津!”
加藤弘之的话声落下时,李鸿章抚须问道。
“哦,这是为何?”
“加藤之所以来天津,是为东亚之未来,是为中堂之未来!”
重新坐下的加藤弘之看着李鸿章侃侃而谈起来。
“日本开化维新虽为露国入侵而断,可其于大人而言,仍然有可借鉴之处,如日本实施地税改革,虽对百姓极尽压榨,以至大量自耕农破产,沦为佃农或流落城市,可以说其行全是强兵而民疲,但并非不可借鉴。日本之维新所求在于“富国强兵”,;而大人之洋务首重“求富”,是因中国“历经搜刮”已经“商困民穷,势已岌岌”了,然一味强兵势必疲民,而一味求富,势必弱兵。日本以小国而求强国,以小搏大,自是不自量力,因此方才有今日亡国之事。而大人一味求富以至弱兵,由此才有辽东之败!”
想起北洋陆师于辽东惨败,李鸿章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若非如此,他又岂会在战事方一结束,便开始重组天津武备学堂,操练新军,另一方面又委袁世凯于浙江操练新军,淮军的惨败着实让他大为震动。
“虽说中堂大人自领政后,速修铁路、加办工厂、编练新军,大人之成就更为世界所瞩目,纵是身处东京亦听闻中堂之名,然于加藤看来,大人所修铁路、所办工厂,所练新军,不过尽是无根之萍,全不足为惧!”
李鸿章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修铁路办工厂练新军,这可都是过去几个月来他办的事情,本国人也好,西洋人也罢,就是东洋人,个个见着自己也是两字“佩服”,怎么到了加藤这里完全变了样子。
“如若中堂大人,是尸位素餐之辈,自然无须听加藤所言……”
觉察到李鸿章神色变化的加藤弘之话还没说完。便被张佩纶出言打断了。
“大胆!岂有此理……”
不等张佩纶说完。李鸿章却一伸手对加藤弘之说道。
“说下去!”
加藤弘之便继续高谈阔论:
“其实。加藤所想说的话非常简单,中堂大人,修铁路、办工厂,练新军,都是为了富国强兵,可加藤只有三个问题请教大人,这铁路他日何人修建?工厂何人管理?新军官佐来自何处?难道依如过去一般,全是办成衙门般?如此。又岂是求富求强之道?”
接连几声反问,如同石破天惊般震动了李鸿章和张佩纶等人。李鸿章坐在椅子上,斜眯着眼睛,将眼前这个日本人刮目相看起来,过去他不是没有接触过日本人,那些逃到中国的日本人,所图的不过只是一片栖身之地,所谋的不过只是衣食无忧,他们一个个的拍马屁都还来不及,又有谁说道过真话?
办洋务和办其它事一样。归根到底要用人。办了这么多年的洋务,对于用人择才。李鸿章可谓是体会颇深,只有用对了人才能办成否,否则只会前功尽弃。虽明知这一点,可论及用人的魄力,李鸿章依然不如唐浩然,他唐子然能让刚毕业学生去修一座桥,一条路,一座楼,甚至一座工厂的经理。但李鸿章却做不到,不是因为不行而不能,因为在北洋这个体系中,所有的一切都要论资排辈,就像他有意让加藤弘之主持大学,眼下却只能让其于大学中任教一般,不是行,而是不能,必须要照顾所有人的利益。
“哦,那你说说,本部堂该怎么办?”
“文明开化是基础,无论是修铁路也好,建工厂也罢,练新军也行,最终都是人去办,需要工程师去修铁路,经理去管理铁路,军官去主持新军,归根结底还是还是要靠教育,必须先办教育。……办教育无非三个方针,一是普及初等教育,以提高一般国民的文化知识水准;二是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方针,少而精地创办高等教育机关,以培养工业化的指导者一类高科技人材,三则通是过教育特别是技术教育,迅速消化、掌握从欧美先进国家摄取来的科学技术成果。”
加藤弘之并没有专注的侃侃而谈,而是不时的观察着李鸿章,见他一副认真聆听状便接着说道。
“而今日之中国既有北洋大学之高等机关,又有医学、电报学堂等技术机关,然而却全无中小学,现代教育的各级学校有其不可间断的连续性,如果没有好的小学,就不会有好的中学;没有好的中学,就没有好的大学。而大人今日所办的教育连一所小学,一所中学都没有,又谈什么“尽取西洋之精华为我用”,所以,加藤才不敢受大人之邀,往无根之北洋大学堂任职!”
说来说去,加藤弘之并没有给李鸿章一个解决的问题办法,而是谈到了他最为熟悉的教育上。虽是如此,李鸿章仍是一副受教状,但却是半晌抚须不语。
“加藤先生有所不知,我中国科举制度已有千年,既是学生与学堂中就读,其亦心不在校,而在科举,非是中堂大人无意办学,而是无人愿上新式学堂。”
张佩纶的一句话道出了李鸿章不办新式教育的原因,和洋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又岂不知道教育才是强国之本,可不在于他不办教育,而是办了也没人上,当年选派幼童留美时,纵是许下回国不用科举便能做官的诺言又有几人愿往?而且幼童回国后,因其非科举出身更于官场受制于人,其任用更是受到种种限制。
现在就是那北洋大学啊!那些个生员没准还寻思着赴科举,若非是不少人从局势中看出来,这朝廷的科举纵是考上了也没有委任之机,他们又岂会安心于校中学习……想到这,李鸿章不禁冷冷一笑,若是当真还有校中生员往京城赴考,那便直接开除了事,令其于这直隶再难立足!
在李鸿章的沉默中,心知于中国推行新式教育阻力极大的加藤弘之便直接说道。
“阻力大也要办,可关键在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