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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荫深处如此轻闲道来,祁灵听在耳里暗暗叫怪,听这人的声音,至多才进中年,可是听这人的语气,似乎比银须虬叟尹滕的辈份还高。祁灵心里当时一动,暗知忖道:“如果翠柳谷内再有第二人,这人必然是紫盖隐儒无疑,可是,这人多年轻的声音,难道比尹滕的年纪小么?为何尹腾尊重若是?”
果然,银须虬叟尹滕转向柳荫深处说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来人竟是。。”柳荫里面那人说道:“我知道了!不是神州丐道人的门下,谁能挡得住银须虬曳的两仪真气的一拂,尹滕兄,南岳数年,来这翠柳谷亦已三年余多:你这性急的脾气,依然不见更改半分。”
尹滕不觉满脸惭颜,站在那里应声说:“是”。
原来柳荫深处那人说银须虬曳出的一招是“两仪真气”,祁灵心里一动,听来异常耳熟。可是一时竟想不起在何处听见过这“两仪真气”的武功,不觉为之神移。
银须虬叟尹滕沉声向祁灵说道:“紫盖峰翠柳谷为避俗客来访,当初定居此地之时,曾立下规约,任何武林人等,要想进入翠柳谷,不论来意如何,先须履行这项规约,否则翠柳谷恕不迎宾。”
祁灵此时倒是引起很多的兴趣,应声说道:“翠柳谷有何规约,晚辈自当遵守,请先示知晚辈,容我一试如何。”
银须虬叟转过去说道:“翠柳谷只有三事规约,说出以后,自问有此能耐,则请一手逐次履行,若自忖无此能耐,则及早离去,一行履行规约,便只有两条路可走。”
祁灵问道:“有哪两条路可走?”
银虬叟尹滕哼了一声说道:“一是相迎进谷,一是横尸谷前。”
祁灵早就听出这话中的威吓之意,当时不由地一阵哈哈大笑,豪气如云,朗然说道:“何处青山不埋骨?能在南岳紫盖峰翠柳谷前归天,倒是不失为人生一大雅事。尹老前辈!就请指示晚辈明白,晚辈不才,倒是甘愿一试,即使不能如愿见紫盖隐儒,亦无憾事。”
银须虬叟转头望着祁灵,点点头说道:“好!你抬头向上看。”
祁灵随着银须虬叟向右指出的上面看去,悬岩之上,危石旁立,危石之上,点着许多小红点。
银须虬叟说道:“这块危石之上,占成十朵梅花,祁娃你颇识风雅,应该记得这里暗藏着一句诗意。”
祁灵应声赞道:“好个暗藏诗意‘十月梅花岭上香’,危石变作梅花,倒是别具情趣。”
银须虬叟接着说道:“十朵红梅五十点,符合十月梅花岭上香之意,谁能用‘漫天飞雪’的手法,运用暗器,站在翠柳谷前,将梅花摧去,这第一道规约,便算履行。”
银须虬叟所站的地方,相去危石,也不过五丈不到之遥,要以“漫天飞雪”的手法一次摧去,实际上也就是满天星的手法更进一一层而已。所用暗器不能少,少于五十枚,无法一一中的。又不能多,多于五十枚,显得功力不够。虽然比较为难,但是,一个使用暗器能手,不会引为难事。
祁灵听在耳里,心里暗暗地奇怪:“翠柳谷要是以这种规约想来阻碍外人进谷,岂非欺人之谈么?这其间必然有可疑之处!”
祁灵心里有疑,却不动声色地问道:“第二项规约,可否一并告之?”
银须虬叟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翠柳谷内虽不大,却是平坦一片,垂阳似几,绿草如茵,流水清澈,惟独谷口两块岩石深入地下,拦住嘉宾进路,如若不除去这两块大石头,何以邀请嘉宾进入谷内?”
祁灵当时笑道:“妙得很!谁能搬开这两块石头,便是履行了第二个规约,是么,尹老前辈?”
银须虬叟咳了一下说道:“正是如此。这第三项只是请自行进入柳林,进入翠柳谷的后面。”
祁灵嗯了一声道:“翠柳谷三项规约,看去则简易,必暗藏杀机,晚辈愚昧之极,无法悟透,只凭运气试试,尹老前辈是否要在此和监视晚辈履行三项规约?”
银须虬叟呵呵笑道:“祁娃娃!履行三项规约,我老人家在翠柳谷内,随紫盖隐儒老前辈迎候如何?”
话声一落,身形未作任何起势,飘然隐入柳荫深处,只剩下哈哈的笑声,飘摇在翠柳谷外。
祁灵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心里暗暗思忖想着,这银须虬叟一身功力极为不弱,想必这紫盖隐儒更是不凡。倒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的用意是善是恶,令人难辨。
方才听他这三项之规,都不是难题,若是有恶意,其中必有玄虚;若是善意,又何必设此三规,硬性相约?
祁灵思忖良久,转又一念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远来南岳,就是为了讨取击败北岳秀士之方,岂容退缩。即使银须虬叟与紫盖隐懦用心不善,我也能就此离去,何况方才那一招“两仪真气”费人思量,也要追个明白才是。”
祁灵暗自想罢,便飘身落到银须虬叟尹滕原先所站的位置,向右边仔细看去。
五丈之外,有一堵高达六、七丈的悬岩,岩上有危石,看来摇摇欲坠。
石上红点罗列,十朵梅形,再低头看看自己脚下,青石杂乱无章,别无异样。
祁灵暗自点点头说道:“危石着力而坠,只怕危及眼前。”
一念及此,豁然而开,心境一宽,便落得自然,本该掏出闲云老和尚所赠的“金星飞钹”去飞击红梅,想到数目不够,同时也不愿意轻易动用这种贵重的暗器,便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暗用手劲,捏成碎块,数对五十个握在手中。
祁灵回顾柳荫深处,朗声说道:“晚辈献丑了。”
说着话一把碎石脱手而出,顿时满天石雨,呼啸一阵,齐向对面危石上飞去,祁灵倒是不敢大意,右手发石,功力提至七成,五丈距离何消一瞬时间,只听得‘嚓”的一响,五十块小石子,竟然只有一个声音,同时击中危石,而且每一块石头,都击中上面的红梅花瓣,原先是十朵红梅,如今就在这“嚓”地一响,齐齐变作了十朵白梅。
祁灵昂然回头向柳荫深处叫道:“晚辈幸不辱命,这第一项规约已经。。”
刚一说到此处,只听“轰隆”一声,宛如地裂山崩,原来那块千斤危石,竟在方才一把石子挟着劲道的一震之下,震松下面垫石,轰隆隆像搬了一座山样的,塌将下来。
危石顺看悬宕直滚下来,沿途毫无阻挡,落石如闪,声震如雷,转眼间训落到祁灵所站的面前。
祁灵见状暗叫不好,本来千斤巨石以奔雷闪电之势,有若雷霆万钧地滚来,祁灵先一愣,闪身躲开,自是无碍,可是祁灵心里想着:“如此可见,危石当头是故意如此,既然是故意如此,其厉害之处决不止于此。”
祁灵如此一急,也不过是一眨间的事,巨石已经泰山压顶当头轰至。祁灵忙不迭地崩腿一挺,人似脱弦之箭,“嗖”然而起,就沿着那滚下来的巨石,乘热上拔,凌空高达五丈有余。
五丈凌空,一大口气,也不过是片刻功夫,祁灵自然下降,悠然一落,心里却在想到这第一规约,也不过如此。此念未了,身形已落地上,双足刚一触地,顿时情表大变,哪里还有什么巨岩高耸,碎石满地?哪里还有什么垂柳如丝,绿翠如茵?眼前只剩下悬岩峭壁,峻岭山峰,险恶阴沉,一点没有南岳那种妙灵秀气。
祁灵始而一愕,但是,他立即明白这才是第一项规约真正厉害之处,这分明是紫盖隐儒巧意的安排,利用危石下坠而震飞下面的青石,进而散列成为禁制。果然如此,那须平心静气,来观察脱身之策。祁灵虽然随神州与道开顶授艺的时间太短,未能习得武功之外的各样问。但是,祁灵饱读诗书,涉猎极广,三教九流百家之说,均曾浏览阅读。所以对于这些奇门禁制,也颇有所得,如今辅以丐道人所传授的绝顶武功,自然相得益彰了。
祁灵深自明白,像这种禁制,自觉之心而生,削壁悬岩俱是幻境。但是,如果你蹈足其间,虽然不致失足千石之下,却要遭受比失足悬岩更危险,这就是设禁制的关键所在。
祁灵此时倒是镇静异常,他知道这种种情景,俱是幻由心起,先求定心,幻境自然自灭。这不是邪术,只是人的心灵当中所产生的海市蜃楼。
当时祁灵昂然而坐,敛其神,静其气,抱元守一,万韶宗,浑然无我,顿时进入一个“定”字的境界里。
这一“定”之际,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看,群山围绕依旧,只是不像以前那种视之可怕,闻之可怖的情景。祁灵悠然起身,顿时心中若有所得,突然昂首一声长啸入云,振臂腾身,宛如大鹏奋翅,巨鹤凌云,一抖身,转侧似闪,落身似箭,直向迎面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中穿身直入。
祁灵刚一穿身谷内,顿时眼前一花,一阵风声过去,祁灵急促中艰难劈收缩,双掌急翻向下,藉势一缓身形,飘然落地。
人一落地,哪里有什么崇山峻岭,分明自己是站在翠柳谷内绿草如茵的草地上。
祁灵当时朗声向里面说道:“晚辈幸未辱命,消去五十瓣红梅花瓣,空过八禁制,从何方入谷,空越六断,这一项规约,是否就如此符合规定?”
绿荫深处,只隐约地听到有人轻轻地哼了一声,紧接着银须虬叟扬声叱道:“还有两项规约,未曾履行,三项规约未全,翠柳谷不再作答。”
祁灵冷冷地哼了一声,心里开始觉得这位紫盖隐儒有些奇怪,好恶难分,令人难以应对。
不过祁灵心里却又想道:“如果紫盖隐儒和银虬叟对我有不利之举,方才我身在禁制之内,闭目行功,岂不是举手之功么?”
祁灵如此想罢,霍然迈步,向前面不远的两个怪石走去,约莫刚走了三、五步,忽然听到柳荫深处有人说话。“祁娃娃!你技消红梅,巧出奇禁,证实你不愧是神州丐道那老邋遢鬼的徒弟。今日翠柳谷内要大破前例,免除你娃娃再去履行剩下的两项规约。”
这几句话说得喘急有度,高人发明,不激不昂,听在人的耳朵里,感到异常关切和舒适。
祁灵不自觉地拱手道谢,连声说道:“老前辈破格引见,晚辈至感于心。”
言犹未了,只听得柳阴深处,那人又说道:“尹滕兄诱代我出林相迎这位翠柳谷的小客人。”
说罢话,转身拂袖,悠然入林。祁灵忽然想起翠柳谷三项规约,最后一项,就是由自己不需引导,迳入柳林之中。这分明是说这柳林之中,还有更难于对付的难题,不是奇门禁制,就是各种迷踪。祁灵哪里还敢稍慢,当时高叫一声:“有劳前辈。”
脚不力蹬,手不摆臂,宛如出岫之云,修然自若随在银须虬叟的身后,空身入林。
一入柳林,祁灵心里微微一震,顿时觉得眼前情景为之一变,在祁灵的心中,听方才紫盖隐儒放话的声音,至多相隔十丈,满以为空赤十丈柳林,就可以看见紫盖隐儒的隐居之地。可是,入林一看,才知道却是大不然。
林中绿荫成行,排列规则,密集处,宛如深巷无人,黑洞洞地一片,疏落处,却也三、五数株,自成格调。
祁灵心里如此一惊之际,银须虬叟已经远去数丈,渐入阴暗之中。祁灵这才知道尹滕老人,明是引导自己进入翠柳谷,实则在考察自己的功力。
祁灵对自己的脚下功夫,极有自信,虽不至踏虚飞,只要一点足,一弹腿,掠身一闪之间,至少也在六、七丈左右。
祁灵一时激起一股豪气,顿时一紧脚程,掠身急追,两个人立即一前一后,宛如流星赶月,电射风飘,在迷绿荫深沉的柳林,赶成一个头接尾,彼此相差三、四丈。两人这样一路疾左,转眼工过柳林达四、五十丈之遥,祁灵心里正止不住又暗自想道:“南岳崇山峻岭,何来如此深的柳林?”
突然前面银须电叟尹滕一停身形,只不过是一转眼间,祁灵如影之随形,飘然落到。银须虬叟哈哈一笑,说道:“祁娃娃!你这么小的年龄,却有这么厚的功夫,不愧是神州丐道的门徒。”
祁灵神定气平地站在一旁,拱手说道:“老前辈太过夸奖,晚辈不胜其颜,晚辈以一步之差,始终相隔数丈,老前辈如此说来,晚辈真要无地自容了。”
银须虬叟闻言呵哥一阵大笑,突然有人说道:“祁娃娃!你在银须虬叟尹滕兄身后,能够追个不即不离,你已经值得骄傲了。当今之世,能在银须虬叟身后相随而不掉的人,为数可不多啊!”
银须虬叟本是张着嘴,仰天呵呵大笑,此时却红着脸退后两步,躬身说道:“老前辈此言,倒真如祁娃娃方才所说,令尹滕无地自容了。”
祁灵此刻一望此人不过三十多岁的青祖儒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两道清眉,淡淡地持去远山似黛。如果要是在二十几岁左右,那真可以算是“眉目如画”四个字。一身青祖不知什么质地,空在身上,飘然出世超尘之概,两只手背在身后,悠然而立,令人一见尘念俱消。
祁灵一见之下,便惊诧世间竟有这等俊美的男人,想不到这样一位三十几岁的俊貌懦土,就是大名鼎鼎的宇内二书生一紫盖隐儒。
祁灵心里不觉又想到,恩师分明要同下衡山,求见紫盖隐儒,且一臂之力,以便前往北岳恒山,去应北岳秀士之约,为何恩师不愿修书荐介,甚至连一件信物都没有交付自己?难道恩师与这位紫盖隐儒,素不相往来么?
如今依祁灵如此一观之下,深深觉得紫盖隐儒,两眼神光如电,没有一丝邪僻的光彩,清澈如水,明亮如镜,必然是一位立身端正的武林前辈。像这等人,恩师岂有不屑与之往来的道理?设若恩师真的不屑与之往来,又何必命自己门人前往求教?
祁灵一时心中思潮如涌,正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听到紫盖隐儒微笑说道:“祁娃娃!你心神不定,是忘却你此刻的目的,或者你后悔你所求非人?”
祁灵闻声一震,立即躬身应道:“晚辈系奉家师之命,专程前来南岳,拜见老前辈。”
紫盖隐儒点点头说道:“神州丐道近年来性情大变,较之以往已仁慈很多,与昔日那种疾恶如仇的火烈脾气,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他命你专程前来风我,想必是为了北岳姚雪峰,又有何种恶行不能容忍之故。”
紫盖隐儒如此一言道破,祁灵吃惊之余,连忙应声说道:“老前辈明察秋毫,晚辈岂敢有所蒙敝。”
紫盖隐儒略一沉吟,那双星眼,突然闪出异样的光彩,向祁灵问道:“神州丐道近年来未曾一动收徒之念,祁娃姥!你是何时才归于老道的门下?”
祁灵垂手肃立,恭谨地答道:“晚辈于月前蒙家师垂青,收列门墙。”
良久,紫盖隐儒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丐道人竟然肯摒弃他的真元,为你开顶授艺,可见他对你娃娃的钟爱地步。
祁灵躲身应道:“师恩天高地厚,晚辈刻骨铭心。”
紫益隐儒轻轻地“哼”了一声,“以你之见,你恩师丐道人与北岳秀士姚雪峰两人之间,功力孰高孰低?”
祁灵闻言顿时为之愕然,他不知道紫盖隐儒突然问起这件事,用意如何?
祁灵不觉抬起头来,望着紫盖隐儒,但见他面露笑容,一无那种令人不敢仰视的眼光,而且使人还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祁灵的心情虽然是感到奇怪,却不似方才那样忐忑不安,当时便应声说道:“晚辈不敢妄言直上。”
紫盖隐儒微笑说道:“神州丐道一生拓落,不拘小节,他的门人,不应如此拘于俗札。”
祁灵想了一想,说道:“如果依晚辈大且浅见,在泰山玉皇顶上,北岳秀士以突如其来的一剑,挟雷霆万钩之势,袭击晚辈,恩师仓促硬对一剑,北岳秀士却趁势而去,显然未占胜。”
紫盖隐儒脸上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向祁灵说道:“你娃娃眼力不差,当今之世,除去那些隐世埋名的世外高人之外,武林之中,神州丐道是唯一能胜过宇内二书生的人。”
祁灵一听,暗自奇怪忖道:“这宇内二书生不是包含你本人在内么?为何突然有如此自谦的真意。”
紫盖隐儒忽然又一正颜色说道:“神州丐道能胜过宇内二书生的不是他那把七星紫虹桃花剑,而是他的掌力。”
紫盖隐儒此语一出,泰山玉皇顶上的往事,顿上祁灵心头。泰山比剑,当时祁灵虽然丝毫不识武功,可是如今回忆所及,无论是北岳秀士一招挥剑断石,以及最后硬对一剑,虽然北岳秀士终于败走,但是,却未尽然是真的不敌而去,就在北岳秀士离去之后,神州丐道面色深沉的情形看来,也深为北岳秀士的剑力所吃惊。
可是,此刻紫盖隐儒却明白地指出,神州丐道只有掌上功夫不仅可以击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