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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灵此刻忽然没有了一点怒气,他觉得鲁颖姑娘有她发怒的理由,他丝毫也不怪她。但是,他感到有一点可惜,那便是,鲁颖姑娘约他前来的一点真正的用心,没有真正地从鲁颖的口中说出来。他相信这是一件极其严肃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件关系重大的问题。这是一件可惜的事,而且是非常值得可惜的事。
如今可惜也只是可惜而已,祁灵不能再有一点停留说话的余地,霍然一抱拳,一拱双手,朗声说道:“此事日后自有水落石出之时,祁灵此刻遵命退出,鲁姑娘请多为人间正义保重。”
祁灵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旋身一转,抬臂一振之际,在蒙蒙曙光之中,一闪眼便失去踪影。
鲁颖心中自言自语,轻轻地说着祁灵临去之时,所说的一句话:“多为人间正义珍重!”如此喃喃两遍,忽然抬手叫道:“祁兄!。。”
可是,眼前只剩几十盏高挑灯,和那逐渐散去的晨雾。天都峰的顶山,已经露出金色阳光,却不见了祁灵的人影。站在鲁颖身后的白衣小婢,低低地说道:“姑娘!祁相公已经去远了!”
鲁颖暗然若有所失,凝然而立,半晌而言,良久,忽然转身对白衣小婢说道:“回去准备我的兵刃。”
鲁颖姑娘一支剑在手,还有什么兵刃要准备?以及她准备兵刃意将如何?暂时搁下不表,且说从水莲村从容而去的祁灵。
祁灵和鲁颖相约过招之处,正是水莲村的边缘,如此祁灵接连几步之间,便轻而易举地奔出水莲村,回到那一块巨石之上。
此时,朝阳乍露,雾气已消。山中朝气迎人,沁人心脾,祁灵一夜未睡,此刻一阵奔腾,倒是毫无倦意,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但是,使祁灵感到惊诧的一望之下,但见峰势险峻,怪石玲珑,看不到一间房屋,见不到一个人。
祁灵记得鲁疑说过,天都峰虽然看不见一个人,却是步步危机;天都峰看不到一间房屋,却是寸寸死域。但是如今看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若不是昨天经过蛇林蛇池之惊险,以及水莲村内,鲁颖的当面说明,祁灵断不能相信,这样景色不凡的黄山天都峰,竟是如此有过于刀山地狱。
祁灵站在巨石上,心里却止不住惦念着丛慕白姑娘的下落。他虽然不敢确定那位白衣小婢所说的话,是否属实,但是,万一是真,丛姑娘的性命,便是危在顷刻。
一想到丛慕白命垂危,祁灵便不能有丝毫耽搁。他虽然知道天都峰是步步危机,说不定巨石之下,便是陷井。但是,他不能置丛慕白姑娘的生死,于不闻不问。同时,祁灵自忖一身功力,自从服用一滴千年灵芝玉液之后,较前倍增,天都峰纵然是刀山地狱,仗着一身功力,和恩师所传与的七星紫虹桃花剑,也要闯他一闯。
当时,略一思忖,调息一回,暗自功行全身,凝神一志,霍然从巨石之上,一长身,微蹬双足,直向山上奔去。
祁灵一经展开身形,便施展绝顶轻功,像是点水蜻蜒,微沾即起,一点即腾,去势宛如脱弩之矢,身形又如闪电流星,一口气疾奔而上,离开了那巨石在三四十丈远,毫无任何一点动静。
这样一来使祁灵又不禁踌躇不安起来。鲁颖姑娘所说的步步危机,每一寸地都是死域,这些话,难道都是吓人之言不成?为何此刻毫无动静?照如此情形看来,连找丛慕白姑娘下落,都无从下手。
祁灵如此一犹豫之际,脚下一缓,不由地停下身形正在四下打量之时,忽然,咔嚓一声,响自左右。祁灵心神一凛,暗叫一声“不好!”立即一提气,昂首上升,凌空拔起一式“直搏扶摇”,冲天而上,直冲三丈有余。就在祁灵如此拔空而起,振臂腾空之际。只听见脚底下一阵嘶嘶之声,不绝地耳。
趁着真气未泄,余力未衰,微一俯首下看,只见两边铺匐石间的罗汉松,此时松针尽脱,俱皆化作万缕飞针,蓬射而出,在脚底下化作一蓬针雨,交叉而过,落于无形。幸好这阵针雨,只是一阵而尽,祁灵也好泄气停身,落到地面。
祁灵眼看到两旁分明是几棵松树,却想不到都是安排的暗器埋伏,天都峰的厉害,已经略见一斑。但是,祁灵也断然相信,天都峰的危险,不止于如此,正是思忖如何寻找到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位置,否则空耗在此地,虽然这些暗器机关,不一定能伤到自己,却是于事无补。
祁灵站在原地,不再前进,当时一提丹田真气,脱口舌绽春南边,朗声叫道:“天都峰上既是有人能自武林高手,何不请出来一见,难道就只会如此弄些小伎俩来暗算于人么?”
这一声喊叫,顿时引得满山回应,历久不歇。就在祁灵喊叫之声,尚有余音袅袅之际,突然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冷笑,嘿嘿地传出来。
可是等到祁灵留神察看时,却又没有人的踪影。祁灵心里想道:“只要有人出现总比这样满山乱闯要好些。”
当时暗暗地左手探怀,取出几枚金星飞钹,扣在掌心。便又朗声说道:
“既然天都峰上的人,都只能藏而不见,在下只好败兴而归了。”
说着话,一转身果真地迈步朝峰下走去。就在祁灵刚一迈步之间,忽然又是一声嘿嘿冷笑,有人寒冷如冰地说道:“既然来到天都峰,还想下去么?”
祁灵猛地一扭身,断喝一声:“休要躲躲藏藏,还不与我出来?”
就在他这一扭身之际,左手随势一扬,运足八成腕劲,撒出扣在掌心的金星飞钹。顿时只见满天金星乱闪,破空之声大作,照准着方才那人讲话的方向,蓬罩而去。
祁灵这一着果然奏效,好几枚金星飞钹,挟着无比的威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呼啸而至。顿时只见人影一闪,一式“孤鹤冲天”,从一棵树后,拔空而起,闪过这一阵金星飞钹紧接着一阵哈哈大笑,飘然而落,和祁灵相对而立冷呵呵地说道:“祁小娃娃!别来无恙,想不到你居然会送死上门,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你来得正巧,免得老夫天涯海角,去寻找于你。”
这人随着飘然下落的身形,半空中如此哈哈一笑,这份功力虽然是借巧使劲,算不了惊人的功夫。但是,这人脱口就叫出祁灵的姓氏,而且说明要天涯海角去找他,使得祁灵霍然一惊。
祁灵赶紧一敛心神,定睛看去,只见眼前站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老人。这位黑衣老者一落到祁灵眼里,顿时想起不是别人,就是在幕阜山陆天成庄上,为了争夺千年灵艺,掣败少林寺高僧本因老和尚,后来被祁灵三言两语,逼之无言含恨而去的人。
这就难怪这位黑衣老者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当初在幕阜山麓陆天成的庄上,当着三山五岳的好手,被祁灵两句话,说得铩羽而归,这一份旧恨,如何叫他能忘记?
祁灵一见是这位黑衣老者,当时心里微微一动,但是,依然不动声色地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祁灵的赌友!”这倒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以为当初你赌输之后,一气之下,便自绝人寰,想不到又在这天都峰上相见。
怎么?还有兴趣赌一赌么?”
那黑衣老者一听祁灵如此重提往事,顿时两眼煞气迸射,脸色一沉,厉声说道:“小娃儿!你死到临头,尚在逞口舌之能。小娃娃!你记得在金钩老陆的庄上,老夫曾经说过,你娃娃这份胆色,尚属罕见。如今身落死地,尚能如此神色自若,倒是难得。就看你娃娃这份胆色上,老夫再给你一个逞弄口舌的机会,使你死而无怨。”
祁灵此时已经拿定主意,笑吟吟地说道:“老朋友!你果然气派不凡,如果你不在那些卑污低劣的手段上打主意,倒还不失为一位武林道上的高人。”
祁灵说到此地,忽又一正脸色,对黑衣老者说道:“既然老朋友你认定祁灵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就请你此刻动手,且着后果如何好否?”
这几句话,果然将这位黑衣老者,说得游疑不定。他也禁不住在暗自忖道:“这小子既然胆敢独上黄山,确如他所言,必有所恃。他所恃的为何?
难道他居然能破除天都峰漫山遍野的暗伏毒器么?虽然他从水莲村来,水莲村里的人,也无此能耐和胆量,何况我明明看到,他是和水莲村诀然分手的。
越是认为举手可得的事,越是令人容易生疑。老辣深沉的这位黑衣老者,也不免为祁灵这种满不在乎的神态,引得他疑窦丛生。犹疑不定地站在那里,打不定主意。
祁灵忽而又一转笑脸,轻松地说道:“如果老朋友能够暂时放下致人于死的念头,祁灵只有两件事请教,如何!”
黑衣老者眼神一变,冷冷地嘿了一下,说道:“娃娃!你休要作玄虚,有话尽量说,老夫已经话说在先要让你说个痛快。”
祁灵抚掌笑道:“老朋友豪气干云,祁灵心服。其实这两个问题,其中一个说来也只是旧调重弹,无甚可奇之处。我首先要请问老朋友尊姓大名。”
黑衣老者依然略一沉吟,仿佛是习惯性地,一提到姓名,他便自然而然眼神四下一扫,内心惊觉顿生。
但是,诚如祁灵所说此时此地,祁灵已经落在他的掌握中,自然没有顾忌可言,轻过这一阵沉吟之后,黑衣老者冷冷地说道:“老夫姓鲁名子清,在黄山天都峰还有一个外号,人称毒手报应。”
祁灵一听黑衣老者自己报出“毒手报应”鲁子清的名号,立即含笑道:
“老朋友答得慷慨,那剩下来的一个问题,更是简单。”
祁灵笑道:“当初在幕阜山麓,老朋友与祁灵赌的是机智。祁灵占先一招,赢得上风。此次当然不能再赌。这次我们换个方式,赌一赌彼此的剑术如何?”
毒手报应鲁子清一听祁灵要赌剑术,心头大畅,连忙说道:“如此祁娃娃亮出剑,我们就此赌个高下。”
祁灵不容他有思考的余地,紧接问道:“你究竟在几招之内,能够将我这个不成材的新人击败?四百招?三百招?两百?还是一百招?”
鲁子清这时候已经猜测祁灵的用意他自己深自后悔,心里暗暗地忖道:
“我明明知道这娃儿鬼心眼多,不易纠缠,偏偏要上他的当。”
转而又一想,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此时此地,我鲁子清还会斗不过一个娃娃么?”
正是他在一再思忖之际,祁灵已经如连珠箭发,一连串地紧逼着问着数字。鲁子清一经心定,当时脱口就说道:“什么?凭你这样一个徒凭口舌之能的小娃儿,也能在老夫剑下走两百招么?五十招之内,你除了撒手黄泉之外,就只有撇剑伏地认输一途。”
祁灵这时大笑出声,朗声说道:“各位!你们都听见了,我这位老朋友要在五十招之内。叫我撇剑认输。”
本来毒手报应就出五十招,还是心存顾忌,认为祁灵身手不凡,在击剑术上,想必不错。所以才宽留余地,说了一个“五十招之内”。没有想到祁灵竟把“五十招之内”几个字,特别朗声复诵,环顾左右。毒手报应这时候才真正地一怔,知道自己一误再误了。
在毒手报应与祁灵的周围,都是岩石矮松,朵陈罗列,没有半个人影。
祁灵在如此朗声复诵之后,忽地一折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手掌微一命劲,裂成许多小块。立即随手一抖,顿时一阵雨,挟着极大的劲道,呼啸而去,飞向四周那些石头矮松。
祁灵这一掌细石子,几乎运足了自己九成腕力,扬掌之际,何异于劲弓硬箭,大有穿石折树之势。
随着这一阵石雨飞室,忽然间只见人影乱闪,从四周窜出许多人,状至尴尬狼狈地露出身来,站在那里。
祁灵没有等到毒手报应说明,便立即抢着说道:“在下请各位出来,没有别事,只请各位替我作个见证。这位鲁老朋友他亲口说的要在五十招之内,叫我撒手黄泉。”
说着立即抬头向毒手报应鲁子清说道:“现在我们赌的方法有了,我们就拿五十招为准。五十招之内,我输了,一切听凭处理在下不但毫无怨言,而且不作丝毫挣扎。不过!如果是我赢了这场赌搏,老朋友!你又当如何?”
毒手报应鲁子清这时候才知道这位年轻的娃娃,是一个确确实实不好对付的厉害人物,一举一动莫不是早有安排,就等着自己坠入圈套之中。不过,毒手报应环下周围,只见站着不少天都峰上的各等人物,若论实际情势,祁灵就好比是笼中之鸟,随时待宰割。任凭他有如何了得,也难逃出天都峰的掌握。但是,祁灵却要在此时此地逼着和他赌搏,却使他感到有一点犹疑起来。
当着这许多都是手下人等,若不与祁灵赌,简直就是认输低头,纵使他运用天都的埋伏暗器,将祁灵碎尸万段,也无法洗刷掉他这一份耻辱,鲁子清在天都峰的地位,不容许他自己当着手下人等,丢这样一次人。
想着,毒手报应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祁灵说道:“祁娃娃!既是赌博,就应该分个宾主,老夫是在主位,自然要让你娃娃自己挑选,你如果赌赢了,你想要些什么?”
祁灵眼见时机已经不可再延,当时也一收笑容,正声说道:“如果祁灵赢了这场赌,第一、我要老朋友承诺,在你有能力之内,不使卑劣手腕,仗多为胜,采取报复手段。第二、我要老朋友答复我,‘巧悬千斤闸’和‘力托天王塔’位于何处?”
毒手报应鲁子清一听祁灵说到“巧悬千斤闸”和“力托天王塔”,不觉为之一震。当时厉声说道:“祁娃娃!你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名称?你与鲁沂和那个女娃娃,有什么关系?娃娃!你说清楚之后,好让老夫转告庄主,正好整顿家规。至于你,老夫可以特别通融,收留你在天都峰免除你眼前的死难,如何?”
祁灵当时轻松地打了一个哈哈,笑着说道:“我祁灵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名称?与鲁沂他们有什么关系?与我们眼前这场赌博,毫没有关系。至于你天都峰的家规,与我们这场赌博,更是风马无关。我祁灵既没有这种荣幸,能加入你们黄山天都峰的一伙,也未尽然就畏惧了眼前的死难。”
说至此地,祁灵顿住朗声说道:“左右四周,都是老朋友你的属下,人要说一声这场赌博取消,什么赌注我都自然无须提出,也就毋须你如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其实。。”
祁灵一拖长腔,声调一变,故作笑决,轻松地说道:“如果老朋友能有把握在五十招之内,取胜祁灵,即使祁灵要和阁下赌项上人头,又有何惧?”
这两句话,真是说得尖刻已极。任凭毒手报应鲁子清如何深沉老练,此时此地也容不得他于有迟疑和思虑。
当时鲁了清一振手中铁剑,缓缓地收向胸前,浑身黑袍霍然为之一阵飘动,极其稳健沉着,气停山岳,手中剑指眉心,斜斜向外,开式一招“一柱朝天”,站在那里不动,口中说道:“祁娃娃!我们就来赌一赌这五十招分高下。”
祁灵眼见鲁子清亮式自然,极其正宗的一式“一柱朝天”,已经看出这老家伙的不凡,当时他也不慢怠慢,这种兵刃相见,可比不得口头取巧,要凭真本事硬功夫。这时候,他收敛起笑容,从身上取出七星紫虹桃花剑,刷地一声,应声而出,紫巍巍,亮闪闪地挺立在胸前。
七星紫虹桃花剑如此一挺而现,毒手报应鲁子清当时心神一震,不由地脱口“哦”了一声,稍一犹疑之际,眉间煞气顿现,毒意立生。冷嘿嘿地笑了一声说道:“我道是谁,敢有如此狂妄的胆量,原来你娃娃是神州丐道的徒弟。这次前来黄山是你师父指使你来的,还是你娃娃自己的主意?”
祁灵抖了一抖宛如灵蛇的七星紫虹桃花剑,朗声说道:“若是我恩师他老人家知道你们这一帮是住在天都峰,还能允许你们为害到今天么?”
鲁子清大笑说道:“娃娃!你能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就算你那邋遢老鬼师父,能到达天都峰他的下场和你娃娃也不会有差别。”
祁灵勃然大怒,七星紫虹桃花剑一指,叱道:“若不看在你我有五十招之约,你这样任决侮骂祁灵恩师,我就叫你现丑当场。”
鲁子清大笑说道:“娃娃!你休要如此大言不惭,神州丐道什么时候才有徒弟,你当天下人都不知道么?算你随师习艺,充其量不过一年之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剑术,使你如此目中无人?早知道你是邋遢老鬼的徒弟,五十招之赌约,太过于把你娃娃抬高估计。”
祁灵一听心里怒气俱无,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笑道:“你老儿如此轻敌,只怕不需要五十招,倒下去的不是我祁灵!”
当时祁灵佯作冷笑说道:“老朋友!话休要说满了,既然你认为祁灵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