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爹,汤汤可厉害呢,那么厚一本书,他能从头背到尾……」
唐奕也是机灵,知道要给沈不为解围,于是头一昂,胸一挺,张口就来一句:「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可把沈东君听乐了,脸色也随之柔和下来,道:「小家伙,你晓得什么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念的声音倒是挺响的……」
唐奕扁扁嘴,这个他确实不懂,只是背了下来,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每次让阿爹解释,阿爹含含糊糊地说是一个人想跟另一个人做朋友,想得快要睡不着,一听就知道是骗小孩子的话。
想到这里,他眼珠儿一转,笑得忒贼,道:「我当然不知道,沈叔叔你一定知道,要不教教我们?」
沈东君更乐了,随手在唐奕头顶上一拍,道:「这么小就心眼儿多多,过十年再来吧,去去去,都玩去吧……别太大声了,让你爹好好休息……」
「知道了,爹,保证不大声……」
沈不为见唐奕果然转移了爹爹的注意力,开心得直向唐奕竖大拇指,拉住还想追根问底的唐奕,这时候不走更待何时,赶紧一溜烟跑了。
沈东君在原地站了一阵,口里念着:「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出了一会儿神,他摇了摇头,按照记忆里的路径,往倚竹轩内摸去。
竹楼内静悄悄,沈东君没有走进去,只在门口站了片刻,侧耳听得屋内隐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唐晋仍在午睡中没有醒来,沈东君面部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这是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美好而甜蜜,就是对自己的妻子,沈东君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虽然看不见,可是只要感觉到唐晋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倾听他熟睡时的呼吸声,都像是一种享受。
沈东君已经不是青涩的毛头小子,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多少年、背景深厚的人物,对自己的感情,从发生变化的那一刻就已经十分清楚明了。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这是他的本性,至于他的行为是否符合世俗伦理,那并不是沈东君要在意的东西。
唯一的犹豫,就是唐晋的感受。
相处近半年的时间,沈东君已经完全了解唐晋的性情,这个有着温柔嗓音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好好先生,但是他有他的道德底限,深受文德大儒的影响,唐晋对圣人思想抱着近乎崇拜的心理,即使因生活所迫,他也曾经做过很多低贱的工作,甚至是挖土掏粪,但唐晋的骨子里,仍然是个文士。
所谓文士,就是好清名、重伦理、讲究礼仪风范,高级一点的还喜欢三五扎堆地清谈,再专业一点的就是埋头做学问,拿墨当饭吃,在沈东君这个标准的商人眼里,简直就是一群光会吃不会做的傻子。
当然,比起那些酸夫子来,唐晋要好得多,毕竟是品尝过生活艰辛的人,不会太过讲究一些表面的东西,这也是沈东君一开始对他另眼相待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好听才请他做沈园的西席先生。
可是唐晋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文士,为了生活他可以向任何人低头,但是他的腰,永远都挺得直直的,他拥有一个真正文士的风骨,这种风骨是自幼熏陶出来,不是随便读几本书就可以读出来的。
所以,沈东君不可能像对待娈童一样,把唐晋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会彻底激起唐晋骨子里的文人风骨,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屈辱。
为此,沈东君很是头疼了一阵,既然掠夺的手段在唐晋身上行不通,那么,就只能怀柔以待。
显然,已经尝尽生活困苦的唐晋非常吃他这一套,半年的相处,让唐晋完全敞开了心怀,对他毫无半点防范之心,甚至很多次当着他的面就睡着了,让沈东君私底下吃了不少豆腐。
只是,总这么偷偷摸摸,时间长了,容易被发现不说,不能更进一步发展,也是很伤身体的。
沈东君苦恼地摇了摇头,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不过只要把唐晋留在沈园里,还怕他长了翅膀飞走吗?沈东君笑得有些狡诈。
到了沈园的这段日子,几乎可以说是唐晋这些年来过得最舒坦的一段日子,衣食无忧,除了教这些孩子功课,他也有大把的时间重新开始做学问。
但这毕竟是极耗心力精神的一件事,加上唐晋荒疏已久,很多典籍都要重新翻阅,可是沈园毕竟不是书香门第,虽然也有一些书籍,终归难以和当年的唐家万卷藏书相比,所以一时之间,也毫无半点进展。
最近唐晋已经在考虑是否请沈东君为他收购一些典籍,犹豫许久,终究没好意思开口。心里只盘算着,待年底拿了薪俸,其他用度省将些,多买些书回来。
却不料,他才打消了请沈东君帮忙的想法,沈东君却让人送了整整两大箱子的书来,把唐晋惊得愣了半晌。
这人是他肚里的蛔虫不成?带着这样的疑惑,唐晋把书都整理好,然后找沈东君表达谢意去。
沈东君正跟几个管事在正堂议事,唐晋在门外看了一眼,识趣地站在外面等,直等了一个时辰,见里面几个人还没有谈完,只好先回倚竹轩了。
却不料,才刚走到仁麒堂与倚竹轩交界处的月门,便有人在后面高声叫道:「唐先生、唐先生……」
不是别人,正是沈东君身边的小禄子。
「唐先生,老爷请您过去。」小禄子跑得气喘吁吁。
「东君的事情忙完了吗?」唐晋微感愕然,刚才他在门外看得清楚,那些管事们带来的账册才翻了一半不到。
「完了完了,老爷说他不知道唐先生您来了,否则早就忙完了……」
小禄子这话说得大有问题,只是唐晋一时之间哪里听得出来,踌躇了片刻,道:「上课时间快到了,沈少爷正在等我,不如今晚上,东君若是得空,便到倚竹轩来坐坐,我准备好茶与他共饮。」
「这个……也好,待小的向老爷回禀。」
小禄子又一溜烟小跑回去了。
沈东君的事情自然没有办完,只是唐晋离开的时候,正巧被来送茶水的小禄子看到了,他贴身服侍沈东君这么久,当然知道沈东君有多看重唐晋,连忙禀报,沈东君一听,马上就暂停议事,让小禄子来追唐晋。这可是回到沈园后,唐晋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肯定是有事情,要不是眼睛不好使,沈东君几乎就亲自追过来了。
正在焦急等待间,耳中听到了小禄子跑动的声音,沈东君连忙叫了一声:「晋!」
「老爷,唐先生……唐先生……他……他……」
小禄子这回跑得快了,喘得比刚才追唐晋时更厉害。
「他怎么了?没跟你回来吗?」没有听到第二个脚步声,沈东君又急又失望。
「唐、唐先生……他……」
「喝口水再说。」沈东君一拍桌子,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层薄怒。
小禄子吓了一跳,赶紧拿起茶杯,也顾不得是不是别人喝过的,猛灌一气,终于顺过气来,见沈东君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忙道:「唐先生说,他请老爷您今儿晚上到倚竹轩坐坐。」
沈东君脸上的薄怒一下子消散了,微带喜色道:「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小菜和茶点,晚上送到倚竹轩去,对了,把天下第一泉的泉水也送一壶过去。小禄子你到倚竹轩再跑一趟,告诉晋,我今晚一定到。」
「是。」
见沈东君转瞬间就转怒为喜,小禄子不由咋咋舌,暗道还是唐先生面子大,也不知他上辈子积了多少福,竟能博得老爷如此青睐。
得到了唐晋的邀约,沈东君哪里还有心思处理公事,让那些管事都散了,一个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东摸摸西碰碰,竟然如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兴奋莫名。
「老爷,您怎么了?」从来没有见过沈东君这样坐立不安的样子,愣是把小禄子给吓着了。
「咳咳……没什么,小禄子,这里没你的的事了,下去吧。」
沈东君清醒过来,自觉赧然,脸一沉,装出一副不悦的样子,又把小禄子吓了一跳,暗道老爷今儿怎么了,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却终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退了出去。
这一天,在沈东君的感觉里,比一年的时间都要长,天上的日头总是高高地悬在头顶上不落下,每次问时辰,身边的仆役都回答:「老爷,天色还早着呢,您累了吗?」
累什么累,他兴奋着呢。
终于,太阳落山了,天黑了,沈东君等不及地往倚竹轩走,连小禄子都没带上,良宵佳夜,带着个拖油瓶才叫碍眼,尽管他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
「东君?」
唐晋正在整理花了一下午时间挑出来的几篇文献,听得门边有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了扶着门的沈东君,不由得微感惊诧地叫了一声。
「你在忙什么?」
沈东君已经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听到唐晋整理东西的声音,原还想让唐晋自己发现他已经来了,谁料唐晋这么专心,他只好哭笑不得的自己撞了一下门,发出声音惊动唐晋。
唐晋显然情绪非常高昂,就连声音也比平时激动了许多。
「东君,你送来的两大箱书里面,藏着不少好东西,你看,这本《东海奇闻志》,竟然是原版,当年我爹寻了许久也只寻得一本手抄,当成了宝贝一样藏起来。还有这本书,是三百年前的孤本啊,真不知道怎么保存到现在的……」
沈东君失笑道:「这些都是我小时候收集的,那时候家里不让我出门,我只好让人四处收集这些奇闻异录,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看,我的眼睛就……后来这些书都被束之高阁,再也无人问津,前几日我突然想起来,寻思着你应该会喜欢看,就让人给你送来了。」
只听唐晋的声音,他就知道自己这两箱书是送对了,心情也跟着唐晋的声音一起变得飞扬。
唐晋怔了怔,望着沈东君俊美的面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怜惜的感觉,温柔道:「看不到也没有关系,以后,我念给你听可好?」
语声未落,沈东君已连声道好,看到他这般急切的样子,唐晋却没来由地红了脸,垂下眼帘嗫嗫道:「东君,茶点都准备好了,我们到凉亭里坐坐……」
敏锐地捕捉到从唐晋的声音里透露出来的羞涩感,沈东君唇角微翘,道:「好,晋,你扶我一把,这里的路我不熟。」
不熟还能一个人都不带地摸进倚竹轩的门?这么明显的谎言却骗过了心慌慌的唐晋,应了一声,小心地扶住沈东君,口中还提醒道:「小心门槛,慢慢走……」
用不着他提醒,沈东君当然是慢慢地,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走着,一手搭上了唐晋的肩,感受到几乎被他半搂在怀中的那具单薄的身体,他寻思着,调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长点肉呢?
唐晋很快就注意到这暧昧得不能再暧昧的姿势,整张脸腾地一下子红透了,两只眼睛慌张地东瞄西看,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才想起奕儿今天被沈不为拉去看望沈太夫人,倚竹轩里已经没有旁人了,沈东君的眼睛又看不见……他这才稍稍心安了些,扭头看了看沈东君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一股怜惜的感觉迅速取代了先前的羞涩不安。
「东君,到了。」
凉亭的上方挂着两盏灯笼,幽暗的烛光为这座精致的凉亭笼罩上一层清幽的感觉。亭外,蛐声隐隐,亭内,茶香四溢。
唐晋为沈东君倒上一杯茶,送过去却不料被沈东君一把抓住了手。茶杯被推回桌上,手也被沈东君抱在掌心中,轻轻地搓揉了几下。
「啊!」
唐晋大窘,下意识地推开沈东君,刚刚退去的红晕飞快地窜回脸上,咚咚连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沈东君耳中只听到声音,却看不到唐晋此时的表情,顿时大恨自己怎么就瞎了一双眼,小禄子形容唐晋的容貌的时候,用的是清逸隽永四个字,如此风度,难掩羞赧时,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风情。
他恨得直想顿足捶胸、仰天长啸。当然,大恨之中也难掩一丝窃喜,唐晋受到轻薄的反应实在耐人寻味,嘿嘿,没有一拳打掉他的下巴,反而是慌乱地往后退,有门儿!
此时,沈东君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尽是异样的光彩。
唐晋自然没有看到沈东君那副大尾巴狼一样的表情,他甚至羞赧得连看一眼都不好意思,两只手藏入了衣袖中,可是被沈东君摸过的地方,却始终发着烫,甚至比他的脸上还要烫。
这种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心如鹿撞。仿佛当年,在陈府的花园里,他第一眼看到陈家小姐的时候。
白色的雪,覆盖了天地,陈家小姐披了一身白狐袄子,站住庭院中,手里拿着一枝火艳艳的红梅,照红了天地,也映红了他的脸。
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偷偷地瞥向了沈东君,唐晋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慌,几分退缩,几分不知所措。
「晋,怎么了?」
身边突然安静下来,沈东君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异样气息。
「没、没什么,东君,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先回去休息了。」
唐晋一惊,慌张地站起身,竟然将沈东君一个人丢在凉亭里,自顾地躲回了倚竹轩内。听着唐晋离去时慌乱的脚步声,沈东君拧起了眉,脸色也沉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刚才气氛还好好的。难道是自己做得有些过头了,吓到了唐晋?
胡乱地猜测了一会儿,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但唐晋却再也没有回来,沈东君只得失望地摸着亭柱,缓缓走出凉亭,在倚竹轩外徘徊了片刻,打消了立时找唐晋问个清楚的想法。
虽然认识只有半年的时间,但是他很清楚,唐晋的性格尽管有些懦弱不足之处,却始终是不能紧紧相逼的。
沈东君回到仁麒堂刚坐下不久,正寻思着明天用什么借口把唐晋再约出来,院里却传来了儿子的呼声。
「爹……爹……表姑姑来看你了……」
沈不为的声音在空阔的院子里显得特别响亮,在一连串的呼声中,还夹杂着小安子紧张地叮嘱声。
「少爷,慢点儿、慢点儿,小心摔着……」
「小安子,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别挡在我面前!」一个清脆嘹亮的女声响起,夹杂着小安子哀哀的告饶声。
「郡主奶奶,您也慢着点,昨儿个下了雨,路滑……」
可以想见,小安子是如何委屈地跟在沈不为和那位郡主的身后。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位身穿鹅黄衣裳的俏丽女子一个箭步窜进门来,接着左右张望,一眼就看向了沈东君。
「表哥!」
那俏丽女子兴冲冲地跑进来,不料正见沈东君因为被打扰到思绪而露出不悦的神色,她却无视沈东君面上的冷漠神色,双手挽上沈东君的手臂。
「表哥,你回沈园了怎么都不来看我?」郡主嘟嘟嘴,很是不满的晃晃沈东君的手臂。
「郡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沈东君眉头紧皱,不愿理会。
「表哥!都说叫我安和呀,郡主、郡主的叫,多没意思!」安和郡主不满的歪着脑袋,正好看见沈不为笑嘻嘻的在门口往里看,「沈不为,你笑什么笑?」安和满脸羞恼,脸色微红。
「郡主身份尊贵,怎可直呼闺名?」沈东君淡淡的回了安和的话,转头对沈不为道:「你的小影子呢?」
他指的自然是唐奕,从这两个孩子认识的那一天起,两个人就形影不离,一块儿读书,也一块儿闯祸,还一块儿受罚,有沈不为在的地方,就有唐奕,有唐奕在的地方,铁定也少不了沈不为呱噪的声音。
沈不为从门外蹦了进来,嘻嘻笑道:「奶奶给了汤汤一碗参汤,汤汤说要拿去给先生喝。」
「有参汤喝?你怎么没有拿一碗来我喝?汤汤懂得孝顺父亲,你连他也不如,也好意思缠着他喊你哥哥。」
显然,沈东君对当初沈不为要唐奕喊他不为哥哥的事情非常清楚。
沈不为挠了挠头,不敢大声,只能把声音含在嘴里嘀咕:「爹还差那一碗参汤喝?」
小家伙显然不明白自己老爹的心思,一旁的安和却是看出了沈东君不愿和她说话,眼里刚升起一层薄怒,待看到沈东君的双眼却又淡了下来。
「郡主殿下,没什么事情就让不为陪你逛逛沈园吧。」沈东君耳力极佳,沈不为的嘀咕声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
对这个儿子,他颇有些头疼,幸得半路遇上个唐晋,把儿子治得服服贴贴。
想到唐晋,他的眼神不禁温柔了几分。
安和郁闷的正要离去,却不意瞥见了沈东君唇边流露出来的一丝罕见温柔,她不由得怔住了。她自来沈园探望姑母,第一眼见着沈东君起,从未见过他如此的表情。
这样的眼神,仿佛是有了心爱的人,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温柔。
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安和的心头,她自第一眼看到这位表哥便喜欢上了他,身为郡主的她从小就没谁忤逆过她,连她的皇帝堂哥都对她很是宠爱,可见到沈东君后,她从未摆过什么郡主架子,她也知道这位表哥自从失明之后脾气便不好,更从未强求他陪自己游玩什么的……
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占据了安和的心里。
第五章
走出仁麒堂没有多远,安和胸口气闷,沈不为却蹦蹦跳跳的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