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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嫡一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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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老太太退居荣安堂去了,冯氏住着正院,徐少泽暂且无妾,偌大的庭院略显安静。

    大姑娘去年已嫁给了云南知府做次媳。冯氏打的一手好算盘,挑着个门户并不低的人家让继女嫁了,落了好名声,但却打发到了那天高地远之处,这一出了阁真正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这个人一般了。

    冯氏除了徐冰之外,还生了三少爷徐惜,今年八岁。

    徐滢跟杨氏到达正房的时候,徐惜正在屋里看他拿弹珠砸小丫鬟玩儿,小丫鬟十一二岁,鸽卵大的玻璃珠一下接一下砸在她脸蛋手臂上,她抱着双臂不敢出声,也不敢动,连避让都要很小心,眼里都有了泪光,徐惜却咯咯笑个不停。

    徐滢她们到了屋里站定,冯氏也还是静静托腮望着儿子玩乐而未出声。

    杨氏站了会儿,赔笑道:“大嫂怎地也不点灯?仔细惜哥儿磕着了。”

    “点什么灯?济安堂的药可不便宜,每日三剂下来,一二两银子便没了。虽是怕磕着孩子,有什么办法?到底镛哥儿是嫡长孙,省钱给他治伤要紧。”冯氏漫声说着,直到坐直身喝了口参茶,这才撩眼看向她们。又是一惊:“哟,是你们,春梅怎么也不告诉一声。”

    春梅过来道:“奴婢本要传话,是三太太摆手说不必了的。”

    杨氏张嘴无言。

    徐滢也往座上的冯氏看了眼。

    四旬不到的年纪,吊梢眉,三角眼,正三品的侍郎夫人而已,即便不出门,头上却也插着满头珠翠,身上一身云锦缎子,连鞋尖上都簪着莲子大好几颗红宝石缀头,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执掌中馈手上贪了有钱。

    徐滢阅人无数,看这身打扮,对冯氏的深浅大略有了底。

    杨氏进门时何曾摆过手说不必通告?又有那省灯油钱给徐镛看病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偌大个徐府连二两银子的药钱都出不起了?冯氏摆明了就是让她们难堪,不过这点伎俩并不值得她出手,反正出钱的是公中,她挤兑完了不还是得老老实实付药钱?

021 你要造反?

    徐滢并不是个事事计较的人。

    只要不起心拿捏她什么的,言语几句,没什么忍不得的。

    冯氏既是庶女出身,能够在冯府夺得嫡母的宠爱,把她嫁到徐家来吃香的喝辣的,显然手段还是有一点的。徐少泽的官职说高不高,但说低却也并不低,满大梁能有多少个正三品?偏让她捡到了。

    冯氏没让她们坐,也没叫上茶,杨氏没意见,徐滢也没什么意见。

    人家是主她们是客,不让座你难道还能揪着冯氏的领子讨座位?

    当然,要是真能甘心丢下这份家产不要的风险转而另立门户,自然她也是敢的。不但敢揪领子,简直连拿她的脑袋当板凳坐都敢。可眼下三房没了这份家产不是就得流落街头了么,连杨氏自己的嫁妆都握在徐家手里,她还得卧薪尝胆一段时间呢。

    而且,属于三房的那份家产,凭什么白让给他们?

    她们这里不吭声,屋里就静下来。

    冯氏慢腾腾喝完了那碗参茶,想是觉得下马威给够了,于是撩眼望着她们:“怎么不坐?”一面又让春梅把徐惜带出去了。那惨兮兮的丫鬟终于解脱,也脚底生风逃了出去。

    杨氏踟蹰着,徐滢在后推了她一把,她没提防下打了个趔趄,就坐了。

    徐滢也大喇喇跟着在下首坐下来。

    冯氏望着她,皱眉道:“滢姐儿如今倒是架子大了。”

    杨氏忙扯徐滢袖子:“还不快见过你大伯母?”

    徐滢扬眉转过脸来:“家里有这个规矩吗?”

    冯氏脸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滢哦了一声,面不改色道:“刚才我见惜哥儿也没给我母亲请安就退下了,还以为府里如今规矩就这么着,侄儿子见了婶母伯母什么的是不需要当回事的。大伯母也知道我,平素就是个怕事的,生怕行差踏错坏了规矩,这才冒昧了。要不,我这就给您磕个头?”

    冯氏鼻子都气歪了。

    徐冰徐惜从给杨氏请安见礼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她们视而不见这又不是头一回,徐滢哪来的胆子竟敢拿这事来呛她?

    但事是这么做,话却不能说出口,若真说出来,岂不就是她自打嘴巴承认长房没规矩?而她居然还来问她要不要磕头,前面都把徐惜失礼的事给挑明了,谁还敢让她磕?若真让她磕了,岂不是把欺负她们母女的罪名都给落实了?

    冯氏在徐少泽那里受了气,再听得徐滢这席话,顿时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上上下下地盯着徐滢瞧,没想到这个受气包如今居然也敢造反了!

    杨氏听得徐滢这么说,脸色早就变了。

    不过她看到冯氏这副形容,又清了下嗓子,一面搓着手绢子,一面抬手拍起徐滢后脑:“你真是越发大胆了?长辈在此你倒还有理了!”手抬得极高,下手却极轻,口里骂着她,却也没开口让她给冯氏赔不是。

    冯氏一双三角眼瞪过来,拍桌子道:“这是唱戏给我看么?儿女不听话不守规矩还不是你教的?当日是镛哥儿罔顾亲戚情分对外扫秋姐儿的脸面,今日又是滢姐儿不把我放在眼里,子不教父之过,老三即不在了,你该当起教育培养之责,可如今他们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一个尽干些不着调的事,正道不走偏走旁门左道委身权贵,一个不学无术洋洋得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女?我若再任你们这么胡作非为下去,整个徐家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冯氏生气徐滢十分理解,毕竟吃了个闷亏。

    不过生气归生气,这话说的未免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委身权贵?又什么叫丢尽徐家的脸?

    难不成徐镛还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不成?

    徐滢望着杨氏。

    杨氏凝神肃颜:“大嫂这话让人费解,镛哥儿自打去了衙门,无不尽心尽力地当差,几次三番受到端亲王肯定,与同僚之间关系也很融洽。滢姐儿虽偶有错处,但素来也洁身自爱,有大是大非,他们怎么就丢徐家的脸了?”

    冯氏冷笑起来,“你只知道他在衙门得尽端亲王夸赞,怎么不问问才当了不过半个多月的差的他是怎么得到这夸赞的?与其说得王爷的夸赞,我看是得了小王爷的夸赞吧!我们老爷告诉我,他在五军衙门里亲耳听到小吏们在议论徐镛成了小王爷的娈童!”

    “娈童?!”

    这下吃惊的不止杨氏,徐滢也有几分意外了。

    这话是怎么传的?

    她望了满脸怒色的冯氏片刻,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去宋澈公事房时门外围着的那堆小吏,立时收了下巴道:“不知道这些传言有什么证据?”

    “正是!”杨氏手指都有些发抖了,“这可不是小事,大嫂还宜弄清楚再说为好!”

    “还要怎么弄清楚?”冯氏咬紧牙关,手里杯子拍在案上,“大老爷在五军衙门听得清清楚楚,镛哥儿不但跟小王爷在公事房里卿卿我我,还穿着他的衣裳在外招摇过市,人家小王爷身边的侍官都对他毕恭毕敬,你还要我说什么?!”

    徐滢目瞪口呆,去看杨氏,杨氏也呆了一脸。

    徐滢笑起来。她果然没猜错,冯氏口里所谓的证据实际上就是她和宋澈闹出来的那出乌龙,五军衙门里那帮家伙,瞎说便瞎说罢,居然还好巧不巧地让徐少泽给听到了!

    而冯氏居然还真有板有眼拿这个反过来拿捏她们!

    真是不知死活。

    杨氏呆了片刻,清了下嗓子,说道:“道听途说之言,岂可全信?我相信镛哥儿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孩子,他不会的。那日他穿小王爷的衣裳去赴宴,乃是奉端亲王之命,并非旁人猜测的什么与小王爷有暖昧之举。这件事若是你们不相信,去问端亲王便知。”

    “就算那衣裳是端亲王让他去借的,人家王爷又凭什么让他去借小王爷的?还有衙吏们所说的他们俩在屋里叫喊又是什么怎么回事?难道这也是端亲王命令的不成?!”

    冯氏站起来,两眼瞪着杨氏:“偏你还在这里左遮右挡,他徐镛行下这样的丑事,分明就是祸害家族的败类!你也别说我这当大伯母的不通人情,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是让他把这差事辞了,再打上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二是直接打断他一条腿,你让他自己选!”

022 气不死你

    杨氏一听这话也怒了,“大嫂只凭几句谣言便判定镛哥儿有罪,未免也太草率了罢?莫说他没有做过这些事,就是做过,那也不是你一个人说要如何便如何!他可是徐家的嫡长孙!”

    冯氏挺直腰背:“我这里让你选择是护着你们的脸面,难道你觉得老太太和老二他们知道这件事后还会有别的不同的意见吗?我知道你们心心念念想把我压下去,但你有这份心思还得有这份本事!靠这种路子来上位?做梦!”

    她手畔的杯子砸下地来,堪堪落在杨氏脚前,瓷碎飞向杨氏裙幅又跌入地下,一派电光火石。

    冯氏的意图徐滢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徐少泽不是蠢的,冯氏也是脑袋瓜子灵活的,哪里就真会凭这点事相信徐镛当了宋澈的娈童?口口声声地拿家族名声来压人,也不过是刚好得这借口好来逼着杨氏责罚徐镛罢了。

    这事来龙去脉她若不是比谁都清楚,冲着徐镛那张脸,冯氏这信誓旦旦的说辞,她九成九也就信了。

    不止她信,若不是她回来第一时间将事情已详细禀报过,恐怕杨氏也都会掉进她这坑里。到时候罚徐镛的人是杨氏,不但冯氏不担干系地给了冯家交代,被冤枉了的徐镛跟杨氏矛盾必然又更一分,她冯氏又可以从旁看热闹了。

    徐镛跟杨氏本该比旁的母子更加同心,但却混得这样惨,恐怕冯氏没少在当中使这样的挑拨之计。

    毕竟,徐镛才是三房的未来,他们自己散了,不比冯氏亲手一个个摘除好得多么?

    杨氏还涨红了脸气呆在那里没动。

    徐滢静坐半晌,抻了抻腰,咳嗽着,说道:“这么说来,我哥哥是一定跟小王爷有不轨了。”

    冯氏两眼如灯射过来:“还要我拉着大老爷进来说一遍吗?”

    “那倒不用。”徐滢扶着杯子,不慌不忙,稳如泰山,“我只是觉得,如果伯母认定我哥哥与小王爷有什么,又怎好逼着我哥哥辞官或挨打?满朝的小王爷也只有宋澈一个,既然我哥哥成了他的禁脔,伯母又伤了他,难道您就不怕小王爷生气?”

    冯氏目光微闪,怔了怔。

    徐滢扬唇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到杨氏身边,直面着近在咫尺的她,接着道:“冯阁老德高望重,我们都知道,但是他再德高望重,也还是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跟端亲王府关系闹僵。如果您当真为此把我哥哥罚了,恐怕到头来丢官的不是我哥哥,而是大伯。您说呢?”

    冯氏从来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徐滢!她拍起桌子:“你敢威胁我?!”

    “不敢。”

    “来人!这就去把大少爷房里家法伺法!”

    冯氏扯开了嗓子,她就不信她还能让她个小丫头片子拿捏住了!

    “侍棋,你让金鹏去衙门送个消息给小王爷,就说徐家要家法侍侯哥哥,请他恕哥哥往后无法听候他差遣了。”徐滢顺势使了个眼色给侍棋。又转头来饶有兴味的望着冯氏:“你不是说我哥哥是小王爷的娈童么?那我们就来看看,小王爷究竟有多重视他。”

    侍棋瞧得心惊肉跳,见状连忙出门去了。

    冯氏一张脸已经气变形,三房这受气包竟然还当真跟她叫起板来了!

    但是她这一叫板,她反而又心虚起来。本来对徐镛这事她是不信多过信,不过是将计就计要拿他顺冯家人的毛。可眼下徐滢这么样底气十足地差遣起了人,她心底又不确定了,如果徐镛真跟宋澈有什么,她哪有那个胆子去动他?

    她瞪着徐滢:“把她叫回来!”

    徐滢摊摊手:“叫不回来了,三房的丫头们腿脚向来利索。”

    冯氏脸色发青,想到端亲王府的势力,连腿都开始发颤了!

    她虽然仗着冯家在徐家作威作福,但她也知道,自己身为庶女,就是冯阁老想疼她也要看冯夫人的脸色,徐少泽的精力全放在钻营上,如果这事惊动了宋澈,他要动徐少泽,那冯阁老是绝对不会舍多少力出来保徐少泽的!

    而她虽然倚仗娘家的势,可徐家才是她的家,她的丈夫儿女才是她的依靠,若是徐少泽从侍郎位上掉下来,而冯家又不保他,那她还有什么底气在徐家立威?

    本是借势拿捏三房,徐滢这模样,倒让她拿不准这事的真伪了。

    若她是虚张声势,那她日后总有机会找回场子,可若是真的……

    她故意道:“你把她叫回来,我答应不罚镛哥儿。”

    徐滢微笑道:“照伯母的说法,我哥哥才当了半个多月差就已与小王爷有了交情,那么也算对光耀门楣作出了贡献,既然是有贡献,当然就不能再罚,伯母这条件,根本就不能算是让步。我怕三房里的丫鬟根本就不会服呢。”

    冯氏咬牙道:“那你想怎样?”

    “不如把我母亲的嫁妆拿出来,让我们自己掌着,既合情合理,也足显伯母诚意。”徐滢张口就来。

    冯氏脸青了。

    杨氏也惊了。虽然徐滢说的也是她的心里话,可她这么不计后果难免让人捏把汗,她跺脚喝斥起她:“滢姐儿无礼!谁许你在此胡言乱语?还不跟你伯母赔不是?!”说完又前倾了身子冲冯氏:“滢姐儿向来就有些不大着调,大嫂切勿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自会好好教训她。”

    “怎么就不着调了?”徐滢摊手道,“我们又不是在讨伯母的嫁妆,是吧?不当如果伯母愿意礼尚往来,把自己的嫁妆也交给三房打理十年我们也是不会拒绝的。”她笑望向冯氏。

    冯氏捂着心口,差点就背过气去。

    她竟然还想夺她的嫁妆!

    “你,你——给我来人!”她跌坐在榻上,呼哧呼哧地大喘着粗气。

    徐滢走上前去,一面替她抚背一面道:“伯母不用着急,搬嫁妆的事我们自己去就成了。三房里的小库房空了好些年了,这会儿放过去正合适。长房里的妈妈姐姐们都是伯母的左膀右臂,怎么能替我们去干这种粗活呢?”

    冯氏恨不得撕烂她这张嘴,但在她一下接一下的敲打下又无言以辩。

    丫鬟婆子们闯进来,见到的就是徐滢正在安抚主母的一副亲密无间的姿态。

    “伯母发话了,说是让我们把我母亲的嫁妆领回去呢。哪位妈妈掌着库房钥匙,就烦请引阿菊去大库走一趟吧!”

    随后跟进的阿菊闻言两眼瞪成了铜铃大!

    长房的婆子们也个个惊呆无语。

    冯氏咬牙怒瞪着徐滢,徐滢笑眯眯地抚她的背,说道:“小王爷跟程家小侯爷借的两本书还在长房手上呢。哥哥答应了小王爷,看几日就要拿回去的。三妹妹不由分说抢了过来,伯母说到时候我们怎么跟小王爷比较好呢?

    “呀,对了,冯姑娘跟程家小侯爷交情似乎挺不错,不知道小侯爷知道三妹妹这么做,会不会对冯姑娘产生些什么意外的看法?”

    冯氏一口气呛在喉咙,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死丫头句句戳中她软肋,她是人吗?她简直就是妖魔!

    徐冰从徐镛手上抢了那两本书,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书的来历了,既是从宋澈手上拿的,那总归有还回去的一日,徐镛倘若真把这事跟宋澈一说,又或者他直接告诉程筠,就算他不会去冯清秋面前提这事,总归也会想到徐家闹的这一出跟冯清秋有什么关系罢?

    冯清秋对程筠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程筠对她本就若即若离,她要是知道因为这件事程筠对冯家以及她自己又有了新的看法,岂不会把她们母女直接恨死?到时莫说以此赔罪,冯夫人不直接表明跟她们断绝关系已经不错了!

    而这死丫头当日却还装模作样的跟徐冰求情,合着她那会儿就已经在放长线钓大鱼了!

    她是早就知道徐冰拿走那两本书会出事儿!

023 腰能挺了

    杨氏从旁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她可万万没想到徐滢胆儿这么肥,居然敢在冯氏头上动土!可知她今日得意一分,来日就会换来冯氏多十分的报复,她不能不想想往后啊!

    “滢姐儿——”

    她才开了个头,徐滢一双眼就立时瞪过来!那眼里哪有什么往日的忍让木讷,竟是连冯氏都比不上的狠戾果断。

    杨氏肩膀抖了抖,不出声了。

    冯氏望着她这副模样,也绝望了。

    徐滢抓死了她的软肋,眼下就是徐少泽过来也是于事无补。

    她能够家法处置三房,却不能绑住他们的手脚不往外去,也封不住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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