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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往后一靠，身后的箱子发出声响。
这是什么……好像画着什么图？
天色太晚，飞艇里一片昏暗。我眯起眼使劲看，手摸来摸去碰到个东西。是打火机，我打开凑近一看，那个图案是骷髅头。
里面是什么危险物品？
火苗凑近，因为点燃时间太长打火机发烫，我一哆嗦，它直直掉进了箱子里。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将半个天空燃烧，飞艇摇摇晃晃地飞出不远，一头栽倒在地面，引发了更大的爆炸。
我趴在不远处发傻，剧烈的风猛吹过，头发被吹得在空中乱舞。还好当时离地面并不高，爆炸又炸开了个洞口，我刚好跳了下来。
真是命大啊哈哈哈！拍掉身上因为爆炸沾满的尘土，我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经过飞艇残骸，我看到有几个人被压在燃烧的机体下面，下半身还在燃烧，只有上身还算完好。爆炸头的肌肉男和扎着头发的干瘦男，看样子早就死了。
真可怜。
我默哀两秒，继续前行。
日出日落，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有天来到一个街道。和之前的只有垃圾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就像普通小镇。我呆呆地随着人流向前走，最后在教堂前停下脚步。
好宏伟……我张大了嘴。
肩膀被轻拍了下，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引导者是谁？”
我抬头看着她，有些茫然。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里闪过了然，抱起我笑着说：“饿了吗？先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
洗过澡换上干净衣服，清清爽爽地吃过饭，之前的女人又带着我去房间。“我有点事要离开，现在先去宿舍，她们人都不错……啊，到了。”
推开门，金色猫眼的女孩儿看过来。
“玛琪，你在啊。”女人把我推进去，笑道：“我一会有事，你能不能帮忙带她去登记下？”
玛琪扫过来一眼，无所谓的“嗯”了声。
“果然玛琪最乖了，那就拜托你了。”女人显然很高兴，又蹲下来拍拍我的头，“玛琪会照顾你的，有事就来办公室找我。”
“哦……”
关门声之后房间里一片寂静。因为玛琪正在看书，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玛琪许久后才合上书，向外走去。我活动活动发疼的双脚，跟在她身后。她带我到登记室，打开门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从椅子上跳下，急匆匆跑过去跟上。完全无视房里人的叫声。
玛琪头也没回，拿着书走了好久，走进图书馆。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只是站在她旁边我就觉得心情平静。很舒服的感觉，混乱的思绪也停止了，让我更加不想离开。
趴在桌上侧头看着她，坚硬地头发乱翘，微微上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书页。时光就此停了下来，我闭上眼睛。
“为什么跟着我？”
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微笑，“因为我想跟。”
“那是你的事，而且你影响到我了。”她冷漠地说，摆在桌面上的书未翻一页。
“可是我想跟呀~”
“我说了，那是你的事。”玛琪语气冰冷，眉头不悦地皱起，“不要强迫我接受你的存在。”
不……
我颤了下，还是笑道：“不想接受我是你的事，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
她不再说话。空气紧绷起来。
我笑嘻嘻地凑近她，“怎么，玛琪这么讨厌我吗？”
“不。”她说。
心底松了口气，我扬起笑容，刚准备开口。
“我不讨厌‘你这个人’，但是我讨厌‘你’。”
不要……
她合上书，推开椅子站起来，“老师只说让我带你去登记，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要……这是我最后的可以存在的地方……
我笑起来，匕首轻松送进她背向我的后心。
“老师也说让你照顾我啊，玛琪。”我蹲在她跟前，拿过她还拿在手里的书翻开，《猎人世界游记》，“哈哈，你还看这种书啊？想出去吗？”
“……”玛琪挣扎着想站起来，手肘刚刚支撑住就被我一脚踢开，再次狠狠摔在地上。
“其实我啊……”
正午阳光，带着温暖透过窗户洒落地面，受伤的女孩儿身下渐渐涌出鲜红色的血，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红色混合阳光耀眼到刺目。我眯起眼，坐在玛琪身边等待。
“其实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们。超过生命的喜欢。”膝盖支撑着下巴，我侧头看向血泊里的亮色光点，“我生活的地方和流星街差不多，我们以垃圾为生，住在垃圾里，吃着垃圾，喝着垃圾。”我讨厌那里。我总是觉得，是世界抛弃了我们。并不是世界不接纳我们，而是根本就没有给我们机会。每个人都会用厌弃的眼神看过来，每次丢失东西都会对我们拳打脚踢。
他们一直说着，你们是垃圾，我们是人类。
“直到我看到你们……”我笑笑，手指划过女孩柔软的脸颊，“其实，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飞坦说我不是流星街人，可是我认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只不过……现实让我学会了演戏而已。
“我终于来到这里……虽然过程有点惨，但我还是很开心呢。”我亲亲女孩的额头，“我的同伴。虽然是最后一个。”
“你……”玛琪微微喘口气，轻声道：“痛吗？”
痛吗？
人到底要受到多少伤害，才会崩溃？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痛。好痛啊，身体好痛，心也好痛，头发也在痛，颤抖的手指停不下来。为什么我不能死呢？
踉踉跄跄跑出图书馆，烈日下的大地空无一人。怎么没有人在，都去那了？茫然地在房屋间穿梭寻找，我跑过宿舍，跑出教堂，一瞬间世界迎面而来，街道上人们人来人往，目不斜视。
可以死了，可以死了……
我兴奋地抓住一个人，仰头对他笑道：“请你杀了我吧。”
他以看疯子的眼神看我。
这种眼神好眼熟……
我僵住，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我一屁股坐到地上。为什么不杀我？既然讨厌我，为什么不杀？
“请你杀了我！”我紧紧扒着旁边经过人的裤腿，他弯腰，不容抗拒地把我的手指掰开。
为什么我不能死？不要……我想死啊，谁来杀了我……
让我死吧，求求你们让我死啊。
我躺在地上全身发抖，一双双脚来来回回经过我的身边，却没有任何人停下来。
一定是因为太阳太刺眼了！我死死盯着太阳，直到眼前发白，闪耀着金色光点，心里撕心裂肺地痛，痛到无法呼吸。我扁着嘴嚎啕大哭，仰起脸，鼻涕眼里一起涌出来，哭得声竭力嘶。
今天阳光正好，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太阳那么明亮那么灿烂，却刺得眼泪不断流出来。
第29章 二十九次
呆呆地躺在垃圾山上，我愣愣地看着天空。
这是什么地方……
太阳好大……
一个人影挡住了阳光，他弯着腰看我，顺滑的银色长发从背后滑下，被风轻轻吹起，拂到脸上痒痒的。我眯起眼，伸手抓住那丝银发。
“看你的样子，好像过得不错。”他笑，声音轻轻柔柔。
……是他！那个神！！
混浊的大脑瞬间清醒，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揪起他的长发恶狠狠地往下扯，反身将他压倒，一拳揍到那张还在笑的脸上！
该死的混蛋！就是因为他！因为他！！
啊啊啊啊啊——！！
脑子里什么都没法想，我只知道要掉杀他，杀掉这个害死库洛洛害死所有人，害死我的虚伪的神！！
疯狂出拳还不够解恨，我捞起旁边废弃的铁块，高高举起狠砸下去！
砸死他砸死他砸死他！
灰尘弥漫中，一只白皙的手猛然伸出，紧紧抓住我想要再次挥下的手！
“迁怒会让人讨厌呢……”银发的神挺直脊背，笔直坐起，一把将我从他身上推下去。他站在高处，全身毫发无伤，白色衣袍上甚至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根本不想听。愤怒让我失去理智，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恨到想要咬碎他，咬烂他的脸，狠狠咽下去！我弯腰扛起铁块，摇摇晃晃地再次向他冲去！
“真是头脑简单。”
铁块在接触到对方之前就被定住，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成颗粒消散在空气里。我一惊，警惕地后跳几步。
“冷静了吗？”打个响指，地面凭空出现一把椅子，他悠闲地坐在上面微笑着看我，“那我们来谈谈吧。”
我怒目而视，他又想说什么骗人的鬼话！“有什么好谈的！你害我成现在这样还想说……”
“不是我害你。”他打断我，摇摇手指轻松说道。
“少装蒜！如果不是你害死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真的。因为，是你提出想要穿越的。”
我怔住，完全没有这样的记忆，只记得他说因为失误导致我的死亡，所以要将我送到另外一个世界，现在说什么是我提出的？果然还是想骗我！
重新抬起头，我还没说话，他抢先开口道：“你不懂的，我知道。所以我来告诉你真相。”
“狗屁真相！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迁怒是不好的行为。”
“迁怒？听你在放屁！”我呵呵直笑，强烈的愤怒让我撑着身体站起来，抓起身边的东西猛扔过去，“这都是你的错！”
“我有什么错？”他摊开手，无辜地说道：“不仅实现你的愿望，还赐给你超于世界的强大力量，我哪里做错了？”
回想起神说的力量我更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狠狠道：“狗屁！”
“啊呀，怎么能这么说。你看，长生不老，可以操纵时间，年轻美貌，青春永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都他妈是垃圾！”我终于忍不住爆粗口，“操纵时间有我这样的吗！还什么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确实是啊。”他疑惑地问：“不死难道不是长生不老？”
……原来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沉下脸，他是在玩文字游戏！他所说的一切都以我的假想为基础，并没有真切说明所谓的操纵时间是如何操纵。反过来说，我现在这样死亡后重回复活点，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操纵时间！
“……你骗我？”
“没错。”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我强忍住全身的颤抖。不行，要更多的掌握情报，为了逃离这个死循环！我吸口气，放缓语气说：“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什么真相？”
“啊，对了。”他恍然大悟，一拍手笑道：“可是我已经忘了。”
“……”
不能被他牵着走！我紧捏着发颤的手指警告自己。这个世界因为我的死亡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既然他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漏洞。要引导话题，找出这个漏洞！
对了。灵光一闪，既然我是穿越者，有特殊力量还见到了神，相对来说我属于类似‘主角’这种角色，至少也是重要的配角。
强忍下厌恶情绪，我问：“为什么我会穿越？”
“因为这是你要求的。”
“所以是因为我的要求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是的~”
来了！我狠咬嘴唇让自己清醒，直接问道：“这么说我是主角？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NONONO~”他摇摇手指，冰冷的眼睛弯起，似笑非笑，“主角的作用是推动剧情发展，是不可或缺的。但是你，就算没有你，所有的剧情都会按照自己的轨迹发生。所以，你根本不是主角。”
他摸着唇角微笑，充满恶意地说道：“反而因为你的阻挠，才让历史偏离轨道而害死他们无数次。也就是说，你只不过是系统软件中必须被消除的病毒而已。”
什么……
我是病毒？因为我才害死他们？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我几乎无法承受，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想到经历过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结果我才是最应该被清理的。
“……为什么？”我低声问，声音发颤。
“因为你穿越过来了啊。”他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你，那些人就算死了也会被你从地狱拉回来，反复地死亡和复活。啧啧，真是可怜呢。”
因为我？
我几乎崩溃，一直以来坚信自己可以救他们，自己可以让世界回到原有的轨道，现在所有的坚持都崩塌了。
那我至今为止在做什么？重复着杀死他们吗？一遍遍将他们从死亡里复活，一遍遍害死他们？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跪在地上，脑子混乱地想要炸掉，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吵，好吵啊……这个世界……
“我……不想继续了……让我回去吧……”我呢喃地说着，如果没有我就好了，这个世界不应该有我，我是不该存在的啊……
“那可不行。”不知什么时候神已经走下了高处，半蹲在我面前。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充满憎恨、厌恶，和悲伤。
下巴被紧捏着抬起，他低头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的说：“因为你想要穿越，所以我实现你的愿望。放心吧，你的所有请求我都会满足的……”
那么让我回去吧，我不想留在这个世界……
满怀希翼地看向他，他却松开手，长长的银发被风吹到我的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乎被吹散的低语：“我真痛恨这个虚假的你……”
虚假是……？
我呆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居高临下的他。那样轻蔑的笑，俯视众生。
“死亡可是很神圣的。”他勾起嘴角，嘲笑道：“这个世界的你没有资格。”
“因为，”他说，“你不是人。”
“……什么？”
“这个世界是假的，那些人只是电脑程序。”
“他们是经过电脑精密分析，根据漫画里他们已有的行为和言语推算出为何这样做的原因，然后演算出他们在各种情况下可能有的反应，如此而已。”
“……”
“简单点说，他们就是逼真到连你也察觉不出的由电脑操作的机器人。”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笑道：“对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我’也不是人，是电脑程序哟。”
…………
神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我跪坐在地上，无法言语。
许久后，我颤抖着嘴唇，轻声问：
“……那……我是什么？”
……………
……………………
满是仪器的房间里，银发男人从圆柱体玻璃仪器中抱出一颗头颅，像是对待宝物般小心翼翼。那人头看得出来是个女孩子，闭着眼睛，表情祥和，就像睡着一般，长发湿淋淋的往下滴落液体。
他抚摸着女孩依旧柔嫩的皮肤，拂开凌乱的黑色刘海，脸轻轻贴上对方的，喃喃自语：“亲爱的，玩得开心吗？”
男人站在房间中心，地面上各种线路错综复杂地相互纠缠。高高低低的器械上放满了大小不一的各式相框，最中间的墙上挂着黑白照片，长发女孩儿笑得天真灿烂。
黑暗的房间里，幽蓝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小小的人物，许久没有动作。
……………………………………
…………………………
…………
女孩又一次站在复活点，一脸茫然。
………………
失去的永远无法回来，重来的再也不是原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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