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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听闻,默然不语。
次日一早,那陈员外便将休书一封并百两银子一并封号,交与陈洪道:“这趟事,你却亲自走一遭,见面只称世叔便是。好生将此事与他说来。若是他应允了。此事便成,若是不应承,只管将礼物送与他,不说多话,只管回来就是,我自有道理。”
陈洪答应一声,挑了两匹马,一匹与小厮骑了,驮着礼物。一匹自己骑着,望渭州城而去。
这日天正炎热,那陈洪行了一个时辰,看那日头正高起来,身上俱都热起来。他平日里如何吃得这般的苦楚?一面缓缓的策马而行,一面骂道:“郑屠那厮,早晚必报此恨!”
小厮在身后听闻陈洪之言,恍惚道:“却真是热的受不住,若是有个凉棚,再吃些水酒,便是个好解乏的法子。”
“小丧门狗日的,你倒是会享受。”陈洪见那小厮听岔了自己的话,不由笑骂了一句道。伸手抹了一头一脸的汗水。正向前看时,却见那路旁不知何时支了一个凉棚,那凉棚里,并着三两个汉子在吃酒,一手拿着毡笠儿打扇,口里只管叫道:“端的是痛快。却是上好的黄酒。”
那舀酒的汉子嘿然笑道:“这是俺家传秘法酿制,怎能不是好酒?客官识得,当送一碗与你吃!”
“如此甚好!”那说话的汉子大笑道。
那小厮也见了,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直勾勾的盯着那棚里的汉子。
那舀酒的汉子见路边来了两人,忍不住高声唱道:“我有好酒出酿泉,一碗解渴醉神仙。王孙公子稻野农,卖与好汉不要钱。”
陈洪听闻此言,按耐不住,径直骑马走到凉棚处,翻身下来,冲那舀酒的汉子道:“你这厮,唱的倒好,我且问你,便是好汉吃你这酒,可不算钱?”
舀酒的汉子大笑道:“这个自然。俺这酒有个名堂,普通人吃三碗便醉。若是三碗不醉的,便可算的是好汉了。”
第四十七章 重赏原来有勇夫
第四十七章重赏原来有勇夫
且说陈洪下得马来,走到凉棚内,冲那舀酒的汉子道:“你说着酒只吃三碗便醉,只怕是你夸大其词,故意勾引人来吃你的酒的。【阅】话不多说,且舀三碗酒来!叫你看看我是不是真好汉!”说罢,便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那小厮也忙过来伺候。又向旁近吃酒的汉子,借了竹笠儿,替陈洪打扇。
舀酒的汉子也不则声,只在陈洪的面前摆下三只碗,斟满了才笑道:“客官只管吃酒,若是三碗不醉时,再来说话!”
陈洪笑道:“不怕你赖账!”说罢便举起一碗,一口气灌下去,果然是好酒,不由赞叹了一声道:“好足的力气。”
说罢又举起另一只碗,便要灌将下去。那舀酒的汉子只拿了一只碗,又舀了一碗酒与陈洪同来的小厮吃。那小厮自然接过去,闻了闻,果然是浓香无比,瞧看陈洪时,已然吃了一碗,当下也不迟疑,一口气灌下去。
酒果然是好酒,只是那小厮一气吃了,顿时酒意涌上头来,先是嘿嘿直笑,方要说句话,却身子骨也软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晕目眩,扑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陈洪吃了两碗,果然也觉得有些酒劲上头,只是先前夸下了海口,再看那舀酒的汉子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更是不想停手,便举起第三碗,冲那汉子道:“且与你瞧瞧,我算不算的是真好汉!”说罢,将拿酒就往嘴里灌。
只是灌了一半,只觉得肚里如火,头越发的森然起来,便听得那舀酒汉子嘿然笑道:“客官可还只吃得两碗半酒,算不得三碗,自然也不是真好汉,若是再吃,只怕就要醉了。”
便是那先前在凉棚里吃酒的三两个汉子也出声道:“你这卖酒的汉子,想要勾引过路的人多吃几碗酒,便想出这般的法子来,却不厚道。”
那些汉子不劝倒还罢了,只是这一劝,越发的使得陈洪心里不是滋味。他何时吃得这般的亏?便冲那些汉子道:“你等闲汉,不要生事,我只和他赌就是。”说罢,冲着那舀酒汉子喝道:“且看你家爷爷吃着三碗酒。”说罢,咬牙将那剩下的半碗酒,灌将下去。
“你这厮——”陈洪方要说话,但只觉天旋地转一般,头重脚轻,一头便栽倒在那桌子旁了。
此乃一番好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那陈洪方才悠悠醒转,抬头看时,凉棚却不知何时已然撤去了。自己倒也还在原地,马匹行李俱在,又忙忙的去摸书信银两,所幸也还在。只是那小厮依旧睡在一旁,还没有醒转。
抬头看看天色,已然不早,日头偏西,不由心中恼怒起来,忍不住踢了那小厮一脚,那小厮这才醒转,抬头揉了揉眼,四下张望道:“一场好睡,那买酒的怎地就去了?”
陈洪怒道:“你这遭瘟的,还要贪睡,收拾起了,一起与我上路便是!只管再次啰唣!”
那小厮慌忙起身,收拾停当,然后一同与陈洪上马前行,眼见得那日头便要下去,两人只顾赶路,怕关了城门,所幸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中,这才放下心来。当晚不好拜访,只在城中寻了家客店歇息。
次日一早,陈洪便整齐了衣冠,叫小厮拿了银子,自己怀揣了书信,径望都监住处而去。待到了都监的府上,只说是陈家庄族人来访,那门子便慌忙通报,不多时便有人出来,领了陈洪进去,只在前厅奉茶。不多时,便见得一个粗大男子,莫约三十有余,壮硕身材,孔武有力,并未着官袍,只穿常服。
陈洪知道便是陈都监了,忙起身拜道:“世叔,侄儿今日特来闻讯。”
那陈都监见了陈洪,甚是亲热,上前把住他的臂膀笑道:“你便是陈洪么?先前你父亲也与我交好,只是最近一些年不曾走动了,先前瞧见你时,还不过四五岁蒙童,却不想今日便这般的长大了。”
陈洪忙又说了些应景的话,只说父亲思念得紧,时时盼望相聚云云。说了一回话,那陈洪又命小厮将银两奉上来。
陈都监见了这些银两,不由看了看陈洪道:“这却是何意?”
“无他,只是一些心意罢了,本来要置办些礼品,只是想来世叔家岂是缺了礼品的?因此无奈何,只好央求世叔自己买些可心的玩意儿,聊表心意罢了!”
陈都监见如此说,也便不再说话,只命人收下,这才笑道:“你父亲过来,可曾交待一些事由?”
“不曾,只是写了一封书信在此,一些思念得话儿都写在这上面。”陈洪说着从怀中摸出那封书信,然后双手呈了上去。
陈都监接过书信,展开来,看了看,然后放下来,点头而笑,又将书信放在一旁,笑道:“贤侄今日到了府中,可要多盘桓几日,让我尽心。”
只是那陈洪心思不在于此,只说家中繁乱,有些事要忙,今日不过是以采买之便而来,因此便早早的要告辞而去。
陈都监也不多留,只留吃了一盏茶,方才放那陈洪离去。
直到离开都监府上,陈洪始终没听到那陈都监说出关于那郑屠的话来,不由心中有些疑惑。只道都监不肯看顾些,又记起父亲的话来,没耐何,只得回到客栈中,歇了一日,第二日便往回赶去。待回到庄中,又将事情与陈员外说起。
“果真不曾说起?”陈员外有些诧异起来。
“不曾!”
“表情如何?”
“只是笑,并无其他!”
“便是一些儿怒色都不见?”陈员外手紧了紧。
“一丝一毫也不曾!”
陈员外不由愣住了,这收了银子,却不说一句话,却不是那陈都监心性啊?若是依得他往日的脾性,定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只是如今这番表现,着实使人吃不准他心里头的念想。
“父亲,莫不是那都监也害怕那郑屠?”陈洪小心的凑上去,这几日他处处小心,就怕是触怒了父亲,将气撒在自己的身上。在外也不再蛮横跋扈。
“这个却无道理。那郑屠也只算个都头,你世叔乃是朝廷敕封的都监,手握大权之人,只得一声令下,便有数千人马供他驱驰,这个且想不出缘由,只怕是你这小畜生办事不太牢靠,惹得他心里不快活了,故此不曾说的一句话。”说到此处,陈员外又禁不住怒气冲冲起来。
“如何便要赖在我的身上!”陈洪气愤不过,冲冲的走了。
陈员外也想不明白,好在这两日,那郑屠也不来骚扰,便是托人带信也没有。因此倒也稍稍有些放下心来,心里也打定主意,若是真个要强行买卖,只怕少不得好是要亲自去寻那都监说话。
这日,陈员外早早安置,歇了下来不提。只说那陈洪,憋了一肚子气,却撒不出来,乘着天色已晚,唤了三五十个庄丁,拿了刀枪棍棒,聚在一起道:“往日我待各位不薄。今日便是你等效力的时候,我等前往那陈老实家中,只听我一声号令,便将郑屠那厮拿了下来。若是要反抗,只管刀枪招呼上去,我一概承担了。事成之后,每人赏银子十两,打翻郑屠者,赏银两百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庄丁受了银子的唆使,俱都呐喊起来道:“敢不为小庄主效力!”当下一伙人浩浩荡荡径直朝着陈老实家中而去。
待到了那里,只将那院子团团围住,又命人打起火把,将四周照的通亮。陈洪只在外头叫嚣道:“兀那操刀卖肉的屠夫,还不出来受缚,或可饶你一命。”
许久不见动静。那陈洪越发胆子打起来,只管叫道:“若再不出来,打破你家大门。”
这时,便听得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郑屠横披了一件衣服,似方从床上起来一般,瞪着那陈洪喝道:“你这厮,这般时辰,也来打搅你家爷爷睡觉。有屁快放,俺也好再睡去!”
陈洪不由大怒道:“你这厮不识好歹,今日你家爷爷却是来拿你的。”说罢,冲着身后庄丁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郑屠忽然上前两步冷笑道:“俺今日看谁敢上前。实话说与你等,俺也是渭州城里的都头,今日你等这般的围住俺,却不是要杀官造反么?”
众人不由悚然一惊,这造反两字,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哪个也不敢轻易动手,俱都迟疑起来。犯不着为这百十辆银子,送了性命。
见众人犹豫,陈洪咬了咬牙,怒道:“若是能擒得这厮,赏银子五百两,同来者,各有赏银五十两,谁个要动手的,只管上前。”
这赏银陡然翻了起来,顿时使得这些壮丁们心动不已,早已将那造反两字丢开,俱都呐喊一声,朝着郑屠缓缓的逼近。
郑屠不由冷笑起来,缓缓的拽紧了拳头,摆出了一个架势。
第四十八章 豪强纵马燃大火
第四十八章豪强纵马燃大火
且说陈洪见郑屠摆开了架势,顿时大喝一声道:“诸位一同上前,将这厮绑了!”众人呐喊一声,便要一拥而上,忽然听得那不远处“轰”的一声巨响,似有崩倒之声,接着便是火光冲天,一股大火便如从地底忽地冒出来一般,将那边天烧的通红。【阅】
“不好了,那不是员外家么?”这声巨响倒是将那些正要动手的庄丁骇得不敢动弹,一齐朝那里望去,一名庄丁忍不住高声呼叫起来。
“果然是员外家!”
陈洪大惊,手搭凉棚张望,不是自家院子却是哪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那边有传来马嘶人喊的声音,似有大队人马在附近。
“哎呀,不好!”陈洪大惊,顾不得郑屠,飞也似的便朝着那庄子飞奔而去。其余庄丁见走了陈洪,当下也顾不得那赏金,跟着蜂拥而去。一时间,满院子的人马顿时走的干干净净,只剩得一个郑屠立在院子里。
“老爹——”绿珠不知何时从那院子旁围墙边冒出头来,小脑袋对着郑屠道,“那些人可都走了?天可怜见,赶上了陈员外家一场打火。”说罢上前来,在郑屠身上四下摸索。
“俺无事!”郑屠冲着绿珠笑道,“便是这些人一齐上来,也上不得你老爹半分。只是这场大火,也不知甚么时候得熄,你且等着看好戏便是!”说罢便拉着绿珠的手进了屋子。
那屋子里的陈老实早已掌了灯,讪笑着过来道:“方才端的是险,索性一场大火!”这陈老实见对方人多势众,兀自在屋里担心,只恐郑屠斗他们不过,殃及了自身,虽也见过郑屠先前镇住庄丁的模样,只是这次那陈洪似是铁了心一般,颇有些忐忑之心。
郑屠看陈老实模样,不由笑道:“只管放心便是,那些人不过土鸡瓦狗,奈何不得俺的。与他等争斗,这几日便要见分晓了。到时保管这庄子归俺郑屠所得。”
陈老实这才约略放下心来,待绿珠服侍郑屠进了房间。他又提着灯在院子里朝着陈员外那方张望,果然一场大火,中间夹着些人喊马嘶的声音,不由看了看屋子里,心里顿时悚然起来,正在这时,周围邻里都惊醒了,早围在一旁议论。
“方才那陈洪围困了郑大官人,所幸一场大火!”日间那老汉冲着陈老实拱手道,“只是这场大火好不蹊跷啊,只怕这陈员外家也要烧掉半边,这许多时候,也不见大火小一些。”
“莫不是郑大官人做下的?”中有一后生插嘴道。
“蠢浊东西,这话也是你讲得的?”那老汉忽然便怒气勃发,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那后生打了个踉跄,喝骂道,“若再敢说半个字,仔细你的皮!”
那后生似乎很怕这老汉,捂住脸,不敢再则声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众人听闻此言,俱不敢再说这些,只管对着那火势评头品足,也无有一人想要去助那陈员外救火。只是陈老实听得那后生之言,又见那老汉如此发作,心下原本就有些疑惑,此时豁然便开朗起来。
“这般看来,这火多半是自己姑爷做下来的。”陈老实瞪圆了眼睛,心内翻腾不已,难怪姑爷胸有成竹,原来是这般,只是姑爷这般行事,大胆之极,三句不同,便要杀人放火,心下不由一个激灵,心中暗道:若是在和姑爷说话,定然要小心一些。
只是一想到姑爷这般的强势,心里有不免有些得意起来,抬起眼来看了看四周的邻里乡亲,但见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态度,也有些恭敬和畏惧起来。顿时心里又如六月雪水一般的爽快。
不说这里只管看那大火烧起。只道那陈洪领了庄丁,飞也似的朝着自家赶去,果然是烧了自己的院子,那左厢边的屋子已然燃起了大火。所幸自家父亲家眷俱都在右边厢房内歇息的。只是这左边厢房乃是库房所在,金银器皿都在这头,眼见得都快烧的不成样子,不由心急如焚,正要呵护随性的庄丁们救火,却听得那暗地里冲出一彪人马,莫约三两百人,那马队中高高竖起一杆大旗,上书一个石字。
为首一人,骑马挽刀,冲着陈洪大声喝道:“洒家乃是五岭峰山寨里的五头领,如今山寨缺了粮草金银,因此特来贵庄来借,只是你家父亲不肯,便自己动手取了。只是俺往日所到之处,没有不答应的,你家父亲识不得好歹,别怪洒家一把火烧了。”
陈洪眼见得自家不过数十个庄丁,那是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强人的对头?早已惧怕,浑身哆嗦不已。听得那石仲这般说话,只颤声儿答道:“万望大王不要伤了小人父亲的性命才好!”
石仲哈哈大笑道:“洒家只是求财,不伤人命。虽你父亲也有些执拗,也只是将他绑了。其余家眷都在,你自领了他们去罢。洒家今日却要承情多谢了。他日再有需要时,再来叨扰!”说罢一拱手,呼啸一声,领着马队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一时间马蹄声滚滚而去,扬起一阵尘土,只扑了陈洪一头一脸。那陈洪再看时,却见那马队过处,果然还有一些人被捆绑一起,那陈员外并一干家眷俱都在此,连忙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哭喊道:“父亲,这便如何是好。”
那陈员外惊吓过度,已然快要晕厥过去,看了陈洪过来,不由喘息未定,断断续续道:“畜生,谁使你要去寻那郑屠的不是?还不快寻人救火?家业都快烧光了!”
陈洪这才方如梦醒,又冲那些庄丁道:“快快救火!快快救火!”
哪知那些庄丁听了陈洪说话,只立在那里不动。那陈洪怒道:“平日里养你等这些闲人,今日倒是一个都使不动了么?”
众庄丁听闻,不由默然不响。
陈洪又要再骂,其中一名庄丁壮起胆道:“小庄主莫怪,平日里虽也是小庄主养着,却也帮小庄主做得一些事。如今这大火凶猛,一时间那里能够熄灭得了?俺等不过数十人,殊有无救火的物件,只怕火没有救到,倒将自身烧起来,丢了性命。”
陈洪急了,冲上去,就要抬脚踢人,却吃数个庄丁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