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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庭芝对卢鸿崇拜万般,只是闻说回家娶亲,置自己姐姐于不顾,颇为怨恙。此时听衡阳如此一说,也觉得果是妙计。衡阳公主又道,上官玥心高气傲,必然不愿去求卢鸿。只有想办法由上官庭芝暗暗去范阳,将卢鸿骗来长安才好。
“公主给了我那把扇子,说道你见了,必然会来长安。她对姐姐说为了安全,把我找个地方安置好,免去后顾之忧。然后就派了两个人,带我一路来范阳找你了。”
“那两个人呢?”
“我也不。
“那公主说了没有,我们去长安后如何行动?”
“公主道,让我劝你不要惊动他人,只轻车简从,悄悄前往。还说到长安时她自会有人接应,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城去,到时候带你到她一处府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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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又反复盘问了上官庭芝半天,直到确认再无疏漏,才停下来。
上官庭芝大是着急,连声道:“卢公子,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只是那姓陆的确实对姐姐不怀好意。你可不能放手不管。”
卢鸿道:“我知道了,你先休息。过两天,我着人送你去书院中安置下来。至于救你父亲和姐姐的事,我自有主张。”
上官庭芝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声道:“我不去书院。如果你不去,我还回长安去。”
卢鸿道:“庭芝,不要胡闹了。你回长安能做得什么?还不如好好到书院,听我安排,努力学业。若真今年科举中能有所得,或许还能为营救你父亲之事,帮上些忙。”
上官庭芝听了,也觉得卢鸿说得有理,才不再说回去之事。只是反复说要卢鸿千万快些想办法。卢鸿也没功夫与他纠缠,要他早早休息,不必胡思乱想,自己却起身,再来寻卢祖安。
卢祖安回来时间不久,已经闻说了上官庭芝来寻卢鸿一事,只是还不清楚其中详情。见卢鸿过来,将其中原委一一说明,卢祖安拈须沉思不语。
良久卢祖安才道:“鸿儿,此事颇有些蹊跷。上次你我父子也曾议过,这位衡阳公主行事,令人难以猜透。她这般对付你,却是为了何事?”
卢鸿一直以来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也摇头道:“儿子也想不太明白。不过想来,不外是庙堂之上,争权夺利之事。由近一段情形看来,估计是与储君之位,脱不了干系吧。”
卢祖安眯着眼睛,手指轻轻在案上敲了一会,才道:“那衡阳公主自己身为女流,无论如何做不得储君。除非是她背后,另有其人。以目前来看,这位公主与废太子、魏王俱非一党,不知还有哪一方势力,可以争这位子的?那晋王李治,据称生性懦弱,不得当今圣上欢心;而吴王李恪,虽然称为文武全才,又是圣上第三子,为安州都督这几年来,颇有声望,但依其母亲的背景,绝无为储地可能。”
卢鸿心中一动。卢祖安自然不会看好李治,但卢鸿却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位软弱的晋王殿下日后却会被立为太子,进而登基称帝。生性懦弱云云,是当不得真的。这些皇家子女,自小耳濡目染,只怕最软弱的,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何况长孙皇后一共三子二女,那衡阳公主既与二位兄长不睦,又与李治相得,那其背后的势力,极有可能便是李治一方。具体说来,不过是其舅舅长孙无忌等人。
长孙无忌乃是长孙皇后的亲哥哥,自小便与李世民友谊深厚,自起事之时起,便跟随其侧。太宗即位时,以功劳第一任吏部尚书,又封为齐国公,其宠信可说一时无二。在卢鸿前世记忆中,这位长孙无忌大人在李治即位过程中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若说其中没有什么勾当,打死也没人信。
现下魏王一党气焰极盛,长孙无忌虽然是李泰的亲舅舅,但一直以来都是力挺废太子李承乾。此次李承乾因谋反被废,那长孙无忌为着各方面目的考虑,极有可能力压李泰,转而扶持相对暗弱地李治上台。此时,卢鸿以及其背后世家的力量,便是各方都不可能忽略地一方重要势力。
卢鸿抬起头来道:“无论其身后是何方势力,儿子以为,不妨试着接触一下。以目前形势看来,李泰上位后,绝不会与世家亲近便是。与其坐等,不如借着衡阳公主这条线,扶持一个与我们更为亲密的势力上台。”
卢祖安想了半天,摇头道:“此事风险太大。依目前情况看来,魏王李泰为储,基本已成定局。此时若掺和到储位相争的漩涡里去,一旦不成,反倒激怒李泰,于我们大大不利。鸿儿,你已是有了妻室之人,那上官玥或许美貌,但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楚。”
卢鸿沉声道:“爹爹,此事非是儿子因上官玥一事,才要参与其中,而是利益相关,不得不为。”“哦?”卢祖安睁开眼睛看向卢鸿道:“却是为何?”
第二十二章 再向虎山行
鸿缓缓说道:“一直以来,魏王李泰对儿子的看法,并不相同。在李泰眼里,我不过是个才华出众的普通世家子弟而己。而衡阳公主,儿子猜想她隐隐知道世家联合对抗朝廷一事,是由我筹划的。”
卢祖安一听一惊:“她是如何知道的?为何你有如此想法?”
卢鸿摇摇头道:“她如何得知的,儿子并不清楚。只是观她拉拢我不遗余力,又曾试图破坏我与郑家婚事,此时又不惜让上官庭芝骗我入京,可知对我关注极甚。而且上次与我谈世家合作一事,其实已经点明了。不过想来她也无真凭实据,因此不敢把话说死罢了。”
卢祖安点点头:“不错,你如此一说,估计也差不了多少。因此那李泰虽然拉拢你,但不过是做做样子。而衡阳一派,便是不择手段,也要拉你入伙。”
卢鸿道:“正是如此。我如拒绝李泰,支持他人,就算他得了势,也不过恶了我本人,最强不过绝了我出仕之途罢了,想来也不至于有太过份的举动。对于家族,应无太大的影响。但那衡阳公主一派一旦成功,最终得势,只怕我卢家与我本人,就不是略微受些打压了。”
卢祖安一听,不由悚然一惊,卢鸿此言说得确是如此。如果拒绝了衡阳公主的合作,无论她代表哪一方势力,如果败了还好办,一旦成功,与世家之间,尤其是卢家,就再无转余地。
此时选择与衡阳合作,败了卢鸿一人受过。成则家族得势;拒绝衡阳,衡阳一方败了或许无碍,一旦成功,卢家便有灭顶之虞。
卢祖安眼睛定定地看着卢鸿,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鸿儿,此事,唉,对你而言,风险却是太大了。”
卢鸿道:“自古有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与其家族承此风险,不若儿子一人承此风险。何况便是万一有些失手处,想来那魏王也不至于便拿儿子怎么样呢。爹爹放心便是,儿子自会小心。”
卢祖安道:“话虽如此,但为父如何放得下心来。若非是担着这族长之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答应任你去做此事。只是,唉…”卢祖安长叹一声,一时之间,竟似苍老了数岁。
卢鸿安慰卢祖安道:“爹爹放心。若无几分把握,儿子又岂会空自冒险。那魏王李泰看来大局已定。其实变数颇多,尚未可知呢。”
卢祖安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事上极有主见,想来他也不会白白置身险地。既然如此,父子二人便商议一些卢鸿行动的细节。自从卢鸿遇刺以来,卢家也加强了对信息的刺探与搜集工作,卢鸿这次进京,多少可以得到些许的助力,不致于如以前一般。
最后卢祖安又道:“鸿儿,既然如此,为父也不多说。万事小心。唉,上官仪入狱一事,本来前些时日为父便已得知了消息,只因不想你参与其中。故未告诉于你,不想还是躲不过去。你此去虽然不是为了那上官玥,但事有相联。总不可能与上官家之事毫无牵绊。只是你需牢记,大事未成之前,万勿与其有所沾染。既然上官家恶了魏王李泰,目前魏王得势之际,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得罪魏王,误了大计。”
卢鸿心下一沉,却也知道父亲说得不错,点头道:“儿子记得。虽然此行欲有所为,但大事未成之前,自然也不便先开罪于魏王。”
卢祖安略略放心,轻叹道:“若真诸事得成,那时节你要娶谁都随你意。何况天下女子尽多,以你才华品貌,什么样的没有,那上官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尤其那公主,既然出此美人计,定然会千方百计,使你二人得以撮合,你切须小心。”
卢鸿道:“那衡阳公主,儿子也知道提防她。父亲放心便是。”
父子二人,直在书房中商谈到了深夜,卢鸿才返回自己房中来。只见房中***通明,郑柔一直未休息,呆呆地在床上坐着。
直到卢鸿进了屋,郑柔才“啊”地一声被惊醒,连忙起身,迎着卢鸿道:“鸿哥,你回来了。”
卢鸿点点头,拉了郑柔坐下道:“柔妹,过两天我便进京。家中之事,俱要托付你了。”
郑柔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低头道:“夫君放心去吧。家中之中,妾身自会尽心。”
卢鸿叹了口气,轻轻将郑柔抱在怀里道:“你不要想偏了。我此次进京,非是为了上官玥。而是家族利益事
得不为。其中细节,不便告诉与你,一时半会,怕你除了替我孝敬爹娘,也要多保养好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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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柔埋首在卢鸿怀中,声音哽咽道:“鸿哥你放心,妾身自然省得地。其实那上官姑娘,对鸿哥一片真心,便鸿哥你真把她娶了回来,我又如何会阻拦。”
卢鸿摇摇头道:“此时儿女私情,我也无暇去想。柔妹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便是。”
郑柔轻声说:“妾身知道自己不好。只是我从小孤苦,心眼死,有时又爱动心机,夫君也没怪过我。前几天无理取闹,我也知道你是让着我、心疼我。以前总担心你不喜欢我,后来见你对我这般好,我心中着实欢喜。”
卢鸿轻轻捧过郑柔的脸,看着她洁白的面庞和黑亮亮的眼睛道:“傻婆娘,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就好好在家等着,没准我去几天就回来了。咱妈还等着你快点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
郑柔长长地睫毛低垂下来,洁白的面颊升起红晕,嘴中却道:“鸿哥你就爱瞎说。”
卢鸿笑着道:“怎么是瞎说呢。等我回来,我便到山清水秀的地方,给你起个大园子。咱们天天写写画画,种花养草,侍弄侍弄盆景,玩玩文房什么的。再没事了就哄着六七个儿子**个闺女,一齐玩升官图,定让你也天天扔出四个四来,笑得合不拢嘴。”
郑柔开始听着满面喜色,待听要生六七个儿子**个闺女一齐玩升官图,先是满面带羞,轻轻打了一下卢鸿,却又忍不住“哧”地笑出声来。
次日,卢鸿早早起来,便带了郑柔去给卢祖安夫妇请安。卢夫人已经知道儿子又要去长安。虽然卢祖安未说卢鸿此去身负之责,但自从去年卢鸿遇刺以后,卢夫人便恨不得把儿子拴在自己身边,哪舍得再放他出去,听闻消息后自然是不依。卢祖安说了半天,道卢鸿乃是为了族务,暂去公办,绝无风险的。就算这样,卢夫人依然是泱泱不乐。
卢鸿自然也哄了老妈半天,还说长安那地方自然没有守在老妈身边好,只是此去也用不了多久,忙完了便回来。何况自己还把老婆娶家来陪老妈,天天玩升官图,也好保佑儿子以后能当上大官。郑柔坐在卢夫人身边,也是轻声相劝。
最后卢夫人笑道:“算了算了,你们就不用哄我了。唉,这人老了就这毛病,天下哪有有出息的孩子天天守在当妈地眼跟前儿的,你就放心去吧。平常时节多捎个信回来就是了。”
卢鸿自然点头称是,说道定然早请示,晚汇报。还说以后一定养十几窝鸽子,让它们天天捎信回来,保证让老妈一开门就看到信。
卢夫人道:“没听说过鸽子还会送信的,你养那么多,是想自己偷馋放鸽子汤吧。唉,听说长安那地方东西贵,饭菜又不对味,你自己可得多注意。不然让张妈陪你去吧,省得成天吃不上口顺口饭。”
千叮咛,万嘱咐,卢鸿听着卢夫人絮絮叨叨,感觉就象第一次要去蒙学上学时一般。那时节卢夫人也是这么嘱咐了半天,现在自己都已经这般大了,老妈还是当自己是孩子一样,事事不放心。
直到最后,卢夫人说了半天,才又道:“最后要紧的一件事,鸿儿你可要记住。我不管你那公主上官的都是什么大美人儿,你可是有老婆的人,在外边不许胡搞乱来,惹你老婆生气。”
卢鸿唯唯称是,连连点头。言道定然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坚持雅操、不欺暗室、坐怀不乱、始不乱终不弃。
郑柔连忙柔声道:“婆婆说哪里话来。夫君对妾身是极好的。何况男人家三妻四妾,乃是正理。媳妇怎能阻拦呢。”
卢夫人道:“柔丫头你就放心吧,有为娘给你做主,他不敢胡来的。”说罢又对卢鸿道:“柔丫头这媳妇,我可是满意得紧。你要敢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留神我不让你进咱家这门儿。”
看着在一边安静娴淑、低头不语的郑柔以及不断提出要求地老妈,卢鸿只有俯耳听命的份。
一想到要再次离开范阳,到那个繁华富丽又暗流汹涌地长安城中去,面对形形色色的各种角色,卢鸿心中满是不舍与无奈。(第六卷完)
第一章 前度刘郎
陌红尘扑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再次看着长安雄伟的城门以及宽广的大道,卢鸿心中不由浮起这首诗来。
并非轻车简从,卢鸿这次进京的排场,简直有些炫耀的架式。
除了他自己那架精心制作的豪华马车之外,随从家丁,便带了足有几十号,前呼后拥,威风凛凛。
此外还有太极书院的一众讲学,乃是应邀到国子监中举行为期一个月的数学、格物学术讲习。还有十来名准备参加今年科举的青年士子,以及为数不少的跟随前来增长见识的学生。本来上官庭芝也闹着要同来,参加科举。后来卢鸿让他到太极书院先去转转,又命人着实给他露了点实力看看。结果大受打击的上官庭芝闭口不提科举之事,回来便搬去了书院,据说每天里痛下苦功,倒是颇有长进。
后边更长的一队,则是范阳当地商户。以奚家印书坊为首的一众,携带了大量的书籍、家具、文房以及格物新法制出的精巧器具。
近几年来,范阳已经成了大唐这类高档用具的一个生产中心。虽然卢家依然还是世家身份,主要财产以土地为主。但其一些外房的族人,已经开始借着新兴文房、书籍的热潮,投身其中,并所获甚丰。
事实上卢鸿猜想,卢家在其中占有的股份,只怕远比世人看到的多得多。自己的族长老爸看来事事不关心的样子,但在家庭利益上,算得比世人都精。那一群长老,也都是成精地人物。哪有眼前这块肥肉,不分一杯羹的道理。其实不只卢鸿,估计但凡了解这几年卢家发展势头的人,没有不抱有这种想法的。
这次大量的商队同行,并不是卢鸿的主意,而是卢祖安想到的。除了为卢鸿造势,也有深一层的考虑。唐时风气虽然开放,但商人的地位依然不高。卢家这样沾染商业气息,很容易给朝廷造成一个假象――卢家已经把眼睛盯到了如何捞钱之上,甚至到了半遮半掩放下身段的地步。而按唐时士大夫地理念。一个只知道挣钱的世家是不太可怕的。
只怕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看出,卢家在得到大量金钱的同时,更在大量的花钱到族中人才的培养上。现在即使在京城,卢家的众多后起之秀的名声也是极其响亮。此次与卢鸿同行的几年青年才俊,也是借卢鸿进京之机,进一步加大各自地影响,为他们参加科举造势。
卢鸿听了卢祖安的打算,不由深叹姜还是老地辣。世家地位说来不外财、人、势而已。目前既然世家受到朝廷打压,最妙的办法不是强硬抗挣,而是放低姿态。只要有足够的财力、不断的优秀人才涌现。那卢家就永远不会倒下。
看似自污,但却可以得到大量的实际利益。随着在学业、科举以及风气上的领先优势。卢家的根基只会越来越坚实,而名声也会随着大量优秀人才的涌现不断高涨。当然,这可能会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事了。
配合卢鸿此行,卢修兄弟自然早就在长安城中宣传得几乎尽人皆知,范阳卢九公子再返长安。卢鸿的名气早已是妇孺皆知,而去年时离奇遇刺,今年遇刺案峰回路转,居然将太子李承乾拉下了马,种种匪夷所思之事,足够写本传奇了。更兼前不久卢鸿地《芥子园画谱》问世。不说文人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