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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班小伙子自以为理该受到女人的宠爱和崇拜;他们扬扬得意,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有多少多少情妇。难怪有许多女人宁可和教士私通,正因为他们守口如瓶呀。你或许要说,你的私情只有我和你的贴身使女两个知道,如果你这样想,那么你错了。不管在他的周围还是在你的周围,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谈着你们俩的事,不过你自己听不见罢了,因为最有关系的当事人。往往总是最后一个听见。再说,那班小白脸无非是看中你的钱;而中年人却情愿送钱给你用。
“所以我对你说,你看错人啦,你既然情愿跟他相好,那么和他相好到底吧;你从前嘲笑我,现在也到来找我吧。我已找到一个情妇了,她胜过你几倍,她比你聪明,能够了解我。如果你躲在高台上,还不明白我说话的用意,那么你纵身跳下来吧。等你的灵魂直跌进地狱里去|5~之后(这点我毫没疑问),你就可以知道,我眼看你跌得粉身碎骨,是伤心还是开心。不过我但怕你是不肯牺牲自己让我开心开心的。我教你一个办法:如果太阳晒焦了你,那么只要想想你叫我在大风大雪的夜里受冻的情景,那么冷热一调和,你就不会太灼热了。”
可怜那娘儿听学者的口气分明绝不肯饶恕她了。就放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道:
“唉,既然任凭我怎样向你求饶也不能打动你的心,请你为了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情而怜悯我吧!听你说,她比我聪明,而你已获得了她的芳心;为了爱她的缘故,请你饶恕了我,把我的衣服拿来。让我穿了下来吧!”
学者听她这么说,笑了出来,又看见太阳已近中午,就说道:
“嗳,你既然拿我情人的名义来求我,那我倒不知道该怎样拒绝你了。告诉我衣服在哪儿。我去给你拿,好让你穿了下来。”
那娘儿信以为真,稍觉心宽,就告诉他衣服藏在哪儿。谁知学者走出塔外,吩咐仆人监视着。不要让别人走进塔去,等他回来再说;这么吩咐之后,他就径直回到朋友家里,安闲自在地吃了午饭,然后独自午睡去了。
那娘儿留在塔顶上,虽然因为存着幻想,精神稍为振作了些,但是阳光愈来愈热,她只得坐了起来,爬到靠墙的一小块阴影里,这样等着,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一会儿盼着学者替她拿衣裳来,一会儿又完全绝望了。她这样胡思乱想,加以一夜没闭上眼,又忧伤过度,后来竞昏昏入睡了。
现在已是烈日当空,万道火光直射在她那娇嫩的肉体上和没戴帽子的头脑上。可怜她的嫩皮肤经不起毒日头的无情烧炙,竟裂开来了,直烧得她从梦乡中痛醒过来。她忍不住把身子动一下,那晒焦了的皮肤竟就象烧焦的羊皮一样,稍稍一扯,就一块一块裂开来了,同时她又感到剧烈的头痛,仿佛刀劈一样——这还用得着奇怪吗?那平台变得沸烫火热,使她踏不下脚、坐不稳身子,哭哭啼啼的,躲到东也不是,躲到西也不是。加以这时候一丝风都没有,苍蝇牛虻成群飞来,栖集在她身上,狠狠地叮着她那裂开的皮肉,叮一口就象有一把利剑直刺进她肉里,因此她双手不断乱挥,忙着驱除虫子,一边咒骂她自己,又咒骂她的命运,咒骂她的情人和那个学者。
烈日在头上烧炙,苍蝇牛虻又在周身乱叮乱咬,肚里又饿,更难堪的是:口里又渴,皮开肉绽,痛如刀割,心如乱麻,她勉强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打算一看见人影,一听到人声就高声呼救,再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了。可是合该她倒楣,那天酷热,附近的农夫都不下田干活,只在自己的屋边打谷子,所以除了断续的蝉声和滚滚的阿诺纳河外,她竟什么声息也听不到。阿诺纳河就在她眼前,可望而不可即,害得她口更渴了,同样地,她望见了一丛树,一块荫凉的地方。一所房屋,真是羡慕得要死。
这个倒楣的女人所遭受的痛苦真是一言难尽。头上是火一般的太阳,脚下是灼热的平台,苍蝇牛虻只顾在她周身乱咬,她一身细皮白肉,昨夜还在黑暗里晶莹发亮,现在浑身红肿,鲜血淋漓,竟变成红土般的颜色了。不论哪个看到她现在这副情状,都要以为她是天下最丑陋的东西了。
她就这样没有指望,也无计可想,恨不得一死了事,直熬到太阳快要西斜。再说学者一觉醒来,想起了那位风流娘儿,就回到塔边,看看她究竟怎样了,同时吩咐仆人回去吃饭。那娘几听见他的声音。拚着最后一点力气,也顾不得浑身的痛苦,挨到平台的出入口,哭着说道:
“唉,林尼厄里,你报仇报得太过分啦!我害你在我的院子里冻了一夜,但是你使我在这塔上给毒日头晒了一天——不,在烈火里烧了一天,饥饿口渴得要死!我凭着天主的名义,求求你上来把我杀死了吧,为的是我自己没有勇气下这毒手,为的是我受尽折磨、只求死不想活了。倘使你不肯给我这个恩惠,那么最低限度,也得给我一杯水。让我润一润嘴唇,我的身体里好象火一样在烧,光靠我的泪水是不够的呀!”
学者听着她嘶哑的声音,知道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又约略望见她那被晒焦的躯体,听她说的一番话也着实可怜,因此不免多少生了一些伶悯之心,可是他仍然这样回答道:
“恶毒的女人,如果你要死,就得你自己动手,可别指望死在我手里!你要我给你一杯水解渴,可是想一想,我在大风大雪里受冻的时候,你可曾送一盆炭火让我取暖?还有一点我是不甘心的!我冻坏之后,用烧热的臭粪来治疗,多么难闻;而你热坏了,却用沁人肺腑、芬芳扑鼻的玫瑰花露洒遍全身,这有多么适意。再说我冻了一夜,几乎变成残废,甚至性命都不保了。而你不过皮肤略为有些炙伤和剥落罢了,蛇蜕了一层壳,自会变得更加美丽。”
“唉,我真是倒楣啊,”那娘儿嚷道,“但愿天主把这样得来的‘美丽’送给我的冤家吧!你真比野兽更残忍,怎么能拿这样毒辣的手段来折磨我呢?即使我惨无人道,杀了你全家,也不过落得这样的报应罢了。真的,即使是个卖国贼,让敌人屠杀了一城的男女老少,他应得的刑罚也不会比我受到的更残酷了。你把我放在火热的阳光下烧灼,让牛虻咬、苍蝇叮,你现在连一杯水都不给我!你要知道,就是那明正典刑的杀人犯,在他就刑的时刻,要求喝口酒,也照例要答应他的。你既然铁石心肠,眼看到死去活来,也不能动你丝毫怜悯,那我只有耐着性子等死,让天主来拯救我的灵魂吧。但愿你这种行为不曾逃过天主的眼睛!”
她说完之后,就万分痛苦地把身子拖到平台中间,再也不存逃生的希望了。在万般痛苦中,最难熬的就是口渴得要命。几乎一次又一次地叫她昏了过去,她苏醒过来,就痛哭自己命苦。到了晚祷时分,学者觉得这口气已经出够了,就吩咐仆人把她的衣裳用自己的斗篷裹起来,一起来到她的田庄,只见那使女正坐在大门口,神色十分焦灼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他对她说:
“大姐,你家少奶奶怎么样了?”
“先生,”她回答道,“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看她上床安睡,可是今天早晨走进她的卧房,人已不在了,我四处找寻,都不见影踪,我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中急得要命。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儿她的消息?”
他回答道:“要是我叫你跟她一起去,那就好啦,那我不但惩罚了她,也可以惩罚你的罪恶了!不过请放心吧,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我总要叫你吃些苦头,看你下次敢不敢再欺侮人!”
于是他回头对自己的仆人说道:“把衣裳给她吧,告诉她到哪儿去找她的少奶奶。”
仆人就把衣裳拿了出来,使女接过衣裳,认得果然是女主人的,又听得林尼厄里的那番话,只怕女主人已经给他们杀害了,差点儿叫喊起来;等学者一走,她就带者衣裳、流着泪,急急忙忙向荒塔赶去。
那一天,那娘儿的田庄里,恰巧有一个庄稼汉走失了两只猪,到处找寻。学者刚走之后,这庄稼汉就来到荒塔边,东张西望,寻找失猪,忽然听见有女人的哀哭声,就走进塔内,大声喊道:
“谁在上头哭呀?”
那娘儿听出是佣工的声音,就叫着他的名字,说道:“看在老天面上,快去把我的使女找来,帮她想法上来救我吧。”
那庄稼汉也听出是女主人的声音,答道:“唉,太太,谁把你放到塔顶上去的呀?你的使女已找了你一天啦,但是谁想得到你却在这里呢。”
他于是把移去的梯子放回原处,用柳条扎好梯上的横档。正在这个当儿,那使女赶来了,她进了塔内,迫不及待地拍手嚷道:
“我的少奶奶,你在哪儿呀?”
那娘儿听见她来了,拚命嚷道:“哎呀,我的亲妹妹,我在塔顶上呀,别哭啦,赶快把我的衣服拿来吧!”
使女听见女主人的声音,这才略微定了心。庄稼汉把梯子扎好放好,便帮着她爬了上去,她上了平台,只见她的女主人赤身裸体,奄奄一息,躺在平台上,不象一个人,倒象是一块刚从火里箝出来的木头。她一见这种惨状,不禁抓着自己的面孔,号啕大哭,好象她那亲爱的女主人已经死了一般。那娘儿拿天主的名义求她别闹出声来,快帮助她穿上衣服。她从使女口里,得知除了那送衣服来的人和这儿的佣工,没有别人知道她在哪里,因此又稍微宽慰些,求他们千万别把这事声张出去。
他们这样讲了几句后。那娘儿因为不能行动了,就由庄稼汉把她抱下塔来,使女跟在后面,一不小心,从梯上摔了下来,跌断了一条大腿,痛得她大声吼叫,好比一头狮子。那庄稼汉急忙把女主人放在一片草地上,回头来照顾使女,看见她已跌断了大腿。又把她抱起来,放在草地上和她的女主人躺在一起。那娘儿只望使女照顾她,谁知她也跌坏了,真是祸不单行,她越想越苦,竟又放声大哭起来,好不悲惨,害得那庄稼汉不但没法安慰她,反而陪她一起淌泪了。
这时候太阳快要下山,眼看就要夜色苍茫了,那庄稼汉依着女主人的意思,赶回自己家中,叫他的妻子、两个兄弟带着一块木板,一起回到荒塔边,把使女放在木板上,抬回家去。那么稼汉还带来一瓶冷水,让女主人喝了,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抱着她走回家去,把她送进房中。
庄稼汉的妻子伺候她吃了稀饭,又帮她解开衣裳,扶她上床睡觉。他们当夜设法把主仆两个送回佛罗伦萨。那娘儿本来十分狡猾,捏造了一篇谎话,说什么她们遭到凶神恶煞的作崇,因此两人得了这种怪病;居然骗得她的兄弟姊妹和其他的人个个相信。大家立刻请医生来替她调理,她忍受剧烈的痛楚,发了一场高热,脱了几次皮,还并发了其他的痛症后,总算逐渐痊愈了。那使女跌断的一条腿,也同时医好了。那娘儿吃了这个大亏后,从此死心塌地,忘了她的情人,再不敢卖弄风骚,愚弄男人了。那学者听说使女从塔上摔下来、跌断了腿,觉得这仇报得好不痛快,也就不去揭穿她们的隐私了。
这就是一个愚蠢的少妇存心捉弄别人而得到的报应。她只道一个学者也象一般人一样,是好欺侮的,却不知道学者多半是比魔鬼还精明呢。所以,各位姐姐,千万别愚弄人,尤其是学者,更加愚弄不得。
…
故事第八
柴巴发觉妻子和自己的好友私通,立即威胁妻子,把那好友骗进木柜,再又把他的妻子骗来,在那木柜上行欢作乐,以报还报。
小姐们听说爱伦娜遭到那样狠心的报复,都为他难受;她们又认为,那个学者未免做得太凶狠,太不近人情,甚至太残酷,可是爱伦娜也是罪有应得。这样一想,小姐们就不怎么同情她了。潘比妮亚讲完了故事,女王吩咐菲亚美达接下去讲,她顺从说道:
可爱的小姐们,我想,你们刚刚听到那个学者那么狠心,一定多少有些难受,所以让我来讲个欢乐的故事来平息一下你们的恼怒。这故事很短,说的是一个青年受了人家的侮辱,却能够心平气和,至于他所来取的报复手段,那更是一点也不粗暴和激烈。从这个故事里可以看出,一个人受了别人的伤害,只要适可而止地报复一下就是了,实在不必做得太过火。
想必你们都知道,从前西埃那地方有两个青年,一个叫做斯平纳罗丘·泰涅纳,一个叫做柴巴·第·明诺。两人都是门第高贵,家道殷实。他们都住在堪莫利亚街上,而且还是贴邻,交情之厚,宛如亲兄弟一般,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密,经常在一起。他们都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
且说那斯平纳罗丘到柴巴家里去走动得太勤了,柴巴在家他也去,柴巴不在家他也去,因此和柴巴的老婆处得很熟,最后竟发生了关系。两人就这样明来暗往,过了好久都没有人发觉。有一天,柴巴明明在家里,他妻子却当作他出去了,斯平纳罗丘来找他,他妻子说,柴巴不在家,于是斯平纳罗丘立即走上楼去,见她独自一个待在客厅里,并无旁人,马上就抱住她,彼此亲吻起来。柴巴在一旁把这些情形都看在眼里,不做一声,只是躲在原处静看下文如何;不一会,果然看见他妻子和斯平纳罗丘两人挽着臂膀,走进卧房,锁上房门。他自然不禁大为恼火;但是马上转了个念头,心想,如果把这事情声张出去,非但于自己无补,反而只有更丢面子;为今之计,莫如想出一个办法来,既使自己能够报仇泄愤,又使得家丑不致外扬。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于是一直躲藏在原来的地方,让斯平纳罗丘和他妻子欢乐,只当作不知道。
斯平纳罗丘一走,柴巴就走进卧房,只见他妻子还没来得及把头巾戴好,原来斯平纳罗丘和她玩乐时把她的头巾拉下来了。她丈夫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她说:“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柴巴说:“不见得吧,我看见了一些我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呢。”
接着,他就把他亲眼看见的那一幕说了出来,他妻子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支吾了半天,只得向他一一招供,因为她和斯平纳罗丘的来往怎么也抵赖不了。招供以后,她又哭哭啼啼地求他原谅,柴巴说:
“娘们儿,你听着,你犯下了这样的过错,要想获得我的宽恕,除非依我一件事。我要你去关照斯平纳罗丘一声,叫他明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到了快打第二遍午祷钟的时候就托词把我撇开,来找你取乐。等他一到这里,我就回家来,那时你一听到我的声音,赶紧就叫他躲到那个柜子里去,把柜子锁上。这些事都做好以后,下一步我到时候再吩咐你。你用不着担惊受怕,我决不会伤害他的。”
他妻子只得顺着他的意思,答应照办不误,而且果真照办了。第二天两个朋友碰了头,到了那时候,斯平纳罗丘因为和那位太太有约,就对柴巴说道:
“今天早晨,我要到一个朋友家里去吃饭,现在就要去了,免得他久等,再见吧。”
“吃饭还早呢。”柴巴说。
斯平纳罗丘回答说:“我还有件事情要去找他谈谈,必须早一点去才好。”
于是他辞别了柴巴,绕了点路,兜了个圈子到柴巴家里去了。柴巴的妻子刚刚把他带进卧房,柴巴就回来了。他妻子一听见他的脚步声,故意装出十分惊吓的样子,照着她丈夫事前的吩咐,叫斯平纳罗丘赶快躲到那个柜子里去,把他锁在里面。于是她走出房门,来迎接柴巴,他问道:“娘们儿,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了吗?”
“是,”他妻子说:“马上就可以吃了。”
柴巴说:“斯平纳罗丘到朋友家里吃饭去了,剩下他妻子一个人在家里。你到窗口去叫她一声,请她到我们家里来吃饭吧。”
他妻子因为给吓怕了,不敢违命,只有照他的吩咐行事。斯平纳罗丘的妻子见她执意邀请。又听说自己丈夫不回来吃饭,果然到柴巴家里来了。柴巴一见她走进门,就殷勤地招待她,轻声吩咐自己的妻子退到厨房里去,于是牵着她的手走进卧房,随即转过身来,锁上房门。斯平纳罗丘的妻子见他这样,就说道:
“哎呀,柴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赚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吗?难道这就是你和斯平纳罗丘的交情吗?难道这就是你对老朋友的忠诚吗?”
柴巴把她带到她丈夫藏身的那个柜子旁边,紧紧地搂住她说:
“夫人,你且慢抱怨,听我向你把事情说明白。我一向把斯平纳罗丘看作自己的亲兄弟,不料昨天我才发觉我这样信任他,只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他竟然把我的妻子当作了你,和她睡起觉来了。他到现在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因为跟他是好朋友,也不打算怎样报复,只不过以他自己的办法来回敬他一下就是了。既然他受用了我的妻子,我也要跟你乐一下,你答应了吧?如果你不愿意,我自有办法向他报复。为了叫他自食其果,我一定要好好地作弄他一下,使得你们夫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