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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馄饨原来是这样卖的啊。”
“闭嘴啦。大家都在看我们。”
三)
墨绿长衫,月白折扇。踏在长安青石阶上,我仿佛又回到当年信马江湖的逍遥年代。当然,除了身后多了那个东张西望,问东问西的李重炎。
天色越来越沉,街上人却越发拥挤起来。简直人山人海。
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李重炎被人群冲撞来去,转眼间已和我隔了大段距离,急的大声喊叫,“玉儿,你切莫走丢。”
天,是谁比较象会被丢的样子。我摇摇折扇,穿过人流到他身边去,牵住他一只手,奋力向目的地走去。
“玉儿,为什么街上会有这么多人。”被牵住的家伙在我耳边问。
“今天什么日子?”
“十五啊。”
“每月十五是民间集市的日子。没有宵禁。大家都会玩到很晚才回家。”我简略的跟他解释,顺手拨开面前挡着的人,迅速接近目的地。
玉海棠是长安城里最著名的酒楼。菜好,酒香,人也美。长安子弟多聚集在此豪饮放歌。当年我未曾离开长安之时,也常在此买醉寻欢。故地重游,别是一番滋味。
“沈公子别来无恙?”
刚进玉海棠的大门,一个娇媚勾魂的声音已入耳来。
玉海棠的主人自然是玉海棠。艳动天下的玉海棠。我迎上前去捏住玉海棠白里透红的脸颊,语气暧昧至极,“可曾想我?”
掌灯结彩的楼上楼下,一众少年已轰然做声。玉海棠娇笑间秋波横转,“我说肝肠寸断,你可相信?”
纤细手指已轻点在我额上,语气登时幽怨下来,“冤家,三年了。”
我不语,只笑看灯下美人。玉海棠又换上笑意涟涟的表情,向我身后望来,“这位小兄弟是谁家公子?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我转身看过去,好笑的看到李重炎一脸郁闷的表情。“来来来,重炎,见见天底下最美丽的老板娘。”
李重炎慢慢的走了过来,目光在我和玉海棠之间转来转去。半晌才开口道,“她可没有玉儿你好看。”
玉海棠已笑出声,清脆如银铃泼散。
“这位小弟快过来,让姐姐跟你讲,当年沈公子初到我这小店来,是怎么被登徒子调戏的。”
我脸一红。这么多年她还记得。
重炎已经满怀兴趣的跟着玉海棠上了楼上雅间。我只得慢慢跟了上去。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玉海棠满天洒开的笑声,和重炎一叠声的追问,“真的吗?真的吗?”
唉,当疯子遇上白痴。
我当看不到他们。自己坐在栏杆上喝酒。上好的女儿红,香醇入骨。长安夜里万家灯火,璀璨如漫天繁星。彼时,曾醉倒在草原之上,凝视漫天如钻星子,有人在身旁吹彻洞箫,私心但愿如此长醉不醒。如今物是人非,流年暗偷换。
正出神中。冷不防有人从身后抱住我。
重炎已目光迷离,想必被玉海棠灌了无数杯。那人倒好,灌醉了就跑,把烂摊子全推给我。
我转身下了栏杆扶住他遥遥欲坠的身子。“好了,重炎,今晚先在这里住下。你喝多了。”
“没有。”重炎脸色绯红,目光迷离,“海棠说当时很多人来喝酒是就是为了看你。”
“恩。”我漫不经心的应着。是不少人,不过都被打的不敢再来。
“玉儿。”
“干吗?”我扶他到床上躺下,替他除下鞋袜。
他挣扎着坐起,低低的看着我的脸,“朕的妃子们,没有一个象你这么好看。”
“睡吧!”我不客气的敲他的头。
他果然倒下便熟睡过去。我在床边坐了片刻,凝视着他的睡颜。睡梦中他恢复成一个单纯的孩子,脆弱而甜美。
可惜我姐姐不肯嫁你。否则你的中宫皇后必定会让你珍惜一生。
玉海棠悄悄近来,捧着一盏醒酒汤。我示意她轻声,看了一眼熟睡的重炎,转身出了房门。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嫁了皇帝。”
“有什么办法。沈家总得交出一个人来。总不好让我兄长们休了嫂子进宫。”
“他还好吗?”玉海棠稍一迟疑,终于问出口。艳绝天下的玉海棠此刻站在长廊风中竟凄苦欲绝。
我随着苦笑,“有什么不好。天下太平,四海安康。他飞黄腾达,还有娇妻美妾陪在身旁。”
玉海棠转身而去。夜风吹起她袭地紫裙,渐渐远去。我听到她若有若无的叹息。
天下太平,四海安康。我笑,仰头灌下烈酒,辛辣入喉,浑身血瞬时热了起来。天知道,有时人宁愿颠沛流离的与某个人相守,也不愿要这太平盛世的各自平安。
知道玉海棠是男人的人不多。我还有我的大哥。当朝御史沈明堂昔日也是风流才子。在江南水乡与玉海棠一见倾心。却最终回了京都娶了妻室做了朝臣。此后长安城多了一位艳冠天下的玉海棠玉姑娘。我知道我大哥再不曾见过他。虽然佳人近在咫尺。而海棠要求的也不多,只求共在长安青天下。有时,有时,沈御史的身边会有谁提起长安城里玉海棠。有那么片刻消息传入他的耳里。
我一直没有问过他,他们初见的时候,他是女装,还是男儿装。
我不敢问。
夜风渐凉。我回转房内。有人梦中又喃喃叫唤,“拿茶来。”
能这样酣睡过去,只管叫人拿茶的人有多幸福。不似某些人,千杯烈酒也难以醉去,站在沉沉夜风中等待天明。
我气恨的捏他脸一下。他居然扁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楞了半晌,只好再替他揉揉。睡了睡了,明天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四)
出宫的第二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海棠楼外弱柳拂风;行人如织。市井的叫卖声;喧嚣声;隔着檀木门板依然清晰的传来耳边。从梦境中醒来便飘浮在这种声音里;令人顿时之间觉得自己是鲜活的;浑身的血液都在舒缓自在的流动。
才三个月而已;这声音已如此令我怀念。斜阳殿是深寂的;连蝉鸣都远远的悄无声息。推开窗子;永华门的高耸城楼在绿树掩映之间进入眼帘;阳光泄满一室。神清气爽。
玉海棠已推门进来;身后的侍女托着大大的餐盘。
”沈公子昨夜好梦?”
我自顾在银盆里濯洗双手;用软巾擦拭脸;一边笑着回他;”托福托福。”
两位美貌伶俐的侍女浅笑着撑起我的外衫;伏侍我穿好。玉海棠在近窗的几上摆好早餐。
当真是浮生若梦。恍惚间我竟似遗忘了这三个月来种种离奇古怪的处境;又变成长安城里倚红偎绿走马兰台的沈家公子。
”玉儿~~~~。”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梦境瞬时破灭;现实再次坚硬的出现在我眼前。我无奈的转头去看床上那个正幽怨的看着我的家伙;李重炎;我的皇帝;我的”丈夫”。
”什么事啊?”
他瞅我一眼;委委屈屈的低下头。”你一直都不理我。”
我啼笑皆非;”你一直在睡觉啊;我怎么理你?”
他继续抱怨;”我刚才都醒了;你还是不理我。你跟海棠说话;还跟那个红衣服的姐姐笑了两次;还看了那个蓝衣服的姐姐好久。”
我无语。那个人居然越水越委屈;几乎把自己卖在被子里;”玉儿都不看我。”
”好了;好了。我现在看你。”我端了另一盆清水走近床边;”来;先把脸洗了。”
”恩。”答应的很乖;立即把手伸了出来。
这是要我帮他洗???做皇帝真是米虫;连脸都不会自己洗。
用软巾替他拭干手脸;一转头;正迎上玉海棠似笑非笑的眼神。
”看什么?”我恼羞成怒;这死小子;切莫说他不曾替我大哥做过这种事情。虽然这个比喻是不太恰当了;不过我就是怒;他有什么立场嘲笑我啊。
玉海棠眼睛闪闪的看着我;笑的狡诈阴险;口里漫声道;”奴家在看沈公子如何温柔体贴。”
去死。我用目光杀死他。
小家伙却又在拉我袖子;”玉儿~~~~。”
”好啦好啦;我看你;我们吃早饭。”我忙安慰他。其实我还是比较理解他的。在皇宫那种地方长到十几岁;忽然一下子把他放到海棠楼这种地方;当然是有点陌生有点接受不了的恐惧了。这样一想;他分外粘我也情有可原。毕竟是我带他出来的;自然要负起责任;让他粘粘也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我的身份是皇帝保姆。我这样一再的告诉自己。然后任劳任怨的替他穿衣;夹菜;被他拉着袖子一起逛长安早市。
”玉儿;那是什么?”
午饭时分;在长安西市最大的酒楼常茂庄的雅席上;李重炎指着楼下一群黑衣人悄声问我。
”江湖中人啊。”我扫一眼。看他们的装束和配剑;该是点苍派的人。
”喔。”
静了半晌。
”那他们在干吗?”
”集会。”
”喔。”
安静了片刻。
”那么他们集会要做什么?”
我放下筷子。看着那个眼睛闪闪发亮的小孩。
”他们集会那;就是开武林大会。大家把江湖恩怨交给武林盟主做个公断。常常会打起来。上一次武林大会;我记得死了不下上百个人。凭你的武功那;想参加武林大会等于是在玩命。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那小孩眨眨眼睛;”如果我带上你去参加那。”
我白他一眼;宣布”我是不会去的!”
傍晚;华**上;马车磷磷而行。某个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的菜鸟兴奋不已的频频拉起车帘眺望着远远的华山。
”玉儿玉儿;我们快到了啊。”
”早着那。”我懒懒的躺在车厢里。第五百遍的责骂自己;没出息没出息;人家一哭你就没辙。下次记得;他再敢哭;你就一摔门走出去;这样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眼泪不能屈的英雄本色。
江湖菜鸟圣明天子一脸陶醉凑到我身边有样学样的躺下;”嘿嘿;朕居然在参加武林大会。”
我懒得理他;闭目睡去。为什么会差这么多?三年前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身边的人可是浅浅谈笑间遍化漫天杀机为无形的风流人物;今天居然换这个半大小孩与我同上华山;再面对天下群豪。唉;唉;唉。
入夜时;终于到了华山脚下。
灯火通明;熊熊火把把半天照的通亮;一直延伸到山顶之上。各种服色的江湖人物秩序井然的来来往往。
我点晕了两个华山派的弟子;将他们衣服玻了下来;让重炎换上。再小声对他解释;”华山派是东主。我们换上华山弟子的衣服就会无人盘问我们。你一路上不要开口说话。我们只管往山上走。”
重炎点点头;跟在我身后穿过帐篷篝火和群聚的江湖人向山口走去。我怕他走失;暗自牵住了他的手指。自古华山一条路;险绝天下。他这身功夫;我还真放心不下。
山路上不时有武林人跟我们打招呼。我应付过去。重炎真的一句话不出;只跟在我身后一阶阶的登上险峻的石梯。一路上并无差错。
过了回头石;我停住脚步。”先歇一下吧。”
身后气喘吁吁却咬牙硬撑的小孩袭地便坐了下来。我忙拉他起来;”夜里山石太凉;你浑身是汗;小心冰着。”
”好;那我站一会。”
我四下看了一遍;竟没什么可以用来坐下。我干脆盘膝在石阶上坐下;伸手去拉那个站的僵僵的小孩;”来;坐我腿上。”
他大惊失色;反手想拉我起来;”不是山石太凉吗?玉儿你干吗坐下?快起来。我不累。”
拉他坐到怀里;我笑答他;”倘若这种山石都能凉着我。我师傅怕要被我气死。天一神功从此也不用传下去了。”
”这么说;玉儿很厉害了?”怀里的声音闷闷的。
”一般。”我眉飞色舞;只差手里没把折扇可以潇洒的挥一次。
”我想比玉儿你还要厉害。”
恩?我一楞间低头;正对上重炎在黑暗中依旧灼灼的一双眸子。一时间我竟不知说什么是好。正在此时;一点火光近前;想必是有人上到此处。
我拉起重炎;想了想;又抱起他来。
”你要干吗啊?”重炎有些惊慌的在我怀里挣来挣去。
”用跑的啊。我们别跟他们一起走。”我提气在山路上飞奔起来;将身后的人甩下远远。
天一神功是我那古怪师傅创立的心法。意思是天人合一;生生不息。一缕真气开始运转就永无息止。虽然抱着一个人;在崎岖山路上飞奔;依然无妨。华山东峰很快的出先在我们面前。数千尺的山坪被火把映的有如白昼;虽然人山人海却悄无人声。
我拉着重炎到角落里坐下。在他耳边说;”不要讲话啊。我们静静看就好了。”
重炎捏捏我的手;示意他明白。随后又向我身上靠了靠。虽是盛夏六月;山风却依然冷冽。
有人此刻登上中心的石台。如鹰的目光冷冷扫过全场。
山风扬起他凌乱发丝和长长黑衫。我唇边已勾起淡淡笑意。
故人依旧啊
五)
重炎靠在我身边昏昏欲睡。我揽着他的肩膀坐在火光的阴影里。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依旧丝毫不乱,鸦雀无声。和上一次群雄汇集几乎闹翻华山的情况大有不同。想必这三年之中,莫苍云下了大工夫,硬是将这群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训练的这般纪律严明。
半夜时分,鼓声震天。九派三寨七十二洞的首领纷纷跟在莫苍云的身后,步上了中心平台。“见过盟主”的呼声响彻华山之颠。苍云苍云,你果然如你所愿一统江湖。
其实不必躲在阴影里,他也认不出我来。当年相逢在江湖中之时,我还戴着鬼脸面具,以莫齐的名字行走江湖。虽曾朝夕相处,他却从未见过我的真实面目。等到汉水河畔,那人一剑飞来,将我面具挑落,苍云却早已不在身边了。
唉,连小苍都是武林盟主了。我有点自暴自弃,现在的身份实在是有点难以见人。倘若我上前相认。那情景想必是:
“小苍,我是莫齐啊。”我激动上前。
“齐齐,真的是你?!”小苍想必也是激动万分的跟我拥抱。
然后我肯定要夸奖夸奖他,“几年不见,小苍已经是武林盟主这么厉害了。”
那小子一定会羞红脸,然后问我,“哪里哪里。齐齐你那?最近在干吗?”
那我怎么回答他。难道把小皇帝拉出来,说我最近嫁了他做皇后那?
不要不要!小苍会笑我一辈子的。
我又往阴影里缩了缩,决定不让任何人有看到我的可能。身边倚着的那个人却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平台上的苍云看。
“这个人很不错。”
重炎喃喃的低语在黑暗中传来。我却不由的感到一阵寒意。那句话中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冷酷的意味。我忙拉住重炎的手。他转头向我一笑。还好,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傻傻的小皇帝。
那句话的阴影盘踞在我心头。让九五至尊的皇帝来看他的朝堂之外的另一股势力和权利,果然是不明智的。
我强笑一下,“我们走吧,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带你去北峰玩。”
他也不推辞,高高兴兴的起身,猫着腰溜出会场。
我拉着他沿着石阶慢慢向最高的北峰前行。没有火把的照明,漆黑的山顶,呼啸的山风,显的有些阴森可怖。重炎走的气喘吁吁,几次缠住我要抱他,被我坚决拒绝。
“再坚持坚持啦。等一下就有人家了。”
“你骗人。一个时辰前你就这么说啦。”
“哈,我就是在骗你,能怎么样。”
“玉儿欺负我。”
“就是在欺负你,能怎么样?”
我心情大好的和重炎说说闹闹间,北峰已在望。
“玉儿,玉儿,”重炎拼命拉我衣服,“灯光灯光。”
想不到北峰之下真的有人家。我大奇,拉着重炎顺着一抹淡淡灯光走了过去。
山壁之下真的有几间茅舍。淡黄的灯光蒙蒙从窗中透出。我贴近重炎耳边悄声说道,“这等荒山野岭居然有人居住,不觉得奇怪?”
重炎楞楞的看着我片刻,然后整个人迅速贴到我身上。
我继续在他耳边低语,“以前可读过《搜神记》《神异传》?”
重炎立刻整个人吊到我身上。我推他,“喂喂,非礼毋动。”
“我不管,你是我老婆。”重炎整个人窝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反对我。
我气。这个身份还真讨厌。我们的声音惊起了门前伏卧的看门狗,犬吠声厉声响起。柴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位老伯拿着烛台走了出来。“那边是过路的客人吗?”
我费事的带着身上吊着的那个家伙努力向前移动。“是啊,老伯,我们兄弟上山晚了,可否借宿一晚?”
“好好好,这山上也少有人来。”老伯赶开狗,带我们进屋,向房里喊到,“老婆子,有两位小哥想借宿一晚,准备些干净的被褥啊。”
茅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家具简单却很干净。我将重炎从身上摘下来,放到椅子上,然后坐到他身边,四下打量着。
一位老婆婆端着稀饭咸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甚是慈祥的看着我们。重炎看着热气滚滚的稀饭脸色已经发绿。我暗笑一下,端起瓷碗喝了一口。
“老伯,为何会住在这等深山里。”我闲闲的问道。重炎刚端起的碗立刻僵在半空。
“说来话长。我们夫妻是为了避安史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