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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 2009年第1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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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首歌还是姑姑家的表姐教他唱的,天空那么晴朗的文化大革命呀。冯石内心充满了抒情的感伤和自豪。表姐很多年没有见了,她长得很美丽,单眼皮,跟徐绅一样,善良的眼神,这种眼神他在今天见到的女孩里找不到了。表姐穿着个小裙子,腿总是被晒得很黑。那时他们在工厂玩。周围的高音喇叭里总是放着这首歌,家家户户喜洋洋,喜洋洋。 

              那真是一个好时代,没有焦虑的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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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首回忆中的歌让冯石渐渐清楚他来工厂的目的了。他是来找工会主席和那些工人的,他想亲自来收买他们,他想让他们多少做些让步,等到自己翻过身来,再彻底为他们解决社保和医保。买断工龄的钱也分三次给。如果他冯石这样做,真的激化了一些矛盾,那也不一定是坏事,也正好让可怜的工人们给市里增加压力。 

              但是。任何聪明都会有它的反面,万一他捅了一个马蜂窝呢?他因为自己的赌棍本性(冯石极不愿意承认这点、他宁愿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儒商,而不认为自己是赌徒),而坏了自己一生的大事呢? 
              冯石摇摇头,他的目的明确,他算计好了,他的钱不够,他喜欢混乱,只要这个过程不断变化,他就有机会。 
              那周建忠住在离厂长不远的地方。他们隔了一栋破砖楼。冯石一敲他家的门,就听见了一片狗叫声,心想:当你的养狗专业户多好,搞什么工人运动。 

              门开了,就是周建忠本人,他看着冯石愣了一下,才认出他来,说:噢,你呀,你找我? 
              冯石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明显的不友好,他说:老主席,我专门来看看你。 
              周建忠往后看看就冯石一个人,他有些惊奇,就说:你一个人来的? 
              冯石说:我们不像国营企业,我们不养闲人,就我一个人。 
              周建忠说:进来吧,我家又脏又臭。 
              冯石进去之后,被一种强烈的臭味呛得差点昏倒在地,许多围在栏里的狗都向他盯着看,表情很不友好。 
              冯石怕狗,有些紧张。周建忠说:没事,这些狗不咬好人。 
              然后,周建忠为他倒了杯茶,端到他跟前时,他几乎想要吐出来了,他说:就你一个人在家? 
              周建忠说:在狗市,不是在卖狗嘛。上回你在我那儿买了那狗,咋样了? 
              冯石说:好狗,现在养在一个德国人家。 
              冯石说这话时,内心涌起了伤感,他有些后悔没有拉着姜青一起进来,她现在干什么呢?还在门口等着我吗?她是不是又在接听邦德的电话? 
              周建忠说:那天在主席台上,我就认出是你了。还有你们那个关总,太没有教养了。 
              冯石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说:这是十万,小意思,如果你用支票不方便,我可以让关总给你送现金来。 
              周建忠仔细地看看了那支票,说:你今天来,是想贿赂我吗?那你可真找错人了。 
              冯石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么穷的人,也会拒绝自己。 
              周建忠说:我承认,在当这个老酱油工会主席的十多年里,我看到了很多次毕石章他们的违规,违法,我现在想想很难过,我那个时候,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坏了良心呀。有时候就是很违心,我就是充当了毕石章他们这些人的傀儡。我明明知道,自己装傻是对工人的背叛,我很操蛋,我面对他们的的权力,我也是很无奈。老酱油被弄成这样,我周建忠也有一份,我他妈活该,这一次我带动大家起来,为什么?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如果我再不站出来,那我就要成为工人的罪人。你以为这光是个钱的事吗? 

              冯石听着老头的诉说,有些后悔给他钱,他觉得老头不像是装的,老头说话充满了真诚。 
              周建忠又说:你想,我要是拿了你的钱,被他们知道了,那会是什么结果? 
              冯石说:我是想您也老了,拿些钱放在家里,总会有用的。要不,我再加十万? 
              周建忠听冯石这么说,突然就提高了声音,说:你要是再说这钱,再侮辱我,那我把这一屋子的狗放出来咬你。咬死你,你信不信? 
              冯石忙说:我信,我信。我最怕的就是狗了。狗最恨的就是我了。 
              周建忠说:你先走吧,我不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单独在一起。 
              冯石说:周主席,如果你觉得不够,咱们还能商量。 
              周建忠上前一步,摸摸冯石的脑袋,说:孩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糖多,你们这些六十年代长大的人,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你们真的以为你们吃过苦吗? 

              冯石的脸红了,就是在那刹那间红的。他站了起来,朝外走着,他猛然觉得有些不甘心,内心挣扎起来。他说:现在工人情绪怎么样? 
              周建忠说:不好。挺不好的。你们说了一周解决,现在已经过了两周半了,大家眼巴巴地盼着,都对你们有些失望。昨天,他们又围在了石章家门外,把石章吓得没有办法。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周建忠看看冯石,又说:你呀,为什么老是喜欢耍小聪明,我们已经搞了一辈子政治运动了,文革时,我就是老酱油的一号勤务员了。我曾经组织过武斗,你知道什么是武斗吗? 

              冯石羞怯地笑笑,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的。我们公司太大,大也有大的难处。但是,我真的跟工人阶级有感情。 
              周建忠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巨大,吓了冯石一跳。 
              这时,有人很急地敲门,周建忠开门一看,是毕厂长。 
              冯石在你这儿吗? 
              毕石章很急地走进来,看见冯石,就跪在了地下,说:冯总呀,求你了。上回那二百万,现在又没有了。都花在工人身上了,你不是说让关总带钱先住进厂里来吗?两周都过去了,关总的人影也没见到哇! 

              这时,周建忠家的门被猛的一脚踢开了,走进来两个中年工人,都喝得有些醉。他们是来找毕石章的,一看冯石在,没有说话,上来就一把抓住了冯石的领子,说:你说话不算数,你骗我们,那天开会,你他妈的说的比骗的都好听。你说什么,你忘了没有? 

              冯石看着两个喝多了的人,真的紧张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中一个大声问:钱呢?你说的钱在哪儿? 
              冯石说:你们能不能先坐下? 
              那个工人说:去你妈的,坐他妈什么?老子家里锅都揭不开了。 
              冯石说:有话好好说,别骂人。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那工人说:你就是个骗子,你解决你妈的问题去吧。 
              冯石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被侮骂激怒了,他也提高了声音。说出了也许是他一生中最没有水平,也是最重要的话,他说:有钱买酒,喝这么多,还没有钱吃饭吗?我又不是你爹,你妈,去找他们去。 

              那两个工人听他这么说,一愣,反而说不出什么了。 
              冯石又说:几千万,几个亿,几十个亿,我是说过,那是搞建设的,是投资的,我一分也不会给你们。看你们这样,我就知道你们这老酱油是怎么垮的。有本事,去找市政府,找区政府,让他们去解决吧。 

              毕石章愣了。周建忠也愣了。 
              冯石回头看着那个骂他的工人说:你这种人,饿死活该。 
              两个工人气得跳了起来,其中一个人从腰里掏出了刀,他拿着刀向冯石扑过来。 
              冯石害怕了,他没有想到工人带着刀,或许工人本来是想用刀吓唬毕石章的,可是他们现在冲我来了。他本指望着那周建忠和毕石章能帮他拉拉,可是那两个老头都迟钝无比,他们显得慌乱,却没有行动。 

              冯石转身就朝里屋跑,没跑两下,就被那工人一把抓住,然后朝冯石的屁股上给了一刀。冯石感觉被划了一下,像是衣服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有股凉气涌进来,非常清澈,如沐晨风。他顺势抓起了床上的大棉被往那工人的头上一盖,那工人本来就喝醉了,大棉被盖在了他的头上,身上,一时找不着北,竟然晕车一样地坐在了地上。 

              冯石慌忙地跑回了外屋,他想跟周建忠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另外一个工人竟然把狗笼子的大门一下子就拉开了,里边七八只狗一起朝外扑来。还真是奇怪,它们不咬任何人,都冲着冯石涌过来。 

              冯石被吓疯了,他猛地扑出大门,跑进过道,冲出了单元门,来到了院子里,后边七八只狗在追他。 
              冯石凭借着院里的那些大青杨树来回躲着,当他发现实在没有人来救自己了,就拼命朝厂门口跑去。 
              冯石在前跑,那七八条狗在后边追。 
              工厂里来回路过的人们都停下来,欣赏这有趣的情景。其中有人认出了冯石,就喊:快快,咬死他,咬死他。就那个吹牛逼的。 
              冯石觉得自己跑不动了,他想停下来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那可不是一只狗,那可是八只狗,那可是全工厂的狗。 
              这时,一直在等着冯石的姜青他们开车来到了工厂里边。朝着家属区缓缓开着。 
              小高忽然擦擦眼睛,说:你看,那是冯总裁吗? 
              姜青仔细一看,说:是呀。快。 
              冯石也就是在那一刻看见了自己的车和车上坐着的亲人们。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狼狈地朝姜青跑过来。 
              姜青在车里看清楚了冯石被狗追赶的情景,她忍不住地高声笑起来。她边笑边打开了车门,朝着冯石靠拢。当离冯石很近时,她把门推开了。冯石一下子就跳了上来,连声说:我当年跑百米,可是十一秒呀。 

              姜青这时看见了冯石裤子上的血,说:血,血。 
              冯石一摸自己,说:他们用刀扎了我的屁股。 
              姜青又忍不住地笑起来,边笑边说:报,报案吗? 
              冯石摇头,说:报他妈什么案,我们永远是说不清楚的。哎哟,他扎得不深。 
              姜青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她喘着气儿,说:高,送医院,送,送医院。 
              冯石自己也忍不住地笑起来,说:现在屁股有些疼了,你还他妈的笑。 
              姜青笑得更厉害了,冯石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见她这么开心过。 
               
              7 
              第二天上午,老酱油的工人们冲出工厂大门,在长安街延长线以北的街上打出了大标语:我们要活,我们要吃饭。 
              先是派出所所长接到报警后带着一队警察赶到现场,他想劝周建忠和工人通过合法途径,选派代表一步步协商着去反映问题。 
              周建忠说:我们已经不愿意再等待了,我们冲出工厂,就是觉着政府对我们不负责任,他们永远在拖延,永远没有钱,我们要求马上解决问题。 
              然后,周建忠带着几个老工人拿出报纸垫在地上,开始盘腿坐在道路中间,过往车辆都被阻止了。 
              被堵的车流很快扩散,长安街也开始堵了,天安门也开始堵了。然后,冯石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北京东城的交通几乎瘫痪。 
              周建忠与老酱油的工人们坐在他们厂的门口,开始唱起了《国际歌》,然后,又开始唱《国歌》。 
              警方出动了,他们调来了防暴队。他们戴着防暴头盔、手里拿着盾牌和丁字警棍,和老酱油的工人形成了对峙。防暴队显得很有现代性,他们穿的衣服引起了过往人群的赞扬,大家都说防暴队的衣服帅。他们听从着口令,还敲打着盾牌,威慑游行的工人们,并阻住工人前进。现场的指挥长对周建忠身后的工人们喊话,主要内容是对他们进行法律宣讲,但老酱油的职工不听,并用矿泉水瓶等投掷防暴队队员。 

              冯石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不过不是在现场,而是老酱油对面的大楼上,当被关树收买的职工代表给他们打了电话之后,他们就朝这边赶。在离这儿还有一公里多的小路上,他们停车走路,然后他们爬上了这幢楼的露台。冯石躲在日本松下的巨幅广告牌后边,先是说:我们控制这片地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狗日的小日本的广告牌去掉,我看见他们的东西,心里就不舒服。我很讨厌日本人,你们呢? 

              姜青和关树都没有说话,他们一直看着那些躁动的工人们。 
              冯石又说:我以后要在这儿挂我们本民族的广告。 
              姜青仍旧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说:哪个是周建忠,我怎么看不见那老头? 
              关树用手指指说:那个,就是那个。 
              冯石赞叹着,说: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天天都是这样。然后,冯石拍拍关树,说:给《北青报》《北京晚报》打电话了吗? 
              关树说:刚才你不是自己亲自打的吗? 
              冯石笑了,说:我一高兴,就把什么事都忘了。对了,还有个《为您服务报》,快,快打。跟他们说,这儿有全世界最好的新闻。 
              关树开始打电话。 
              姜青有些担心了,看着混乱的人群,长长的车流,轰轰烈烈的场面,她说:这也太过分了。 
              冯石说:不是我们过分,我们什么也没做。是他们过分。 
              姜青说:我有些害怕。 
              冯石只是紧张地看着,没有理会姜青说的话。姜青又说: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冯石这时开始大声朗诵了:“现在再搞大民主,我也赞成。你们怕群众上街,我不怕,来他几十万也不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冯石停下来,问姜青:你知道这是谁说的话’吗?看看毛选第五卷吧,你们都应该好好学习,我可是背着老三篇长大的,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讲的话,我是红卫兵,我们从小就会战斗。 

              关树说:老板,就你这年龄,也想当红卫兵?我姐是红卫兵,她都五十了,她说她当年用皮带抽他们老师,她说那老师在她三年级时曾经猥亵她。 
              冯石说:那我从小就是个红小兵,我有红小兵情节。然后,冯石又开始背诵:有些人如果活得不耐烦了,搞官僚主义,见了群众一句好话没有,就是骂人,群众有问题不去解决,那就一定要被打倒。现在,这个危险是存在的。如果脱离群众,不去解决群众的问题,群众就要打扁担,工人就要上街示威,学生就要闹事。凡是出了这样的事,第一要说是好事,我是这样看的。 

              关树看着冯石背诵,他就笑起来,说:老板,你为什么背得那么熟? 
              冯石说:我爸爸背的,是你姐那样的红卫兵逼他背的,我能不熟吗? 
              关树又笑,他的笑声中能明显地听到“嘿嘿嘿”的声音,他笑得时候头发乱抖,就像内蒙古自治区草原上的野草一样,在风中不停地颤动着。 
               
              8 
              我不干了。 
              这是冯石再见到林肖肖时,说的第一句话。 
              那是在新世纪饭店的商务酒廊里,当冯石第一次说出这话时,姜青和关树首先呆住了。因为在这之前,冯石没有对他们透露一点点这方面的想法。 
              林肖肖也愣了一下,他在工人闹事的当天晚上主动约冯石见面,他走进32层商务酒廊时,显得有些急躁,有些气喘。当感觉到灯光有些暗时,林肖肖说能不能亮些,太压抑了。 

              林肖肖穿的西装很得体,他没有像冯石那样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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