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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已经派人去蓟北联络李卓,只是还没有人回来,实不知道李卓、高宗庭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陈芝虎调任河南制置使之后,李卓在北线的肩上担子,会重得可怕。
“之前朝廷里就有声音要求追究陈芝虎守御大同不力的罪责,还是圣上英明,保住陈芝虎大同主将的位置,这回怎么就突然调他任河南制置使了?”赵舒翰疑惑的问林缚,“你可曾提前得到消息?”
“没有,也许宁王与岳冷秋会知道些消息,但我也是在来江宁之前,突然知道这个消息,与宁王府传诏众人到江宁议事,前后就差了一天。”林缚摇了摇头,陈芝虎之前就是大同镇守备,职同提督官,改任河南制置使,是降职任用,这个消息对林缚来说很突然。
陈芝虎的调离,涉及到燕北防线的根本。李卓要是提前知道消息,一定会先派人过来跟淮东通气。要是李卓对陈芝虎的调离也指手不及的话,朝廷真正推动这桩事的,也就那几个人了,不会很难猜。
“我看也未必是桩坏事,”林庭立说道,“将红袄女残部荡除,淮泗就将彻底的安顿下来,陈芝虎再率部返回大同就是,淮西兵马也能南调跟奢家作战……”
“将希望寄于一役,过于凶险了,”林缚微微摇了摇头,“奢家有人在高丽与东虏有所接触,而奢家又一向注意联络流寇,朝廷很难争出先手来……”
从围棋上来,调陈芝虎所部南下,可谓脱先,初看是一步好棋,恰恰留下非常大的隐患。为了弥补这个隐患,李卓很可能会被迫提前从辽西出兵,从内线跳到外线作战。
陈芝虎守大同,虽然打得惨烈,但毕竟将东胡人击退;去年淮泗乱民也大体荡除,岳冷秋随后在淮西取得一系列对罗献成部的胜利,江东、江西、两浙沿钱江所形成的防线也日益稳定,对奢家作战也屡有小胜。
在这种的局势下,官兵还体现出相当不错的战斗力,难免使人乐观,而各地财政压力越来越大,又难免使人急躁。
林庭立对局势也有乐观判断,林缚不是很奇怪,要没有一点蛊惑性,朝廷也不可能调陈芝虎南下。林缚心里想:也许真正的危险来自当今皇帝脑子里急躁的念头,也许他已经没有耐心了,只要存在可能性,他想搏一搏了。
今夜也讨论不出什么来,只是大家坐下来初步的交换一下意见。
夜深时,林庭立等人都相继回去休息,还要在江宁留几天,没必要将话在今夜说话。
夜虽深,林缚却难眠,与林梦得还坐在月下谈事。
“二老爷话里的意思,真要将河南、淮西的局势平定了,宁王府调东阳军南下打奢家,他也不会反对!”林梦得说道,“他对当前的局势,看法也乐观了一些。”
“也不能怪他,”林缚说道,“你总不能指望别人的心思跟淮东完全一致!”
更多的野心家所图谋的仅仅是更大的权势,又有几个人稍有势力时,会想到起兵造反争夺帝位?
说起权势来,林庭立如今也是位高权重。这世道继续乱下来,未必就能使他的权势多增加一分,反而会带来许多不确定性的危险。
仅仅从个人及家族权势的角度来看,林庭立期望元氏能恢复中兴之治,是可以理解的。而张玉伯、赵舒翰等人,还是受传统的儒学影响很深,有着很强烈的对朝廷尽忠的心思。
真是有着这些的期望,对局势的判断自然也将乐观一些。
林缚如今也只能掌握淮东军司内部,注意统一思想;林庭立、林续文以及赵舒翰、张玉伯,甚至顾悟尘、顾嗣元、陈元亮、赵勤民等人毕竟不属于淮东军司内部。他们有各自的心思、各自的利益、各自的抱负与追求,林缚也不能强求。
“我知道是这么回事,我就担心钱庄之事,未必能在江宁得到很好的回应。”林梦得说道。
“很多时候,要有求同存异的心思,才能做成事情,”林缚说道,“局势能稳定下来,设钱庄更是有益众人的举措,如今江宁能有乐观的情绪跟判断,对钱庄之事反而是利的……你也不能急躁的希望东阳乡党将筹码都押在淮东身上,不要焦急,能做到什么程度,尽力而为就可。”
“也是,是我心急了,”林梦得自嘲的笑了笑,“这局势好转,大家才会盼望钱能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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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君子不器
次日,林缚换上御赐鹤图朱紫公服,腰缠镶金银犀角玉饰牛皮腰鞓、头带双直翅黑幞纱冠,在百余侍卫簇拥下,从东华门进城,先去东城藏津桥顾府拜见岳母父顾悟尘夫妇。
江宁城里有资格穿紫的王公大臣也有二十余人,但多是给踢到江宁来守陵的江宁六部大臣或封爵甚高而无实权的显贵,真正手握重权的穿紫大臣,仅寥寥数人。
江淮总督岳冷秋算一位。
江宁府尹王学善算一位。
江东宣抚使王添算一位。
江东按察使兼江宁左都御史余心源算一位。
江宁兵部尚书程余谦算一位。
江宁兵部侍郎顾悟尘算一位。
原庐州镇守、江东提督兼徽南制置使邓愈算一位。
相比较上述几位,林缚年仅二十四岁,虽官阶未到三品之上,但累积军功、政绩,得御赐紫裳,真真切切的是江东郡的巨头人物,则格外的耀眼。
林缚面容清俊,脸颊上有两三道还没有消去的伤疤,身材略显削瘦,然而即使穿着文官公服,骑在青黑色的高头骏马,在诸多披甲骑侍的簇拥下,依旧如一柄绝世刃器,即使藏在鞘里,也能让人感觉到那无坚不摧的锋芒。
这些年来,战事不断,好几个郡都给糟蹋残了,但江宁一直都远离战火,是富贵人家的温柔乡、避风港。也正因为战事不断,更多的外地富贵权宦,都拖家携口来江宁避祸,寻找那种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安全感,也使得江宁城越发畸形的繁华。
追逐、羡慕权势,本是人的天性,林缚在百余骑侍的簇拥下穿街而过,自然也引起巷井民众的围观。小媳妇、大姑娘,更是心花怒发,成群结队的涌过来围观。
虽说这位制置使在士子清流眼里声名狼藉,却绝对是无数大家闺秀的梦中人;江南第一才子、状元郎陈明辙也相形见拙了。
且不管这位年轻的制置使早就名草有主,胆小的偷窥,胆大的直目相望,更有甚者,频抛媚眉眼而去。要是给制置使的眼神无意间扫过,更是心潮澎湃,忍不住要尖叫起来。
元锦生隔窗望着楼下穿街而过的骑队,看着街上的热闹,恍然有思,心里想:谁能想到,四年前他都不放在眼里的一个寻常举子,会如星辰一样崛起,以他永昌侯次子的身份,递上拜帖求见,却还要排队等着。
等骑队过去好一阵子,元锦生才收回心神,与他同桌而坐的王学善之子王超、藩鼎之子、藩楼的少财东藩知美,他人也是心有所思。除此之外,还有一位青年,脸带不屑的望着窗外那些犯花痴病的小媳妇、大姑娘们,讥笑道:“提拔一个目不识丁的打铁匠人做官,天下还真是没有这个猪倌儿做不出来的蠢事啊!”
这个青年不是旁人,他是前科状元陈明辙的同窗好友,江东按察使余心源之子余辟疆。
余辟疆与陈明辙是同科入第,陈明辙风头太劲,过刚易折,遂请假回乡避开京中激烈的党争,余辟疆则一直留在京中小翼处世。供职翰林院的三年期将满,余辟疆这回是请假回江宁省亲,实际也是为调回江宁进行活动。
迁都之事一直都在秘密进行中,知悉其秘的人,当然知道江宁六部的地位相比较以往,有着微妙的变化,不再纯粹是没有实权的空架子,连着江宁都察院的地位也有了极大的提高。
如今各地战火频起,放外为官,风险极高;与其在燕京勾心斗角,还不如到江宁来,安稳的积攒做官的资历。再说在江东郡,吴党势力依旧要占半壁天下,又有老头子余心源罩着,余冒疆不回江宁当官做什么?
顾嗣元到青州任官领兵,已经离开江宁的公子圈;陈明辙这两年也留在海虞,一直没有正式出仕,余辟疆初回江宁,短时间就成为西溪学社青年一代的核心人物。
元锦生、王超、藩知美本就是江宁公子圈里的顶尖人物,余辟疆来江宁,没几天就跟他们打得火热。今日无事,约来喝茶,没想遇到林缚从茶楼街前而过。
余辟疆也自诩青年才俊,除陈明辙外,这辈子也没有佩服过他人,看到林缚初入城,风头之劲完全盖掉他的锋芒,心里当然会有不服。
这些倒是其次,更为主要的,林缚在淮东实施的诸政,特别是大肆提拔粗野村夫做官,使得士子清流的政治特权与地位受到直接而剧烈的冲击。
葛福提拔为工官,董原以举子出身任两浙宣抚使,这些可以作为殊例,作为野有遗贤的美谈,给大家接受,并且津津乐道。
林缚在淮东大肆提拔粗野村夫为官,则犯了大忌。
若是凭这种形势发展下来,庙堂之中给粗野村夫充塞,他们这些含辛茹苦、寒窗苦读,从科道进身的士子们,还有什么清贵之处可言?
藩知美虽然没有已经反抗林缚的念头,但对林缚的怨恨却不会消,听到余辟僵的话,大有知音之感,附和道:“如今淮东军司牵头要搞什么钱庄,要是当官的不好好当官,治理地方,却开典当行来放印子钱,夺民口食,这世道还真是要变了……”
林缚虽然昨日才到江宁,不过钱庄之事已经早几日在东阳乡党之间传开风声。藩家在河口所办的酒楼也是东阳乡党聚集谈事的场所之一,藩知美他们也是早就知道淮东军司要纠集人办钱庄的事情。
“君子不器之德,却是要给猪倌儿糟蹋个遍了!”余辟疆摇头叹道。
元锦生端起茶盏来,抿着茶,不附和余辟疆跟藩知美的牢骚话。
就目前所得的消息,林缚欲召集人在淮东设钱庄,除为粮商出据飞票外,更主要的是要放印子钱取利。这桩事在士子清流里传开,不过是在林缚的头上又添了一桩笑谈,但绝非简单的用一句“君子不器”能轻视的。
虽说好些人以君子自居,平时连谈到银子,都觉得脏了口,但江宁城里的大小典当行,有几家暗地里跟官家没有牵连?江宁城里那些人放印子钱的,有几家背后没有官家人物支撑着?
藩知美嘴里说得不屑,但事实上永昌侯府及藩楼的很大一笔收入就是来息放印子钱、开典当行。
与别家偷偷摸摸的找代理人来做不同,林缚在淮东是要大张旗鼓的来做这桩事,事实上在清流士子之间造成的冲击,倒不如林缚在淮东大肆提拔粗野村夫做官来得强烈。
元锦生想着别的心思,喝过茶,扔下一枚银锞子当茶钱,便找借口先离开。
元锦生回到侯府,路过他父亲日常起居的望翠园时,探头往里看了看。侯府从事周鹤打后面过来,说道:“小侯爷,你去了哪里,侯爷正让我四处找你呢?”
“父亲寻我什么事情?”元锦生问道。
“锦生在外面?”元归政恰在院子西角的凉亭里,听着这边的说话声,开口问道。
“是我,”元锦生走进望翠园,站在台阶前,给元归政见礼,说道,“见过父亲,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
“林缚那边可有回帖送来?”元归政问道。
林缚难得回江宁,不晓得有多少人要争着跟他见面。自然是先将拜帖递过府去,要等林缚有回帖来,才能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面;也有人是专程派家人在林缚下榻的地方等候回音。
永昌侯元归政在江宁城里虽是显爵,就算他送了拜帖,也不一定就能见到林缚他人的。
元归政也担心自己的面子给驳,沦为江宁城的笑柄,所以让元锦生先递拜帖试探一下。
“还未曾有回音。我适才在圆福楼里正看到林缚穿街去顾家,想来一时还无暇理会那些求见的拜帖。”元锦生说道。
元归政袖手望外院墙飞檐外的晴空,淡淡说道:“汤浩信死了,不是一桩好事啊!”
元锦生知道父亲为何生此感慨,他们这边与淮东本有维持密切关系的机会,只是两年前虞东宫庄管事太监苗硕出手过于小气,坏了事情。
当时林缚率靖海水营在东海对抗奢家控制的东海寇势力,苗硕才愿意拿六千两银子出来资军,跟打发叫化子似的,导致两边的关系变淡。
这个倒非主要,更主要的是诸家联手在山东逼死汤浩信,梁家得益最大,永昌侯府本来就是与太后及梁家同一系的势力——彼此间的裂痕就再难以弥合。
汤浩信死时,林缚还仅占了崇州一县。虽已经露出峥嵘头角,但相比较梁家谋山东的重要性,自然也无暇顾忌林缚对汤浩信之死有何感受。
汤浩信死后,林缚在崇州一系列的应对与反击,才叫众人知道什么叫初生牛犊敢欺虎!
林缚借守孝之名,暗中潜至津海,在盐银保粮一事上,强硬的迫使梁家、张岳等楚党势力以及张晏、郝宗成的帝党势力一起低头。盐银保粮事成,以崇州为首的东阳系势力,每年从中少说要捞去七八十万两银子,这是谁都没有事先想到的事情。
淮泗一战,梁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陈韩三给岳冷秋招安,挡住梁家往南扩张的步伐,顾嗣元在淮东的协助下,率领一部精兵进驻青州,遏制住梁家往东扩张的步伐。林缚则正式就任淮东制置使,正式成为江东郡,甚至东南地区都屈指可数的巨头人物。
要是说逼死汤浩信,使梁家有机会占得山东及中州北部地区,是一利;但将林缚推到对立面,又使林缚有机会在淮东强势崛起,则是最大的失策。
“事已至此,多忧无益,”元锦生说道,“只要苏湄在他心里还有地位,也不是没有缓和关系的机会。再说汤浩信之死,梁家得益最大,跟我们可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林缚总不能将怨恨都栽我们头上来。我的拜帖也许不管用,大哥倒是跟他趣味颇投,要不让大哥送拜帖过去试试?”
“那个孽子,要是能老实的听我的话,这些年来筹划就不用这么辛苦!”元归政恨气的说道,想到另一桩事,问道,“淮东兴办钱庄一事,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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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真假虚实
听父亲问起林缚在淮东兴办钱庄之事,元锦生稍作思量,待到回答,就听见有脚步声走近,转头看见大哥元锦秋穿门进来。
“听周鹤说,父亲找我?”元锦秋穿门进来,站在廊檐下,望着这边问道。
虽说没有走近,但还是有酒气扑来,看大哥的脸涨得跟猪肝似的,想必是喝了不少酒刚回来,衣裳前襟也沾了不少酒渍、油渍。
元归政眉头微蹙,忍住没有出声训斥,只说道:“我正问锦生淮东办钱庄的事情,你也坐下来听听!”
元锦秋打了一个酒嗝,走过来步履还有些摇晃,扶着凉亭的廊柱子坐下,笑嘻嘻的说道:“锦生比我有出息多了,我也来听听就是……”
元锦生接着刚才的思路,说道:“淮东兴办钱庄,主要是为粮商在津海、青州、山阳、崇州等四地贩运米粮便利。办成钱庄,这几地的粮商,都可以直接使用钱庄出据的飞票往来结算,不会再有银钱转运繁琐与凶险。从这点来看,淮东依旧将津海粮道视为根本。有这种种方便,粮商自然也愿意乐享其成,估计也会愿意促成此事。除受林缚蛊惑而南迁的周、孙等族外,因林、顾二人而在江宁崛起的东阳乡党,也是林缚会极力拉拢去一起创办钱庄的主要对象……”
“嗯,看来你有过认真的思量,”元归政夸赞其子,说道,“曲阳镇没落后,聚集东阳乡党势力的金川河口迅速崛起,由于地理便利以及顾悟尘初到江宁来就都漕的便利,金川河口的米市已居二十四镇之首。从淮口、江口出海的米粮,倒有小半,是从金川河口发出,津海粮道,实际也事关东阳乡党的利益。且不说林、顾二家,已经是东阳系之道,只要钱庄之事对津海粮道有利,从米粮里取利的东阳乡党也会愿意促成此事的……你继续说下去。”
“林缚在淮东修捍海堤一事,虽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终究使崇州财力见拙,”元锦生继续说道,“办钱庄,放印子钱,能稍许缓解崇州捉襟见肘的支度压力……”
“我看多半不是,”元锦秋听到这里,醉醺醺的插言道,“飞票之事,我赞同,但放印子钱之事,可能性甚微。真要学藩家放印子钱,办成钱庄在淮东又能放多少印子钱出去,林缚要从中抽税,又能抽到几成的税?”
“淮东十一县,办成钱庄之后,林缚以强权将诸县原有的典当行以及放印子钱的铺子,都悉数驱逐出去,将放印钱之事归钱庄袭断专营,总数还是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