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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选择,似乎是退返鹿望野,可是这么一来,他们将失去优势,坐看丹罗度的大军与后援部队成功会师,而龙鹰等将被截断后路,成为孤军。
觅难天沉声道:“如果我们放弃西寨,这一场仗我们已经输了。”
荒原舞道:“关键处仍在鸟妖。”
龙鹰双目魔芒闪闪,大动脑筋,向风过庭和觅难天道:“只完成了一半的西寨当然是不堪一击,但如果有三天时间做足准备,凭着守风城的经验,公子和难天有把握吗?”
风过庭道:“我们还有这么多时间吗?”
龙鹰仰首观天,道:“天气这么冷,隔河的朋友连续辛苦了多天,昨夜更没觉好睡的,现在仍然忙个不休,没捱病也给冻坏,不好好休息两、三天,何来动手的精神和气力?”
君怀朴担忧地道:“如我是对方主帅,会着一半人先好好休息,那明天破晓时,便有足够人手渡河来攻。”
龙鹰道:“不会有任何分别,几个时辰内必有一场风雪,令他们工事延误。且渡河岂是易事,我们可采突袭的手段,不让他们在近处铺设浮桥。我们最害怕的是他们的投石机,幸好河滩不利投石机的移动,须直接运送至近处方能发挥效用,那亦等若将投石机送入我们投石机的范围内,高下立见,我们是占尽优势。”
觅难天道:“我们立即动手加强西寨的防御力,可在斜坡脚的位置挖三道置有尖刺的陷坑,并于斜坡中段设短木桩当作外寨墙,又加建箭台。西寨形势险要,易守难攻,任对方如何心焦如焚,亦只有强攻一次的能力,失利后需数天时间,方可组织另一次的渡河反攻。你要到哪里去?需多少人手呢?”
龙鹰双目杀机大盛,道:“我要凭此鹰儿寻得鸟妖,然后不惜一切将他杀死。人手方面,有原舞、符太和桑槐兄随我去便成,顺道联络留在下游处的兄弟。”
接着望向桑槐,道:“桑槐兄随我们乘筏走一段路后分手,先去知会下游的兄弟,然后赶往鹿望野,部署在没有鸟妖下的新战略。”
荒原舞大喜道:“你真有把握寻得鸟妖吗?”
龙鹰道:“原本没有半点把握,现在却是信心十足。”
博真欣然道:“你们放心去吧!守这里比守山南驿容易多了。”
龙鹰目光投往符太,笑道:“我知你在听着我们说话,还需调息多久呢?”
符太闻言朝他们瞧过来,迎着众人目光,两眼异芒遽盛,阴恻恻地道:“只要找到鸟妖,他是死定了!”
※※※
雪粉漫空,天地迷茫,孔雀河和两岸的雪野浑融合一。
桑槐于半个时辰前登岸去了,剩下龙鹰、荒原舞和符太三人轮流操筏。
鹰儿被关在笼子里,戴上鹰帽,爪系脚带,再以布帛罩着木笼为它保暖,置于筏子中央处。
此时轮到龙鹰以撑杆控筏,只要不让筏子撞石或搁浅岸滩,可顺流而下。
荒原舞和符太挨着鹰笼半坐半卧,争取休息复元的时间,除龙鹰外,两人均披上斗篷,且须不时活动一下,抖掉铺在身上的雪花。
荒原舞揭开少许盖布窥看鹰儿的情况,向龙鹰打出一切妥当的手势,道:“鸟妖虽懂控鹰之术,却非爱鹰之人,否则怎会教鹰儿来冒雪寒之险?”
龙鹰道:“魔门中人大多自私自利,为求成功,不择手段,怎会理会鹰儿的死活。”
一直没说话的符太,冷冷道:“你凭什么认为他是魔门中人呢?”
龙鹰心中打了个突兀,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就给符太这另一个妖人拿着小辫子,要解释当然轻而易举,却会泄露出他一些秘密。直至此刻,他仍感难以信任符太,至乎不知该视他为友还是敌。淡淡道:“如果连这点道行也没有,何来完成你老哥心愿的资格?”
荒原舞也很想晓得答案,但他机灵之极,猜到龙鹰不愿直接回答符太,遂岔开道:“符兄今早制鹰的手段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究竟是什么功法呢?”
他是没话找话来说,明知符太不会老实答他。岂知符太想亦不想,先令人难以理解地叹了一口气,答道:“此为敝教镇教的绝学‘血手’,据说自创教以来近三百年,能练成功者只有两个人,我是其中之一。”
龙鹰大讶道:“既然最厉害的功夫已给你练成了,为何还要找那东西呢?”
荒原舞听得一头雾水,因龙鹰尚未向他透露符太的出身来历,又或与符太走在一起的缘起因由。
符太凝望雨雪飘飞的广阔河岸空间,吁出一口气,答非所问地道:“当我练成‘血手’的一刻,我一方面感到心满意足,另一方面却非常失落,因为我意识到已到达了一生人里再不能逾越的顶峰,也是终点。”
龙鹰轻描淡写地道:“另一个练成‘血手’的人是否杨虚彦呢?”
符太完全没有龙鹰期待中的反应,目光投往河水,以一种不合任何感情的冷漠语调道:“龙鹰!我对你的容忍已接近极限,勿要惹毛我。”
荒原舞为之愕然,大家本说得好好的,为何符太忽然说出似要和龙鹰割席般的狠话,一时无从插口。
龙鹰洒然挥手,微笑道:“好吧!你这家伙敏感而聪明。我之所以猜到鸟妖是魔门中人,因为我至少是半个魔门之徒的身份,练成了‘道心种魔’,故对魔门知之甚详,从伴在鸟妖身旁的无瑕和无弥两女的身具媚术,猜到他乃魔门之辈。”
荒原舞明白过来。
符太忽然不惜翻脸的态度,是因感到龙鹰不信任他,而他却是知无不言,故大感不满,亦从而看出符太喜怒无常的性格。
符太妖芒闪闪地盯着龙鹰,现出个诡异的笑容,柔声道:“终于有人练成‘道心种魔’哩!故此你便是魔门邪帝。早从第一眼看见你,本子已感到你在某一方面与我非常近似,从而生出亲近之心,兴起携手作战的念头。我对你说过的,没有一句是谎言。你明白吗?”
龙鹰淡淡道:“不但明白,且认同你的愤慨。不过请你老哥永远不要忘记,主宰我者是‘道心’而非‘魔种’,你必须坚持‘只杀敌不杀人’的承诺,否则我们合作的基础将荡然无存。”
符太冷冷道:“你真有杀本子的把握吗?”
龙鹰双目魔光遽盛,沉声道:“你只能瞒过我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而当你不得不施展‘血手’,催发庞大的潜力,事实是你已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杀不了我时也绝逃不远,因需要一段时间方能复元,又或永远不能回复过来。”
符太表面似是木无表情,不为他的威吓所动,但龙鹰已感应到他心内的震骇。
龙鹰所说符太成功瞒过他的那一次,指的是龙鹰与乌素于敌营外密会时,给符太在旁窥见。但最有威胁力的是龙鹰虽未与符太交锋,竟能看破符太的“血手”奇功,乃一种催发潜能的厉害功法,怎到符太既不明白亦暗吃一惊。
与符太此人交往,一般交朋结友的方法全派不上用场,至乎情义或利害关系,对他亦不起作用,龙鹰从未遇上过像他般难以预料的人。
龙鹰接着道:“你刚才肯施展‘血手’,遥制猎鹰,使我们得到一个杀死鸟妖的机会,我心中非常感激。所以不论你将来如何出卖我或开罪我,我也会放过一次杀你的机会。”
符太阴声细气地道:“这并非邪帝的作风。你或许不是我的朋友,却永远是我的战友,希望你明白这两句话,对我来说是多么难才说得出口来。”
又皱眉道:“鹰爷怎能隔远看几眼,立即掌握到我的功法?”
到此时默默旁听的荒原舞方松了一口气,感到两人间的紧张气氛和缓下来,恢复正常。不由得佩服龙鹰应对符太这天生邪人的非凡手段,其中包含着的智能、机锋和对此子心态的掌握。
龙鹰坦然道:“对魔种来说,天地万物无一不是‘波动’,远近和距离不构成任何分别。”
符太吁出一口气道:“难怪你可能人之所不能。”
荒原舞也听得发起呆来。龙鹰说的,已完全超越了任何武功心法。
龙鹰道:“你仍未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符太有点惊魂甫定,不像他平时般的迅速反应,沉吟片晌,才答道:“我要找的东西,与武功没半点关系。”
接着道:“杨虚彦尚差一线,方练得成‘血手’,转黑而非红变,但已非常难得。现在我方真正相信你没有诓我,你确晓得《智经》落入谁人手上。”
转向荒原舞道:“我们现在说的,请荒兄为我们守秘密。”
荒原舞听得心中不悦,却不敢刺激这个行事难测的人,一笑置之。
龙鹰叹道:“你须学懂接受我的兄弟和朋友,《智经》虽是落入一个人的手中,但此人却有整个大江联至乎未来的中土朝廷做后盾,要追回《智经》并非易事。”
符太叹道:“我自少养成不信任人的习惯,荒兄勿要怪我,还需一点时间。”
荒原舞道:“这个我是明白的。”
符太双眉上挑,道:“你是真的明白我吗?”
龙鹰哑然笑道:“你仍不脱怀疑别人的性情。让老子告诉你,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明白别人,只能凭零碎的印象和言谈形成自以为是的看法。但我的确很想知道你多一点,是什么原因令你变成这般的一个人?”
符太左顾右盼,从容不迫地道:“我们还有时间吗?”
荒原舞笑道:“我听得入神,差些儿忘掉到这里来是干什么。咦!雪快要停止哩!”
龙鹰道:“两位准备好了吗?”
一杆撑往右岸一块大石处,魔劲爆发,木筏斜斜横过河道,朝右岸停泊,最后搁浅在石滩处。
符太揭开盖笼的布,荒原舞则解开系鹰的脚带,把戴着蒙眼鹰帽、模样趣怪的鹰儿小心翼翼取出来。
猎鹰因受过鸟妖的严格训练,没有出现受惊挣扎的情况。
荒原舞以手臂举着猎鹰,送到龙鹰身前。
龙鹰为鹰儿揭开鹰帽。
鹰儿没有立刻飞走,锐利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三人。
龙鹰探手抚它的背脊,输入魔气,助它对抗严寒,柔声道:“快带我们去找你的主子。”
荒原舞一振手臂,猎鹰发出鸣声,离臂振翼冲天而去。
第三章各安天命
重温故梦的感受,令龙鹰黯然神伤。
放出猎鹰后,龙鹰全速奔驰,不受夜色影响,山过山、岭过岭,穿林越谷的蹿高跃低,始终紧锲着在上空飞翔的鹰儿不放。
符太和荒原舞紧追在他身后,虽然追得非常辛苦,但至远亦只是落后三、四丈。
暗夜追鹰令龙鹰回忆起当年在金沙江流域追踪信鸽的情景,也正是在目的地的山寨里,他首次遇上美女花简宁儿,其后与她纠缠不休,直至伊人魂兮去矣。
她火葬前蜷曲起来的尸身,龙鹰是没齿难忘,不论龙鹰如何欣赏台勒虚云,终有一天会亲手杀他,当然,还有执行处决令的洞玄子。
今次鸟妖为对付龙鹰,是不惜代价。
际此天寒地冻之时,动用猎鹰,一旦它们遇上大风雪,肯定挨不下去,对鸟妖来说,是很大的牺牲。
追鹰期间,很多时候都看不到猎鹰的身影,但龙鹰的精神已锁紧它,始终没有追失。
狂奔两个时辰后,三人均感力竭,幸好终于抵达目的地,情况如当年的重演。
龙鹰三人俯伏山头上,遥观对面另一山顶猎鹰的落点,雪粉又从天上洒下来,黑茫茫一片里隐见透出的火光。
那是座废弃了的哨堡,垒石而筑,大致上仍保持完整,连接着高起达三丈的哨楼,是长方形的石砌建筑。
此堡位于孔雀河东岸高昌古道之旁,该是初唐时期设立的军事据点,但因长期荒弃,已湮没无闻,龙鹰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符太凑到他耳旁道:“不止鸟妖等三个人。”
三个人指的是鸟妖和无瑕、无弥两妖女。
此时有两人现身哨楼顶,观察远近,显然正处于高度的警觉和戒备下。
龙鹰低唤一声:“我的娘!”
另一边的荒原舞讶道:“你认识他们吗?”
龙鹰双目杀机剧盛,道:“这两个人是杨清仁的手下,真希望杨清仁也来了。”
符太道:“杨清仁是谁?”
龙鹰道:“如他真的来了,是冤家路窄。若我没有猜错,你的《智经》正是落入他手内。”
两人静听他说下去,特别是符太,双目射出奇异的芒采,显然兴致剧增。
龙鹰续道:“杨清仁乃杨虚彦的孙子,表面上是大唐宗族,因他的父亲出自高祖李渊的董妃,事实上却是她与杨虚彦私通下生的儿子,这该是笔糊涂账。当时杨虚彦亦与魔门另一仅次于婠婠的美女白清儿有染,据我听回来的可靠情报,白清儿对杨虚彦动了魔门不容许的感情,且爱得极深。杨虚彦死后,《智经》和《不死印法》落入白清儿手上,融合魔门的武功媚法,开创‘玉女宗’,并寻得杨清仁,将他培育成才,让杨清仁尽得《不死印法》、《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和《天魔诀》的绝学。”
符太道:“他来了吗?”
龙鹰道:“我仍感应不到他,鸟妖则是个模糊的影子,但可肯定的是无瑕和无弥两女并不在此。”
荒原舞问道:“杨清仁这批手下,实力如何?”
龙鹰道:“我还要解释一下。大江联是塞外魔门派系和突厥人的一个结合,但塞外魔门派系,却可细分为正统的塞外魔门、玉女宗和一个与魔门有密切关系的邪恶世族三大系统,其共同的目的,就是要将杨清仁这个唐室的远房贵胄,捧为九五之尊。在正常的情况下,这是没有可能的,但若天下大乱,将是另一回事。”
荒原舞道:“真令人想象不到,大江联竟有窃夺天下的能力。现在他们面对的最大阻力,正是你这个不但深悉他们的情况,也有资格阻止他们这般做的人。难怪他们会不惜一切,派人到这里来对付你。”
龙鹰沉声道:“杨清仁在大江联是个神秘人物,清楚他真正身份者只限于魔门派系最核心的几个人。在联内,他负责一个叫‘二十八宿’的刺杀集团,最彪炳的行动是成功刺杀大周名帅黑齿常之,名虽为‘二十八宿’,可是真正的人数该不止此。”
又叹道:“眼前有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符太欣然道:“说来听听!”
龙鹰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的心情看来非常好。”
符太道:“鹰爷肯当我是战友,我的心情当然不同。”
龙鹰苦笑道:“但愿你能明白,我不是当你是战友,而是视你为兄弟。”
符太愕然。
龙鹰收拢心神,道:“我曾以另一身份混入大江联,故与二十八宿里的几个人碰过头。这个卧底的身份非常重要,绝不能被对方揭破,所以于我来说,杀得他们一个不剩,比杀鸟妖更迫切。”
荒原舞道:“蒙着头脸可解决这个问题。”
龙鹰叹道:“大江联的小可汗太厉害了,如果事后他晓得我忽然须蒙头蒙脸去杀人,定会起疑。”
符太道:“鸟妖最使我们顾忌的是高空察敌的本领,不单可掌握形势,还可以迅速传递消息,全赖养了一批听教听话的猎鹰。可以猜想到,这批猛禽现时正在堡内避寒,给脚带缚着鹰脚,只要我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入废堡内,走得了人走不了鹰,那时是否能杀鸟妖,再不是那么关键性。”
又道:“现在对杀鸟妖,我再不是那般有把握。不论是我教或贵门,均有一套催发潜力逃生的功法,施展时,能在短时间远遁数百里,比奔马的速度还要快。”
荒原舞道:“可是事后必须一段长时间才能复元,对吗?”
符太道:“那就要看有没有人在后方追赶!如果疾奔百里,三天时间可复元,此为我的秘密,勿要告诉任何人。”
荒原舞苦笑道:“我也希望如鹰爷般得你明白,我也当你是兄弟哩!”
符太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龙鹰道:“谁去追他呢?”
荒原舞问道:“堡内有多少敌人?”
龙鹰道:“我感应到二十二人,如果在对等的情况下正面交锋,我们绝占不到便宜。”
符太深吸一口气,道:“鹰爷怎会让他们有对等的机会,就像那次你在雪林对付参师禅的情况。比起上次来,今次的对手弱多了。”
荒原舞提醒道:“二十八宿的人物既然是刺客,警觉性特别高,要接近废堡而不他们发现,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龙鹰道:“我们在天明前半个时辰进攻,但必须先定下谁去追杀鸟妖。”
荒原舞断然道:“交由我去办吧!”
符太道:“不是我小觑荒兄的武功,但因魔门之徒奇功秘术层出不穷,由一个清楚他们伎俩者去追他,较有把握。”
以符太一向不近人情的性格,说出这番婉转的话,又没点明是由他出手,对荒原舞可说是非常客气。
龙鹰道:“我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荒原舞讶道:“我要追杀鸟妖之心,没有人能劝服我,但符兄说的亦不无道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有解决的方法?”
龙鹰轻松地道:“我的办法叫‘各安天命’。你们两人各守一方,鸟妖朝哪个方向溜,由最接近的出手。”
符太沉声道:“只是鸟妖一人已不容易对付,你有把握吗?”
龙鹰目光投往废堡,道:“这座哨堡就是我的雪林,任对方有多